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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爱的困境

“要不我们一起看看以前的照片吧?”罗伯特一边大口吃着东西,一边提议道。这是他妻子之前教他说的。

“是的,妈妈。”珍妮显得有些不自在地拉长声音说道。

“对!”塔玛拉兴奋地说道,“看照片!”

“我的珍妮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塔玛拉说道。而罗伯特则趁他的妻子不看他的时候,偷吃起了那些熟食。“你要知道,她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我们这个大区选美比赛的冠军了。珍妮,你还记得吗?”

她急忙跑去把照片拿了过来,这些照片记录了珍妮24年来的生活。刚一打开相册的第一页,她就惊呼道:“这么美丽的小姑娘是谁啊?”然后她和罗伯特一起答道:“是珍妮!”

“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为了安慰她,他提议道,“我们一起去,再买一大袋爆米花!电影下午五点开始,我们还有时间。”

在看完照片之后,塔玛拉命令她的丈夫往杯子里斟满香槟,然后她决定把下个星期日举办花园聚会的事情说一下。

诺拉坐在地上,眼里全是泪水。牧师看到这一切,痛苦万分。

“如果你有空的话,下个星期天来吃午饭吧,戈贝尔先生。”

“不要这么说……”

“乐意之至。”他回答道。

“是由于妈妈的原因……”

“不用担心,没什么很复杂的事情。我只是想说,我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是想要远离纽约的喧嚣。下个星期天那个活动也就只是我们这些体面人搞的一次乡间午餐罢了。”

“为什么?”

下午差一刻四点的时候,诺拉和他的父亲走进了电影院。而那辆黑色的雪佛兰蒙特卡洛就停在外边。

“哦,爸爸,我太难过了。”

“快去给我们找两个位子。”大卫·凯尔甘对他的女儿说道,“我去买爆米花。”

“怎么了,亲爱的?”

诺拉进入放映室的时候,哈里和珍妮刚刚走进电影院。

同一时间在特雷斯大道245号,凯尔甘牧师发现她的女儿正在她的房间里哭泣。

“快去找位子吧。”珍妮对哈里说,“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就在这时候,珍妮出现了,穿得有些过于隆重,但是穿上这条裙子后的她很美。

哈里进入了放映厅,在嘈杂的环境中,他撞见了诺拉。

“我更喜欢喝啤酒。”哈里解释道。

当他看到她的时候,他感到他的心似乎要跳了出来。他是那么想念她。

“我很热!”波波抱怨道。

当她看到他的时候,她感到她的心似乎要跳出来了。她或许应该对他说,如果他是和珍妮一起来的话,他最好告诉她,她需要知道真相。

“你们到底在这里干吗?你们不喝香槟吗?罗伯特,你怎么已经衣冠不整了?”

“哈里,”她说,“我……”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罗伯特已经解下了领带,两个男人正在直接用瓶子喝着啤酒。

“诺拉……”

罗伯特哈哈笑了起来。他看到的戈贝尔其实是一个简单、亲切、热情的人。就在这时候,塔玛拉冲了下来,手里拿着她从百货公司刚买来的一盘猪肉熟食。她大声说道:“你好,戈贝尔先生!欢迎光临!你想吃一点猪肉吗?”哈里和她打完招呼后,拿了一点火腿肉。塔玛拉在看到她的客人吃下了猪肉后,顿时感到浑身舒畅了起来。他就是那个完美男人:不是黑人,也不是犹太人。

就在这个时候,珍妮从人群中出现了。诺拉在看到她的时候就明白了,哈里是和她一块儿来的,然后她马上跑出了放映厅。

“你应该先斩后奏。”

“还好吗,哈里?”珍妮并没有看到诺拉,她问道,“你看起来有些奇怪。”

“我太太不喜欢。”

“是的……我……我去去就来。你去给我们选好座位吧。我去买点爆米花。”

“你应该买下来的。”

“好的!爆米花!让他们多放一点黄油。”

