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古蜀国密码 > 第十一章 火烧祭祀台

第十一章 火烧祭祀台

她想,自己又多欠了他一个人情——事实上,因为欠了太多次,早已麻木了,她只是想,到底要哪一天,自己才能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援手?

她仰起头时,竟然觉得他在天空凝视自己——可是,明明怎么都看不到人影。

去天穆之野又中途折返,是否是错误之举?

之前的出手相助,只能是百里行暮。

两次刺杀失败,她已经完全清楚了自己的实力:大禹王也罢,大费也罢,自己都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身边除了委蛇,空空如也,甚至,自身尚需他人救助才能保全性命。

想要复仇,简直难如登天。

她看了看手中金杖,对着天空悠然神往,忽然渴望自己也有这样的本事,如此,行走于天地之间方算得上快意恩仇。

她忽然很沮丧,随意躺在一块湿漉漉的石头上面,觉得浑身的力气全部用光了。

来无影去无踪,戏谑敌人于鼓掌之间。

远远地,一双眼睛凝视她。

汹涌的人潮在侍卫的呵斥声里渐渐退去,她随波逐流,直到落叶沙沙铺满脚下,才知道已经走出了东郊。

他从未见过如此勇猛又孱弱之人:她躺在石板上,浑身湿淋淋的,就像是雨打残红,衰弱已久。可是,在任何生死关头,她又毫无畏惧。

一如头顶远去的清歌:历史在书里沉睡,把书翻完也翻不开未来……

那种孱弱,总让他想起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母亲,被人追赶,被人一刀下去,整个身躯都被劈成了两截。

凫风初蕾混迹在人群里,仰起头,任凭细雨打在脸上。

因为容貌平平,瘦弱不堪,甚至得不到任何人,哪怕是来自丈夫的丝毫怜惜——

“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临时失火而已……”

他忽然想:自己一定要保护她。

整个阳城,都被这场大火吸引,但是,后知后觉的人们赶来时,大火已尽尾声,负责值守的侍卫拉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不容任何人越前半步。

幼时没有能力保护母亲,现在,自己已经足以保护她人。

小雨淅淅沥沥,从未停止。

也不知为何,从第一眼起,这念头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从汶山到湔山,从小鱼洞到阳城。

大禹王如梦初醒,厉声道:“传令下去,全大夏搜索,纵掘地三尺也要抓住此人。”

他从小孤独,在所有人眼中孱弱不已,甚至是个胆怯懦弱的废物,成年后更是游荡江湖,自顾不暇,哪里想过要去关心别人?

夏后氏冲到大禹王面前低声道:“大王,这里很是诡异,为防不测,不如速速回宫。”

唯有她。

纵他见多识广,也想不起天下竟有如此人物!

她是他唯一一个朋友。

尤其是在万国大会之前!

就算她易容改变了模样,他还是认出她来——她的声音、身形都没变化——当然,还有委蛇。

阳城竟然来了这么一号人物,比起之前的小小刺客,真不啻卧榻之旁的一只猛虎,哪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只想冲上去,用大氅温暖她湿漉漉的身影。

可此时此刻,他也楞在当地,忘了对属下的命令。

可是,他步履沉重,只是悄悄躲藏在大树后面。

这是他生平未遇之对手,出动了这么多精锐,连敌人的面都见不到。

鸾凤无声无息,俯冲下来,利爪直奔凫风初蕾的天灵盖,疲惫不堪的委蛇护主心切,顾不得浑身血痕,蛇头迎着鸾凤的利爪,但终究力逊一筹,顿时被抓得头破血流。

大禹王遥遥望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背心冷汗涔涔。

凫风初蕾就地一滚,躲过背心刺来的利刃。

这是他们生平最大的一次败仗——根本没有交手的机会。

獬豸拦住她的去路。

十二族的首领,无数的大夏精锐,都茫然举着兵器,无从下手,连靠近敌人的机会都没得到。

头顶,是一群秃鹫。

歌声,渐行渐远,于千万人中,来去自如,竟没有任何一人窥得他一鳞半爪。

身后,是大费。

……

左右还有脚步声、马蹄声,很显然,大夏的精锐包围过来了。

把书翻完也翻不开未来

她忽然想起百里行暮送给自己的那本地图小册子,小册子的第一页便是一幅图:一个农夫砍树砍到一半时,来了一头大狮子,他急忙丢了斧头爬上树逃命,结果树上躲着一条蟒蛇,他仓促中攀上一根树枝,想跳水逃生,可水中有两只大鳄鱼正仰起头张大嘴等着他,于是,农夫便只能攀援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但是,树枝也不能支撑太久,因为大树已经被他之前砍了一半,已经在发出要断裂的声音了……

历史在书里沉睡

大树要倒,旁边有蟒蛇,地下有狮子,水里有鳄鱼……没有任何一个是农夫能对付的,除非他能从天上飞走。

它依然有削铁如泥的杀气

凫风初蕾想不出来这农夫该如何逃生,小册子上也没有说明。

尽管从未取出来向人挥舞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那个农夫。

我的心里放着一把铜戈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逃生。

只有豪迈歌声在阳城上空回荡:

她只是想,自己的处境比农夫好,毕竟,自己手里还有一根金杖。于是,她拿起金杖,对准大费的方向,任凭自己前后左右空门大开也顾不得了,她只想,最后时刻,务必和大费同归于尽。

这笑声仿佛很远很远,又仿佛近在耳畔,谈笑之间,仿佛取大禹王性命乃分分钟的事情。

大费并未急于动手,好像他已经算准了凫风初蕾再也无法逃过此劫。

只听得朗声大笑:“姒禹啊,姒禹,你这小子果然名不虚传!纵你是伪君子,也是天下一等一的伪君子!哈哈哈,冲着你这胸襟气魄,今日我就放你一马,让你再多活几个月。”

他只是一笑:“凫风初蕾,有时候,就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你。到了这时候,你居然还敢来阳城逞凶,看来,你真是活腻了。”

夏后氏怒容满脸却不敢反驳。

凫风初蕾情知来者不善,只沉默不语。

他正要冲上去捣毁神像,却被大禹王一把拉住,沉声道:“娲皇就娲皇吧!娲皇居首,也没什么不妥!”

