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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是真还是幻

茅无极无奈,只得乖乖跟着回去,身后的城门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只剩下一条弧形的窄缝,像是一个诡异的笑脸……

浓雾中的马小倩面无表情,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看看茅无极,又望了望马如龙,淡淡说道:“夫君,饭菜都凉了,快回家吃饭吧。”

刚回到家,马小倩就反身抱住了茅无极,“夫君想离开小倩了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茅无极吃了一惊,他向来耳聪目明,身后站了个人竟然没有丝毫发觉。

茅无极十分意外,“没有啊,这是从何说起呢?”

他一回头,正和马小倩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马小倩幽幽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安定下来?”

茅无极一拂袖,“哼,我就不信出不了这个门。”

“我只是想弄明白一些事情,现在的一切,怎么说……总感觉太不真实了……”

茅无极转身一望,发现城关处的几个保安队员一直望着自己的方向,那眼神冷冰冰的,像是在监视着自己一样,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人生本来就是虚虚实实的,是真亦幻,能真正分得清的又有几人呢?”

马如龙低着脑袋四下看了看,像做贼似的,只听他小声道,“唉哟,道长啊,您是不知道,现在镇里头都是二麻子在主事,保安队也是直接受命于他,我说的话就跟放屁似的,都得二麻子点头了才算,您这位置说得好听点是名誉镇长,什么是名誉?就是被架空不管事儿的……”

茅无极竟无言以对。

茅无极怒道,“我是镇长还是他是镇长?”

马小倩目光如水,“看看你,都瘦啦。劳碌了一辈子,图个啥呢?不就是现在这样祥和美好的生活么,你看看周围,看看我,看看眼前的这一切,不都是你想要的么……”

马如龙一脸为难,“这……恐怕不行呢,二麻子再三交代过,雾气一天不退,就不许任何人出城。”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想要这样的生活,做梦都想,可是我更想要的是心里踏踏实实的……”

“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茅无极接着又道,“把城门打开,我要出镇一趟。”

没等茅无极说完,马小倩就用纤细的食指点在他的唇上,接着又抓起茅无极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亲昵地蹭了几下,眉目含情:“人生苦短,相守不易,就让我们活在当下,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什么都不要管了,好不好?”

“……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茅无极默默无言。是啊,这年头世事艰难,活着就已经很不易了,与其庸人自扰,不如活在当下,至少这辈子不会后悔了。心念至此,茅无极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双手情不自禁地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

茅无极道:“我觉得是这镇子有问题。你看到这些雾了没,其实它不是在眼里,而是在我们心里,我们都被表象迷惑了。”

接下来,茅无极真的有尝试去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他将所有的疑窦和心事全装进了一个小匣子里,埋藏在心底。

马如龙疑惑道,“难道镇长的脑袋也出问题了?”

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仿佛整个人一下被放空了,茅无极这才发现,他这风风雨雨一路走来,虽说是为了心中理想和信念而奋斗,却也忽略了许多路旁美丽的风景。就连寻常老百姓最简单的家常之乐,在他眼里也仿若上天的馈赠一般珍贵。

“其实我和你一样,对这几天的事全无记忆……”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多天,茅无极没有认真算过日子,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用关心时间的流逝,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渐渐忘却了以前的自己。

马如龙见茅无极神色有异,苦着脸道,“茅镇长,你不会真想撤了我吧,我可都实话实说了啊!”

直到有一天深夜,他被一阵刺儿的铃声所惊醒。

“又是二麻子……”茅无极喃喃道。

腰间的摄魂铃正在闪闪发光。

马如龙摇摇头,“我好像是在睡觉来着,一醒来就在保安厅里了,身上穿的就是这身制服,然后二麻子就让我来关城门了……”

仿若一个美满的长梦被打破,虚幻的镜片中,折射出一片片破碎而残酷的现实。

茅无极一愣,难道马如龙和自己一样?“那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当上保安队长的?”

“这是……发儿,桓儿,云儿……”茅无极猛地一惊,那个埋藏在心底的小匣子又再一次打开了。

“别……别啊。”马如龙一听慌了,接着叹了口气,“老实说,我真的记不起来了……这些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难道是我脑袋出问题了?”