“我也是!我去年差点就买了。”

哈里走出了放映厅的大门,他看到诺拉穿过了大厅,然后去了二楼的展厅。这个展厅一般不向大众开放。他大跨步地冲上台阶,想要追上她。

“这是运动型的一款车,很实用。而且我很喜欢它敞篷双座的设计。”

二楼空荡荡的,他追到了她,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按到了墙上。

“为什么你买了一辆蒙特卡洛?”罗伯特问道,“我的意思是,以你的身家地位,你可以选任何一种车型,你却选了蒙特卡洛。”

“放开我。”她说道,“不放开我,我就叫了!”

他很了解啤酒,他甚至还有一本介绍美国所产的全部啤酒的书。他赶快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冻啤酒来,然后告诉在楼上的两位女士,那位“不是太有品位”的哈里·戈贝尔已经来了。两个人坐在挑棚下面,卷起了袖口,直接拿着酒瓶碰了起来,并开始谈论轿车。

“诺拉!诺拉!请不要生我的气。”

“当然!”罗伯特兴奋地说。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你不去‘克拉克之家’了?”

“嗯,事实上,我就不是一个爱喝香槟的人。”哈里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来杯啤酒……”

“我很抱歉……”

“香槟?”他高声问道。

“你觉得我不漂亮,是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和珍妮·奎因订婚了?”

现在是下午3点20分,奎因的家门口停下了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蒙特卡洛。罗伯特·奎因惊异地看到哈里从里面走了出来,要知道这是一款他十分中意的轿车。他还注意到,这位大作家穿得极为休闲。哈里看到他之后很有礼貌地对他打了声招呼,而他则有板有眼地按照他妻子说的马上就给他送上了颇有“品位”的饮料。

“什么?我没有和谁订婚啊。谁跟你这么说的?”

塔玛拉一把就把脂粉盒抓了过来,一边给她女儿化妆,一边做着她自己的美梦。他为她写了一本书:不久之后在纽约,所有人都会谈论“克拉克之家”和珍妮。可能还会把小说拍成电影。这是多么美妙的未来啊!这个戈贝尔就是她多年坚持做祷告的结果。他们一直都是好基督徒,这一下终于算是得到了回报。她此刻已经想到很远了,下个星期天,她一定得准备一个花园聚会,然后正式公布这条消息。距离那天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且再下个星期六,全城将举办夏日舞会,到时候,全城的人都会带着惊奇和羡慕的眼光看着珍妮靠在我们的大作家怀里。所以,在舞会之前,就应该让她的朋友们知道她的女儿已经和哈里在一起了,然后在舞会的当天晚上,他们一准能成为最耀眼的明星。天哪,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她曾经是那么担心她的女儿,女儿可能的归宿就是和一个路过的长途卡车司机结婚。或许还可能更糟,她会跟一个社会主义分子在一起,甚至是黑人。想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寒战:她的珍妮和一个黑人。突然,她又有了另一种担忧:很多作家都是犹太人。如果戈贝尔是一个犹太人呢?太可怕了!或者他是一个犹太血统的社会主义分子!犹太人的肤色可以是白色,那我们可就辨认不出他来了。至少黑人都是黑皮肤的,我们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犹太人真是够狡猾的。她突然感觉肚子不舒服,胃似乎扭动了起来。自从罗森伯格案件[8]之后,她就很怕犹太人。他们甚至还把原子弹交给了苏联人。怎么知道戈贝尔是不是犹太人呢?她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她看了看表,在他来之前还有点时间去一趟百货商店。她去了之后很快就回来了。

她听了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哦,亲爱的!这消息太振奋人心了!”

“也就是说,珍妮和你没有在一起?”

“我总担心打搅了他的工作……因为他在写的书是关于我的。我知道,我读过一页。他说他来‘克拉克之家’只是为了看我。”

“没有!我向你保证。”

“你看,这跟他想出来的有什么两样?”

“那你也不觉得我难看?”

