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雷也帮助周父抱起了周德坡,何小六也收拾好了水囊。何永言也就抱拳冲杨神甫施礼道:“多有打扰,杨神甫,我们就告别了。”
何永言谦虚言道:“杨神甫过奖,还望您在这异乡传道授徒,多多医济乡邻,恩惠百姓。”
杨神甫闻听,却急急忙忙赶到门口,一把将门关闭上,伸胳膊拦住众人道:“不能走,何神医不能够走。”
杨神甫道:“是的,目睹何先生,不,目睹何神医行医过程,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国医的玄奥奇妙,博大精深。”
刘震雷一把攥在了腰刀上,何小六也抢前一步冲到杨神甫身前,跳着高喊道:“怎么着你这洋毛子,刚才还好好地呢,怎么说着、说着就不让我们走了。你要打架啊,六爷我可不怕你。”
何小六说道:“国医玄奥奇妙,博大精深。这一次,您不认为是道听途说了吧!”
何永言拉开何小六,冲杨神甫抱拳说道:“不知杨神甫还有何事情?此地我们不便久留,还望开门,放我们回去。”
杨神甫连连点头说道:“佩服,佩服,果然不愧是神医。今天目睹先生行医过程,我是真真切切地佩服。”
杨神甫急赤白脸地表白道:“我不是不让你们走,我是有一事求助何神医。”
何小六直冲杨神甫耸鼻子,吐舌头。何永言也就对杨神甫说道:“在下失礼,还望杨神甫海涵。”
刘震雷放开了紧攥的刀把,何小六骂骂咧咧道:“哈,瞧你个洋毛子,有事求着我三哥你就说,干嘛还要关上门啊?”
何永言接过何小六递来的银针,止住何小六道:“何小六,不得无礼。”
杨神甫道:“我有病,我要求何神医给我医治,我怕你们不给我医治,我就关门不让你们走。”
杨神甫连连点头,直冲何永言伸大拇指。何小六从患者身上卸下银针,冲杨神甫说道:“洋毛子,这下服气了吧,我三哥那可是名扬济南府的五龙潭神医。”
何永言笑道:“哎呀,杨神甫,求医留客,哪有像你们洋人这样关门不让走的啊。唉,你这不是吓唬我们吗!”
手术台上的周德坡先是手脚蜷曲而动,接着就口中忽悠悠喷出来一口气息。周父大张着的口,看着儿子活转过来来,哇一声就儿呀、儿呀,我的儿呀的大哭起来。
何小六道:“就是,求着我们治病,还要吓唬我们。”接着拍一把杨神甫的身体道“洋毛子,有病,你还不快赶紧说。”
杨神甫手术台前,追着大汗淋漓的何永言,前后左右,全神贯注的细细观看,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杨神甫尴尬笑笑,就对何永言道:“何神医,我腰上生出一个肉瘤,我无法给自己开刀动手术,我想请何神医给我医治。”
何永言也就来不及多言,上去先行给周德坡进行人工呼吸,再拿过早就配置好“七窍还魂散”的水囊,一口口给周德坡喂下,接着再穴位上捻上银针。
何永言点头道:“好的杨神甫,我可以为你医治。”
今日杨神甫虽是西医,但也是同行,虽亦有中西之争,但也不可失去礼节。何永言虽救人心切,但也不忘礼节在前,那杨神甫也连连点头道:“您请,您请。”
杨神甫闻听何永言给他医治,就猛一把脱去了自己的外衣,接着就看到他腰上长着一个茶碗大小的肉瘤。
这国医医德虽讲究医者有仁慈之心,即使有将兵之疆场的凶险无常,亦也要对患者有崖身饲虎之志。但若是有同行共对患者,亦也要礼退谦让,人命关天处,共使仁慈之心,以免得让同行妒忌,亦或是砸了人家的牌子。
何小六走上去,摸了一把圆溜溜,光亮滑润的赘疣,嘻嘻冲杨神甫笑言道:“唉,我说杨神甫,你让我三哥给你医治,你不怕我三哥害你这洋毛子去死。”
何永言抱拳施礼道:“杨神甫,那我就对不住了。”
杨神甫尴尬笑笑道:“何神医医术高明,医德高尚,我不害怕。”
杨神甫挡住何小六,急急对何永言道:“何先生,你要是能够救活这小孩子,就在这里给我医治。你真要是在这里,我亲眼看着你能够救活他,我就相信你是神医。”
何小六道:“我三哥医术高明,医德高尚,那是对待我们自己人,而对你这洋的毛子,那可就不同了。我看,为避免医治不好你的嫌疑,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何小六早就等不及了,骂一句道:“去你妈的洋毛子,你要是再啰嗦,这孩子就更没有办法救活了。”说着话,就要手术台上去抱周德坡走。
杨神甫不理何小六,走过去紧攥住何永言的手臂道:“肉瘤数月有余,日食无碍,夜眠无疼。可是心绪烦忧,日食渐少,夜寝难眠,唯恐这异国之地,肉瘤质变,抛尸荒野唉。”
杨神甫道:“我早就听人说中国医学玄奥奇妙,博大精深,但我认为那都是道听途说而已。何先生,这个死去多时的小孩子,我们西方医术救不活,你们国医更是无能为力。何先生,你们请回吧,不要耽误我做实验。”
何永言道:“杨神甫不必担心,让我给您细细查看。”说着话,趴到杨神甫腰部,以手大指轻压肉瘤,问其道:“可疼否?”