“啧啧啧,鱼凫王终究是鱼凫王,你的确比小狼王这厮有本事多了,虽是女流之辈,可是,你的智慧耐力远超小狼王,只不过……”

夏后氏破口大骂:“是谁捣鬼?快把这神像砸烂……”

大费提高了声音:“我一直在好奇,刚刚是谁在暗中帮助你?按理说,你鱼凫王在阳城应该没什么熟人才对吧?”

一尊美丽端庄的神像端坐其上,凌驾于众王之上,正是娲皇。

他大笑:“我们阳城人民可是最有素质的人民,没可能通敌卖国,更不可能帮助你刺杀伟大的大禹王,鱼凫王,你说,是哪个叛贼在帮你刺杀大禹王?”

唯有居中的正位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烟熏火燎。

凫风初蕾还是不声不响。

祭祀台上,火势渐弱,三皇虽尚未被烧毁,但烟熏火燎,横七竖八被人推倒在地,十分狼狈。

“这叛贼为何要帮你刺杀大禹王?难道是潜伏在阳城的奸细?难道是对大禹王不满?又或者,这叛贼想要谋朝篡位?”

半空中的人影,毫发无损,凡夫俗子,根本没可能靠近他半点,更别说杀他了。

凫风初蕾金杖一横,劈头向他打去,可是,身子一闪,只是虚招,她的真实目的是逃——

大禹王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却毫无办法。

她向后逃。

“住手,快住手……”

獬豸的动作比她更快,长长的独角就像一把钢刀,径直扫向她的眉目,饶是凫风初蕾躲闪极快,面上也裂开一道血口,獬豸一击得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径取凫风初蕾命门。

弓弩手抢上,可是,暴雨般的箭镞纷纷射在了五帝的牌位之上。很快,五个牌位就像五只密密麻麻的刺猬。

大费哈哈大笑:“本要放你一马,可是,凫风初蕾,你也太着急赴死了,不杀你,本将军都对不起你啊……好了,你这鱼凫王的脑袋,终于可以出现在万国大会的祭祀台上了……”

浓烟滚滚里,刀枪剑戟洒落一地,猛士们头破血流,发现原来是互相攻击,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忽然大喝一声:“獬豸,咬断她的脖子……”

大禹王震怒之下,纵倾尽国力,也务必搏杀此人。

獬豸的利齿,盯在了她的脖子上面。

身边的十二诸侯国首领,一拥而上,无数的侍卫,也一拥而上。陆陆续续,还有紧急赶来的侍卫,何止上千人?他们纷纷冲上去,四面八方包围了丛林。

一声惨叫,獬豸嗷叫着退开三丈远,独角被劈掉一截,疼得满地打滚。

大禹王终于怒了:“杀了他!”

委蛇窜起,大费冲过去,劈天斧又是一闪,他识得厉害,急速后退,侥幸避过,可回头时,凫风初蕾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就像半空中一片浩瀚的云,他一个人,主宰了阳城的天空。

他也不追赶,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涂山侯人。

他居高临下,俯瞰众生,可是,浓烟滚滚里,谁也看不清楚他的身形面容。

这小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此时,众人才隐约发现不远处的丛林顶端,一翩然身影。

他等的便是这一刻。

风趁火势,仿佛听从他的命令,燃烧得越来越旺。

他只是长啸一声,头顶,猛禽云集,利爪跃跃,彻底包围了涂山侯人。

“天地万物,乃娲皇所造,三皇五帝,也乃娲皇所造,可笑,竟然敢妄称人类远祖,你等愚蠢人类把娲皇置于何地?烧掉,统统都烧掉,这些臭男人有何面目享受人类香火?哈哈哈,统统给我烧掉……”

大费阴阴一笑:“启王子,你果然要叛国投敌到底了?”

远古的伟人,全被他扔在地上。

涂山侯人满不在乎地挥舞了劈天斧,“大费,你再不滚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三皇也就罢了,好歹伏羲、炎帝、燧人这几个功名赫赫,威震四方,且仁德天下,于百姓生灵算得上有些贡献。可是,五帝是什么玩意?颛顼、帝喾、尧、舜……哈哈,原来颛顼这厮居然也位列五帝?!还有尧、舜,这又是什么鬼???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大费故作惊诧:“是吗?为了一个刺杀大禹王的凶手,启王子对我动手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帮助她将大禹王一起杀了?”

人们奔走闪避,生怕被灵牌砸伤。

涂山侯人冲不出去。

笑声里,一尊一尊的灵牌被远远扔出来。

四面的人却已经围上来。

“男人不能孕不能哺乳,只得一身蛮力,自古以来便是做粗苯之事,在战场厮杀,有什么资格高居庙飨堂之上?”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阴谋——大费,等的便是这一刻。

声音豪迈,爽朗,顶天立地。

围上来的,大多数是大夏的一些诸侯首领、大夏的将领以及大禹王身边的一些亲信。

“什么三皇五帝,什么人类远祖,一大群男人居然窃据了人间香火,僭越在娲皇之上!!!看来,自颛顼开始,人类不敬母族的劣根性便流传开去,一万年之后,祭祀的对象竟然变成了一大群男人!!!”

大费以追踪到刺客为名,半道截住了一批救火的援军,当然,追凶是假,让众人亲眼目睹涂山后人的叛国投敌行径才是目的。

大禹王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惴惴,仿佛强大的敌人就在眼前,而你,根本看不到。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但觉比治水最危急的关头更让人心神不宁。

此时,所有人都围着二人,面面相觑。

明明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影。

涂山侯人依旧耍弄劈天斧,面不改色。

“祭祀台,祭祀台,祭祀的该是什么人?”

獬豸满头是血,顶着断了半截的独角一瘸一拐地冲上来,愤怒地冲着涂山侯人嗷叫:“启王子,你这个大夏的叛贼,你居然和刺客里应外合……”

大禹王急忙抬起头,可是,茫茫天空,什么都看不到。

它转向众人,嘶声道:“我亲眼所见,启王子刚刚放走了刺杀大禹王的凶手。为了掩护凶手逃跑,他还劈掉了我的半只角……”

烈火熊熊里,一声清越长啸,竟是从半空而来。

劈天斧上,血迹未干。

到后来,侍卫们再也不敢冲进去,只在外围看着,束手无策。

且獬豸是从不撒谎的。

大火散发出浓郁的松脂味道,很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只见侍卫们一桶一桶的水浇上去,反而助长火势,真真是火上浇油,越演越烈。

彤城氏的首领不敢置信,“启王子,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放走了刺杀大禹王的凶手?”