“是,立刻就答应了!没有丝毫犹豫。”

“难看?诺拉,你知道你有多美吗?”

“他就这样答应了?”

“真的吗?我十分难过……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甚至想跳窗了结自己。”

“其实是我想出来的。我在鼓足勇气之后给他打了电话,我对他说:‘我的哈里,你工作得太辛苦了!今天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吧!’”

“不许你这么说。”

“去看电影是多好的一个点子啊!”

“那你对我说我很美……”

“好的,妈妈。”

“我觉得你很美,我为给你带来的痛苦懊悔万分。”

“无论如何,假如他想要和你有肌肤之亲,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一定别拒绝。”

她笑了,今天整晚都是一个误会!他爱她。他们彼此相爱,她低声道:

“还没有。”

“别说了,快把我揽进你的怀里……我觉得你是那么迷人,那么英俊,那么优雅。”

“哦,亲爱的,很快的,我十分确定。你们已经亲吻过了吗?”

“我做不到,诺拉……”

“妈妈,我们现在还没有订婚。”

“为什么?如果你觉得我真的很美,你就不要抛弃我!”

“那也许哈里在康科德的一家大餐馆里给她的未婚妻预订了一张台子呢?”

“我觉得你很美。但你还是一个孩子。”

“在欧若拉没有高档餐厅啊。”

“我不是一个孩子!”

“然后呢,要是你们之后去高档餐厅吃饭呢?你想过吗?”

“诺拉……你和我,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们只是去看场电影啊!”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对我?我不要再和你说话了!”

“过于隆重?不会的,这可以说很完美。”

“诺拉,我……”

“谢谢妈妈,但这样穿得有些过于隆重了吧?”

“快放开我,放开我,不要再多说什么了。你别再和我说话了,不然我就告诉所有人,你是一个性变态。快去找你亲爱的吧!是她告诉我说你们在一起的。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恨你,哈里!快滚!滚!”

塔玛拉帮她的女儿整理了一下裙子,然后笑着说:“你真是美极了,亲爱的。戈贝尔在见到你的时候一定会目瞪口呆的。”

她将他推开,飞快地下了楼,然后跑出了电影院。哈里带着怒气回到了放映厅。他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凯尔甘先生。

在楼上,珍妮已经准备就绪:她穿了一条很长的晚礼裙,裙身宽松,垫肩的地方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廉价感十足。她的唇上抹了很厚的口红,手上还戴了很多个略显累赘的戒指。

“你好,哈里。”

塔玛拉回到了房间里,罗伯特面带怒气地坐在了藤条椅上。他很讨厌这个哈里·戈贝尔,有人把他当作“作家之王”,但他其实更像是“装腔作势之王”。他也很讨厌将来要看到自己的妻子跟他在女儿的婚礼上跳一场舞。他现在如此忍让只是因为她向他保证,今晚他可以和她共享男女乐事,他甚至还被允许睡在她的房间里。要知道,奎因夫妇可是一直分床睡的。一般来说,罗伯特总是要哀求很长一段时间,她才会每隔三四个月同意和他行一次夫妻之礼,但是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牧师!”

“好的,宝贝儿。”

“我来找我的女儿,你看到她了吗?我让她进来给我们占位子,但是她似乎不见了。”

“不要让我失望。”

“我……我想她刚走。”

“好的,宝贝儿。”

“走了?怎么回事?电影还没开始呢。”

“问得好,鉴于你笨得像头驴,而且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就让自己显得高深莫测好了。这样,你就用提出问题的方式来回答问题。如果他问你:‘你是支持还是反对越南战争?’你就回答:‘既然你问了这个问题,那你对这个问题一定已经有了自己具体的看法喽?’这样就够了,然后你就给他倒香槟酒,我们把这个叫‘把问题推回去’。”

在看完电影之后,他们到蒙特贝利吃了一顿比萨。在回欧若拉的路上,珍妮兴奋不已:这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她想和这个男人度过所有的夜晚,度过她的一生。

“你说的高姿态,怎样才能做到?”

