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刚才水车在运转的时候,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那声音既不是水车发出的,也不是齿轮发出的,感觉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这样想着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啊,难道是这样吗?
与此相反,这个水车小屋里只有齿轮在转动,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被驱动的东西。没有实用性的水车小屋,这样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慢慢地扶着墙走,以防摔倒。经过刚才看到的祠堂前,再次来到小屋的另一侧。
在东北的亲戚家里看到的水车小屋,是通过转动齿轮来驱动脱粒机的。另外,我听说还有运转织布机的水车小屋。
看到那个情景的时候,我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刚才,水车转动时,齿轮也在跟着转动,那么这些转动是带动了什么呢?
我的心脏咚咚地跳动着,做了一会儿深呼吸,让身体放松一下。过了多久了呢?随着心情平静下来,疑问浮现出来。
入口左侧出现了刚才没有的非常小的缝隙。并不是入口被扩大了,而是墙壁动了。
格子窗里的齿轮就像巨大的昆虫般不停地旋转,我慌忙把双手从水车上拿开,靠在小屋的墙壁上。
但是,安心也只是暂时的。突然,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身体在慢慢向前倾。也许是因为我用手撑着,水车开始转动了。
大概是转动水车时,内侧墙壁会顺着转动的方向移动吧。
我立刻双手撑在眼前的水车上,幸亏没弄脏衣服。
因为我刚才无意间转动了水车,原本以为打不开的,在左边的房间变大了,随之出现了入口。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首先用力把左脚从地上拖动,然后再使劲把右脚拉起来。这时,只听“嘭”一声,草鞋从土里拽了出来。但我因为太用力,身体一不留神,差点摔倒。
“移动的墙壁”…这句话让我联想到了以前读过的书。是改编的小说《白发鬼》。这是讲一个男人的妻子被朋友抢走后,嫉妒得发了疯。男人为了报复朋友而欺骗了他,把他关在特别准备的狭小房间里。那个房间设置了“上下移动的天花板”。
但是,刚想要迈步,却不知为何动不了脚。往脚边一看,草鞋陷在了昨晚下雨后的泥泞泥土里,粘在了上面。
我觉得再这样待在这里会发疯,所以决定暂时放下好奇心,回叔父家去。
在外部的操纵下,天花板会慢慢地掉下来。房间内部渐渐被挤压,无处可逃的朋友因恐惧而狂叫,不久便被天花板压扁,他的身体……啊,光是想起来就令人起鸡皮疙瘩,真是个可怕的故事。
什么没有水流的水车啦,墙壁的凹痕啦,打不开的房间啦,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这个水车小屋的构造和《白发鬼》中的处刑房间很相似。
但是,沿着墙壁往左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入口,又回到了原来水车的位置。我围着小屋转了一周,只能知道这是一间奇妙的水车小屋。
把人关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再让水车转动……不,现实中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一定还是有别的用途吧。
我所看到房间的左侧大概还有别的房间吧?但是,哪里都找不到进入那里的门。那么,小屋的外面会不会有其他入口呢?想到这里,我决定调查小屋的外墙。
我把可怕的想法抛到脑后,向小屋的入口走去。刚才无法进入的左侧房间,此刻到底变成什么样了呢?我从缝隙里往里看,那一瞬间,一股强烈的恶臭扑鼻而来。
那是一种像食物腐烂,混杂着铁锈的恶心气味。眼睛习惯了黑暗之后,就会看到有东西躺在地板上。
看了一会儿房间,我渐渐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我总觉得从外面看到的小屋和从里面看到的情形有些不一样。啊!这时,我终于意识到,与小屋的外观相比,这个房间实在是太小了。
是一只白鹭。
那个“凹陷”就像是从墙壁中央挖出来的四方形,只要我把身体缩成一团,就能完全塞进去。我思考了一会儿,想知道那是用来做什么的。也许在那里能放花瓶,装饰花束。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若是只有花束被孤零零地放着,感觉有点怪异。
母白鹭已经死了。一定是有人恶作剧把它关起来了吧。就这样,饿着肚子又没能出去就死了。我认为,这种状态是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它毛发脱落,一侧的羽毛失去了末端,整个身体腐烂,黑红色的液体渗入了地板。
说是洞,其实并不是贯通了能看到外面的,所以应该用“凹陷”来描述吧。
我害怕了,逃离了那里。
那天晚上,我和叔父叔母吃过晚饭,就准备去打听水车小屋。虽然不是叔父他们的所有物,但因为离家很近,所以我想他们应该知道些什么。
房间除了入口以外,没有窗户、家具、灯和装饰,就像置身于一个四方形的盒子里。唯一特别之处,就是右侧墙壁上有一个大洞。
可是,就在我正要开口的瞬间,里屋的婴儿哭了起来,叔父他们急忙起身离开了座位。手术后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婴儿的左臂根部伤口好像流了脓。
没有刚才透过格子窗看到的错综复杂的齿轮,应该是用墙壁隔开了齿轮的房间。
那之后的几天,他们两位都忙于照顾婴儿住院的事,直到我回东京为止,都没能有机会打听到水车小屋的事。
朴素的木质拉门敞开着,我知道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但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兴冲冲地往里面望去。那是一间三张榻榻米大小、铺着木板的房间。
(中略)
第二年,我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经过了那段忙忙碌碌的日子,我对饭伊暂住的记忆已经淡去了很多,但只有雨后那一天发生的事,至今仍历历在目。
神像面向小屋站立,我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径直绕到小屋的另一侧,那里有一处入口。
而且,每次我都会这么想。
可爱的三角屋顶祠堂看着还有些新,是用漂亮的白色木头搭建的。里面放置着石像,那是一只手拿着圆形水果的女性神像。
白鹭是被谁关起来的?