可是,他不敢表现出任何私心杂念,只是尽力有条不紊地指挥侍卫们分散灭火。

涂山侯人还是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尤其是皋陶,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大禹王,又担心自己的儿子,总觉得今天的刺客非同一般,要是儿子有个闪失,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盯着涂山侯人,神色各异。

他远远地看着大火,面上阴晴不定,周围的部族首领簇拥着他,一个个面色都非常难看。

本来,他们对他的印象就不好,但也只以为无非是放纵纨绔,不务正业而已,没料到,竟然已经到了叛国投敌的地步。

可是,祭祀尚未开始,祭祀台却燃起熊熊大火,大禹王的恚怒可想而知。

可是,他为什么要放走那个刺客?

为示亲厚,于万国大会之前,大禹王率领12部族先行小规模祭祀,自然是为了增强凝聚力,也是为了和12部族商谈约定万国大会的防守工作。

彤城氏的首领不死心,又问:“启王子,你难道就没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

此外,有扈氏、有男氏、斟鄩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灌氏等十一个大族,也成了大夏的中流砥柱。

獬豸怒道:“人赃俱获,他能说什么?他就是刺客的内应,大逆不道,连大禹王也要谋害……”

大夏最核心,也最为大禹王看重的只有十二个氏族。大禹王本人出自夏后氏,这是他的父族起源之地,据说,当年大鲧以男子之身剖腹产下大禹,便是交给夏后氏抚养长大。

大费冷笑一声:“启王子,为了一个敌国的美女,竟然置大禹王的安全不顾,你这样色迷心窍真的好吗?”

今日,大禹王便是随同12部族的首领去祭祀台参拜。

涂山侯人终于开口了:“收起你这一套把戏吧,大费,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说我通敌卖国,那好,证据在哪里?敌人在哪里?”

所有来到阳城的大大小小首领都必须先去祭祀台拜祭,追溯源头,崇敬祖先,在各种牵强附会之下,无论地域、口音、种族,所有人的祖先都成了这几尊大神。

凫风初蕾早已逃之夭夭,一时间到哪里找证据?可大费不慌不忙:“獬豸便是证据!獬豸从不撒谎!要不,启王子,你自己说说,你为何要砍掉獬豸的半只角度?”

那是大禹王一统天下的理论和舆论基础,也是万国大会的核心要义。

涂山侯人还是懒洋洋地:“那得问你大费将军自己了!你敢不敢告诉大家,我为何要砍掉獬豸的半只角?”

祭祀台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众人见此情景,不由得半信半疑。

在万国大会之前,为了天下归心,让所有部族都明白,大家其实同宗同源,都是炎黄子孙。而大禹王,作为黄帝嫡系流传下来的子孙,拥有四海,那是名正言顺的。

涂山侯人轻描淡写:“我听说有刺客,立即就赶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毕竟,我父王遇刺,我也着急。可是,我怎么也没料到,居然会被大费将军当成了刺客……”

大禹王一统天下后,将他因为偷了天庭息壤治水的父亲大鲧的灵牌也归入这里,并追尊自己的父亲为大鲧帝。

彤城氏首领立即道:“大费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里,供奉着三皇:燧人、伏羲、神农和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的灵牌。

“误会?启王子赶来就是为了掩护刺客逃走。”

祭祀台,准确的名称应该是:三皇五帝远祖祭祀台。

涂山侯人哈哈大笑:“这倒怪了,大费将军,你说说,我为什么要掩护刺客逃走?怎么,刺客没了,你大费将军反要拿我顶包?”

凫风初蕾心里一动,也不叫委蛇再变身隐形,而是跳下蛇背,扔掉斗笠,悄然往祭祀台而去。

獬豸大吼:“你撒谎!你和凫风初蕾一起谋杀大禹王,大费将军赶来捉拿刺客,你却攻击大费将军,还将我砍伤,目的便是为了让凫风初蕾逃跑……”

远远地,还能看到祭祀台上空的火焰,虽然有小雨淅沥,但是,无济于事,大火还是迅速蔓延。

“我为什么要让她逃跑?”

再说,涂山侯人再是叛逆,但他骨子里依旧是大夏人,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火烧大夏的祭祀台?这可是比叛国罪更厉害的罪名。

“因为你和她是朋友。”

而且,他既然出现在了浓雾区,就没可能那么迅疾赶到祭祀台放火。

“朋友,你有什么证据?”

但是,涂山侯人是大禹王的亲儿子,纵然会搭手救助自己,可是,也万万不可能帮助自己刺杀他的父亲。

“这……”

难道他也正好在附近?

獬豸狠狠瞪着他,“启王子,你满口谎言,真是卑鄙无耻!”

但是,她也想起那天遇到涂山侯人的情景,虽然有颜华草的遮掩,涂山侯人没有当即认出自己,可是,今天委蛇在厮杀中已经现出了原形,他岂会丝毫不知?

“你这畜生信口胡扯!”

至于小狼王,他整天就着魔似的要去救姬真,哪里有空来帮自己?

大费缓缓地:“獬豸的公正,天下皆知。”

凫风初蕾摇摇头,这不可能。刺杀大禹王她都是临时起意,事先并未有任何周详策划,外人岂会得知?更谈不上助一臂之力了。

他笑嘻嘻的转向大费:“谁不知道獬豸是你家养的宠物?当然你让它说什么它便说什么。大费将军,你这样的陷害我真的好吗?”

委蛇不知主人心事,还叨叨不休:“东郊祭祀台也忽然失火,难道有谁知道我们要刺杀大禹王,所以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会不会是小狼王?”

獬豸大叫:“大费将军为何要陷害你?”

不知怎地,凫风初蕾居然有点失望,她想,怎么不是百里行暮呢?

“切,整个大夏,谁不知道大费将军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么谋害我有意思吗?再者,祭祀台大火,大费你身为将军,却不去忙着救火杀敌,反而借口追杀刺客跑到这荒郊野外,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何居心?在那种情况下,你说是追杀刺客重要还是保护大禹王重要?难道就不怕刺客别有帮手,逃跑是假,诡计是真,再次让大禹王陷入险境吗?”

“应该是。”

大费:“……”

凫风初蕾一惊:“果真是劈天斧?”

