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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墓室金甲妖

一旁的阿桓被火焰的流火波及,只觉得浑身一暖,一股劲道十足的暖风竟然硬生生将自己吹开了两尺远,流火掠过的地方颇觉焦热,心道:“要是被这火焰击中,哪里还有命?”

饕餮专挑软柿子捏,见阿发倒地,又喷出一股火焰,欲置之死地,中途却被一道玄妙的宝光所截,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将火焰挡在外面,却听玄空声如雷霆:“孽畜,休得伤人!”

玄空高呼佛号,步法前驱,手中法杖疾点,隐隐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宝光形成的金刚罗汉在为自己战斗,将饕餮笼罩在一片灵力的阴影中,力拔千钧,气势如虹,卷起周围罡风阵阵。阿桓这时也手持长剑赶到,四道光芒闪闪的仙符应声飞出,冰封住饕餮四脚,连地面都是寒气,哪知饕餮力大无穷,只是一震,冰层立刻粉碎。

阿桓身形一掠,不等饕餮转身,一剑便钉到它的爪子上,“嗷——”饕餮一声狂叫,另一只爪子带着火焰横扫而来,他躲闪不及,赶紧身子一低,腰如反弓,巧妙避开,却不知道正好将身后的阿发暴露在利爪之下,阿发大惊失色,忙用手中长刀迎去,他只觉得一股强大得无法抵挡的力道传来,登时觉得虎口如被电击火烧一般,长刀脱手而落,自己的身体也仿佛飞了起来,旋即臀部重重一痛,睁开眼时,自己已倒在三丈开外。

在两人凌厉的攻势下,饕餮暂时被逼退,玄空这时向阿桓使了个眼色,二人分局两角,向饕餮慢慢欺近。

心惊之下,三人都向后跳开,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坚硬的地面竟被饕餮一爪击出了一个大坑,泥水夹杂着火焰飞溅。

“嗷——”饕餮尖嚎一声,俯下身来,血红的眼珠不停地转动,警惕地盯着二人,血口张开,流下的涎水落地而燃,地上都是一摊一摊的火苗。

“快闪开——”玄空大喊。

相准时机,阿桓纵身而起,饕餮敏捷地一抬头,伸爪虚空一挠,身上一团火焰跳脱而飞,直击向阿桓。阿桓却早有防备,只见他如猿猴一般双脚在长剑上一踏,随即人剑分离,阿桓自顾向饕餮身后跳去,而飞剑则如电光一般刺向它的头颈。

无数炙热的火焰缠绕着它的身体,地上的泥水被火焰炙烤得吱吱作响,忽然,饕餮腾空跃起,伴着四射的火星,朝着几人猛扑过来。

饕餮大怒,一爪将飞剑击落,阿桓却在它身后抓住了它的尾巴,饕餮的尾巴足有碗口粗细,长长地拖在身后,阿桓一把抓住,觉得像是抓住了一根烧红了的铁棍,手中滋滋冒烟,却强忍住剧痛不肯放开手。

“糟了,出口被它堵住了,怎么办啊?”阿发看着饕餮那寒光闪闪的獠牙,心里直发怵。

玄空眼神一凛,袈裟猎猎鼓舞,他等的就是现在!

“冥兽,来自地狱的恶魔。”玄空紧盯着饕餮的一举一动。

此时玄空的法杖正一起一落地悬浮在身前,散出灼灼光辉,他双手结成莲花,闭眼大念法诀,霎时间,法杖如离弦之箭射向天空,随即又如巨石一般落下,落下时已经变作了偌大的一团闪电,哔哔啪啪响着,不停地左右冲突变化着形状,真如泰山倾倒,东海倒流一般,正是佛家高深法术“如露如电”!

“这是什么怪物——还会喷火!”

