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血如意!他们还真的找着了!”玄空大吃一惊,他将血如意攥在手里,只感觉一阵淡淡的温热直入心肺,“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玄空这时感觉王四宝腰部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仔细一看,发现是个血红色的玉饰,时不时还会发出幽幽的暗光。
“哈哈,听说这玩意儿价值连城啊!我们不是发财了?”白面儿满脸兴奋地说道。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疯成这样?他们在地宫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其他人听了,眼中也都露出狂热的色彩。
大伙儿都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无论茅无极怎么问,王四宝都是流着涎水,疯疯癫癫的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阿发也是心中喜极,一边搓着手,一边试探性地问道,“师父,这血如意,你打算怎么处理?”
茅无极听声音只感觉十分熟悉,讶然道:“他是王四宝!”
茅无极神色严峻,“听说血如意是用人血浸泡而成,本就不是什么祥瑞之物,几百年来,不知多少亡命之徒想得到它,最后都枉送性命,我觉得应该尽快毁掉,或是藏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免得心术不正的人再惦念。”
老蔡看不下去,赶紧将他拦住,“你拿个疯子出什么气?越打越疯!”
“啊!这会不会……太可惜了?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啊!”阿发急道。
马如龙被他身上强烈的臭味给熏得不行,一边骂着一边用枪托子往他脑袋上砸,“狗X的,真晦气!”
茅无极白了他一眼,“发儿,我问你,对咱们修道之人而言,这些身外之物和拯救苍生,哪个重要?”
那人抱着脑袋,神经质地大喊大叫起来,当他看到不远处圈哥的无头尸首后,像是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呜咽声,裤裆里全尿湿了。
“当然是拯救苍生……”阿发涨红了脸,赶紧退了下去,又是被阿桓一阵嘲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哇呜呜呜……”
“别瞎扯淡了,我说茅道长啊,您这是想独吞吧?”
那人被推推搡搡的带到茅无极面前,一晃一晃的,脚底像是踩着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他抬头一看自己被一圈三八大盖给指着头,怪叫了一声,转身就要跑,又被阿桓给抓了回来。
不知谁冷冷地说了一句,茅无极回头一看,却是耕作组的光头强,他是在城关随着牤子一道过来的。这光头强以前是个无所事事的流氓地痞,好吃懒做,平时就爱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在黑水镇里名声臭得跟南镇那口荒废好久的烂泥潭一样,是个典型的认钱不认人的主儿。
“师父,这小子一直鬼鬼祟祟的跟踪我们,说不定是紫月的同伙。”
牤子见茅无极脸色不对,赶紧用肘子推了推光头强,“你小子,少说两句!”
那人蓬头垢面,身材魁梧,看起来个子挺高却一直低垂着头,被阿桓揪出来的时候一直瑟瑟发抖,仔细看时,发现他竟没了右手,只用一团破衣布包住了手腕。
光头强像没听见似的,嘴里依然叽里咕噜的,“敢来这里的谁不是豁出命了的,好歹要给我们分一点不是?”
没一会,阿桓便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陌生人走了出来,一脸解气的样子,他之前一直怀疑有人在跟踪,这次终于抓了个现行。
听他这么一说,人群中几个心被瘙痒的人也跟着小声附和起来。
“谁在那!”阿桓忽然大喝一声,吓了大伙儿一跳,回过神来时,但见他提剑往一处阴影处快速奔去。
巧云愤愤不平,“喂,光头强,我师父是这样的人吗?要不是师父宅心仁厚留着你,你早被赶出黑水镇了,你不感激还自罢了,现在还反咬一口,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唉,都是贪欲惹的祸。”玄空摇了摇头。
“云儿,算了。愿意来的留下,想走的可以离开,不强求。”
“是圈哥。”那贼眉鼠眼的样子,阿桓一眼就认了出来。
茅无极言简意赅,却又格外有分量,吵吵嚷嚷的大伙儿立刻安静了下来。
事实也证明了茅无极的推测。在一块断裂的石碑后面,保安队员祥子找到了一个灰扑扑的头颅,沾满血污的头发已经结成秆,脸上仍挂着惊恐万状的表情。
光头强见撕破了脸皮,也不客气了,“没好处又危险的赔本买卖,我可不奉陪了。”说着哼了哼鼻子,开始往回走。
“看样子,应该是圈哥那伙子人中的一个。”茅无极推测道。但此人死得如此恐怖,究竟是谁干的?对此,他也没有任何眉目。
“你个狗X的混小子,快给老子回来!”牤子气道,人是他带来的,这么个收场让他感觉很没面子。
这话听得特有代入感,众人只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巧云更是捂着脖子头皮一阵发麻。
“牤子,随他去吧。”茅无极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有点奇怪啊……”云中子沉吟道,“看起来不像是被利刃所伤,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地把脑袋给拧下来似的……”
玄空把血如意交给茅无极,提醒道:“这么个宝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留着或许派得上用场。”
云中子在尸体上检查了一阵,他发现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并不平滑,十分不规则,而且从脖子到肩膀上的皮肤全都没有了,只剩一截沾满血污的肌肉暴露在外面。
“嗯。”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阿桓嘴上说着,眼睛却仍在不住地四处搜寻。
可茅无极刚一接过血如意,便感觉整个身子像被闪电劈中一样,从脚底直麻到头皮,腹部更是抽疼不已。虽然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经常没来由的腹痛,可这次却似乎来得更为剧烈。
“桓儿,怎么了?”茅无极问道。
玄空见茅无极头上冷汗涔涔,奇怪道,“茅兄,怎么了?”
