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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抿了一口说:“愿上帝保佑。”

盖万唱了起来:“保佑所有的中士和准尉军官,保佑所有的下士还有他们流血的儿郎!喝!”

他又一次喝光杯子里的酒,倚靠在砧板桌上,喷着粗气,气愤地说:“我跟你说,要是那个浑蛋再多说一句,我就宰了他。”

我喝了一口,附声道:“愿上帝保佑。”

“他不过是个傻瓜。”

“喝!”

“你在替他说话?”盖万的下唇颤抖着。

要不是他说“保佑”,我都想不起来他曾在英国统治下的塞浦路斯受过教育。

“没有,没有,但是他值得你去杀吗?”

“海这边是没什么指望了,所以兄弟,喝吧,愿上帝保佑!”

盖万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现在,他的双唇都在颤抖,好像是因为我的问题让他陷入一个陌生的困境,于是不得不开启另一个思维模式来应对这个挑战。

“好。”

哈穆尔夫妇恰好在这时过来准备送晚餐,我看到老头儿注意到这边的情形。他开始和盖万说话,说的是方言,我甚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似乎有点儿作用。盖万几次咧嘴笑了笑,甚至还开口大笑了一次。他仍然不停地喝酒,当我想溜回房间时,突然发起脾气。

他又给我添满酒,并将杯子推给我,说道:“干杯。”

“你去哪儿?”

这两句都是土耳其语脏话。我感觉到它们都是在骂费舍尔的,因此什么也没说,继续吃自己的饭。

“你要干活儿,我就不在这儿碍事了。”

“Pislik!”他说,“Domuz!”

“你给我坐下。你是我厨房里的客人,却什么都不喝,什么意思?”

盖万重新坐下,下唇剧烈地抖动,以至于当他想一口灌下杯子里的白兰地时,大半杯酒都顺着他的下巴流了出来。他重新倒满酒,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满满一大杯白兰地。

费舍尔朝他吼了回去,然后不等盖万回答,就转身离开厨房。

我又抿了一口。

盖万开始站起来嚷嚷。

“喝!”

我没想到的是,费舍尔也同样说起了土耳其语,我猜盖万也没想到。

我喝着酒,努力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然后等他不注意的时候,设法将杯子里一半的白兰地倒进水槽。但是好像没什么用。因为盖万一注意到半空的杯子,就会再次将其倒满。

盖万用土耳其语作答,我只听懂了其中的一个词:kuzu,小羊羔。

晚餐时间定在8点半,那时候盖万站都站不稳了,是哈穆尔太太帮忙摆的盘。盖万拿着酒杯,靠在桌子上,笑嘻嘻地看着她将炖锅里那些令人反胃的东西舀起来放到餐盘上。晚餐最终送了过去。

“我想知道。”

“愿上帝保佑!”

“说了你也不知道。”

“愿上帝保佑!”

“什么菜?”

“喝!”

盖万哆嗦着嘴唇:“那是给我们仆人吃的。按照这里的习惯,给主人和客人的还有更重要的菜肴。”

这时,餐厅那边隐隐约约地传来一声大吼。然后,走廊的门被撞开了,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听到利普小姐在喊“汉斯!”,接着就看见费舍尔进了厨房,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盘食物。

“那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吗,”这时,费舍尔看到我的盘子,道,“啊,我知道了。意大利烩饭,是吗?”

盖万朝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费舍尔就在这时用土耳其语吼了些什么,然后将盘子一把扣到他的头上。

“都做好了。”盖万不屑地冲他挥了下手,再次转向我。

盘子撞到盖万的肩膀,然后又掉到地上,但是还是有很多食物挂到他的脸上,肉汁顺着他的工作服往下流。

费舍尔没有理会他的邀请,只道:“我来问一下你今晚准备做什么饭。”

费舍尔依然在大喊大叫。盖万呆呆地望着他。然后,在费舍尔说完最后一句脏话准备转身离开时,盖万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嘴角却扬起无辜的笑容。

盖万抬起头,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友情万岁。”他心情愉悦地说道,同时拿起一个脏杯子,“来一杯,先生?”