“哈里,请不要马上送我回去。”她请求道,“今晚一切都如此美好……我想让今夜继续。我们可以一起到沙滩上去。”

“一边抽雪茄烟,一边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像那些企业家一样,当我们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得摆出一副高姿态。”

“沙滩?为什么是沙滩?”哈里问道。

“我应该怎么做?”

“因为那会很浪漫!你能停到格兰德沙滩边吗?那边没人。我们可以像学生一样在那边谈情说爱,然后一起睡在汽车的引擎盖上。一起看星星,享受这个夜晚。求你了……”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我可怜的波波。哈里15分钟以后就要来了。你快拿出点样子来,你得给他留下好印象。”

他想拒绝,但是她一直坚持这么说。他最后建议到树林里去,而不是沙滩。沙滩是留给诺拉的。就这样,他把车停到了河溪湾路旁边,他刚熄掉油门,珍妮就跳到了他的身上拥吻他。她双手扣住了哈里的脸颊,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就用舌头撬开了他的门齿,这让他一时感到窒息。她的手开始在他的身上到处游动,口里还发出了拙劣的呻吟声。就在这个车子狭小的空间里,她坐到了他的身体上。他感到她发硬的乳头顶到了他的前胸。她是一位美丽的女人,她可以成为一位标准的好太太,而她想要的也就是这个。他第二天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娶了她,像珍妮这样的女人是很多男人梦中的情人。但是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两个字占据了所有空间:诺-拉。

“我不知道大家把这种东西叫品位。”

“哈里,”珍妮说,“你就是那个我等了很久的男人。”

“这些都是有品位的东西。”

“谢谢。”

“品位?”

“你和我在一起幸福吗?”

“你对品位真是一窍不通。”

他没有回答,只是礼貌地将她推开了。

“我以为这是一个套子呢。”

“我们应该回家了,珍妮,我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

“另一边,傻瓜!你把反的那一边放到你的嘴巴里了。你没看到小圈上写着吸口吗?”

汽车启动后,朝着欧若拉的方向驶去。

“我也不喜欢雪茄的味道……”

当他将她送回家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她在哭泣。为什么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不爱她吗?为什么她感到如此孤独?她想要得到的并不多,她全部的梦想,就是得到一个爱她的好心男人,一个可以保护她,然后不时会送她鲜花,并带她去餐厅吃饭的男人。如果他没有钱的话,即便是热狗也无所谓,只要能够一起出去就足够快乐了。如果能找到一个她爱并爱着她的人,她曾经的好莱坞梦想又有什么重要呢?顺着挑棚,她看到那辆黑色的雪佛兰在黑夜中渐渐远去,她突然哭了起来。她用双手捂住了脸,这样,她的父母就听不到她的哭声了。特别是她的妈妈,肯定不会理解她是怎么想的。她一直等到楼上的灯熄灭了之后才走进家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发动机的声响,她立刻抬起了头,顿时心中充满希望,应该是哈里回来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吧。但是,她看到的是一辆警车停到了她家的门口。她认出了查韦斯·道恩,他因为巡逻碰巧经过了奎因的家。

“我和你说过的,我不想在一位大作家来我们家的时候让你穿那些恶心的旧衣服。”

“珍妮,还好吧?”他透过车窗问道。

“为什么我不能穿其他的衬衣?”波波问道。

她耸了耸肩。他把油门熄灭后打开了车门。在走出车前,他将口袋里一张折得很好的字条打开,然后很快地读了一遍上面写的东西:

他的心肝宝贝是在康科德一家有名的商店里帮他买下的这件新衬衣。

我:你好,珍妮,最近好吗?

“闭嘴,波波!这件衬衫很昂贵,昂贵的衬衫是不会让人痒痒的。”

她:你好,查韦斯!有什么事?

“但是这衬衫让我痒痒了,宝贝儿。”

我:我碰巧经过这里。你看上去真迷人。我想问,你有没有为你的夏日舞会找到舞伴?我想我们能不能一块儿去?