饕餮被抓住长尾行动受缚,正被落雷击中,只听“咤”的一声刺响,三人耳中像是锥子扎一样疼痛,空气剧烈波动着,红色白色的火花在空中绽放,幻化做无数电链火片四散而飞。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栩栩如生的饕餮石雕,竟然突然会活过来,并狠毒地向毫无防备的白面儿喷出可怕的火焰。

一阵尘烟过后,饕餮瘫倒在地上,阿桓放开手时,发现手上已经被烫掉了一层皮,露出鲜红的血肉。

在对峙的双方中间,躺着一具被烧成了黑炭的尸体,仍在不断冒出焦臭无比的白烟。

让几人没想到的是,饕餮只是晕了过去,待两人一前一后地前去查看时,它却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眼中怒意更盛。阿桓始料未及,俯身要去拾剑,却被饕餮后爪一下子抓到了肩膀,登时衣破肉开,鲜血喷得他满脸都是。阿桓只觉得肩膀如被烙铁烫了一样疼痛,当时也顾不得其他,忙快步跃开,幸亏饕餮这一击只是顺势,并没有太大的力量,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阿桓,阿发和玄空神情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状。

“师弟,你没事吧?”阿发赶紧跑过来查看他伤势。

此时此刻,墙对面,饕餮眼中两团幽芒烈如火焰。

“皮肉之伤而已……这冥兽实力好生强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玄空道,“此地有冥兽把守,说明里面大有玄机,说不定天劫的秘密就在里面,你们赶紧进去,这里交给我顶着!”

就在几人聚精会神地关注墙对面的情况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身后不远的高处扑通一声落入水中,不一会,便看到一个人形的阴影在水里朝着木筏的方向游来。

“这怎么行,我阿桓像是那种置朋友于不顾的人吗?”

他将木筏靠边,耳朵贴在墙上细听,果然又是一声高嚎从墙壁里传来,让他耳膜直颤。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些哥们义气,若是能化解天劫,拯救苍生,死我一个玄空又何干?”

云中子定了定神,“别怕,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这里。”

“可是……”

“什……什么东西?”牤子一惊。

玄空怒了,“别婆婆妈妈的,能走一个是一个,再多等一刻谁也走不了了!”说完,他又交代道,“要是找到紫月,切莫硬拼,你们不是对手,应该赶紧用摄魂铃通知茅道长才是。”

一声洪亮的兽鸣忽然响彻在狭小的溶洞中,吓了几人一跳,听起来有点像是老虎的嚎叫,却比老虎更加铿锵有力。

“知道了,大师……保重。”

云中子很快联想到了小蛮尸骨上的咬痕,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桓和阿发闪身走进狭窄的入口,身后不断传来饕餮震怒的咆哮,他们只感觉心情无比沉重,甚至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

巧云疑惑道,“这里都是水,除了鱼难道还有别的生物?”

两人一路无话,都是心事重重,倒是个憋不住的阿发先开了口,“这老秃头其实人蛮好的,以前真不该那么误会他……”

浅滩上散布着大量凌乱的鱼骨头,还有许多羊屎状的黑色颗粒粪便,有一些看起来还像是新鲜的。

“终于知道自己错啦?”阿桓挖苦了一句,随即叹了口气,“以后说不定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木筏在几处露出头的浅滩旁停了下来。

“别说他了,咱俩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

也亏得巧云没碰,要知道这种荧光闪闪的水母名曰‘深渊水母’,常年寓居水底最深处,以沉积的火山灰里的放射性化学物质为食,毒性比五步蛇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中了毒,恐怕只能在毒性蔓延前将手给砍下来了。

阿桓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死就死呗。反正小师妹也不要我了。”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云中子用剑尖在一只水母身上戳了一下,哪知一下子就被水母给黏住了,好不容易甩开,在剑尖处却留下了一大圈如同墨水般的黑色汁液,在水里洗也洗不掉,看得巧云一阵后怕。

“喂,你真打算把小师妹让给那个小白脸啊?”

巧云看得喜欢,想捞一个上来玩玩,却被云中子制止,“不要碰,这些是水母,毒性强得很。”

“人家早已芳心暗许,不不,都是明许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她现在都不想见到我了,我再去找她,不是自讨没趣啊?”