“况且,一个小小女刺客算得了什么?难道大费将军是怕了祭祀台纵火的大刺客,只敢捡软柿子捏?大刺客不敢惹,小刺客抓住了也能让你名扬天下?啧啧啧,这可和你大夏战神的名声远不相符啊……”

“不对,浓烟起来后,我眼前一花,好像是劈天斧的影子……”

大费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他冷冷地:“启王子果然能言善辩,可是,公道如何,大禹王自有分辨。”

凫风初蕾苦笑一声。

涂山侯人笑嘻嘻的:“我虽然不才,却是大禹王唯一的儿子,你说,我有什么必要盼着大禹王死?大禹王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委蛇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百里大人?或者是涂山侯人这小子?但是,涂山小子有这么大本事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颇为蹊跷。而且,涂山侯人这番话也不易反驳,毕竟,这纨绔子弟本就只能仰仗大禹王,要是大禹王死了,谁会多看他一眼?他真要想暗杀大禹王,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她摇摇头。

彤城氏首领再次排解:“算了算了,看来是误会一场。”

委蛇跟她分开各自作战,压根不知道她这段经历,还以为得救只是因为那股突如其来的浓烟,就问:“那股浓烟来得好生奇怪,是谁在暗中帮我们呢?”

凫风初蕾已经跑了,苦无对证,自己和这个小子再纠缠下去显然绝非明智之举,大费心念一转,便趁机下台,他只淡淡地:“外界传闻启王子只精于吃喝玩乐,可是,谁知道启王子的劈天斧这么厉害?启王子高深莫测,就连本将军也是佩服,佩服……”

她忽然心跳加剧:难道是百里行暮?

他一拱手,转身就走。

这天下,谁才会有这般本事?

众人这才注意到涂山侯人手中的劈天斧,一个个深感诧异。没错,传说中启王子的确是废物,可是,他居然能一头劈掉獬豸的角。要知道,在场诸人,谁也没有自信可以一招就劈掉獬豸的角。

刺杀大禹王未遂,原本性命难保,结果,事发突然,好生侥幸才逃得性命。甚至于匆忙之中,完全不知道是谁把自己一下扔到了七八丈开外,仿佛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眼前一花,就被甩出去了。

涂山侯人笑嘻嘻的把斧头一横:“运气,只是运气而已!”

凫风初蕾也满头大汗,风一吹来,汗水凝聚在背心,湿哒哒的更是难受。

众人暗忖,可能,也真的只是运气,要是启王子真有这么大本领,他岂会一次战场也没上过?

逃窜中它的一只朱冠又掉了,身上的紫纱也被撕得七零八落,蛇背上的伤痕令人触目惊心。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却还是心有余悸:“要不是有人帮我们一把,今天就真的完蛋了。”

獬豸大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启王子别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人察觉。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

委蛇一口气跑到了僻静处,也顾不得秋雨淅沥,径直窜上了一颗大树顶端,才惊魂未定地匍匐着吐吐红信。

涂山侯人哈哈大笑:“你这畜生就别胡言乱语了。”

他直奔凫风初蕾出逃的方向。

獬豸瞪他一眼,追上大费走了。

远远地,东郊上空更加烈火熊熊,所有诸侯都在奔向东郊,就连他的父亲皋陶国师的声音也隐约传来,但是,大费却不慌不忙,一点也没有前去援手的意思。

众人看看涂山侯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涂山侯人收敛了笑容:“赶紧回宫保护大禹王吧。”

原本大费担忧的是柏灌王在暗中出手,可是劈天斧一现行,他倒松一口气,要是柏灌王,还真不敢再追杀凫风初蕾了,但是,要是涂山侯人,这机会简直千载难逢,不是吗?

众人一哄而散。

还是无声无息,好像劈天斧的影子压根就没出现过似的。

王宫里,气氛有些紧张。

他提高了声音:“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启王子何必站出来堂堂正正和我一战?也让天下人知道知道,你是如何勾结刺客谋杀自己父王的!”

12部族的首领依次坐下,陆陆续续,还有别的部族首领赶来。

无人应答。

带来的都是坏消息。

他也不追赶,只是冷笑一声:“启王子,你别以为躲在暗处使坏我就不知道!”

满城潜伏的侍卫出动,却没有祭祀台纵火之人的丝毫下落。

再回头时,浓雾里,一人一蛇早已失去了踪影。

大禹王面色凝重,各部族首领也不敢吱声,每个人心里都惴惴不安:能在祭祀台上来去自如之人,会不会在万国大会上捣乱?

他倒栽葱俯冲下来,直奔劈天斧的影子,想拿住这个罪证,可是,地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劈天斧的影子?

真要捣乱,到底谁才能制住他?

他洞箫一横,利刃一闪,径直刺向凫风初蕾后背,只听得当的一声,他手臂一麻,洞箫坠地,隐约地,竟然是劈天斧从空中闪过。

大费和彤城氏首领等陆续进来。

浓雾里,一人一蛇果然尚未跑远,尤其是委蛇,虽然解了雄黄之毒,但重伤之下,行动缓慢,大费三几下便追上去,大喝一声:“往哪里逃?”

他们看着大禹王,一个个欲言又止。大禹王满腹心事,当然没有注意到他们诡异的神情,只是静坐王位上,端起酒杯,很久没有喝一口,但是,也不放下去,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费凭借记忆,嗖的一声便冲向凫风初蕾和委蛇的方向。

直到浑身血迹的獬豸进来,它头上的独角被劈掉了一截。

“好,你们保护大王要紧!我抓住刺客马上就来。”

众人一见这情形都惊呆了,要知道,獬豸在大夏具有非常特殊的地位,号称大夏的独立大法官,在它的智慧判定下,不知昭雪了多少冤假错案,不知多少恶人伏诛,可以说,已经成了大夏人民心目中神邸一般的神兽

大禹王面色大变,再也无心理会小小刺客,大步就走,12部族的首领也乱了分寸,夏侯氏收了铜锏,高声道:“大费将军,刺客就交给你了,我们先去东郊灭火……”

此时,獬豸头破血流,那象征法律的独角上还残留着劈天斧砍杀后的印迹。

“有敌人声东击西……”

一见大禹王,它立即愤怒地咆哮一声。

“快去灭火……”

众人惊问:“獬豸怎么受伤了?”

“天啦,好大的火……”

“谁居然胆敢伤害獬豸?”