“千万别动。”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下面是即兴发挥部分——

下午三点,塔玛拉·奎因让她的丈夫好好地站到了她家的挑棚下面,他手里拿着一杯香槟,嘴里叼着一支雪茄。

邀请她去散步,或者请她喝一杯奶昔。

1975年6月6日 星期日

他走到了挑棚前,然后坐在了她的旁边。

“不用谢我,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这件事就只有你知我知。”

“发生什么事了?”他焦急地问道。

“谢谢,厄恩。”

“没什么。”珍妮擦擦眼睛说道。

“你肯定行的,我知道。”

“肯定有事。我看到你哭了。”

“那要是我写不出来了呢?”

“有人让我很伤心。”

“一个骗子?好了,别瞎说了!我读过你的书,我很喜欢!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买更多你的书的原因。这是一本佳作,哈里。为什么出名的作家才能是好作家呢?你很有天赋,我确定很快你就会很出名的。谁知道呢?也许你现在写的书就会成为一本巨著。”

“什么?谁?告诉我是谁!你可以什么都跟我说……我会去找他算账的,你看好吧。”

平卡斯像朋友一般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然后将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我是一个骗子。”

“这不重要,但是谢谢你,查韦斯,你真是一个热心的家伙,我很高兴你现在在我的身边。”

“我都知道什么了?”

这时,为了安慰她,他鼓起勇气用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那你什么都知道了?”他低声问道。

“你知道吗?”珍妮接着说道,“我收到了一封我们高中同学艾美莉·库宁汉的来信,她现在在纽约生活,并在那里找到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现在已经怀上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有时候,我觉得所有人都离开这里了,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你呢?为什么你要留在欧若拉,查韦斯?”

哈里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不知道,这得看情况……”

“我觉得没有人认识你,哈里。我联系了给你出书的出版商……我想要多买几本……我不知道这个出版商,我想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就是布鲁克林的一家印刷厂……我给他们打了电话,哈里……你给一家印刷厂付了钱,让他们帮你出书?”

“比如说呢?你为什么留在了这里?”

为了显示出自己没有恶意,平卡斯笑了笑。

“我想留在一个我深爱的人的身边。”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你知道美国有多少人吗?”

“谁啊?我知道她吗?”

“他们说,从来没有听说过你。”

“嗯,你知道的。你知道吗?珍妮,我想……我想问你……嗯,如果你……关于……”

“然后呢?”

他用手紧紧地握着兜里装着的字条,然后尽量保持冷静。快向她提舞会上做她舞伴的事情。这很难吗?但就在那一刻,房子的大门嘎吱一下打开了。塔玛拉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身上穿着睡衣,头上还戴着发卷。

平卡斯略一犹豫,然后接着说:“哈里……希望你别多想,我和我在纽约的朋友聊过……”

“珍妮宝贝儿,你在外面干吗呢?我刚才似乎听到些声音……哦,原来是我好心的查韦斯,你好吗,小伙子?”

“我……我是一名作家。”

“你好,奎因夫人。”

“你在纽约到底是干什么的?”

“珍妮,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快来帮我一下,好吗?我需要把头上的这些东西拿下来,而你的父亲真是完全帮不上忙。我都怀疑上帝是不是在应该给他放手的地方装上了脚。”

“没有,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我需要安静的环境。”

珍妮站起身来,和查韦斯挥手道别。她消失在房子里,而他则在挑棚下一直待了很久。

“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开头了。哈里,你现在还没有太怀念大城市里的名人生活吧?”

那晚的午夜时分,诺拉为了去找哈里,从她房间的窗子上逃了出去。她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不再喜欢她了?为什么他甚至没有回复她的信件?为什么他也没有再写信了?到鹅弯要走半个小时。她看到露台上有灯光,哈里正坐在他的大木桌前面,看着大海。当听到她叫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惊得跳了起来。

“是的。”

“天哪,诺拉!你吓死我了!”