我朝费舍尔大喊了一声小心,但他已经出门进了走廊。盖万猛地跟了上去。等我追到门口的时候,费舍尔已经节节败退,大声叫喊着救命。他高举双手试图自保,脸上被砍了一道口子,有血顺着伤口往外流。盖万像疯子一样拿刀对着他砍。

“盖万!”费舍尔道。

我冲上前去,抓住盖万挥刀的手臂,哈珀也在这时从餐厅进入走廊。

盖万用切碎的鸡肝和甜椒制作了非常美味的意大利烩饭。费舍尔进来时,我正在吃第二碗,同时还劝盖万多吃点儿。

“Senden illallah!”盖万吼道。

我们在厨房里吃晚饭时,盖万的麻烦来了,更确切地说,是我在吃饭而他在灌更多的白兰地时。那时大约是7点,他从6点开始就在一杯杯地喝。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一瓶酒已经被他喝掉了将近三分之一。他还没有完全喝醉,但肯定也不算清醒。

接着哈珀一记手刀从侧边砍向他的脖子,他立刻就像个空麻袋那样倒了下去。

我不知道是应该立即再跑到下面的公路去向监视车报告,还是等到晚些时候汇报地图的时候再说,但我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如果东西还在汽修厂,那么明早可能依然会在那里;如果它已经被运往其他地方——这种可能性看起来也更大,那么破坏已经形成,再晚两三个小时也没什么区别。反正,我是不想再跑一趟了。我觉得自己这一天冒的险已经够多了,还不得不去找那该死的地图。我觉得自己的选择非常明智。我受不了放马后炮的人,但现在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真正犯错的人是图凡,而不是我。

费舍尔的胳膊和手都在流血,他站在那儿看着它们,就好像那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拆门板的人犯了我长期以来都非常小心避免去犯的错误。他用普通螺丝刀去卸十字头螺丝,结果在金属上留下划痕和亮痕,还在皮革上留下工具划过的口子。当然,如果不仔细去看,没有人会注意到它们,但是我对于车门板以及那些藏在它们后面的东西非常上心,即使是最轻微的痕迹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把四扇车门都查看了一遍,立刻就意识到它们全被拆下并重装过。从开关门时车门铰链咬合感的变化来看,我还知道藏在车门里面那些重物已经被人取走了。据推测,它们应该是在西班牙领事馆附近的汽修厂中被拿走的,至于被拿到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哈珀瞥了我一眼说:“把车开过来,快。”

总之,当我往回穿过马厩场去看车时,还满脑子想着配件的问题。我先是看了一下后车厢,确认没有东西放在那里;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发动机。一般来说,人们可以通过污垢和油渍来判断发动机的更换时间。当然,我一无所获。直到我打开车门,想看看杂物箱里是否有东西被落下时,才注意到门上的划痕。

我把车停到台阶下面,直接从前屋走了进去,现在似乎不是讲究礼仪的时候。

显然,我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想到车门的。但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原因,我没有往那方面想,那就是:凭借我个人的经验,我知道拆换一块门板要花多长时间,而费舍尔在汽修厂的停留时间连一扇门里的东西都卸不完,更不用说四扇了。我当时没有想到他可能只负责指挥而不是实际动手操作的人。而且我敢说,图凡也没想到。要不然的话,我完全可以避免之后的惊险遭遇。

费舍尔坐在大厅旁边铺设着大理石地板的洗手间里。哈珀和利普小姐在用毛巾包扎他的胳膊和手。米勒试着替他处理脸上的伤。哈穆尔夫妇来回地跑。

在我们转身往欧宝走时,我穿过马路,重新走上车道。我现在需要好好想一想。从昨晚我在院子里偷听到的他们的谈话内容来看,可以确定费舍尔当天有某项特殊任务在身。他已经做完了吗,还是尚未去做?开车去伊斯坦布尔,带着其他人一起去享用顿美餐,似乎算不上特别。另一方面,特意让我留下来也很奇怪,而伊斯坦布尔的汽修厂之行同样很奇怪。林肯车并没有什么问题,也不需要任何配件。为什么费舍尔不和其他三人一起去迪万?为什么他要多留一会儿?

哈珀看到我进来,指着哈穆尔说:“问问这个老头儿从哪儿能找到最近的医生。不要医院,要私人医生。”

“那行。”

“我来问。”费舍尔咕哝道,脸色灰白。

“有人会。”

我抓着哈穆尔的胳膊,把他推到前面。

“我尽量。你跟他说他们出去时,我搜索了他们的卧房,但是没有找到地图。今晚我会试着去搜客厅。等我汇报时,可能已经很晚了。你到时还会在这儿吗?”

哈穆尔说,萨热耶尔有两位医生,但最近的一位位于另一头的布与可达尔郊区,可以打电话叫他过来别墅这边。

“去了伊斯坦布尔贝伊奥卢。他们把车开到西班牙领事馆附近的一个汽修厂。那里提供美国车的配件。开车的费舍尔和车一起在那里待了10分钟。另外两个男人还有那个女人则步行去了迪万酒店,并在那里吃了午餐。费舍尔后来在那里和他们会合,也用了午餐。然后他们走回汽修厂,取车并回到这儿。图凡少校说你今天会汇报地图的事。”

费舍尔把哈穆尔的话转告给哈珀,哈珀摇摇头说:“我们去他那儿,给他500里拉,就说你被电风扇绊倒了,应该很好解决。”他又看向利普小姐,说:“亲爱的,你和利奥最好待在这儿,人越少越好。”

“他们说不用我开。他们今天去哪儿了?”