“祭祀台失火了……”

“獬豸本领极大,一般人岂能伤得了獬豸?”

他抬头一看,只见东郊祭祀台的上空,一道浓烟直起,火光熊熊,人仰马翻,各种怪兽被大火刺激得咆哮不已。竟不知有多少敌人潜入了祭祀台。

大禹王也面色大变:“大费,这是怎么了?”

大禹王正要说什么,只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尖叫:“天啦……”

大费面色黯然,长叹一声,摇摇头:“大王最好还是别问了。”

“大王请放心。”

其他各族首领也都纷纷垂下头,仿佛生怕被大禹王问到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禹王点点头:“大费,你要当心刺客。”

大禹王怒不可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王,我先去追刺客……”

有扈氏一名叫做刑男的将领正是和大费一起追赶刺客遇上了涂山侯人,见大家都不敢回答大禹王的问题,忍无可忍越众而出:“既然你们都不敢说,那我来说好了……”

左右急忙护住大禹王,大费也一马当先,挡在大禹王的面前,十分警惕地注意着浓雾之中的一举一动。

大费厉声道:“你别胡说……”

大费也顾不得追赶刺客,大声道:“快保护大王……”

“我是胡说吗?我亲眼所见!”

“不好,有异香,大家小心中毒……”

他一指彤城氏等一干犹豫不决之人,“你们都亲眼所见,却不敢吱声,你们难道不怕辜负大禹王对你们的信任吗?”

夏侯氏大叫一声:“哪里来的怪雾?快保护大禹王……”

大禹王缓缓地:“刑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只听得砰的一声,一道浓烟四散开去,周围很快便被浓雾包围,大费急忙捂住眼睛,鸾凤也展翅飞起。

“回大王,启王子很可能和刺客勾结。”

大禹王却一挥手:“且慢!”

此言一出,真是石破天惊。

大费盯着凫风初蕾,厉声道:“快,别让凫风初蕾跑了……”

所有人都盯着他,国师皋陶缓缓地:“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启王子岂会跟刺客互相勾结?”

所有人心底都有一个可怕的预感:这个强大的敌人,完全无法对付。

刑男高声道:“我岂敢诬陷启王子?如是我有半句谎言,大王可以将当场诛杀!”

大费的吼声打破了沉寂,众人如梦初醒,就连大禹王也面色剧变。

众人听得这话,一个个更是震惊,要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欺瞒大禹王是不可能的,而刑男敢于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就算没有十成的把握,至少也有八成的把握。

“是谁在捣鬼?”

“刑男,你且从实道来。”

凫风初蕾不知所措,要道谢,竟然看不到人影。

刑男虽然气愤,却还是口齿清楚,只听他高声道:“我们和大费将军一起去追刺客,本来已经追上了,可是,启王子跑来,砍伤獬豸,放跑了刺客。獬豸跟他理论,他反而诬陷獬豸受了大费将军的指使陷害于他。可是,我们都是亲眼所见,明明是他放走了刺客,他却借口刺客溜走了死无对证,拒不承认……”

一人一蛇显得特别孤独。

大禹王忽然问:“还有哪些人亲眼见了此事?”

再看,凫风初蕾已经在对面七八丈远的空地。

众人都不吱声。

敌人,还全部楞在原地,很显然,他们根本想不到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躲在暗处,而且,一击之下大家根本就没看到任何人影。

大禹王径直看向彤城氏的首领,他的级别是众人中最高的,可是,彤城氏的首领却摇摇头,犹豫不决:“我赶到的时候,刺客已经走了,我没亲眼看到所发生的一切,所以不敢妄下结论……当然,我赶到的时候,獬豸的确已经受伤了……”

有淡淡酒味,淡淡药香,正是雄黄的解药,委蛇贪婪地大口呼吸,很快,便精神抖擞。

他补充:“可是,我真的没有见到启王子和刺客同时出现……”

委蛇趁着众人目瞪口呆时,猛地窜过来,匍匐在她身边大口大口喘息。

其他人也摇头,纷纷道:“我们也一样,赶到的时候,刺客早就跑了……”

凫风初蕾浑身一轻,已经稳稳地落在七八丈之外。

有男氏的首领皱眉:“既然你们没亲眼目睹,凭什么说启王子和刺客勾结?”

“当”的一声,匕首坠地,周围的几个好手咕咚就往地上倒去,饶是大费反应极快,肩头也被余波扫过,生生一阵疼痛,仓促后退。

夏后氏的首领也高声道:“这不合常理,启王子为什么要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刺客?杀了大王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可是大王的亲儿子……”

利刃,划破肌肤。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就连凫风初蕾也认命地闭上眼睛,只等死亡一刻的到来——甚至根本没有力气去引爆小瓶子了。

众所周知,大禹王的王位早已传给了皋陶国师,纵然启王子心生嫉恨,要杀,也是杀掉皋陶更合理,可是,他不杀皋陶,他反而去杀自己的父王?要知道,大禹王死了,他这个纨绔子弟就更无依无靠了。

大费踌躇满志,满以为这一刀下去,凫风初蕾的心脏保准被刺碎。

刑男见此情形,大怒:“什么叫没人亲眼目睹?我不是人吗?我是第一个赶到的,我就看到启王子放跑了刺客……”

“大费将军果不愧是战神……”

獬豸也大叫:“刺客便是现任鱼凫王,她叫凫风初蕾,也就是死去的老鱼凫王的女儿。她来阳城,便是为了替她的父亲报仇,先是刺杀大费将军未遂,又将毒手伸向大禹王……”

因为配合默契,就像是大费一个人在行动,围观的首领们不由得高声叫好:“大费将军真是了得……”

有男氏反驳:“就算刺客是鱼凫王好了,可是,启王子为什么要和她勾结?”

有扈氏早有心和大费家族联姻,又已经得到了皋陶国师的默许,所以,当然得趁机让自己的准女婿在天下豪杰面前多露露脸。

“因为启王子和她是朋友!他们在湔山时就曾经联手对付大费将军,还打伤了大费将军的弟弟大业将军……”

出手的,是有扈氏的首领。

有男氏还是摇头:“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启王子是她的朋友?再者,鱼凫国为大夏所灭,新任鱼凫王居然和启王子成为朋友,这岂不是笑话?”