“啊,爱情……”平卡斯叹了一口气,“你是坠入爱河了吗?”

“这就是我能给你带来的吗?是恐惧吧?”

“一个爱情故事。”

“你知道不是这样……你来干吗?”

“书里的故事是什么?”

她哭了出来。

“什么都不喜欢。我没有灵感,不知道怎么开头。我甚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太爱你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让我看看吧,我保证会给你一些客观的建议。你不喜欢哪些地方?”

“你从家里逃出来了?”

“不,我觉得写得很糟糕。”

“是的,我爱你,哈里。你听到了吗?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也再不会这样去爱另一个人了。”

“别装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知道书写得一定很棒。”

“别这么说,诺拉……”

“不怎么样。”哈里只能这么说。

“为什么?”

“你的书进展得怎么样?”平卡斯问道。

他肚子里一阵疼痛。在他的前面,那页他藏起来的稿纸就是他下一本小说的第一章。他终于写出了开头。这是一本关于她的书。这书是为她而写的。他是那么爱她,所以愿意为她写一本书。但是他还不敢跟她说。他很害怕他爱上她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在清凉的水中沐浴过后,他们到阳光下一边让身上的水晒干,一边谈论起了文学。

“我不能爱你。”他装出了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

“这就是新英格兰,哈里。这是一个被庇护的天堂,我喜欢这个地方。全美国的其他地方,都在用混凝土大兴土木。但是这里不一样。我敢说,30年后,这个地方还会像现在一样。”

眼泪已经浸润了她的眼眶。

“真的太美了。”

“你撒谎!你是一个浑蛋、一个骗子!为什么要约我去洛克兰?为什么有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里很美,不是吗?”

他试着硬下心肠。

“你跟我讲过那么多次这个湖,我怎么可能不来一趟呢?”

“这是一场错误。”

哈里笑了。

“不!不!我觉得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是因为珍妮吗?你爱她,对不对?她有什么是我没有的,嗯?”

“你终于来了,”平卡斯看到他后高兴地说,“能在除了‘克拉克之家’的其他地方见到你,真让我吃惊。”

哈里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哭泣的诺拉消失在了黑夜中。

他到湖边的时候上午已快结束。厄恩·平卡斯已经到了,懒洋洋地躺在湖岸上。

“这是一个残忍的夜晚。”在州立监狱的接待室里,哈里跟我讲述着这些故事,“我和诺拉的感情很深,非常深,你明白吗?那种感觉近乎疯狂,好像就是那种一辈子只会有一次的爱情!那个晚上,我眼看她在沙滩上跑着消失在黑夜里。我问自己应该怎么做。我应该去追她吗?还是留在家里?我有勇气离开这个城市吗?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去了蒙特贝利的那个湖边,为的只是不想继续待在鹅弯,也为了不让她再来找我。至于那个让我倾家荡产来到欧若拉的写书计划也停滞不前了。更严重的问题是,我虽然开始写下了新书的前几页,但是我的思路又一次被塞住了。这是一本关于诺拉的书,在没有诺拉的情况下怎么能写得出来呢?怎么能写出一个注定要失败的爱情故事呢?我在稿纸前面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但也只能留下几个字、三行话。三行糟透了的文字,平庸至极。在这种令人失落的时候,你会讨厌一切可能的书籍和文字创作,因为似乎谁都比你写得好,甚至会觉得一家餐厅的菜单上的文字都透着很高的才华。T骨牛排:8美元,多么高超的写作技巧啊,这值得我们好好想一想!这真是太可怕了,马库斯。我当时可以用痛苦万分来形容。而且因为我,诺拉也同样痛苦。在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都尽可能躲着她。她曾经几次在晚上跑到鹅弯来,她拿来了一些她给我采集的野花。她敲着门,乞求道:‘哈里,亲爱的哈里,我需要你,让我进来吧,求求你了,哪怕只是让我和你说说话。’我装作死人一般。我能听到她顺着门瘫了下去,泣不成声,然后越发使劲地敲起了门。而我就在门的另一边,一动不动。我能听到她的声音,有时候她能在那里待上一个小时。然后,我听到她把鲜花放到了门边,离开了。我飞快地冲向厨房的窗口旁,看着她在沙石路上远去。老天爷知道我有多爱她。但是她只有15岁。爱上一个15岁的少女让我发狂!我把她送给我的花拾了起来,我把每一次她送给我的花都放到了客厅的一个花瓶里。我很孤独,很痛苦。然后,就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天,1975年的7月13日,发生了那件可怕的事情。”