何永言抱拳施礼道:“在下何永言,尚没有看过小孩子周德坡身体,不敢妄言医好。不过有前例小孩子李德金医好,这周德坡我也亦可一试。”
杨神甫道:“非疼。”
杨神甫冲何永言道:“中国的神医先生,您能救活这手术台上死去多时的孩子?”
何永言肉瘤周围,以手五指轻抓欲提起状,问道:“可疼否?”
周父拉住何永言,对杨神甫说道:“杨神甫,这位就是何神医,您问一问他,看我儿子能否救活!”
杨神甫道:“非疼。”
杨神甫继续摇头说道:“我不信,我不信,这孩子根本就无法救活。”
何永言道:“神甫不必担心,此肉瘤乃良性赘疣也。”
周父道:“我村中毒小孩子李德金,已被何神医救活,我这才来此要回孩子。杨神甫,我把二两银子还给您,您快让我把孩子抱走吧。”
杨神甫道:“何先生,不知这赘疣是何意思?”
杨神甫摇摇头道:“小孩子中毒太久,无可医治。”
何永言道:“赘疣乃皮肤上的离群肉瘤,多而无用,不疼不痒,多为良性,神甫自可放心就是。”
周父道:“是这样杨神甫,我们村来了一位何神医,他能够救活我儿子。”
杨神甫道:“虽是良性无用,但身负此肉瘤,心绪烦忧,还望何先生妙手根除,以解我忧。”
杨神甫道:“孩子已死,你抱去何用?再者说,我为这死去的孩子,也曾经付给你了二两银子。”
何永言道:“也罢,既然神甫相求,我也就不必客气,那就请神甫手术台上俯卧,我好为神甫行针。”
周父道:“杨神甫,我要抱走我的孩子。”
杨神甫走到手术台前趴下身体,何永言对周父道:“周大哥,我行针,也请你认真观看。”
杨神甫看了如此众多的人,手拿刀子的他,刚要怒斥来人出去,接着就看到周德坡的父亲,便问道:“你们深夜造访,来此何事?”
周父抱着儿子周德坡,不解何意。何永言道:“你认真观看我下针方位即可。”
门打开后,何小六就带领何永言一行人进来了。
周父点头,何永言说着话,也是衣摆内,早就拔出一根银针。凝神聚气之中,右手捏银针,手骨骼咯吱吱直响。接着左手大拇指在杨神甫脊椎上下摸,口内轻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这时候,教堂外急促的敲门声,让杨神甫停下手,去开门。
何永言抬头对周父道:“此乃脊椎第十三椎。在其两旁各一寸五分,乃是三焦俞穴位,此穴位下针,目的在于疏通水道。”
当周父带领何永言一行人赶到景州洋教堂时,杨神甫的医疗诊室内,刚刚吃过晚饭的杨神甫。已经把各种医疗手术器械准备好,此时正在把周德坡光光的小身体,平放在手术台上。接着先拿笔,在肚皮上划了一道黑线,然后就拿过一把锋利的刀子,正在比比划划地,准备沿黑线划开周德坡的肚皮。
何永言说着话,手捻银针,以功力揉针进肤内,快速捻转,似手摇铃,退方进园,兼之左右,摇而振之,似虎摇头之状,此乃龙补虎泄的白虎摇头用针之泄法。
小孩子周德坡死过去太久,洋教堂里的杨神甫也是无能为力。周父也就悲伤之中,收了杨神甫二两银子,把死去的儿子周德坡,留在了洋教堂里,给杨神甫做医学实验用。
此时也许有读者会问了,此针法乃白虎摇头泄法,那么龙补针法,又叫何名,应该如何使用?