利刃贴着凫风初蕾的头皮,一股冰冷的死亡之气席卷而来,她急速后退,却被一股大力阻挡,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半空将她拎起来,往大费面前一扔,大费的匕首不偏不倚便刺向她的心口。

众人纷纷看着大费。

盘旋已久的鸾凤再次俯冲下来,大费在它的掩饰下,一招击出。

除了獬豸,他的确再也找不出别的证人,毕竟,当初去的几万人马全军覆没。纵然他的亲弟弟大业也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大费得意洋洋:“凫风初蕾,只怕你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鱼凫王了。”

除了獬豸。

众人招招杀着,很快,委蛇的背上鲜血淋漓,凫风初蕾也几乎再无还手之力。

偏偏一直坐在角落里的有熊氏不阴不阳地接了一句:“鱼凫国到底曾经存不存在还是个问号。真要有那么大一个国家,能一下就被人给彻底灭掉了?”

“哈哈,杀了鱼凫王……”

这话一出,更不得了。

众人最初只以为是鱼凫国的余孽,现在忽然听得是新一任鱼凫王,便都来了兴趣,立即有好几个人围过来:“鱼凫王?这便是鱼凫王?”

有男氏笑道:“鱼凫国到底是不是传说,谁也不知道。我只是有点奇怪,大费将军战功赫赫,灭三苗也罢,白狼国也罢,都带回来无数战利品,就算灭掉遥远的鬼方,也带回来几名女奴并诸多珍宝,可是,大费将军居然未能从鱼凫国带回来任何战利品,甚至连半块残瓦碎片都没有,这真是不合情理啊……”

他忌惮那会爆炸的瓶子,可是,又不能当着12部族首领的面示弱,心里一动,便改变了主意,高声道:“你这鱼凫国的余孽,不知死活,竟然还敢在外招摇,自称鱼凫王,如今,又追到阳城刺杀大王,今天,你还想逃命?”

獬豸大怒,差点冲上去咬他:“谁不知道你有男氏要将女儿嫁给启王子?你是不是因此就偏袒于他?”

他洞箫一横,眼看就要刺向凫风初蕾肩头,忽见凫风初蕾左手一横,手中就多了一个瓶子样的东西,他一凛,蓦然想起当初在鬼方的那可怕的爆炸,立即后退一步,洞箫横舞,仍旧将凫风初蕾的出路封得严严实实。

有男氏也怒了:“我只是就事论事,刚刚彤城氏首领不也说了吗?他们赶去时刺客早就跑了,既然如此,凭什么就断定启王子和她有勾结?”

因此,今天要是拿下凫风初蕾,便可以佐证自己灭掉鱼凫国的大功,又当着12部族首领的面有心卖弄,非要显示自己的本领不可,就更是招招谨慎,务必要将凫风初蕾一网成擒。

“难道刑男不是人证?你们还要多少人证?”

之前还不认为有什么,可是,被有熊首领提亲失败后破口大骂,讥讽他自称灭了鱼凫国却没有带回来任何信物佐证,这便令他十分忌讳,保不齐,别的人也会这么想。

獬豸正要大骂,大禹王一摆手,阻止了众人的争吵。

他战功赫赫,唯一的遗憾便是差三王的首级。

他看了一眼大费,大费却一直站在原地,自始至终没有替自己辩解半句。迎着大禹王的目光,他只是缓缓地:“一切单凭大王做主!”

大费一击不中,攻势更加凌厉。

夏后氏也开口了:“大王,此事有诸多疑点,不妨容后再议……”

凫风初蕾闪身避开,金杖差点脱手。

大禹王缓缓地:“你们就别替那畜生辩解了。本王相信大费所说!而且,獬豸是从不撒谎的。”

大费一招下去,见她的武器是金杖,哈哈大笑,空手就去夺她的权杖:“好你个亡国余孽,居然还拿着鱼凫国的王杖到处招摇……在湔山本将军杀不了你,这一次,非生擒你不可……”

獬豸立即高叫:“大禹王英明!”

委蛇则被更多的侍卫包围,已经没有任何兼顾凫风初蕾的能力。

刑男也松一口气。

他是从地面上配合鸾凤,虽然因为创伤未愈,攻击力大减,但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一招过去,凫风初蕾便险象环生。

大费一拱手:“谢谢大王。”

大费也出手了。

大禹王点点头:“大费,你的忠诚天下皆知,本王相信你,远远胜过任何人。”

大禹王嘴皮动了动,但并未发声,只后退一步,鸾凤煽动翅膀,从天空往凫风初蕾头上攻去。

大费毕恭毕敬:“大费必将永远效忠大王,死而后已。”

“是凫风初蕾,鱼凫国的余孽……快抓住她,快抓住这个刺客,千万别让她跑了……让我来……”

有男氏悻悻地。

他后退一步,死死盯着凫风初蕾。

其他首领也面面相觑,均暗暗叹息。

听得这名字,大禹王面色顿变。

人家说虎父无犬子,大王偏偏生了个逆子。吃喝玩乐,各种放纵也就不说了,现在居然发展到了合谋生父的地步了?

鸾凤声声,赶来的大费失声道:“委蛇!!凫风初蕾……是凫风初蕾……”

大禹王缓缓道:“我半世奔波,忙于治水,十三年都没有回过家,也因此,错过了启儿成长的最佳时期,从来没有对他尽过教育的责任,以至于到了今天自食其果,放任启儿成为了逆子……”

围观者七嘴八舌,委蛇的攻击力也渐渐弱下来,凫风初蕾的压力就更是越来越大。

他提高了声音,“大费!”

“大伙加一把劲,今天一定要杀死怪蛇,免得它继续出来作乱……”

大费立即道:“大王有何吩咐?”

“太厉害了,要是不动用雄黄,真怕它不知要杀掉多少人……快看,这怪蛇已经不行了……”

“本王令你全力捉拿凫风初蕾和姒启,待万国大会之后,公开审判他俩,若罪证确凿,就将他一并处死!”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双头蛇……”

有男氏急了:“大王,明明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岂能先抓捕启王子?”