她点了点头。

“好的,你今天怎么没开车?”

“我不知道怎么去这位医生家,”我说,“能带上哈穆尔给我们指路吗?”

我说:“他们明天会有危险的举动。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是听到了一部分谈话,觉得有必要通知图凡少校。”

“行。”

“怎么了?”此人长了一副严肃无情的警察样,肤色发黑,穿着燕麦色衬衫,口袋上系着扣子。他说的是法语。

哈珀和费舍尔带着多条新毛巾坐在了后边,哈穆尔和我坐在前面。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有人从后面跟上我,和我并肩而行。

医生的家顺着海滨路要跑上两英里。我们到达时,费舍尔让哈穆尔和我一起在车里等着。因此,我没法走过去告诉欧宝车里的人发生了什么。不过我估计,他们稍后会向医生打听。哈穆尔用手指摸了一会儿车子座位上的皮革,然后蜷缩在上面准备睡觉。我本来想试试能不能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下车,但是一听到开门声,他就立即坐了起来。然后,我就坐在那儿抽烟。现在想来,我当时应该写个条子装进烟盒里,告诉他们车门的事,然后把它扔出去,哈穆尔肯定不会察觉。但是那时候,我仍然认为自己可以稍后进行口头汇报。

欧宝车就停在渔码头附近。我溜达着走过去,看到车里的人正在盯着我。我从车旁经过,并说了句:“图凡。”

哈珀和费舍尔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费舍尔乍看上去还不算太糟糕,脸上的伤口贴着一块整齐的纱布,左臂挂在那种用于轻微扭伤而不是重伤的支持性臂悬带里。但是当他走近时,我看到他的双手和两个前臂都被大面积包扎,而且左手还窝着一个厚衬垫,用来固定手指。我下车为他开门,从他身上能闻到消毒剂和消毒酒精的味道。

我回到厨房,里面没人。我找到一瓶盖万的白兰地,喝了点儿酒,抽了根烟,再次冷静下来。然后,我走出屋子,沿着车道往公路走去。

他和哈珀一言不发地上了车,一直到别墅都没人说话。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我就注意到车门内板已经被拆开过,那么哈珀、利普和米勒之后的际遇肯定会大为不同。但是我没有注意到,我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去看一眼。事实上,我当时依然心慌意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努力表现得自然一些。而停车入库只是为了想让人看到我在外面干活儿。

米勒和利普小姐在露台上等着。我把车开进院子,他们也顺着台阶走了下来。我为费舍尔打开车门。他下了车,越过他们进了别墅,依然什么也没说。哈穆尔已经朝自己后面的住处走去。米勒和利普小姐则围到哈珀跟前。

我最终溜进自己的房间,没让人看到我的狼狈样。等我收拾好,换了件衬衫后,又下楼去了车那里,把它停进车库。

“他怎么样了?”米勒问道。他问得丝毫不含有任何关切之意,只是迫切地想获得信息。

阳台距离露台屋顶只有4英尺高,我下去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但是等到从露台往下爬时,就遇到麻烦了。我真的是天生就不擅长攀爬,只能试着用格架做梯子,结果失去控制,最后抓着墙边一棵桃树的树枝,滑到地上。

“左手的一处伤口缝了七针,另一处缝了四针,胳膊上缝的针更多。右前臂缝了七针。其他伤口没有那么深,医生能够包扎,给他开了一些镇静剂和止痛药。”他看向利普小姐说:“厨子去哪儿了?’

接着是亲吻的声音。我看了下自己的手表,现在是3点20分。我又等了10分钟,估摸他们已经睡着,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将其中一扇拉开。外面刮过一阵阵的小风,我特意放慢动作,以防卧室的门抢在我出去前被风刮开。然后我慢慢钻出窗户,小心移动到阳台上。

“走了,”利普小姐说道,“他醒过来时,问能否回自己房间。我们答应了。他收拾好行李,就骑着自己那辆小摩托走了。我们没去阻拦。”

“放心。”

哈珀点了点头。

“明天一定要小心些。”

“但是费舍尔……”米勒张嘴想说话,一口牙齿就好像要将人生吃了一样。

“怎么了?”他也迷迷糊糊的。

哈珀强硬地将他的话打断说:“我们先进去,利奥。”然后,他又转身对我说:“亚瑟,你先去停车,但是我等会儿可能会用车,去彭蒂克一趟,所以你别走远。去厨房喝点儿咖啡吧,这样我也知道去哪儿找你。”