这周家信奉洋教,那景州洋教堂里的杨神甫懂西医,平日里常为教民诊治一些头疼脑热的疾病,也倒是深得洋教堂四周围人们爱戴。当周德坡和李德金两位小孩子,捉迷藏到储藏白薯的地窖,被地下邪气熏死过去以后。李家找当地国医医治,没有救活孩子,周家也就赶紧抱着孩子,去了景州的洋教堂。
各位读者朋友,那龙补的针法,乃叫做:青龙摆尾。神医何永言自会在以后的行医中,给各位读者朋友们演示。
何永言道:“不好,我们要快快赶到洋教堂,否则孩子就要被解剖了。”
好的闲言少叙,书归正传,且说何永言在杨神甫的三焦俞穴位上,以白虎摇头的泄法,用下银针以后。又相继一边给周父解说演示着,继续在杨神甫的肝俞穴和合谷穴上,也采用白虎摇头的泄法,用上了银针。
周父道:“他说是要拿死去的孩子做试验。”
不多大会儿功夫,就看杨神甫腰上光亮圆滑的赘疣,就出现了皱纹,继而以手轻按,竟然萎缩内消了。
何永言急问道:“神甫说留下孩子何用?”
何永言命何小六卸下银针,自己衣服下摆内收起来,就看杨神甫起身手摸变小、变软的赘疣,开开心心说道:“何先生真乃神医也,这几根小小的银针,竟然有着如此奇特的疗效,如果不是在我身上亲自试验,我绝不敢信。谢谢神医,在下佩服,佩服。为表示对何神医的感谢,我也有一礼品送给您。”
周父道:“景州距家八里多地的路途,孩子死了,抱回来也是埋掉,人家给了二两银子,我就应了。”
何永言道:“此赘疣使针,平淡无奇,杨神甫不必言谢,礼品我自不收。”
李老汉道:“哎呦,你怎么那么傻呀,干嘛不把孩子抱回来呀。”
杨神甫道:“礼而不收,我心担忧,余下赘疣,何神医何时根除?”
周父心急道:“孩子已死,我要从教堂内抱走,杨神甫给了我二两银子,让我把孩子留下。”
何永言道:“余下赘疣,明后两天,再行使针,即可痊愈。杨神甫不必担心,今日我们也就回去了,只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拜访。”
李老汉急急说道:“我家孙子李德金死去要埋,去墓地遇到进京的何神医,被神医救活,你赶紧把你死去的孩子抱出来呀。”
杨神甫道:“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
周父道:“小子德坡,午后送到景州医治,杨神甫救治无效,小子短命而亡。”
说着话,杨神甫跑出房间。一行人看神甫离屋,周父就抱起孩子,何永言还有何小六,以及刘震雷等也就走出房间,准备归家回去。然而,就在几个人刚刚走出房门口之时,就见那杨神甫,手握着一把银白色的左轮手枪,又匆匆忙忙赶回来,高声叫道:“不要走,不要走,都不要走。”
李老汉道:“你们家德坡呢,快快抱出来,让这位济南府来的五龙潭神医,给瞧一瞧。”
刘震雷腰刀刷得一下拔刀出鞘,何永言护住了周家父子。何小六也大叫一声不好,迎头就冲杨神甫扑了上去。
一行人到了周家后,死去孩子的父亲,心情忧伤中,问李老汉道:“李大叔,您带外乡人来,有何事情?”