“好怪的双头蛇……”

夏后氏也道:“建议大王先听听启王子怎么说,也许另有隐情……”

可是,这次不同,因为万国大会携带蟒蛇之人很多,所以,一些怕蛇的便随身携带了雄黄。陪护大禹王的部族首领中,携带雄黄者便有一二,他们一见委蛇,便立即投掷雄黄,浓郁的雄黄味弥散开去,委蛇战斗力便逐渐减弱了。

就连彤城氏也站起来:“大王息怒,我一直怀疑有误会……肯定是一场误会……”

委蛇,神威大展,对付普通的人类,它的杀伤力很强,别说三五十人,就算三五百人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它。

有熊氏瓮声翁气:“大王总不好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抓杀启王子吧?我虽然没见过启王子,可是,听说启王子除了喜好音乐,也没什么别的劣迹,他哪来的胆量合同外人刺杀大王?”

他冲上前,手中沉重的铜锏劈头盖脸就往凫风初蕾打去,凫风初蕾飞身掠起,闻讯而来的侍卫一拥而上,很快,她便陷入了层层重围。

就连皋陶也不得不站出来:“万国大会在即,不宜让天下人看笑话。也许其中真有误会也未未可知。大王,还是冷静一段时间吧,至少,等过了这段时间再仔细调查……”

夏氏部落的首领夏侯氏冷笑一声:“大王何必跟刺客讲理?直接杀了就是……”

大禹王一挥手,阻止了众人的吵嚷,朗声道:“就算是本王的亲儿子,一旦犯罪,必将严惩。大费,本王令你速速捉拿二人,如有反抗,格杀勿论若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想我大禹王纵横九州,虽谈不上劳苦功高,至少,上无愧苍天,下不负黎民,你刺杀我,究竟是何原因?”

他顿了顿,强调:“包括姒启!”

凫风初蕾默不作声。

众人见说来说去,大禹王还是要捉拿儿子,纵然是秘密追捕,但是下了绝杀令,方知大禹王果然大公无私。

大禹王朗声道:“姑娘,你何故刺杀本王?”

大费立即行礼:“大王英明!”

刺客不稀奇,女刺客,很罕见。

众人也行礼:“大王英明。”

大禹王上前一步,好奇地看着场中黑色斗笠的年轻人,只见斗笠遮面,完全看不清其面容,只从身形隐隐能分辨出是一女子。

大禹王满面倦色,只是挥挥手:“你等先下去吧。”

斟灌氏立即住手,但几名首领还是团团将凫风初蕾包围,生怕她逃走了。

众人,陆续退去。

凫风初蕾已经被彻底包围,斟灌氏首领正要一刀砍过去,大禹王大喝一声:“住手!”

留下的,只是12部族首领和皋陶父子。

大禹王后退几步,左右团团将他护住,一名侍从立即上前替他包扎鲜血淋漓的手掌,他却一挥手,面不改色:“不碍事。”

大禹王站起来,走了几步,显得心事重重。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武将出身,伸手不输于任何一支强大的护卫队。

众人知他今天连续遇到如此不幸的事情,也不敢轻易开口打扰。

随行的各部落首领出手了!

转了还一会儿,大禹王回头来,忽然问:“今天祭祀台失火一事你们怎么看?”

大禹王的掌心里,鲜血四溅,可是,他的力气很大,而且面对刺杀毫不慌乱,凫风初蕾用尽全力也无可奈何。委蛇的双头左右伸出,从两旁往大禹王的脖子咬去,大禹王握着宝剑,再也无法闪避,眼看就要丧生蛇嘴,一柄长矛横挑,浓郁的硫磺味令委蛇急速窜开,与此同时,七八种兵器便一起向凫风初蕾砍去。

众人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凫风初蕾怕暴露身份,不敢用金杖,临时找的宝剑便差了杀气,一击之下,竟不能穿心而过。

他们今天汇聚一起,本来就不是为了启王子的所作所为,而是冲着祭祀台上出现的那个来无影去无踪之人。

利刃擦着肌肤,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袭来,大禹王反应极快,徒手便抓住了宝剑,他一用力,宝剑竟然无法插进他的胸口。

刺客?

眼看大禹王就要走过窗户了,她一拍委蛇的头,委蛇的紫色朱纱凌空飞起,就像半空中的一道彩虹,众人来不及睁开眼睛,但见寒光闪烁,一把锋利宝剑便直刺大禹王的胸口。

敌人?

她看一眼委蛇,委蛇居然有些犹豫。

要是刺客,为何没有杀任何人?况且,那般身手,若是出手,谁人能够逃脱。据后来得到的报告称,有侍卫冲进去救火差点被烧死,还被人扔出来,得以活命。

此时不出手,只怕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很显然,这就不是刺客。

而且,这么近的距离,只怕自己终生再也遇不到了。

不是刺客,那会是什么人?

这是击杀大禹王最好的时机——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甚至连护卫队都没带,可能,他认为在阳城,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刺杀自己。

大禹王忧虑的,也根本不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而是这个可怕的神秘人物。

她居高临下,心跳几乎要涌出胸腔。

纵横天下半生,他从未遇到这么强大的敌人。

凫风初蕾,掌心慢慢渗出汗来。

大费虽不在现场,可是,从后来得到的消息分析,猜测多半是柏灌王来了,可是,他之前并未向大禹王禀报这一点,现在看大禹王的情形,涂山侯人也没告诉过他这一点,所以,此时此刻,他也不敢贸然说出来,只是内心忐忑,不敢作声。

但见他侃侃而谈,正指着前面不知什么东西,对身边的一个部落联盟首领大声说:“在阳城,这种东西特别多……”

大禹王长叹一声:“难道没有任何人清楚一点情况?”

但见大禹王鸟嘴马脸很是丑陋,而且走路的时候,右腿微微有些跛,据说是早年长期奔走在洪水里落下的病疾,差点半身不遂。也许是早年奔波治水,风餐露宿,他的皮肤也黑黝黝的,不过,这反倒给他增添了一种沧桑健壮的气魄,令他笑起来特别有亲和力。

夏后氏小心翼翼:“虽然没看清楚人,但是,从他的气势来看,当属于巨人族。”

因为沿途攀谈,大禹王一行走走停停,好一会儿,才来到窗下,凫风初蕾悄然躲在窗花后面,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巨人一族有许多分支,夸父、刑天、共工等分支早就绝后了,一万年之前就没有活动踪影了,现在仅剩的巨人族只有防风氏。

要是有人会刺杀他,传扬出去,可能天下人都会唾骂这个刺客。

“巨人一族?难道是防风氏来捣乱?”