一大片浮游生物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它们的身子呈透明状,露出水面的部分像蘑菇一样,边沿有一圈长长的须带,体内像是点着一颗小灯泡,发出幽幽的蓝色荧光,煞是好看。

阿发愤愤不平道,“你说小师妹还真是没眼光啊,放着咱这俩大帅哥不要,非喜欢那个瘦巴巴的小奶油。”

木筏顺流而下,一个个拱形洞口从身边擦肩而过,或宽或窄,或高或低,有些甚至需要俯下身子才能勉强挤进去,晶莹剔透的石钟乳像蜡油一般凝在洞顶,抬头就能看见,迷蒙的水汽蒸腾在脸上,冰冰的,滑滑的,各种壮美的天然景色一时洗去了几人心头的沉郁。

“这就叫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阿桓眼神一黯,“罢了罢了,不提她了,缘分尽了,再想也没有用……”

三男一女的重量,吃水挺深,木筏几乎全淹在了水下,把几人的鞋底都沾湿了。

阿发笑嘻嘻地说道,“嘿,话可别说绝了,你是没希望了,我还有机会呢。”

牤子兴奋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从哪拖来一艘破烂的木筏,筏底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绿苔。牤子小时候学过木匠,几翻倒腾,硬是将那堆块散了架的木头给重新绑紧了。

穿过狭长的窄缝,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我说伙计们呐,看我找到什么了!”

这是一个宽敞的通道,到处都是人工凿刻的痕迹,与之前的天然地道有着天壤之别,高约八尺,宽约一丈,青石铺地,瓦转堆砌,每隔三丈便见一方神鬼雕刻,正是堂堂的一个墓道!

“吊桥断了,就是想回去也回去不了呀。咱们这回真是破釜沉舟了。”

阿桓说道:“这便是墓穴阴宅了,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

“不会要游过去吧?水这么冷……”小山犯难道,“要不咱们折回去算了吧。”

墓道尽头,是一个四四方方空空荡荡的墓室,长宽各有数十丈,十分宽敞,四壁都有夜明珠照明,墓室中充溢着清冷的光华。墓室靠南的方向,安放着一座石棺。石棺北面,却立着一块高高大大的黑色石碑,上面刻满了大字,因为距离远,在墓室门口看不清楚。

池水清澈见底,越往里走越深,巧云浇了捧水在脸上,顿觉一阵清凉,“前面没路了,怎么办啊……”

一阵阴风刮来,阿发打了个寒战,“这里看起来阴森森的,真的要进去啊?”

五光十色的溶洞中,一大片水沼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老和尚还在外面拼命呢,你不会这时候想打退堂鼓吧?”

几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身后的黑暗中,一个黑色的怪物像壁虎一样在带有弧度的墙壁上爬过,速度奇快,洞外的点点星光将它的人形轮廓映衬出来,一身黑色的鳞片折射出惨淡而诡异的光辉……

“当然不是……”

“不知道就别瞎猜,这一带都是天然的溶洞,九曲十八弯,咱们一定要互相照应,千万别掉队了。”

“胆小鬼,走啦!”

“那倒没有,不然还会有什么啊……”

来到墓碑边,却见墓碑高约一丈,上面的字迹个个有碗口大小,却是连笔,极是潦草,像鬼画符一样。

“咱们刚才一路走来,你可见过豺狼?或是听到狼叫?”

阿发奇怪道,“咦,怎么看起来好像咱们茅山符箓上画的图案啊?但又好像有些不同……”

牤子道,“会不会是豺狼啊,这一带的豺特多。”

“你也发现啦?”阿桓托着腮帮子,“确实有点像,不过看起来是倒着写的。道术界有诸多流派,画符方式各有不同,也正常啦,就是不知是哪一派的。”

“云大哥,你可别吓我啊……”经历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让巧云变得十分敏感。

站在石棺旁,两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看起来应该有什么东西攻击过他,不像是摔死的。”云中子道。

“里面是紫月吗?”