何永言针灸医治了杨神甫的赘疣,一行人要走之间,那杨神甫却拿了一把银白色的左轮手枪跑出来,拦阻住大家不让走。
李老汉说好,然后吩咐家里人做好酒菜,好等何神医归来后食用。接着也就带领何永言三人,去了周家。
大家惊恐之间,何小六跑上去,一个箭步下身体跳起来,轻拍杨神甫拿枪的右肩膀。就顿看杨神甫手枪落地,右半身麻木中哎呦、哎呦叫着说道:“何神医,快快救我。”
何永言对李老汉道:“大叔,我们还是赶紧去周家,赶紧去医治有病的孩子要紧。”
何小六骂道:“死洋毛子,我家三哥,为你治病,你竟然还要拿枪害我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
李老汉抱着救活的孙子李德金归家,李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十口子人,全都大喜过望。就赶紧张罗着又是杀猪;又是宰羊,高高兴兴中,要热情款待何神医和他的两位朋友。
杨神甫道:“小兄弟,我不是要害你们,这银质木柄的左轮手枪,乃是我送给何神医的礼物。”
多年前,李老汉从老家山东逃荒去关外,途经此地一处高坡,捡拾了一块儿黄金。也就认为此地是风水宝地,关外也不去了,一家人就开开心心地在此地建房住下。后来又有周姓、潘姓、吴姓、王姓等等人家到来,形成了一个村庄,也就叫做得金坡村了。
何永言走上前,一把解开了杨神甫的穴道,并把左轮手枪从地下捡拾起来,递给杨神甫道:“您请收好,我是不收礼的。”
李老汉开心前面带路,何永言、刘震雷、何小六三人,也就随后而行。
杨神甫道:“神医为我医病,自是万分感谢,想当今兵荒马乱岁月,何先生出门在外,凶险难知。我送这把左轮手枪给何神医,是让您防身护体用。”
刘震雷道:“何贤弟,既如此,那我们就一同前去。”
何小六道:“我三哥无影鞭法出神入化,何须你这还需要开动机关的西洋火器。”
何永言道:“刘兄,有病人在眼前我不诊治,若让我走,我会悔恨终生。小时候,家父就常对我讲:我华夏医道,如佛之崖身饲虎,儒之恩心天下,将兵之疆场,侠之剑胆琴心,道之物我无欲无求。医者,岂可置患者生死于不顾。”
杨神甫道:“我是好意,只为感谢何神医。”
刘震雷道:“哎呀,我的好兄弟,咱们进京如果没有紧要事情,你自可前去。可目前,总镖师在京城可是苦等着你进京啊。”
何小六道:“你这洋毛子,谢人有你这么谢法的吗!今晚上,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们这洋毛子的奇特礼节。你看你,不让我们走,就关门。为了感谢我们,还要拿出枪来相送。我明白了,知道你是送礼,我这要是不明白,还以为你要开枪害我们。洋毛子啊洋毛子,我可是服了你了。”
何永言道:“刘兄,这人命关天的大事就在眼前,我既然已经知道,就不能够袖手旁观。”
杨神甫嘻嘻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家。大家今晚就不要走,就住在我这里好了。”
李老汉抱着孩子道:“这位恩人,我说话是真,家就住在前面的得金坡,村中邻居孩子周德坡,确实和我孙子一样中了地窖邪气病亡。还望几位恩人,前去医治。”
何小六道:“得、得、得,你这里我们可不愿意久留。”
刘震雷下马道:“何贤弟,这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外,我们岂可信他村翁所言。”
何永言道:“谢谢你神甫,明日上京城,事情不能够耽搁。改日有机会,一定再来拜访。”
何永言牵着马道:“兄长意思我理解,可是这大叔村上,还有一位重病的孩子,我们不能够置之不理。”
杨神甫道:“好好,只是我这赘疣,何神医你说,明后两天再行使针,即可痊愈。你要是不回来了,我这赘疣怎么办?”
大树下李老汉怀抱着自己的孙子,粪萁子也不要了,正欲带领何永言回家。刘震雷马上赶过来,拦住去路道:“何贤弟,京城总镖师王子斌等您心切,万万不可耽误行程。”
何永言笑语道:“哈哈哈,神甫不必担心,我刚才使针时,已把使针手法传授与周大哥。我走后,明后两天,自有周大哥为你使针。”
何小六就在马上,向刘震雷诉说了何永言要去救人的事情。刘震雷心急,撇下何小六不管,就赶紧打马来到小河边的大树下。
杨神甫道:“他行吗?我不放心。”
何小六于是骑马赶路追寻刘震雷,也正好遇到刘震雷回来寻找二人。刘震雷马上急问道:“何贤弟呢?”