很显然,大禹王在大夏的威信,无与伦比。自治水成功,他便成了大夏的全民偶像,每个人谈起他,都是由衷景仰,真心爱戴。

大禹王自己都摇头:“防风氏可没这么大的本领。”

大夏的王者,天下万国的大首领,竟然能如此平易近人。

夏后氏却道:“万国大会在即,可防风氏现在还没到达阳城。要知道,他们是最先收到邀请函的部族之一,按理说早该到了,可是,一直没到不说,也没派任何信使送来说明……”

凫风初蕾很震惊。

万国大会在即,已经只有寥寥几个部族没有抵达,可是,除了防风氏,其他部族全部派人送来了行程说明,有些是风雨阻挡,有些是途中生病,都得到了大禹王的安慰和体谅,并早早帮他们在阳城安排好了驿站和巫医等等。

大禹王便随意向他们招手致意,有时也拍拍路边小孩的头,态度十分亲热随和,如话家常。

“防风一族仗着巨人的威力,自来不听号令,有好几次大王下令,他们都故意推脱,借口没收到或者派不出人手,没准,这次真是他们的大首领防风氏藏头露尾故意捣乱……”

“大禹王好……”

“可据我所知,防风氏大首领也没这么大本领……”

没有想象中的侍卫开道,也没有太多的随行保镖,但见大禹王龙行虎步,街头的行人也不回避,他们纷纷亲热招呼他:“大禹王来了……”

“他提前准备,装神弄鬼,也不见得完全靠本事……”

大禹王周围,一大群服饰各异的汉子,看样子都是来参加万国大会的各部落联盟首领,他们众星拱月一般围着大禹王,说说笑笑,很显然是在参观阳城的风土人情。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你们都该知道,巨人一族向来以娲皇后裔自居,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人类贵胄……”

尽管她是第一次见到此人,而且还隔着相当的距离,可是,她也一眼认出,此人便是大禹王。

“对!巨人一族反骨难训,他们可是自黄帝起,就一直挑战中原帝王的权威,蚩尤,刑天,共工这些,都是著名的反骨分子……”

她起身走到窗口,但见远远地,一行人步行而来。

众人几乎一致认定是防风氏大首领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片嘈杂声,一只黑色的鸟贴着窗户飞过,叫声很是悦耳动听。

大禹王却转向大费:“大费,你怎么看?”

再说,杀一个大费已经如此困难,要对付大禹王,岂非痴人说梦?

大费巴不得众人往防风氏身上猜测,可是,他自己却不发表任何意见,而是坦诚道:“大王赎罪,当时我忙于捉拿凫风初蕾,没有去祭祀台,也没目睹当时的情况,所以,无法判断……”

要知道,万国大会之后,诸侯使者、商队都会陆续离开。到时候人少了,陌生人就会显得怪异,接近大费的机会就更少了。

大禹王忧心忡忡,他背负双手走了几步,才道:“密切关注防风氏的下落,对祭祀台加强戒备。”

她放下黑色的陶碗,毫无食欲,又因为刺杀大费失败,便有点小小的沮丧。万国大会在即,自己再要寻找机会下手,又谈何容易?

众人领命。

凫风初蕾一尝,口感果然很差,没有驼峰,倒有一股加工失败的羊骚味。

夏后氏忽然说:“大王,有一事,臣下不知当不当讲。”

它伸长双头,深呼吸,唉声叹息:“这味道好奇怪,简直没有我们鱼凫国那种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但说无妨。”

委蛇坐在对面,昂起双头,“没准人家只是叫驼峰牌火锅……”

“如今万国大会在即,我认为不宜公开追捕启王子。一来,彤城氏首领也说了,大家都没亲眼见到启王子袒护刺客,也就是说,万一冤枉了启王子那就不好了……”

陶盉底层,火红的木炭滋滋作响,上面,一小锅蔬菜瓜果热辣辣地咕嘟作响。凫风初蕾拨弄筷子,看了一下:“不是驼峰火锅吗?为什么一点驼峰也没有?”

他完全无视獬豸愤怒的目光,继续道,“二来,天下万国尽聚阳城,此时,正是需要树立万众一心四海归服的大夏光辉形象,岂可在这当口大张旗鼓以谋逆的理由捉拿启王子?难道是想公告天下,大夏的所谓仁孝是一场笑话?岂不是自打耳光?如此,不但大王颜面扫地,整个大夏也面目无光,没准,还会给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机会,趁机煽动,搞不好,万国大会会弄得一团糟……”

房门关上,一人一蛇立即开始研究阳城的火锅。

有男氏立即道:“夏后首领所言极是,我们可不能在万国大会之前,先搞得自己分崩离析……”

小二收好贝币,喜滋滋的:“客官,请慢用。”

褒氏也道:“言之有理!”

客似云来,小店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尤其这几天下雨,价格几乎翻倍了。凫风初蕾排出两百贝币,若是去年,这价格几乎可以在阳城买下一间屋子了。

就连斟灌氏也道:“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巨人居心叵测,已经很难对付,这种情况下,还是慎重为好。我也不赞成此时大张旗鼓追捕启王子!”

凫风初蕾坐在二楼的一个小间里,等了很久,店小二才端上一只小小的陶盉,高声道:“客官,您的菜来了,谢谢,两百贝币……”

大费见众人如此,他孤掌难鸣,虽然内心暗骂这些家伙趋炎附势,诸多借口无非是为了讨好大禹王,可是,也只能笑着附和:“没错,大王,现在该以大局为重。”

所有人都在盛赞阳城的美味,大夏的味道。

皋陶也道:“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家丑尚未得到证实,就这么给启王子定了罪也不合适。启王子的小小叛逆,只是大夏内部矛盾,依我所见,此际不但不适宜公开追捕启王子,反而应该保护启王子的形象,毕竟,万国大会上,启王子总得亮相,以安万国之心。”

街上行人少了,饭馆生意则火爆多了,因为寒冷,三足陶盉里咕嘟咕嘟的火锅大受欢迎,几乎每一桌客人面前都有一只陶盉,象鼻、猩唇、驼峰等山珍海味一股脑儿被倒进去,一条街都香气四溢。

大禹王叹道:“既然各位如此,本王就再给那畜生几天时间,可是,若是罪证被查实,只等万国大会之后,本王照样将他处以极刑!”

连续几场秋雨,整个阳城仿佛一夜之间就到了冬天,落叶更堆积得大街小巷遍地都是,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沙沙之声。

“大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