1975年7月5日

1975年7月13日

为了避开诺拉,哈里曾经来过这片湖的湖边。7月5日星期六的那一天,他就待在这个地方,而当时诺拉正把第一封信塞进他家的门框里。

一群人挤着站在特雷斯大道245号门前,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城市。在普拉特警长接到从凯尔甘家打来的紧急电话之后,消息就从他那里,或者说从他的妻子艾米口中传了出去。艾米·普拉特马上把事情告诉了她的邻居,她的邻居又给她的一位朋友打了电话,这位朋友通过电话把事情告诉了她的妹妹,而她妹妹的孩子们都骑上自行车去敲了他们同学家的门。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在凯尔甘家的门口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查韦斯·道恩在人行道上拦住行人。而在旁边的车库里,我们还能听到音量放得很大的乐声。

厄恩·平卡斯说过,这个湖的变化是人类品质败坏之风席卷美国的最好印证,当然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就在33年前,来这个湖的人还不多。当时要到这里来很困难,需要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经过一片森林,还要在杂草丛和野蔷薇林中走上大概一英里半才能到达。即便如此,也很值得。当时,这个湖无比美丽,湖面上满是粉色的睡莲,四周有很多高大的垂柳。透过清澈的水面,可以看到金黄色的小鲈鱼群游动着划出的水纹。成群的苍鹭守候在旁边的芦苇丛中,时刻准备着捕食,而在芦苇丛的极远处,甚至还有一小片灰色的沙滩。

是厄恩·平卡斯在上午十点的时候把事情告诉哈里的。他急促地敲着哈里家的门,在看到对方穿着睡衣、头发乱作一团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哈里吵醒了。

我为了写书来到湖边的那一天,一群孩子逮到了一只青蛙。他们正在拽着它的两条后腿准备将它“五马分尸”,而这只青蛙或许是这片水域里最后存活的生物了。

“我来是因为我觉得其他人不会跟你说这件事。”他说道。

在到蒙特贝利的路上,有一个在整个大区都闻名遐迩的湖。在夏季天气好的时候,总有许多家庭和儿童夏令营团队到这个地方来。这个地方从早上开始就人满为患。湖的岸边铺满了沙滩巾,插满了遮阳伞。家长们都懒洋洋地躺在下面,而孩子们则在温暖、碧绿色的湖水里嬉戏打闹。不过在岸边,水流也把人们野炊留下的垃圾卷成了堆,湖水拍打在这些垃圾堆上冒起了泡泡。自从两年前有一个小孩在这里踩到了用完被扔在湖岸上的医疗注射器之后,蒙特贝利市政府就加大力度进行了整顿,在湖的沿岸摆设了野炊和烧烤用的桌子,以免人们在草坪上燃篝火以至于留下坑坑洼洼像月球表面一样的痕迹。另外,垃圾箱的数量也大幅度增加了,同时还设置了活动公共卫生间,湖边的停车场也进行了扩建,并用水泥重新改造。每年从6月到8月,会有专门的维护队每天都到这里来清理湖岸上的垃圾、避孕套和狗粪。

“跟我说什么?”

“就是失去这个人。”

“关于诺拉的事情。”

“不知道。”

“诺拉怎么了?”

“马库斯,要想知道你爱一个人爱得有多深的唯一方法是什么?”

“她想要做傻事,她想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