何永言道:“没事的神甫,其实今天使针,已经解除赘疣,明后两天使针,只是巩固一下而已,不必担心赘疣不除。”
何永言道:“你快去前面寻找刘震雷兄长,这目前救人要紧。”
杨神甫道:“以后何神医一定要到我们景州教堂来,我想跟何先生学习针灸手法,还可以举荐何神医到我们欧洲行医。”
何小六拦阻道:“三哥,刘震雷兄长还在前面等我们呢,进京要紧,不要耽误大刀王五的邀请。”
何永言连说感谢,一行人终于辞别杨神甫,连夜赶回得金坡村去了。李老汉家早就做好了饭菜,一行人吃过喝过,也就睡了。
何永言道:“那也好,我们先去你家看看。”
第二天,何永言又为李德金和周德坡,开了张药方,嘱咐李家、周家煎服喂药。李家和周家自是万分感谢,并苦留何神医多住几天。何永言拒绝两家人谢意后,也就和何小六、刘震雷骑上大马,走上了官路。
李老汉道:“恩人啊,我们村上还有一位名叫周德坡的孩子,亦也是和我孙子一样,地窖下中邪气而亡,我还想请先生去给诊治。”
三个人,一路过沧州、静海、天津、廊坊到北京,自是平平安安。这日午后时分,终于来到了位于半壁街的源顺镖局。
何永言说道:“大叔,孩子亦无碍,您也不必言谢,我还赶路要紧。”
刘震雷命小伙计带走马匹,然后就领何永言还有何小六,来到镖局后院拜见总镖师大刀王五。
何永言命何小六收拾好东西,就要走,李老汉却跪倒在地下,死死地拽住何永言的衣摆,说什么都不让走。
大刀王五正在午睡,闻听何神医来到,连外衣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匆匆忙忙起身开门相迎。
早就耳闻五龙潭神医今夏初,济南府治霍乱,救了无数人的性命。现在看来,这五龙潭的神医,绝没有虚传啊,李老汉内心万分感谢。
何永言门口抱拳施礼道:“书生来迟,拜见王镖师。”
此时就看李德金手脚蜷曲,口中也忽悠悠喷出来一口气息。小孩子李德金终于被救活过来了,这原准备要墓地里埋掉的孩子,竟然让一位过路的年轻先生,给救活过来了。
大刀王五不及回礼,就一把拉住何永言双手道:“孙神医,你可来了,哎呀,还有烧饼神拳兄弟护驾,受累,受累。”
何永言鬼市上右手捻银针,食指向前,出针一捻一放,如鸟飞腾,此乃凤凰展翅之针法。突然间,李老汉大哭一声,就跪倒在何永言身前,哭喊道:“恩人啊,我孙子活过来了,恩人啊,老天有眼啊。”
何小六道:“何小六见过镖师。”
何永言一喜,随即拔下口中含着的银针,右手大指寻到水沟穴,也即是人中穴,又称鬼市、鬼客厅。此穴位用针作用在开窍启闭,苏厥救逆,清热化痰,凝神阵痛。
大刀王五道:“远道而来,快快进屋,快快进屋。”
何永言舒一口气,面王穴上不留针,有何小六接过收好。这一面王鼻头上用针,主治惊厥、昏迷、小孩子窒息。现在李德金虽然没有苏醒,不过鼻头上已见血珠,这总算是有了一丝生命复苏的迹象。
刘震雷去沏茶倒水,大刀王五穿上外衣,请何永言和何小六坐下。就先对刘震雷道:“震雷,你先去告知谭嗣同,就说神医已到京,可以随时面圣医诊。”
何永言大汗淋漓,何小六一旁左右照应着,李老汉插不上手,只是一旁焦急万分的观看。何永言看看小孩子李德金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接着又在衣服下摆内,拔出两根银针,一针含在口内,另一针手捏着以点刺向上斜插,就在李德金的素髎穴,也即是面王鼻头上用针,点出了血珠。
刘震雷把茶水给端过来,拜别何永言和何小六去谭嗣同处,咱们暂且不表,且说这大刀王五见到何永言,喜形于色之下,就忍不住说道:“孙神医不来,子斌我寝食难安啊。”
何永言左手大指在李德金身上按住穴位,右手持银针,就在小孩子李德金的风府、内关、合谷、太冲、风池、完骨、天柱、四神聪等穴位上,以泻法用捻插上了一根根银针。
何永言道:“王镖师,我本不姓孙。这次耽误约期,自是一言难尽啊。”接着何永言也就把自己和书童何小六秋闱大比路途失忆后失散,一直到婚礼上何小六被擒,朱大海等一行人劫法场等等事情,简要给大刀王五说了一遍。
何永言衣服下摆内拔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静静观看着生气仍然皆无的李德金,沉吟许久,眉目紧皱下,就在凝神聚气之中,那捏在手中的银针早已经聚集了杀虎擒龙的力量。晚风吹过来,那捏在手中的银针,就发出了一阵阵细微的金属奏响。
大刀王五一边听;一边就内心琢磨道:这不是孙神医的何永言,难道就是谭嗣同一开始让我邀请的朋友?于是,也就忍不住问道:“何神医可否认识谭嗣同?”
