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晕晕乎乎中看到云中子，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子就把他给紧紧抱住，云中子猝不及防，身子也跟着急速往下坠，眼看着到就要被拖进岩缝了，他赶紧扶住一块硕大的岩石，这才将身子稳住。
水底，一个鲛人正抓着牤子的腿死命往一堆乱石堆砌成的岩缝里拽，牤子手脚乱蹬，表情痛苦，显然是呛了水，他张着嘴想喊些什么，却只能吐出一大串气泡。云中子一惊，赶紧追身游了过去。
见牤子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一脚便踹在牤子面门上，牤子这才把他放开，哪知鲛人的力气奇大，刚一松手，牤子的身子就刷地一下被拖进黑咕隆咚的岩缝里，眼见着人是救不回来了，云中子担心着巧云的安危，只得折回。
水下，云中子在四周扫视了一圈也没看见牤子，接着，他又换了口气，往更深处潜去。
巧云见面就问：“云大哥，怎么样了？”
云中子脸色一阴，将巧云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而后，叮嘱道：“待在这别动，我下去看看。”
云中子低着眼睛，摇了摇头。
“啊，怎么回事？”巧云尖叫一声。
好歹也是同甘共苦过的伙伴，巧云心中不禁有些伤感，就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慢慢地从水里浮了起来。
正说话的当口，牤子忽然“唔”的一声，整个脑袋像铅球似的笔直沉入水中，只剩一堆咕噜咕噜的气泡。
“是鲛人！”巧云眼尖，惊叫一声。
云中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这倒不会，活水都有发源地，咱们只要顺着上游走，肯定会找到出口的。”
云中子从靴子里摸出小刀，在鲛人背上连捅刺了十几下，它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两人有些奇怪，将鲛人翻了个身子，发现它的头上血肉模糊，下颚已经没有了，舌头长长地伸在外面，十分恐怖，原来是一具鲛人尸体。
“可前面要是死路怎么办？”巧云哭丧着脸道。
两人被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受不了，刚准备离开，一个笨重的脑袋却忽地一下从水里冒了出来，满头是血，只剩一双呆滞的眼睛无神地眨动着。
“听我说……这里的氧气撑不了几分钟，咱们不能在这等死，得继续往前游……”
巧云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是牤子，兴奋道：“你没死啊，太好了！”
他到底是修行之人，常年练功，体质优于常人，但手也已经冻得快没有知觉了。
牤子显然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嘴唇颤抖着，半天没回过神来，云中子见他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接过来一看，却是鲛人的下颚，上面还连着许多黑色的筋肉，他感到胃中一阵翻滚，像握着一块烫手的山芋，赶紧扔到一边。
云中子将巧云揽在怀中，“这样有没有好点？”
云中子拍了拍牤子的脸，想让他清醒过来，牤子一个机灵，神经质地念叨着：“那狗X的死了没，死了没……”
“好冷啊……”巧云颤着声音说道，嘴唇已经变成了紫色。
“死了，好样的……”
由于空间狭窄，说话的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还隐隐有回声。
牤子吐了一口闷气，“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差点就去见阎王爷了。”
“他娘的，憋死老子了。”牤子狠狠地吸了几口氧气，郁闷地昂起脑袋，让身体自由地浮在水中。
出了这么一遭子事，三人更加小心，彼此照应着，提防着鲛人再次来袭。
在一处倒簸箕状的气眼中，三个湿漉漉的脑袋终于聚在了一起。
兜兜转转了几个不规则的天然窄道后，洞顶终于像拱桥似的慢慢抬高了起来，以至于小半个身子都能露在水面外，到了最高的地方洞顶已经高出水面十几米，和几人刚进溶洞时的境况差不多了。
一般像这样的注水洞穴，都会零星有一些气眼分布在水面，因为洞顶并非规则的平面，凹陷处水面淹不到，便形成了一处充满空气的气眼，有的像米缸那么大，有的可能就只有包子那么小，几人支撑着在气眼中轮番换气，顿觉体内一阵清润，疲乏的身体颇有一种大病初愈的轻松感。
巧云将手伸出水面，发现皮肤都被泡皱了，心疼不已，再一抬眼时，眼神骤然一亮：“哇，你们看，终于快到岸啦！”