“亲爱的。”她懒洋洋地说道。

“好的,先生。”

很快,又一轮开始了。最后,等他们精疲力竭时,他们确实体面地去了浴室。听到水流的声音响起,我爬到椅子上,用房间的钥匙去推动插销。等到哈珀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我已经打开了插销。我不得不再次等待,直到他们睡着。不过,直到利普小姐开口说话,我才知道她已经回到哈珀的床上。

我回到厨房时,发现碗碟已经被人洗过了,连房间也被打扫过了,肯定是哈穆尔太太。炉子里烧的炭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但我也没兴趣重新烧旺。我找到一瓶红酒并将其打开。

“那不是放烟灰缸的地方。”

我有点儿焦躁起来,现在已经快10点半了,无线电播报的时间是11点。虽然我并不是非常介意自己错过一个“急需你方进展汇报”,但是车门的事情还没报告始终让我感到心神不宁。显然,费舍尔受伤的事是个意外,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作出改变。如果这些改变里包括要我连夜把哈珀送到彭蒂克再送回来,那我必须通过烟盒把消息送出去。为了防止哈珀突然进入厨房,我进到洗碗室里面,从架子的衬纸上撕下一块写道:“车门已经空了,检查西班牙领事馆附近的汽修厂。”做完这些,我才感觉好一点儿。那天晚上,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寻找神秘的地图,但是这丝毫也没有让我感到烦恼。实际上,尽管现在说起来可能很好笑,但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我已经完全把这事忘记了。

“该死,真是!”

时间过了11点半,我喝完最后一点儿红酒,这时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哈珀从餐厅走过来,我随即站起身。

“这儿,”利普小姐轻笑道,“小心!”

“抱歉让你等到这么晚,亚瑟,”他说,“但米勒先生和我之间产生了一点儿小争议,我们希望你能帮我们来决定谁是对的,过来吧。”

“他能做好,但他是个酒鬼,得给他顺毛。否则,他就会发狂,然后来一句‘去你的’。汉斯不知道怎么和打他交道。我敢打赌亚瑟吃得都比我们好。实际上,我太知道这点了。烟灰缸呢?”

我跟着他穿过餐厅,沿着走廊来到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他们待的那个房间。

“快了,亲爱的。我想知道谁跟汉斯说那个厨子会做饭的。”

房间是“L”形格局,甚至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大。我从窗户往里看时,看到的只是“L”的短臂部分,而它的长臂部分一直伸到正门大厅。房间里设有一个低矮的平台,上面摆着一架适用于音乐厅的三角钢琴,看来这间房之前被用来开过“音乐会”。

“当然。虽然现在,说真的,能有块火腿三明治和一杯啤酒我就满足了。”

利普小姐和米勒坐在书桌旁边。费舍尔坐在后面的扶手椅上,他的头朝后仰,眼睛盯着天花板。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已经晕了,但是当我进屋时,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我,脸色非常不好。

“用的多科特红酒吗?”

“坐,亚瑟。”哈珀示意我坐到米勒对面的椅子上。

“阿瓦隆、红磨坊、红酒鸡。”

我坐了下来。利普小姐的眼睛看向米勒,而米勒正戴着他那副无框眼镜看着我,跟以前一样咧嘴一笑,但那是我所见过的最不像笑容的笑容,更像是鬼脸。

“莱博,我想吃点儿甜面包酥,你呢?”

哈珀将身子朝长椅靠背靠去。

他们似乎没完没了,不过最后总算是重归平静。我在那里等着,暗暗希望他们能去浴室,但他们没有。房间里只有冗长的沉默,直到我听到哈珀说了句“这儿”,以及打火机的咔嗒声。接着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直到哈珀开口道:“我们今晚去哪儿吃?”

“有两个问题,亚瑟,”他说,“我问你,现在这个点去彭蒂克要多长时间?跟白天一样吗?”

有那么两分钟的时间,我还寄希望于他们可能会睡个午觉。然后响动声开始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并非睡眠的呼吸声。又过了一会儿,其他声音也随之响起。然后开始上演妖精打架的戏份,而且很快就有惯常的声音传来,喘气声、嘟哝声和呻吟声,而我则像个弱智一样站在那儿,想象着利普小姐修长的小腿和纤细的大腿,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离开才能不被人发现。我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甚至流进我的眼睛里,让我的眼镜起了一层薄雾。这时候就算我敢尝试,我也打不开螺栓。

“可能更快,但是要看去乌斯库达的渡轮。”

接着是沉默,然后是女人的长叹声和床的嘎吱声。

“晚上的渡轮多长时间一班?”