大多数人都受不了尸体发出的恶臭,捂着鼻子躲在了一边,这时,阿桓的眼角似乎瞥见一个人影在角落里一闪而过,他敢肯定绝不是自己人,但当他赶过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老毛病了。”茅无极虚弱地说道,他捂着腹部,显得很憔悴,人也有些摇摇晃晃,阿桓忙将他扶住。
这人看上去死了好多天了,地上一摊扇形的血污早已板结,呈一种黑褐色,手指甲也已经发乌。
玄空道:“道兄,病来如山倒,拔病如抽丝,可不能不当回事啊,回头还是找个大夫看看的要好。”
也不知道这样亦步亦趋地走了多久,马如龙忽然被个什么东西给绊倒了,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松掉了,起身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凉气,竟是一具扭曲成一团的无头尸体!
阿桓抱怨道:“你以为没看啊,大夫都说师父的身体壮得像头牛,一点事都没有,我看都是些骗人的鬼话,那些庸医眼里只有钱!”
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玄空疑惑道,“你师父这样多久了?”
“有机关!大家小心!”茅无极大声提醒道。
“从我入门起就是这样了,得有好多年了吧!”
“阿弥陀佛。”玄空眉头紧簇,对着逝者叹息一声。
“我琢磨着应该是早年修炼不得法积累下来的痼疾,寻常大夫怎么医得好?”茅无极身体稍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大彪可就没牤子这么走运了,他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钉板上,身上被十几根钢钉贯穿,血流成河,其中有一根正好穿脑而过,从后脑勺插入从眼眶子里穿出,钉尖上还顶着一颗血淋淋的瞳孔放大的眼珠子,惨烈无比。在场之人看得无不心惊肉跳,牤子则是脸色苍白,仍是心有余悸。
“我看没那么简单。”玄空若有所思道,“茅兄日后有空可来我九华山一趟,我与师弟玄寂看是否能用佛法为你化去病障。”
听到惨叫声,大伙儿都赶紧围了过来,看到憋红着脸一只手悬吊在半空的牤子,赶紧将他拉了上来。只见这个陷阱有八尺来高,底部放着一大块金属制成的钉板,上面的钢钉随便一数就有上百根,每根钢钉足有手腕粗细,寒光毕现,锋利无比。
茅无极颔首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啊!快……快救我!”