何永言手托水囊,靠近小孩子李德金的口,一点点,一滴滴给小孩子灌进了口内。小孩子李德金在小河边的大树下,静静地仰躺着。晚风吹过来,太阳已沉入到小河的水中。西天火红的金光,照映在水流中,满眼的金黄下,小河内缓缓流动的河水金波荡漾。
何永言道:“认识,自是认识,想我去年到济南府秋闱大比,曾在旅途中救治谭先生中暑。”
何永言急命何小六拿过水囊,然后从怀内掏出一只丫丫葫芦,打开塞,水囊内倒上一小撮“七窍还魂散”的药末,再拔下头上的三根发丝,用火镰打出火,待三根发丝燃成灰烬,用手搓成面,也装进了水囊内。
大刀王五更是大喜,二人正亲热言谈之间,小伙计进来告知:“谭嗣同随刘震雷到了。”
从中午到黄昏,小孩子一直没有救转过来,李老汉也就把死过去的小孙子,装进粪萁子里背着,准备在天黑前埋到墓地里去。李老汉巧就巧的是,他恰恰碰到了北上京城的何永言。此时,何永言已经来不及多想,单膝跪地的他,一手捏住小孩子的鼻子,一低头就嘴对嘴地趴在小孩子李德金的脸上,深吸一口气,就吹进了小孩子的腹中。一口,两口……小孩子的肚子渐渐地有所鼓起。
大刀王五对小伙计言道:“快快有请。”说着话也就起身和何永言,还有何小六迎接谭嗣同。谭嗣同走进门来,一看到何永言和何小六,他那抱拳施礼放到胸前的手,就一下子放开,紧跟着就一把抓住何永言的手臂道:“何贤弟,真的是你吗?去岁一别,为兄我日日想念。“
原来,这个李家的小孩子名叫李德金,他和一个周家名叫周德坡的小孩子,二人一起捉迷藏,藏进了储藏白薯的地窖里,半天也没有出来。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大人们找不到孩子,四处寻觅下,终于从地窖里把孩子抱出。可是这两个孩子,都早已是身体冰冷,没有了任何生命的气息。李老汉三辈单传,只有这么一棵独苗苗,小孩子的父母早已经哭晕了过去。
何永言道:“小弟迟来,多有得罪。想今生还能够见到谭嗣同大哥,真乃是缘分啊。”
何永言接着手抚脖子和腋下脉搏,仍然是不见生命的踪影。也难怪,真要是还有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谁家也不会把自己有病的孩子埋掉。
大刀王五请众人坐下饮茶叙旧,谭嗣同了解到何永言这一年多来的奇特经历后,自也是感慨万千。
老汉慌慌忙忙把全身青紫,浑身早已冰凉的光屁股小孩子,从粪萁子里抱出来,就放到了小河边的大树下。何永言单膝跪地,手抚小孩鼻息全无,在三指搭脉细细号过脉搏,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何永言不待多言,自是关心皇帝的病情,于是也就问道:“皇帝病情如何?”