“你的头发湿了。”

“一个小时一班。”

“还好。”

“所以如果我们错过一班,就要花两个多小时才能过去?”

“等回去后,我得好好保养一下皮肤,都变黑了。”是利普小姐的声音,她现在在隔壁房间里。

“是的。”

浴室的水声停了,我再次一动不动,同时努力回想自己口袋里有什么东西可能会推动插销。也许钥匙可以。

他看向米勒说:“两个小时去彭蒂克,两个小时说服朱利奥,两个小时说服恩里科……”

哈珀回到卧室,然后过了一两分钟后进了浴室。开始有水流的声音传来。我又走到窗户前,小心翼翼地试着转动把手。把手很轻松就转开了,底部插销滑出,门向内弹开,同时发出轻微的砰的一声。但是接着我发现连接的一侧坏了,上面的插销没有打开。我试着用手往下拉,但是太紧了,必须从上面把它从插槽里推出来。我拿来一张椅子靠在窗户上,同时开始四处寻找可以用来推动插销的金属物。

“如果他能被说服的话。”利普小姐在旁补充道。

“衣服穿得太多了。”她说。

哈珀点点头:“当然,然后两个小时回来。利奥,这个晚上可有的忙了。”

利普小姐和哈珀听起来好像是在哈珀的客厅里。我听见利普小姐的轻笑声。

“那就延后。”米勒大声道。

哈珀离开了。我蹑手蹑脚走到工作室的窗户处,往外看去。外面有一个小阳台,阳台下面几英尺的地方就是露台屋顶。如果能爬到那里,我认为还是有可能在不折断自己脖子的情况下进入果园的。问题是我必须打开落地窗才能进入阳台。落地窗上有一个那种很长的双头插销,要转动中心的把手才能打开,而且插销弹开时,会发出咔咔的声音,至少这个看起来是这样。我退回到门口。

哈珀摇摇头说:“钱,利奥。如果我们延后,那就意味着之前的钱都白花了。我们的朋友会怎么说?”

“不知道哈穆尔有没有放水。帮我解一下扣子,亲爱的?”

“卖命的又不是他们,”说完这句后,米勒怒目朝向费舍尔,“要不是你……”他刚开始说,哈珀就厉声打断了他。

我听到利普小姐的回答声,她一定是打开了我刚才关上的那扇套房之间的通门。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谈过了,利奥。现在,你至少总可以试一下吧?”

只听他说:“我的天,那个城市比8月的纽约还糟。”

米勒耸了耸肩。

我听到哈珀进了房间,接着是钱币的叮当声,然后是摔打声。他正在把口袋里东西掏到桌子上。门没有关好,我能听到他的一举一动。我知道如果我有任何动静他也会听到,于是我一动都不敢动地待在那儿。

哈珀看向我说:“我们想做个试验,亚瑟。你能去那边,背靠墙站着吗?”

我急忙穿过哈珀的卧室,从朝向前院的窗户往下看,结果看到林肯车的车顶就停在门廊前面。我吓坏了,慌乱之中没有找对通向走廊的门,一头钻进了浴室。等我找到正确的门时,已经能够听到费舍尔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利用房间玩游击战根本没戏,因为这里的路我不熟。我所能做的就是退出哈珀的卧室,进入工作室,然后再关上门。那里除了窗户,也没有其他出路,却是我唯一能找到的藏身之所。

“这里吗?”

出了哈珀的套房,在别墅能够俯瞰到果园的这一侧,有一间装修成工作室的房间。建筑师顺着墙建了一排抽屉柜,这似乎是寻找一张大地图的好地方。就在我仔细翻找各个抽屉时,突然听到车门关上的砰砰声。

“对,背抵着墙。”他走到费舍尔那里,从费舍尔缠满绷带的手上捡起一根粗绳子,将绳子的一头扔给我,我看到绳子的另一头绑在长椅的腿上。“是这样的,亚瑟,”哈珀继续说道,“我跟米勒先生说,你只要靠胳膊上的力气就能将那个长椅拉向自己6英尺。当然,你的后背要靠在墙上,不能借用体重的力量,只能靠手臂。米勒先生说你做不到,而且下了100美元赌自己是对的,我也跟了100美元赌他错了。如果他赢了,我出钱;如果我赢了,我们五五开,怎么样?”