眼前终于变得开阔了起来，这是一个筛壶状的大洞穴，里面全灌满了地下水，成为一片水域，这里的水比起之前暗道中的更加温和清澈，因为较为封闭，暗涌也没那么多，时不时有几只铆钉似的小鱼苗亲吻在脸上，给人一种温暖舒适的感觉。
云中子循声望去，发现是一大片鹅卵石形成的椭圆形浅滩，吐了口水，笑了笑，“那只是浅滩，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游了这么远了，咱们先上去休息会吧！”
这个岩缝呈一个不规则的菱形，狭小逼仄，光看起来就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巧云和云中子挤挤压压的勉强能塞过去，块头颇大的牤子可就遭了殃了，两人好一番生拖硬跩，牤子肚子上的皮都给蹭破了，才从缝隙里钻出来。
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阴风，巧云下意识打了个寒战，随后她忽然发现云中子和牤子都齐刷刷地望着自己，表情十分怪异。
淡青色的光芒越来越亮，是从一个拱形石壁的岩缝中渗出来的，这里显然之前有个门，只不过被人用石块堵住了。
再一看，他们其实一直在盯着自己身后。
又是一阵暗涌袭来，巧云翻了个身子，随后感觉到一阵强烈的胸闷，险些晕了过去，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在自动往前移动，却是牤子正抓着她手臂拉着她前进。
身后？身后是什么？
经过一处斜坎时，游在最前面的云中子向巧云和牤子做了个手势，似乎发现了什么，两人赶紧游了过去。
墙壁上传来清脆的刮擦声，清晰入耳，与此同时，巧云闻到了一阵强烈的腥臭味。
湖水不算太深，湖底铺着许多奇形怪状的鹅卵石，还有一些荧光闪闪的磷虾和长相怪异的青色螃蟹，所经之处，水草摇曳，让几人感到惊奇的是，在这地底偏禺之地的水草竟长了一人多高，像鬼魅般来回摇摆着，放眼望去一篇墨绿。
“唔……嗷……”仿佛是闭着嘴由喉骨颤动发出来的沉闷低嚎，一声声地贴着她耳朵传进来。
这溶洞地湖中的水表面平静，没想到水下却是暗涌汹涌，几人被激涌冲得歪歪扭扭，又没地方换气，只感觉头晕脑涨，眼冒金星，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巧云只感觉一阵恶寒从心底骤然升腾，整个身子像灌了水银般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没办法，几人只能闭着气，一个猛子钻进水里，还好水下是通途，隐隐还能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
一只雌性鲛人倒贴在墙壁上从她身边擦过，呼出的腥风如同腐败植物发出来的味道，它摇晃着脑袋，白内障似的独眼盯着巧云眨巴了两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嘴中锯齿獠牙磨得咔咔直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洞顶越来越低，越来越窄，已经被水完全淹没，仔细一看，竟是与一处岩壁连在了一起，彻底封死了去路。
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了，云中子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暗运真气，引而不发，只等那鲛人发难便立施援手。
洞壁上滴水如帘幕，滴滴答答直响，听得人一惊一乍，冷不丁便会撞到一道滑不溜秋的突石，刺激着脆弱的心脏，简直是身体和心理上双重折磨。
紧张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在这当口，一块松动的岩石“咚”地一下落在水中，声音听起来有些远，鲛人猛地一摆头，嘶叫一声，紧接着迅捷地顺着墙壁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爬过去了。
由于水面太高，三人几乎是压着脑袋钻进洞里的，这个狭窄的洞穴就像河道里的沟渠，四周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几人大半个身子没在水里，一面担心着潜在的危险，一面缓慢地向前探索着。
几人方才还在奇怪鲛人为什么离那么近也不攻击巧云，这下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凶神恶煞的鲛人是不折不扣的瞎子，是靠声音来判断猎物的方位。
湖水冰凉刺骨，像千根银针扎在身上。
由于常年寓居在幽黑的溶洞或深潭之中，眼睛发挥不了作用，鲛人的视觉系统早已退化，听觉却异常灵敏，一丁点响动都会引起它们的注意，比普通人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你自己看着办吧，云儿，我们走！”云中子一个鱼跃，跳入水中。