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呢?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小屋的左手边还有一间祠堂,便朝那里走去。
那个水车小屋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没有像这么精密,但相似的场景我在东北的水车小屋也见过。这么看来,这个大水车果然不只是摆设。
关于前两个问题,至今还没有答案。但是,关于第三个问题,那个水车小屋的真面目,我有一个答案。
从外向内看,屋子里是一间房间。这是一间横向的细长房间,里面有许多令人目不暇接的齿轮,像艺术品般复杂地组合在一起。
那天,当我看到“移动的墙壁”时,联想到了《白发鬼》的故事。虽然觉得荒唐无稽,但或许并没有错。
不过,我当然不认为那间小屋是刑房。但是,不应正是如此吗?我有这样的感觉。
但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类似的地方,我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真正的水车。莫非这辆水车只是装饰?带着这样的想法,我走近小屋一看,发现水车的左侧有一扇小格子窗。
我想到的是右侧房间墙壁上的四方形“凹陷”,那是为了什么而制作的呢?
我以怀念的心情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水车周围没有水源。水车顾名思义,是依靠水流的力量来驱动的装置,所以附近应该会有河流或蓄水池等水源。
(图注:水车小屋是指外壁装有水车的建筑物。利用河川的水流动力驱动齿轮,在小屋中进行农作物脱粒或纺织布匹等作业。直到六十年代为止,在日本各地都曾大量存在。)
例如,把人关在右边的房间里,转动水车。这样一来,墙壁就会挤压房间,被关起来的人会因为被压扁的恐惧而浑身颤抖。这时,他或她会怎么做呢?
为了从迫近的墙壁而逃脱,会不会蜷缩着身体躲进那个“凹陷”里呢?
小屋的墙上有一个很大的圆环。小时候,我被邀请到东北的亲戚家做客时,看到过类似的东西,就知道那是水车小屋。
持续了三天的雨停了,我对叔母说:“我去散散步。”然后走进树林。小心翼翼地走在泥泞的地面上,不知何时,一座木制的小屋出现在眼前。
双腿弯曲,跪坐着,脸埋在两腿之间。那简直就像一个道歉的罪人。
昭和十三年 八月二十三日
作者:水无宇季
他跪拜的方向正是祠堂,有神明的石像。为什么在那样的地方会有祠堂呢?难道不是故意放在那里的吗?
摘自《明眸逗留日记》第十四章《饭伊地区的回忆》
我是这么想的。
另外,原本的文章,因为使用了很多旧的语言表达,所以改成了现代的表达方式,另外,文中的图解,是以宇季的记述为基础重新制作的,还请谅解。
那个水车小屋难道不是为了让罪人忏悔的小屋吗?
宇季在附近的树林里散步时,发现了神秘的水车小屋。我决定在这里转载那部分。
这个装置的目的不就是强制那些犯了罪却不愿意道歉的人向神明忏悔吗?
《饭伊地区的回忆》是宇季为了避暑,在叔父家逗留时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一处记述非常令人毛骨悚然。
难道不是虔诚的人们,在树林里悄悄建造的宗教忏悔室吗?
这次想介绍的是收录在这里的“饭伊地区的回忆”章节。写这一章的是一位21岁的女性,名叫水无宇季。说到“水无”,是曾经担当制铁业巨头的财阀,宇季是水无家的独生女。
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这是一本游记文集,汇集了昭和初期到各地方旅行的人们的回忆。1940年出版后,很快就绝版了,但幸运的是,由于某种原因我得到了这本书。
话虽如此,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再怎么思考,也不过是空想而已。
有一本古旧书籍叫《明眸逗留日记》。
资料③《林中的水车小屋》结束
古旧书籍的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