我先认出米勒的房间,因为他的行李箱放在床上敞开着,然后是费舍尔的房间,有一个抽屉装着他的衬衫。在这两人的房间我都没有找到地图。利普小姐住在套间里,就在中央门廊上方,旁边是哈珀的套房,位于拐角处,两人的房间之间有一扇通门。我翻遍了所有的抽屉和橱柜,检查了所有的行李和手提箱,把每一件家具都上下搜了一遍。结果只在利普小姐写字台上的《欧洲旅行》副本里,以及一些意大利的纸质小说中发现了几张地图。

“我试试。”我说。

我要找地图,但是几乎无从下手。这里大约有18个房间,有大有小,格局各异。有些是卧室,有些是客厅,还有些只有几样家具,很难辨别出它们的用途。只要有家具的地方,装潢摆设都是相同的法式酒店风,难看极了。唯一不缺的是镜子和吊灯,每个房间都有。

“好,开始,”说话的是米勒,“你的肩膀要靠在墙上,脚后跟离墙不能超过10厘米,而且要并在一起。”他往我这边走来,以便看我有没有作弊。

首先,我从外面把自己的房门锁上,以免盖万会进来看我在不在。然后我穿过双开门,从里面关上了门。

我一直很讨厌这种室内把戏。事实上,任何形式的体力测试我都不喜欢。它们总会让我想起以前在学校厕所里见过的很多男生。他们站成一排,比谁尿得最远,然后突然之间开始大笑,并相互把对方当靶子。我只是碰巧路过,结果真是非常令人不愉快。在我看来,这些把戏跟橄榄球如出一辙,都是些臭烘烘和同性恋式的幼稚闹剧。我总是尽可能地避免参与其中。如今,任何形式的体力运动都会立刻引发我的肠胃不适。

门仍然敞开着,哈穆尔夫妇还在卧室里收拾。我下楼去了厨房,又和盖万喝了一杯。他忙着做炖锅,又过了一个小时才决定做煎蛋卷。我听到哈穆尔夫妇几乎同时下了楼,去了洗衣房。一吃完饭,我就跟盖万说自己要睡一觉,然后再次上楼。

因此坦率地说,我当时一点儿也不认为我有可能将那么重的椅子拉动一英尺,更不用说6英尺了。我的胳膊向来都不怎么强壮。可我要那么强壮干什么呢,我有足够的力气去拎行李箱,有足够的力气开车,不就行了吗?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等了一个小时,然后又沿着走廊溜达着过去。

“继续,”米勒说,“使出全力!”

我上去的时候,双开门半敞着。通过门缝,能瞥见一个装满脏床单的柳条车,老哈穆尔正拿着地毯吸尘器在打扫走廊的地板。哈穆尔太太大概在换床单。

我本应按他说的做,自然而然地失败,然后让哈珀损失100美元,我也可以逃过一劫。但是利普小姐却偏偏要在此时插上一脚。

我上了卧室楼层。从后门的楼梯上去,走廊分为左右两边,与别墅后墙平行。右转,是我和盖万的房间,以及其他一些房间;左转,则是一对双开门,而门后就是主卧和客房。

“等等,亚瑟,”她说,“这个我试过,没有成功。但是你是一个男人,有一副好肩膀,我相信你能行。”

过了大概40分钟,四人都从别墅出来上了车。他们一走,我就去了厨房。盖万在厨房里,一边切肉一边喝着白兰地。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听他说了会儿话,然后问他哈珀他们是否会回来吃午饭。答案是否。他会为剩下的人做个煎蛋卷。

就算我之前没有听过她用“炸毛的胆小鬼”来形容我,我也不会被这种粗浅的伎俩所迷惑。我没有什么好肩膀,只有一副狭窄的溜肩。我很讨厌这类女人,以为凭借这种幼稚的奉承手段,就可以让自己得逞。我真的非常恼火。可惜,我气得面色通红,她却笑了。我猜她大概是以为自己那该死的夸奖让我害羞了。

快到10点钟的时候,我将车开进庭院,连钥匙一起放在那里。然后我回到马厩场,从小门进入果园,找到一个能够看见车子而又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我想等人出去时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都走,他们指的是费舍尔、哈珀、利普小姐还有米勒。

“这类游戏我不太在行。”我说。

我开车绕过前院进入车库,将望远镜藏到一个空油桶后面,然后用湿抹布快速擦拭了一遍车子。

“只要稳稳地拉动绳子就行了,亚瑟。别乱拉,慢慢拉,等它开始移动时,继续一手接一手地慢慢拉。这50美元很容易挣。我相信你行的。”

“好的,先生。”

我现在真是被她撮起火来,心里想着:“好吧,你这个贱人,我拉给你看!”于是,我完全照她说的反其道行之,使劲拉了一下绳子。

“好吧,”他傲慢地挥了挥手,道,“半小时内把车开过来。”

长椅动了几英寸。但是,当然,我使劲拉那一下是为了将长椅的脚拉出它们在厚地毯上留下的凹痕。然后,我就继续拉,长椅开始有了些许滑动。随着长椅靠近,拉动变得越来越容易,因为我也一直在不停地拉拉拽拽。

“好的,先生。车已经加满了油,但是还要打扫一下。”我的脸上全是笑容,心里想的全是望远镜。

哈珀看向米勒说:“怎么样,利奥?”