爬上浅滩后，眼前的景象让几人都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他话音刚落，远处的黑暗地带里又传来咚咚咚的几声落水声，听得他心惊肉跳。
只见一大片散乱的死人骸骨被堆砌在了浅滩中央，蚊虫乱飞，臭气熏天，场面十分骇人，随便在上面挪一步都咔嚓咔嚓直响。
牤子头摇得像拨浪鼓，“反正打死我都不下水！”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里看似希望的彼岸，其实却是死亡之地。这是鲛人进食的地方。
“你还有别的办法？”
三人疲惫的身躯瘫软在地上，像刚跑完马拉松一样难受，牤子脱掉衣服，拧出的水像瀑布一样。
“你确定没在开玩笑？鲛人在水里等着咱们呢……”
还没来得及多喘几口气，就听到周围的墙壁上不断传来让人心惊肉跳的刮擦声，像是有无数个黑影在墙壁上爬过，然而目光所及之处，眼睛却无法捕捉到任何东西。
“谁说用木筏了？咱们游过去。”云中子道。
云中子神色一凛，轻声道：“有点不对劲。”
巧云一愣，“这么窄，木筏怎么进去啊？”
巧云抱着双肩直点头，“我也觉得，这里好诡异，我们还是走吧！”
云中子指的是一个半淹在水中的洞口，这个洞十分狭窄，水几乎都淹到洞顶了。
话音刚落，一具血淋淋的尸首“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牤子旁边，地上的骸骨被砸得到处乱飞。
“这里只有一个出口，无论如何只能拼一拼了。”
当看到那人面目时，牤子惊得捂住了嘴。
牤子等不下去了，“怎么办啊？一会那怪物再回来，咱们就要成它的消夜了……”
是小山。他怒睁双目，眼睑外翻，早已断了气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鲛人没再出现，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
牤子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自己脸上，十分黏稠，冰冰滑滑的，抬起头一看，竟是一只鲛人像壁虎一样倒挂在自己头顶的溶壁上，它侧着脑袋，似乎在判断方位，口中不断流出白线状的涎液。
可怜的小山，都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就见了阎王了。
鲛人转了个身子，一下子跳到小山的尸体上，可以清楚地听到小山肋骨被踩断的咔咔声。
在小山消失的水面上，鼓起了一连串的水泡，随后，整个水面都被染成了红色。
牤子此时和鲛人不过咫尺之距，他屏住了呼吸，想要跑开，云中子却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让他待在原地别动。
准确地说，这种生活在大湖深潭中神秘生物称为‘黑鳞鲛人’，在民间称为水猴子，在日本又称河童，古往今来发生过不少渔民或湖边行人被它们拖下水丧命的惨案，但需要说明的是，鲛人和民间传说的‘水鬼’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千万不能混淆，一种是食肉性的可怕生物，另一种则是找替身的幽灵鬼魅。
接下来，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鲛人昂着头，仰天发出一声怪异的长啸，那声音十分尖锐，像是刻刀在玻璃上划过的声音，听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一嗓子嚎出去后，引来了无数回应，远远近近都是这种怪异的尖啸声，整个洞穴仿佛都在这种高分贝的音频中晃动起来，耳膜都快要震破了。
“这是……鲛人！”云中子大惊失色。
不一会，四面八方的鲛人都汇聚了过来，潭水中，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鲛人，看来要一起共享这顿血肉盛宴。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它浑身那坚硬的黑色鳞甲状皮肤，光滑无比，如同披上盔甲，在它背上有一道斜三角形的角质鳍，近似于鱼类，而胸前的一排红色的肉褶则像是鸡冠一样，手指和脚趾看起来更像是兽类的爪子，指间还连着一层肉蹼，这样的身体构造有利于减少在水中的阻力，也难怪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游速了。
此时浅滩上已经聚集了七八只饥肠辘辘的鲛人，围在小山的尸体上贪婪的嘶啃着，喷溅的鲜血将周围的水域都给染红了，剩余的鲛人则乖乖地守候在一边，看来这类生物也有严格的等级秩序。