何永言一把拉起老汉,说道:“大叔请起,快把你家孙子抱出来放好,我方可一观。”
谭嗣同道:“光绪皇帝因幼时心情抑郁,精神不快,造成身体积弱,难以抵挡疾病的侵袭,留下了难以愈治的病根,现在变法图强,日夜操劳,身受旧病所累,身况愈下。前日晨,皇帝去颐和园为老佛爷请安,受了斥骂,两日来闷闷不乐,已经病倒了。”
老汉这次听清了,扛着粪萁子匆匆忙忙跑到何永言身前,把粪萁子地下一放,扑通跪倒在何永言身前哭喊道:“先生啊,您可是五龙潭的神医?您要救救我的孙子啊。先生,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啊,三世单传,我们李家不能够绝后啊。”
何永言道:“谭兄,何时进宫面圣,我自当倾尽所学,力助皇帝安康。”
何小六道:“我家少爷,乃是医生,在济南府人都称五龙潭神医。他要我把你叫住,是想看一看你粪萁子里的孩子。”
谭嗣同道:“当今朝野混乱,老佛爷一行人反对变法,对当今皇上病情不但敷衍了事,而且还派人监视甚紧,我们还是等天黑后去即可。”
老汉停步,又回头看看远方树下的何永言,就问何小六道:“小兄弟,你说啥?”
何永言点头说好,何小六一旁插话对何永言道:“三哥,这狗皇帝昏庸无能,我们何必为他医病。”
何小六急了,心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见过你这样不近情理的人,也就真想冲上去打他几拳。可又一想,人家也不知道自己的三哥是神医啊,再者说人家老汉,家中小孩子死了,肯定心伤。于是,何小六又跑过去拦住老汉去路,就大声喊道:“大叔,我家少爷是医生,他要帮您医治粪萁子中的孩子。”
何永言道:“何小六不得无语。”
老汉不耐烦道:“你家少爷有事,是问路,还是歇脚住店,我都无可奉告。”老汉说完话,扭头就要接着离开。
谭嗣同道:“不要责怪何小六兄弟,他的话语,也是有一定道理。想当初我进京授予四品卿的官衔,也是决心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一心一意辅佐皇帝变法。”
何小六道:“大叔,我家少爷有事,是让我叫你。”
何永言点头。谭嗣同却摇头道:“然而,事事难以预料,前几日皇上想要开懋勤殿,设顾问官,命令我起草诏书,就派太监拿了历代皇帝的遗训给我,说康熙、乾隆、咸丰三代皇帝都有开懋勤殿设顾问官的先例,要我查出来写在诏书中,准备亲自到颐和园向西太后请示。”
老汉因为差一点没有摔倒,回身怒气冲冲道:“小侏儒,你家少爷有事,我也有事,你不看我这正忙着去墓地吗!”
何小六插言道:“谭大哥,那西太后批了吗?”
何小六想到此,看老汉的脚步还愈走愈快,于是,也不再搭理老汉。而是追上去一伸手,就把老汉粪萁子里的死孩子,那耷拉着的小腿给抓住了。然后轻轻一拉,老汉一个趔趄,身体倒退着就要摔倒。何小六又赶紧松开死孩子的小腿,一把托住欲倒的老汉道:“对不起大叔,我家少爷叫你有事。”
何永言以手再次制止何小六休要插嘴。
何小六生气,心说我家三哥神医圣手,能够叫住你,肯定是要帮你医治这粪萁子里的死孩子,这是多么大的恩情啊。你这老头,叫你留步,你不言不语,还非要前行,真乃是没有礼貌。
谭嗣同继续言道:“今日退朝回来,皇帝想要开懋勤殿,设顾问官的圣旨终于没有下达。我这才明白皇帝和老佛爷水火不容,光绪皇帝无权,又不敢擅做主张,这也和何小六兄弟说的昏庸无能差不离吧。”
老汉看看何小六矮小的身体,又是一位陌生的外乡人,也就擦一把脸上的眼泪。不言不语着绕过何小六,继续前行。
何小六道:“谭大哥,既如此,那就更不必要我三哥为他诊病了。”
何永言看老汉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就命何小六快快拦住前面行走的老汉。何小六也就匆匆忙忙跑过去,走到老汉身前,挡住老汉的去路道:“大叔,我家少爷请您留步。”
谭嗣同道:“何小六兄弟有所不知,皇上安危,关系到我和多人的生命大计。一旦皇上病重,那老佛爷还有她身边的一帮守旧权贵,她们又岂可会善罢甘休。特别是那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荣禄,早视变法维新大臣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自湖南进京以来,就多次密谋暗杀与我。如若我们失去皇上庇护,想我还有康有为、梁启超、杨深秀、林旭、杨锐、刘光第、康广仁、徐致靖、张荫桓等人,也都会性命不保啊。”
老汉也许是没有听见;也许是沉浸在伤痛之中,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何永言。于是,背着粪萁子继续前行。
何永言闻听大惊,失声言道:“哎呀,谭兄,原来这皇上病情背后,竟然还有如此众多的危情存在。”
流着眼泪的老汉,背着粪萁子里的死孩子,从何永言身旁走过去后。何永言急急起身喊道:“大叔,前面那位大叔,请您留步!”