费舍尔朝我说道:“辛普森,今天用不着你了。我们要进行一次私人游览,我来开车。”

米勒抚摸着我的胳膊和肩膀,就像在挑选马匹一样,没好气地说:“他身上全是赘肉,不够强壮。”

我回到别墅时,费舍尔正站在台阶顶端的露台上。他示意我停车。就在他顺着台阶往下走时,我及时想起望远镜的存在,用脚将它推到地板上。

“但是他做到了。”哈珀提醒道。

问题在于,一直都在于,图凡并不认识这些人。而我认识,我还知道他们有多卑鄙。实际上在那一刻,没人比我更想看到他们下地狱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觉得他们像是被雇用的恐怖分子。我说不出具体原因。如果图凡反问我什么样的人像是被雇用的恐怖分子,以及我见过多少这样的人,我也回答不上来。我只能说:“这些人不会去冒这种险。”

米勒摊开双手,似乎不准备继续争论下去。

长期以来,他都在推测这是针对国家联盟委员会的又一起阴谋,又一次筹划中的政变,而且很显然他现在也是这样想的,是国内一群政见不合的军官想推翻委员会所作出的最后挣扎。借助金钱和境外雇用的恐怖分子来实施下一步动作,冒险营救待审的在押官员,还有什么比这更有可能呢?正如他所说,“小船、海岛图、手榴弹、防毒面具、枪、获胜”,所有这些都完美地拼凑在一起。

哈珀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票子说:“给,亚瑟,50美元。”他顿了下,然后又平静地说,“有没有兴趣赚上2000美元?”

不过,就算没有望远镜,我也会一样恼火,我有足够的自知之明意识到这一点。望远镜只是麻烦,真正令我感到困扰的还是图凡得出的结论。

我瞪着他。

我把望远镜放到座位上继续开车。望远镜太大,根本无法放进我的口袋里。我要么设法将它偷偷带到我楼上的房间里,要么就得将它藏到车库中。我现在十分懊恼,我早该想到的,任何地图对于情报人员来说都充满了诱惑力,我不该把这事说出来的。

“坐。”他说。

我开车往别墅走,出了萨热耶尔以后就在海岸公路上停下来。欧宝车在我车后100码的地方也停了下来。过了一两分钟,有人下了车,朝林肯车走了过来。他提着一个装着望远镜的皮套,一言不发地递给我,然后又回到欧宝车上。

我坐了下来,而且很高兴能够坐下,因为我已经激动得双股战战。有了2000美元,我就可以买到一本能用上好几年的中美洲护照,而且会是本真正的护照。我知道,因为我调查过这类事情。只要不是真的去相关国家,就不会存在任何问题。你只要买个护照就行。这是他们的国外领事为自己口袋增添收入的方式。当然,我也知道这都是白日梦。就算我听他们的话,哈珀也不会付钱给我,因为那时候他很可能已经被图凡送进监狱。尽管如此,这也不失为一个美梦。

图凡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很有兴趣。”我说。

“不要让他看到。我等着今晚的汇报。如果有必要,你可以与负责监视的人员联系。明白了吗?”

现在,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要是被哈珀看到望远镜,我该怎么解释?”

“你就不问问要去做些什么吗?”哈珀问。

“等会儿你回别墅时,在路上停一下。今天欧宝负责监视,车上的特工会给你一副双筒望远镜。”

我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于是往后一靠,回答道:“我想是费舍尔先生要做的事吧,如果今晚他没遇上那点儿小意外的话。”

“我没有望远镜。”

利普小姐笑了起来,说道:“我就说,亚瑟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你可以使用望远镜。”

“你还知道什么,亚瑟?”这次说话的还是哈珀。

“我觉得我做不到。就算他们再拿出来,我也未必能靠近。”

“就是利普小姐告诉过我的那些,先生,你们都是非常开明宽容的人,对于法律通常不支持的事情持非常开放的态度,但是不喜欢冒险。”

“你可以趁着晚上找。无论如何,你都要近距离看一次。”

“我还跟你说过这些,亚瑟?”利普小姐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我怎么找?”

“这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利普小姐。”

“首先,你必须找到这张地图。”

哈珀微微一笑说:“那好,亚瑟。你的假设先放到一边,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我尽力而为。”

“我以为我有权知道更多。”

“跟狗头一样。今天晚上,你务必要再跟我汇报一次,即使没有进展。”

“你会的,亚瑟。我们会在明天下午3点左右离开这里,到时会装上行李以及所有的东西,因为我们不会再回来了。在我们出发之前,会给你简单交代一下事情的始末。不用担心,你要做的只是在适当的时间和地点去拉一根绳子而已,其他什么事都不用你管。”

“那个岛什么形状?”