这个人形生物长得十分丑陋，只有一只眼睛，差不多半个拳头大小，眼睛上附着一层厚厚的白膜，鼻子扁平，只有两个鼻孔贴在脸上，看上去倒像是人的鼻梁被削掉了一样，脸上的皮肉褶皱如草纸，嘴里的两排牙齿参差不齐，像是锯刀一般。
三人被挤到了一处狭窄的边沿，巧云紧贴在云中子身边，大气也不敢出。
它的动作十分敏捷矫健，整个过程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溶洞晶石的荧光映照在它黑色诡异的身躯上，当众人终于看清了它的真实面容后，都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饿狼般的啃咬声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几人脆弱不堪的内心，小山残缺不全的身体在一阵狂乱的撕扯中不断移动着位置，血淋淋的内脏被甩得满地都是，他那双暴突的眼球正盯着牤子的方向，只是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神采，看到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兄弟，此刻竟被如此摧残蹂躏，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牤子感觉心都凉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向木筏上的伙伴们挥手告知自己已安全，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然而正当他准备站起身来向浅滩中央走去时，水面忽地一阵剧烈激荡，黑色生物竟从水下向箭一样飞蹿而出，身躯佝偻，四肢大张，将小山整个人压在身下，接着，又尖嚎一声，将他快速的拖入水下。
牤子只感觉胃中一阵鼓荡，实在按捺不住，低着脑袋干呕了一声。哪知声音却引来了旁边的两只鲛人，它们猛一激灵，像触电般地跳到牤子身边，咧开嘴咆哮了几声，见没什么动静，又继续埋着头开荤了。
小山坐在浅滩上，脸色苍白，心里头突突直跳，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水面，却发现那人形怪物已经消失不见了。
牤子胆都快吓破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回头看看云中子和巧云，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小山自小在农村长大，娱乐无非就是掏鸟窝，玩泥巴，扎猛子，水性自然不错，这会儿更是铆足了劲，标准的蛙泳姿势，身子前屈，后腿猛力一登，一下子爬上了岸，紧随而至的黑影这时也跟了上来，一双爪子往前一掏，差点就够到了他的脚丫子，前后只差了不到一公分的距离。这惊魂一幕吓得巧云差点叫出声来。
鲛人越来越多，巧云与云中子对视着，一脸绝望，似乎在说，“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所有人都揪着心。
“云儿，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那不明生物在水中的速度像鱼一样快，溅起的水花噗噗直响，眼看着离得越来越近了。
巧云忽然听到了云中子的声音，奇怪的是，他的嘴却没有动，这声音不像是耳朵里听到的，倒像是直接回荡在脑子里，穿插在思维中，更像是一种感觉。她旋即明白了，是云中子用了全真派的传音入密之法。
身后传来大伙儿一阵阵焦灼急促的警告声，小山仿佛也察觉到了危险，连气也不敢喘，拼了死命往前游，这时离浅滩还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巧云点点头，变幻的眼神仿佛会说话。
“快游，别回头……”
“云儿，你听着，现在的情况，我们都无法全身而退，如果继续待下去，说不定都会死在这里。唯一的机会就是我来引开它们，你和牤子趁机离开，记住，千万不要犹豫，速度要快。”
“小心后面——”
巧云一惊，赶紧摇头，说什么她也不愿意丢下云中子独自离开。
就在这当口，那个人形的黑影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它摇曳着身子，从侧后方快速地向小山的方向追过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得选择了。”云中子中气十足的声音里透出着不容置喙的坚定，“牺牲我个人事小，阻止天劫拯救黎民苍生事大，世伯，玄空大师，还有你的师兄们，大家能来到这里都是豁出去性命了的，千万不能止步于此，云儿，你明不明白？”
“你疯了吗？”巧云一着急，甩出长鞭，想要把小山拉回来，无奈他游得太快，硬是差了一大截。
巧云咬着嘴唇，眼圈红了。
“小山，危险，快回来！”牤子和云中子一连喊了几声，他却像没听到似的，连头也不回。