大刀王五道:“何神医,如若不是有此等干系,想我又会如何委派刘震雷亲自去山东接你。”
你说怎么着?原来那老汉粪萁子里背着的,竟然是一个身体光光的,四五岁大小孩子的尸体。
谭嗣同道:“皇上病情,事关重大,唯有贤弟这样医术高超的知心故友,方可相托。如不然,一旦走漏消息,则也关系到何贤弟你的性命安危,也亦请贤弟三思而行之。”
何永言最初也没有在意,可是等老汉从自己身旁经过时。何永言偶然粪萁子里一瞥,竟然吓了自己一跳。
何永言道:“皇上病情既然牵连到谭兄,还有众多谭兄朋友的性命,我何永言即使去死,亦也死不足惜。请谭兄放心,我既然来京城,又承蒙谭兄及王镖师对我如此看重,那么此番前去皇宫看病,即使有刀山火海,我自不会退缩。”
太阳快要落山了,小树下休息一阵的何永言站起身,看看远方早已不见了刘震雷的身影,也就招呼何小六去牵马,准备赶路。这时候,就看走过来一位身背粪萁子的老汉,揉着流泪的眼睛,一路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大刀王五听了何永言激情澎湃的一席话,走过来拍一把何永言肩膀,也改口神医为兄弟道:“我的好兄弟,怪不得谭老弟让我千里遥远的去山东请你。原来何兄弟不但医术高超,而且还有一副侠肝义胆的胸怀啊。”
何永言也就下马,让马儿去河中喝水。何小六骑马好玩,一路上走走停停,总是跑在最后。他骑马赶过来,看三哥下马,自己也就下来陪着三哥。就这样两匹马儿到小河里喝水,二人也就坐到小河岸边的一棵大树下,掏出携带的干粮和水囊,也吃一些东西,喝几口水,稍作休息。
谭嗣同道:“何贤弟医术高超,医德高尚,能为朋友,把生死置之度外,更是让人钦佩。”
原来那何小六和何永言骑马经过一条小河时,小河里清亮亮的水流,让何永言胯下一路奔跑的马儿,停下足后,无论如何鞭打,就是不走了。看来在火辣辣太阳下,奔跑了大半天的马儿,实在是太渴了。
何小六听此,急急插话道:“谭大哥,这哪是给皇上瞧病啊,这正经一个不次于上法场啊。我看干脆你和我三哥,还有你刚才说的一些人,我们都赶紧一走了之得了,省的把什么生死都置之度外。”
内心一阵慌乱的刘震雷,只好打马回去,一路寻找何永言和何小六。
谭嗣同道:“何小六兄弟,我也想一走了之,可是你不明白,当今中华大地,民生凋敝,风景不殊,山河顿异,我帮皇帝,毕竟也是一条拯救国之安危的出路啊。”
刘震雷内心只怪自己跑得太快,也就只好勒住马缰绳,稍作等候。然而等候了一阵功夫,却还是不见二人的身影。心里就说:不对呀,他们即使马慢,也应该赶过来了,可别喽出什么事啊。
何永言道:“谭兄一心报国,何永言我为之感动,也请谭兄放心,我必当以死鼎力相助。”
北方的七月,大地上西去的骄阳依然似火,三批快马一路狂奔下,官道上扬起一路尘土。刘震雷的马跑在最前面,心急的他不断鞭打着马屁股。可是等刘震雷快速奔跑的马匹,在跑过一段弯路后,再回头看身后的何永言和何小六时,却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谭嗣同紧紧握一把何永言的手道:“有贤弟相助,我自安心。皇上一旦病情康复,就能够有体力治国,想他年轻,不愁来日大权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