“会惊动警察吗?”

“这是一个小镇,位于距离彭蒂克60公里的岛上,也是门德列斯被绞死的地方。”

“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但是他们不会知道。我说过,你不用担心。相信我,你在雅典已经冒过更大的风险了,而且拿到的还比两千要少得多。”

“也没有。这也是座岛吗?”

“说到这个,先生,我想我现在有权要回我的信。”

“那么伊姆拉勒呢?”

哈珀询问地看向米勒和费舍尔。后者说了几句德语,他现在说起话疲倦无力而且语速缓慢,我猜是镇定药开始生效了,但是他的态度很明确,米勒的也很明确。哈珀转向我,遗憾地摇了摇头。

“没有。”

“抱歉,亚瑟,恐怕要等一等了。实际上,我的朋友们似乎觉得在接下来的12个小时左右,你可能会成为相当大的不安因素。”

“那是亚斯萨达岛的形状,一些政治犯就关押在那里等待审判,距彭蒂克仅数十公里。你听到他们提过亚斯萨达岛的名字吗?”

“我不明白。”

“有可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你当然明白,”他轻笑道,“我敢打赌在刚才的5分钟里,你那可爱的小脑袋瓜里就已经转过这个念头了,‘如果用手拉一下绳子对这帮人来说值2000美元的话,那么给警察告密能值多少钱?’”

他直接忽视我的诙谐,又道:“可能是肾形的吗?”

“我可以跟你保证……”

“我觉得像,但地图不是完全展开的,很难看清,也可能是个游泳池的设计。”

“你当然可以,亚瑟。我只是开个玩笑,”他的语气相当友好,“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要确保安全,即使那封信在这儿也算不了什么。车钥匙在你那儿吗?”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说:“你确定岛是三角形的?”

“在。”

我提醒道:“还有,费舍尔今天有些事要做。”

“给我。”

他沉吟道:“小船、海岛图、手榴弹、防毒面具、枪、获胜……”

我把钥匙交给了他。

“我觉得有可能。”

“瞧,我们不希望你再改变主意,然后弃我们于不顾。”他解释道。

“那像是航海图吗?”

“而且我们不希望他使用电话。”米勒说道。

“不是,黑白的。”

“对的,”哈珀想了一会儿,又道,“汉斯需要有人帮他脱衣服,医生给他开了另一种必须服用的抗生素。我觉得我们最好在他的房间里加一张床,让亚瑟睡在那儿。”

“彩色地图吗?”

“这样他就可以趁我没力气的时候杀了我,然后从窗户逃走?”费舍尔言语不清地质问道。

“我觉得像,形状大约是个三角形。”

“哦,我觉得亚瑟不会那样做。你说呢,亚瑟?”

“你说它看起来像是一张岛的地图吗?”

“当然不会。”

他让我慢慢复述了一遍。等他开始抱怨信息太少时,我又告诉他有关地图的事。我猜他会对此感兴趣,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们也不希望汉斯担心,对吗?医生说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亚瑟,你也应该好好睡一觉。明天晚上你可就没什么觉好睡了。所以你不介意来上几片强效的安眠药吧?或是三片?”

图凡很快接起电话。我先跟他汇报了我昨晚偷听到的对话,稍微加工了一下。“如果我接手。他是利奥找来的,让利奥负责。明天以后,他无论怎样都没关系了。手榴弹……大获全胜。”

我犹豫了。

我吃完早餐,把车开了出来,去汽修厂加油。

“哦,这些药不会对身体有害的,亚瑟,”利普小姐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听我说,如果你乖乖的,吃下药,那我也会吃上一片。我们都需要为明天补觉。”

盖万刮掉了自己至少留了三天的胡子,但是看上去反而更加没精神,不过这也和他的心情有关。费舍尔好像对羊肉串颇为不满,不客气地大声抱怨。不过,盖万已经有了报复计划,这些间谍当晚会吃到在土耳其酸奶里煮熟的羊肉。费舍尔得长点儿教训才能明白谁是厨房的主人。如果他学不会,那么间谍们只能继续吃猪食,或自己再去找个厨子。

我还能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的无线电重复了昨晚的内容,因此7点的播报跟11点的相比实际差不多。我起床去了浴室。真幸运,我早有预感,提前把自己的毛巾拿回了卧室,但是浴室还是被盖万搞得一片狼藉。浴缸里漂着灰色的浮垢,脸盆上沾着剃须膏。马桶需要多点儿耐心才能成功冲洗,而他显然一早就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