摄魂铃是他和徒弟们的联络工具,一方有危险,另一方便会摇响摄魂铃来通知对方支援。摄魂铃摇得这么急,显然是遇到了非常紧急的情况。

茅无极冷冷一笑,“哼,你什么时候这么省心了,还处理公务……不说实话是吧?明天带着辞职报告来见我。”

身边的马小倩正在熟睡,平静的像是一潭湖水,嘴角还挂着甜蜜的微笑。

“昨天……在家……不不……是在保安厅里处理公务啊!”马如龙目光闪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茅无极满头虚汗,如梦初醒,这个布置得别致温馨的房间此刻看起来是那样陌生,陌生得就像一天甜蜜的陷阱。

“做梦?”茅无极狐疑着,“那你可记得昨天在干什么?”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背对着自己的马小倩,悄悄出了门。

马如龙抓耳挠腮,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兴奋,“我也感觉跟做梦似的,稀里糊涂就官复原职了,哈哈,当然,这还是得托您的福……”

黑黢黢的房间里只剩马小倩均匀的呼吸声,谁也没发现,此时的她忽然睁开了眼睛,脸色也变得阴沉沉的,如这诡异黑夜。

茅无极这时将马如龙拉到一边,“你什么时候又做上保安队长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屋外仍是浓雾弥漫,似乎完全没有散去的意思。

“您瞧瞧,这么大的雾,连官道都封啦,二麻子说怕乡亲们出去不安全,就让我把城门给锁了。”

马如龙正在保安厅宿舍睡大觉,鼾声如雷,冷不丁就被一只冰凉的手在脸上拍了一下,吓得哇哇大叫。

茅无极不理会他的奉承,只是问道,“大白天的,干吗把城门关起来?”

“唉哟,我说镇长啊,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啊?”睡眼蒙眬的马如龙被茅无极抓着一路疾走,哈欠连天。

“哟,茅镇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马如龙弓着个身子,一脸媚态,“镇长最近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啊?天凉了有没有多加件衣服啊……”

“离开这里。”茅无极说得斩钉截铁。

此时的他看起来精神焕发,头发油亮油亮的,一身队长制服神气不已,和茅无极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派头别无二致。

“你是说要离开黑水镇?”

是马如龙。

茅无极表情玩味,“这里根本就不是黑水镇。”

这时,一个模糊的黑影慢慢向茅无极靠近,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马如龙又好气又好笑,“你是在说梦话吗?巴掌大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头,不是黑水镇是哪啊!”

城关大门紧闭。四个保安队员守在门口一动不动,如同门神一般。

“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这里的每个人都看起来很奇怪,以前我还有点怀疑,现在算是知道了,美好的一面都只是假象,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我们永远困在这里!”

惨惨白雾笼罩在整个黑水镇,也重重地压在茅无极心头。外面可视度极低,街上行人少了很多,雾气氤氲中,一个个模糊诡异的身影缓缓移动着,如同行尸走肉般从他身边经过,身姿飘浮,如同鬼魅。

马如龙想了想,又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马小倩前脚刚一走,茅无极后脚就出了门,往城关的方向走去。

“因为只有你最真实,最像你自己。”茅无极道,“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爱贪小便宜,这黑水镇除了你马大队长,还能找出第二个?”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马小倩甜蜜一笑,消失在霭霭白雾之中。

“嘿嘿,这倒是……不过我觉得吧,在这里有吃有喝的,快活似神仙,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为啥非得离开呢?”

茅无极心中一暖,又叮嘱道,“外面雾大,多看着点路。”

茅无极不答话,转眼间,城关的轮廓已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那好,在家等我回来哟,晚上给你做最爱吃的红烧茄子,嘻。”

马如龙忽然停下来不走了,“道长,要不你一个人走吧,上头说下周就要把我调到磨山县警察局当副局长呢,我可不想放弃这大好前程。”

茅无极托着头斜靠在椅子上,“我累了,想休息休息,你自己去吧。”

茅无极急了,“这些都是糖衣炮弹,用来迷惑你的,难道你还不明白?莫被假象蒙蔽了双眼!”

马小倩娇嗔道:“你啊,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衣服都脱线了也不知道换。要不要一起去试试新袍子啊?不合身的话我让他们再改改。”

“管他那么多呢。”马如龙无谓地一甩手,“总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就此别过吧。”

下午的时候,绸缎坊的伙计来通知马小倩取衣服了,这是她前几天给茅无极定做的一件新袍子,用的是铺子里最好的面料。

马如龙刚准备开溜,一把剑却冷不丁地抵在他腰间,茅无极冷冷道,“错过今晚,你就永远出不去了,你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比你留在这虚妄之地醉生梦死的强。”

马小倩对茅无极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干净的衣服换到身上,可口的饭菜送到手里,接着又用牛角梳将茅无极那头久未打理的头发给梳理得清清爽爽,洗澡水亲自试温了才给茅无极洗,家里更是拾掇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在当时那个年代来看,俨然就是一个贤良淑德的模范妻子。

马如龙一听语气立刻就软了,“别,别介啊……我就是开开玩笑,这么认真干啥,走就走呗……”

怪哉,真是怪哉。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城关门口,却被两个凶巴巴的保安队员拦下。

之前还艳阳高照的黑水镇,此刻已是大雾漫天,天空阴阴沉沉,太阳像是隔着几层纱布似的,光线晦暗无比,浓浓的雾霭下,只能勉强看清五步之内的距离。

马如龙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没看到镇长大驾光临?还不快把城门打开!”