这时,王四宝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一边嗫嚅着,“怪物来啦,别杀我,别杀我……”
忽然,走在最右手边的大彪感觉脚底一松,像踩到什么东西似的,脚下的四块青石板像魔方一样兀自转了一圈,随后快速地缩进夹层之中,门户洞开,大彪躲避不及,整个人像石头似的笔直坠了下去,还顺带牵连到了旁边的牤子,还好他灵光一现,及时用手抓住了旁边的岩壁。
茅无极叹了口气,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只得让保安队的小魏子带着他一起走。
其实倒不是茅无极害怕了,只是因为恐惧来源于未知,他并不清楚敌人的底细,对紫月的了解也仅限于文史资料和道听途说,不知道传说和现实的差距到底是多少,说白了,就是心里没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傍晚时分。
顺着阿桓的目光望去,一旁的茅无极面色凝重,稍显紧张,这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以往的茅无极都是淡定从容,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总是能给人信心与希望,今天却全然不见了。
黑水河,吊桥附近。
“少在这乌鸦嘴!”阿桓甩了阿发一眼,随即面露忧色,心中想着,“我们这次倾巢而出,想必是师父他老人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吧……”
保安队员刁子坐在桥边的石墩上,衣襟大敞,边用帽子扇风边啪嗒啪嗒抽着卷烟,枪则被随意地扔在脚下。
“可我左眼皮一直跳……”
“怎么还不来?”刁子烦躁地将剩下的半截卷烟甩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边往西镇的方向极目眺望。
“就是火坑也得跳下去试试。你没听师父说吗?这里是一切罪恶的根源,要是除不掉紫月,人间将会有一场巨大的浩劫。”
自从茅无极一行人离开后,他和喜宝,还有川子便被二麻子安排到黑水河附近巡视,一个时辰前,喜宝愣是说看见西镇那边有动静,又不敢一个人过去,三人便又按老规矩开始划拳,最后刁子赢了,继续留下来放哨,喜宝和川子则穿过吊桥过去看看情况。
阿发一愣,随即笑道,“哪能呢!瞧你说的。”随后他朝阿桓胸口拍了拍,“喂,你说咱们这样贸然闯进来,会不会是自投罗网啊?”
“狗X的,不会又偷偷背着老子喝酒去了吧!”刁子心里暗暗想着。
阿桓摊了摊手,“我说,就这么点破事儿,用得着这么紧张么,难不成还干了什么坏事?”
天色越来越暗,刁子也越来越焦急,往常到了这个点,早应该把吊桥给拉上来的,他十分清楚大晚上正是西镇那帮畜生们撒欢的好时光,可两个伙伴都没回来,这吊桥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阿发长舒了口气,笑逐颜开。
一泡尿撒了一半的时候,吊桥尽头,一个人影正慢慢朝着黑水河对岸走来。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面目,但刁子根据那身衣服和体型很快就认出那人是喜宝,喜宝那锅盖似的将军肚早已成了他的招牌。
“哦,那事啊!你不说我都忘啦。”阿桓嘿嘿一笑,“放心,你亲爱的师弟我是不会出卖你的,当然,前提是你给了我好处。”
“娘个批的,要死啦!这么晚才回来!”刁子扯着嗓子,骂骂喋喋着。
“你小子还我装呢,就是我去师父房间的事……”
渐渐的,刁子发现喜宝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走路的姿势极为奇怪,几乎是走一步,挪一步,像是一只腿使不上劲似的,迎面吹来的河风将他的衣角掀了起来,盖住了整张脸,白花花的肚皮一弹一弹的,也不见他把衣服给拉下来捋捋。还有一点,就是他跨在肩膀上的枪不见了,要知道,那杆三八大盖以前是李副官用过的,是最新的型号,他可宝贝得紧。
“啥事啊?”阿桓显得有些茫然。
“喜宝,川子呢?”刁子问道。
阿发觉得无趣,耸了耸肩,将憋了一肚子火的阿桓拉到一边,悄声问道:“师弟啊,昨儿个早上的事,你没告诉师父吧?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喜宝不答话,只是依旧姿势怪异地越走越近。
“乖乖的,别乱跑。”云中子柔声说道。
刁子似乎听见了一些类似狼犬低嚎发出的声音。
“噗,你啊,别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巧云轻轻一笑,跑到云中子身边,“我还是在云大哥身边安全一点,云大哥也会保护我的,对吧?”说罢撒娇似地看着云中子。
风停了,盖在喜宝脸上的半边衣角落了下来,露出一张惨白而狰狞的脸。
“还有师哥保护你呢!”阿发拍了拍胸脯,做了个熊抱的姿势。
刁子一眼就看到了喜宝那双像血红玻璃球似的眼睛,不禁倒抽了口凉气,“喜宝……你……你怎么了?”