“云儿，听话。”云中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缓缓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以前的我心无旁骛，觉得活着就是要修道研法，就是要在道术界做到第一，对你的态度也冷若冰山，可是通过这些日子和你的相处，让我明白了什么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一切都是因为你，云儿，是你，让我的生命变得更加完整，是你，让我不再活得像块石头……”
这时，小山忽然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向木筏之前经过的浅滩上游去。这样的惊吓早已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底线，他还是觉得在岸上更加安全。
一颗晶莹的东西在云中子脸上滑落，他赶紧别过头，不让巧云看见自己伤心的样子，“你把一切都交托于我，但我这辈子可能要负你了……以后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一定要坚强，不要再像个小孩子了，知道么……”
筏子上的人都吓坏了，云中子伸手够了够另一边木筏上的巧云，却没够着，急道：“云儿，待在那别动，等我过来。”边说着边把筏子往对面划。
可是，没有你，我真的做不到啊。巧云泪眼汪汪地想着，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喜欢有他陪的日子，喜欢心里住着他，喜欢看他一本正经的清秀脸庞，喜欢他故作生气不理自己的样子。她多么希望能亲口告诉他，可是他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只见水面上一道三角形涟漪直逼木筏，不一会，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木筏竟从水面上垂直飞出了一尺多高，随后重重地摔在了水面上，散成两截。
或许，没有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
“来了……又来了……”牤子忽然大喊了一声。
云中子没有再说话，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竟带着释然轻松的微笑，那个复杂的笑容巧云一辈子都记得，仿佛了结了心愿，仿佛看破了生死，仿佛终于从混沌走向清醒，仿佛终于明白了一直牵绊着自己内心的东西是什么。
大伙儿终于明白那块浅滩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鱼骨头了。
只见他昂着头，注视着在他视线内来回穿梭的冷血生物们，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的怒喝，“啊——”声音拖得很长很长，如同一道惊雷在溶洞中炸开，又似重鼓在夜间敲响。
“好像是个人，又不太像，哪有人在水下闭气那么久呢……”
“就是现在，快走，不要回头！”云中子高声说道。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巧云惊惶失措道。
巧云和牤子在水中游弋，拼命逃离着这个死亡地狱。她的心在滴血，却真的没有回头，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这样的坚强好残忍。
木筏本来就不牢靠，这下更像是快散了架一样，不少用来绑木头的绳子都断了。
咦，为何眼睛变得模糊起来，看不清前面的路？
这已经是水下不明生物的第三次攻击了，它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
渐行渐远的身后，数十只黑鳞鲛人被声音刺激到，如同一堆干柴被点燃，变得极度亢奋，龇牙咧嘴地咆哮着，纷纷向云中子的身上扑去……
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木筏上的人一个酿跄，险些摔倒。
可是这样嘈杂的声音，巧云一点儿也听不见了，她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夜和云中子许下的约定，一遍又一遍：无论我们谁先离开这个世界，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们的回忆，带着我们的感情，让它们继续在这世间延续，这样我们就能永远相守相依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