“怎么可能,大晴天哪来什么雾……”茅无极笑随手开了门,却愣住了。

“上头有严令,谁也不能离开黑水镇,两位还是请回吧!”一个保安队员冷冰冰地说道。

“现在外面都是大雾,看不清路,出去不安全呢。等过几天雾散了也不迟啊。”

“哪个上头?二麻子吗?咱镇长大人明天就能给免了他丫的!老子今天就是要出城,看看那小子敢怎么样!”

茅无极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马小倩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更引起了他的怀疑。

马如龙怒气冲冲地要强行冲关,却被两个上了膛的三八大盖抵住胸口。

“怎么了?感觉你好像很怕我出去似的。”

“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等等,不要去好不好……”

茅无极格开马如龙,不动声色,接着竟忽然一掌拍在一个保安队员胸口,他身体直飞了出去,撞在城墙上,另一个保安队员见状赶紧要来抓人,又被他顺势一带一推,给撂翻在地。

“人活一世,不就求一个心安么。”

“啪啪——”两声枪声响起,茅无极脚下溅起了两块黄土,抬头一看,是城墙上的两个守卫正朝着自己开枪。

“还是不要去了吧?干吗要去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呢,事情都过去两年了。”马小倩的眼神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快躲起来!”茅无极将马如龙往角落里一推,接着又手捏剑指,双手呈撑天姿势,只见两道气剑从左右两侧次第飞出,两个守卫从应声从城墙上倒摔了下来。

“我想去妖师冢看看,要不然这心里总感觉放不下。”

枪声惊醒了沉睡的黑水镇,远处传来鼎沸的人声,隐隐还有火光,马如龙心惊肉跳,好一会才哆哆嗦嗦地打开了城门。

“刚回来,又要出门吗?”

门后,有一道光刺破迷雾,从远处射来,两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循着光的方向走去。不管什么时候,光总是能给人以安全感。

茅无极放下茶杯,踱步走向门外。

“夫君——”一个幽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祥和的城镇,幸福的人们,平静的生活,贴心的红颜,这些都是茅无极潜藏在心底的欲望,是他最渴望的东西,没想到一下子全都实现了。

马小倩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关,此刻正依靠在城门口,像一个对出远门的丈夫依依不舍的小媳妇一般。

“夫君啊,怎么了?”马小倩替茅无极换下衣服,显得格外温存,“你忘记啦,今天是我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啊。”

“为什么不和我打声招呼就走了呢?”马小倩无助地抽泣着,柔弱得让人心碎。

茅无极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对不起,因为你根本就不是马小倩。”

马小倩扑哧一笑,“夫君说笑啦,哪有做妻子的,不对自己丈夫好的?”

‘马小倩’一惊,心中顿时知道茅无极明白了一切,随即沉声道,“她有什么好的?能像我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你好吗?我为了你卑微到了尘埃里,照顾你,伺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是说,你突然对我这么好,还真有点不适应……”

“的确,她没有你温柔,没有你贤惠,成天凶巴巴的,没事老爱找茬,得理不饶人,还喜欢像一块牛皮糖似的跟着你,想甩也甩不掉……”

“是么,哪儿不一样了?”

马如龙听着茅无极像罗列罪状似的点评着马小倩,有些汗颜,忽见他眼中浮现出一丝期待而幸福的色彩,“可是,就算她千不好万不好,她还是那个蛮不讲理的马小倩啊,有时候生活就是这么奇妙,她是一道漫不经心的色彩,却装点了别人的黑白世界……”

茅无极见马小倩一身传统流苏长裙,语气温婉轻柔,举止端庄得体,不禁笑道,“你看起来好像不一样了。”

“不,你骗我!你喜欢的人是我!”‘马小倩’歇斯底里哭喊道,茅无极却已不再理会,摇摇头走开。

马小倩柔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啦。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还是你自己说的呢。”

“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求你了……”

“没什么,就是有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心里头慌得很。”

‘马小倩’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声音凄怨不已,听得马如龙心里直发毛,他一回头,发现马小倩的脸已经变了一个模样,变成了一个绝美的陌生少女,那少女跪在地上,阴恻恻的眼神像是积攒了千年的怨念,如同刀子一样,直扎人心脏……

茅无极客气地接过杯子,只感觉一股特有的茗香扑鼻而来,便已知道这是湖南安化特有的黑茶。

马如龙摇摇头,“你还真是铁石心肠,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不为所动,换了我肯定受不了。”

“在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马小倩端来一杯刚泡好的热茶,笑得宠溺。

一道强光射来,如同探照灯打在近处,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茅无极的身体已经被强光所湮没,而自己的手脚也在光芒中被慢慢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