巧云微微点了点头。
喜宝盯着刁子,脸皱成了一团纸,嘴中两排尖利的獠牙上下摩擦着,发出“咔咔咔”的声音,随后尖嘶一声,一下子就将刁子扑倒在地。
“别怕,一切有师父在。”
“啊!”刁子大骇,一脚将他从身上踹开,随后抓起地上的三八大盖就朝着喜宝身上放了两枪。
“没……”巧云低声说道,“这里太诡异了,我有点担心呢……”
喜宝的脸上被打掉了一块肉,肩上也挨了一枪,他却只是顿了顿,像丝毫感觉不到痛苦似的,继续朝着刁子的方向走来。
茅无极这时发现巧云垮着个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问道,“云儿,有心事?”
砰——
时不时会从四周的角落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吓得几个年轻的保安队员是一惊一乍,紧张兮兮的,把枪托子攥得老紧。先前爱逞英雄的马如龙这时也怂了,跟在茅无极屁股后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又是一声枪响,喜宝那肥嘟嘟的肚子被打开了花,随后,他身子向后一仰,像根木头似的倒在一片臭烘烘的污血之中。
茅无极这话其实是说给老蔡听的,与战战兢兢的众人相比,他反倒显得十分兴奋,骨子里的学究劲儿让他对地冢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充满着浓厚的兴趣,东敲敲西摸摸,年轮般的老花镜下,一双浑浊的眼珠子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刁子走过去,发现喜宝仍在地上挣扎,他的嘴一开一合,使劲咬击着牙关,发出骇人的“吭吭”声,一副不咬到刁子誓不罢休的感觉,可无论他怎么挣扎,却始终无法再爬起来,这时刁子注意到,喜宝的小腿被一大截肠子给缠住了,只要他一动,立刻就会被绊倒,刁子一阵恶心反胃,差点当时就吐了出来。
“大家待在一块,别分散了!”
“对不住了啊,兄弟送你一程,比你做僵尸强!”刁子将枪口抵住喜宝的脑门,扣响了扳机。
茅无极和玄空走在最前头探路,云中子和阿桓在后面断尾,其他人则被一众保安队员们护在中间,这样看起来是最安全合理的安排,但走着走着队形就开始乱了起来。
刁子站在喜宝的尸体旁,眼角忽然发现有一个巨大的阴影盖住了自己的影子,身后凉风阵阵。
残缺的立柱,斑驳的青石砖,巨大的蛛网,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座地冢的历史,沿途走过的地方可以看到成排的石碑,拂去灰尘,发现上面蝌蚪似的文字全都是古怪拗口的冥文,茅无极和玄空拿着火把看了好一阵,虽识其形却不明其意,最后只能放弃。
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头皮上都是鸡皮疙瘩,刁子屏住呼吸,一回头,正撞上川子那凶厉的眼神。川子有一米八八的个头,瘦骨嶙峋的刁子在人高马大的川子面前就像是只猴似的,此时的川子看起来极为恐怖,整个鼻子已经被完全扯掉了,白森森的鼻骨此时仍在突突地往外冒血,整张脸上黑筋盘绕,像是树木的纹理一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像是尘封了几百年的棺材刚刚打开的味道,说不上是臭,但闻着让人浑身不自在。
川子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看上去阴森无比,邪气凛然。
每个人手心都攥着汗,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似的,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十几双眼睛紧张而快速地打量着这座六百多年历史的元代地冢。
刁子还没叫出声,就被力大无穷的川子给抱住脑袋像拧柿子似地凌空提了起来,随后,川子大拇指上尖锐的指甲深深地扎进刁子的眼眶之中,将那两颗因恐惧变得瞳孔大张的眼球给生生地抠了出来,一时间,鲜血飞溅,染红了半边天。
这是一段宽敞的墓道。
刁子撕心裂肺地干号着,挣扎着,嘴唇在剧烈的痛楚之下抖个不停,任凭他如何挣扎,川子那被染成血色的大手却越是像钳子似地牢牢将他锁住。
一排摇摇曳曳的火仗,将黑咕隆咚的妖师冢给印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夕阳的余晖在河面上投射出血腥恐怖的影像,倒影中,随着一声令人心惊胆寒的如同骨骼开裂的“嚓嚓”声,刁子的脑袋就像西瓜似的,从中间分出一条缝,被川子给活生生地掰裂成了两半,鲜血混着脑浆子突突涌出,一波波地抛洒在河面上,引来了争食的鲫鱼,此时刁子残缺的脑壳毫无生气地耷拉在脖子上,身体却仍在半空中像羊痫风似地一阵阵抽搐着,川子血口大张,狂暴地发出一声慑人心魂的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