云中子发现小蛮的死没那么简单。他的骸骨全碎成了一节一节的碎片,断裂处极其不规则,而且在大腿骨的地方还有一圈一圈的深深的牙印。

“谁知道?如果是,咱们立马通知师父。”阿桓握着摄魂铃,手心都是汗,“师兄,你来开棺吧。”

巧云白了他一眼,“拜托,没看到这么高吗,难不成买双翅膀飞出去啊?更何况紫月没现身,咱们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阿发不干了,“为什么是我啊?你来,我在后面掩护你。”

小山兴奋不已,“那还等什么啊,都到了凤凰镇了,咱们赶紧出去吧,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再待下去了。”

每当师兄弟俩陷入争执的时候,都是老规矩解决,划拳,结果毫无悬念,依然是阿发输了。

云中子颔首道,“我听闻妖师冢是建在唐平南王李邈的地宫基础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黑水镇和凤凰镇地底下都是它的地盘,而且打通了这一带地下所有的地质地貌,咱们刚才经过的那条暗河就是例子。”

阿发喉头抽动,咽了口口水,心想长痛不如短痛,一脚就将棺材盖踹飞。

“天呐,那妖师冢还真是大啊。”

盖板一开,石棺中一团青雾腾然而起,阿桓忙闪身跳开,再细看时,青雾消尽,石棺中却发出“咯咯”的响声。阿发吓得面如土色,阿桓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些尸气罢了……”

云中子想了想,“还真是呢,我们之前一直是走的西北方向,正是去凤凰镇的路。”

两人围在石棺旁,却见石棺中头南脚北正躺着一具骨骸,身形瘦小犹如孩童,头戴金盔身穿金甲,身侧放着两柄大锤,夜光珠照耀之下,烁烁闪着金光。

巧云大为奇怪,“你是说,我们来到了鼠儿洞里?这怎么可能啊……”

“妈了个巴子的,怎么是个小孩子?”

牤子点点头,透过洞口往外望,怎么看怎么熟悉,“这不是凤凰镇郊的鼠儿洞么,我小时候经常和小蛮在这附近玩,有一次他从树上摔下来掉到鼠儿洞里,就再也没出来……”

阿桓也是满心失望,“看来又是一具疑冢。”心里不禁开始担心起师父和巧云来,不管谁遇到紫月,都是十分凶险的。

“小蛮?你是说他?”巧云指的是地上那具尸骨。

两人转身准备在墓室里继续查探,却听到一阵咯咯作响的怪声。

“他……他是小蛮的啊!”牤子忽然说道。

是从石棺里传出来的。

“一个破铜环,又不值钱,怎么还当个宝似的?”巧云揶揄道。

阿桓盯着童尸,发现一切如旧,也再没听到动静。正当他感到奇怪的时候,童尸忽然下颚一开,从骷髅头里喷出一股红烟!

那是一个锈蚀得不成样子的手环。

阿桓猝不及防,吸了一口红烟入鼻,随即“啊——”的一声,感觉体内犹如火烧一般炙痛,似乎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脸上涨得通红,忙退开两步,“苍喨”一声亮出长剑。

巧云和云中子在周围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转头看见牤子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东西直发呆。

红烟在周围弥散,两人都感觉一股炙热之气扑面而来,如同夏日烈阳,瞬间整个墓室之中都已焦热无比。

在洞口的正下方位置,牤子踩在地上咔嚓响了一声,脚下像硌了个什么东西,拨开枯叶一看,竟是一具凌乱的尸骨。

“有古怪,快撤!”

“好高啊,这得有多长的绳索才能爬得上去啊。”巧云仰着头感叹道。

阿桓话音未毕,便听“咔咔咔”连声脆响,石棺中那具骸骨竟像上了发条似的一停一顿的半坐起来。

这个高十丈宽十丈的漏斗型洞穴,大概是整个封闭的妖师冢唯一与外面世界接通的地方了吧。

“诈……诈……诈尸了!”阿发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说话也结巴起来。

地上满是枯叶,点点星光透过头顶的圆洞投射进来,迷离而诡异。

骸骨身子不动,骷髅头却自动转了个圆周,向墓室中寻望了一遍,最后将目光盯在两人身上,它白惨惨的眼眶里不知何时闪动着红色的幽芒,嘴骨诡异的一张一翕,发出的恐怖尖嘶让人从头直凉到脚……

一个类似天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