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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2 第六章 巴斯克维尔庄园

“他叫塞尔丹,就是那个在瑙亭山杀人的凶手。”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呀?”

那件案子我记得非常清楚,他的罪行极其残忍,暗杀的过程全部都贯穿着最极端的暴行,因而此案曾经引起过福尔摩斯的注意。后来之所以免了他的死刑,是因为他的行为异常残暴,人们怀疑他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我们的马车爬到了斜坡顶上,广袤的沼地出现在眼前,上面分布着很多圆锥形的石冢和凹凸不平的岩岗,光怪陆离。一股冷风从沼地上吹来,我们不由得都打起了寒战。在这片杳无人烟的平原上,那个魔鬼一样的人说不准就在哪条沟壑中像一只野兽似的潜藏了起来,他内心对那些摒弃他的人们充满了憎恨。光秃的荒地,凛冽的寒风和晦暗的天空,再有这个逃犯,就愈发显得恐怖可惧了。此时巴斯克维尔也沉默了,他把大衣裹得更为严实了。

“是啊,老爷,可是要是和可能会被人割断喉管相比,这五磅钱就显得太可怜了。您要知道,这可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罪犯啊,他可是个无法无天的人。”

丰饶的乡区已落在我们身后的坡下了,我们回头望了一下,夕阳斜照,把水流映照得如同一条条镶边的金丝带一般,照得刚刚耕作的红色土地和一望无际的密林都在熠熠发光。前面褐色和绿色相杂的斜坡上的道路愈发变得荒凉萧索了。我们时而会路过沼地里的一座小房,墙和屋顶都是选用石料修葺而成的,墙上也没有蔓藤来掩饰它粗糙的外表。俯看下面,忽然一处像碗似的凹地映入眼帘,那里有小片小片的橡林和枞林,它们因年久而被狂风吹得弯折而矮小。在树林的上面,两个又细又高的尖塔竖立着,车夫用鞭子指了指说道:“那边就是巴斯克维尔庄园。”

“啊,我知道,如果谁能提供逃犯的消息的话,就有五镑的赏金呢。”

庄园的主人站了起来,双颊上泛出隐隐的红色,眼睛炯炯有神地凝望着那里。几分钟后,我们来到了庄园大门口。大门是用密度很高的、相互交织成特色花样的铁条组成的,两根久经风雨侵蚀的柱子屹立在两侧,由于长了苔藓而显得陈旧了,柱顶刻有野猪头。门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只剩下一堆黑色花岗石和一根根光秃秃的椽木。然而它的对面却是一座刚刚建成了一半的新的建筑,是查尔兹爵士用在南非赚来的黄金建造的第一座屋子。

车夫在座位上扭转过身来说道:“王子镇逃走了一个犯人,先生,截止到现在,他已经越狱三天了,狱卒们在每一条道路和每个车站都做了严密的监视,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附近的农户们都深感不安,老爷,这的确是真的。”

一进大门就走上了小道。这时,车轮因走在枯叶上而没有了声响,老树的枝丫在我们的头顶上形成了一条阴暗的拱道,长而阴暗的车道的末端有一所房屋像幽灵似的在发着亮光,巴斯克维尔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那是在干什么呀,波金斯?”莫迪墨医生问道。

“事情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吗?”他低声问道。

前面出现了一块覆盖着石南一类常青灌木的陡斜的坡地,这是沼地边缘凸出的一处地方。在最高处,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士兵骑在马上,仿佛装在碑座上的骑士雕像,黑魆魆而又严峻,马枪做出随时射击的姿势搭在伸向前方的左臂上。他在监视着我们走过的这条道路。

“不,不是,水松夹道在另一头。”

“啊!”莫迪墨医生突然大叫了起来,“那是什么?”

这位年轻的继承人面色忧郁地四处张望着。

接着,四轮马车又转入了旁边的一条岔路,我们穿过被车轮在好几百年里轧成的那条深深陷入地面的狭窄的沟道,逶迤而行,道路两侧都是石壁,上面长满了湿漉漉的苔藓和一种枝粗叶肥的羊齿苋。古铜色的蕨类和斑驳绚烂的黑莓在落日的余晖中闪闪发光。我们一直往上走着,越过一座花岗石的窄桥,沿着一条奔腾咆哮的急流向前走去。水流穿过乱石,激起节节浪花,汹涌而下。道路在长满矮小的橡树和枞树的峡谷之中,顺着迂回弯曲的小河曲曲折折溯流而上。在每一个转弯的地方,巴斯克维尔都要兴奋得欢呼起来,他十分热切地向四周张望着,一边又向我们询问数不清的问题。在他眼中,一切都是美丽的,可是我觉得这一带乡间弥漫着一些凄凉的味道和明显的深秋的意象。枯黄的树叶铺满了小路,在我们经过的时候,又有些树叶飞舞着从头顶上飘飘而下,当我们的马车从枯叶上走过时,辚辚的车轮声也消失了——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都是造物主在巴斯克维尔家族后裔重返家园时在他的车前放置的不吉祥的礼物。

“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伯父难免总觉得要大难临头了,”他说道,这儿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恐惧。我决定半年内在厅前装上一行能发出足有一千支烛光那么亮的天鹅牌和爱迪生牌的灯泡,到那时您就再也认不出这个地方了。

火车在路旁的一个小站上停了下来,我们都从车上下来。低矮的白色栏杆外面,迎候我们的是一辆由两匹短腿小马拉着的四轮马车。显然,我们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是件重大的事,火车站站长和脚夫都向我们走了过来,帮我们搬运行李。这里是一个安静、祥和而又朴实的地方,但是,在出口的地方,却有两个穿着黑制服的像军人似的人站在那里,使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们身上挎着不长的来复枪,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走过去。马车夫身材矮小,相貌冷酷而粗野,他向亨利·巴斯克维尔鞠了一躬。几分钟之后,我们就在宽阔的灰白色的大道上疾驰而去。崎岖起伏的牧草地,隆起在大道两边,透过浓密树荫的罅隙,可以看到一些古老的房屋,墙头和屋顶都被修成了人字形,阳光下宁静的村子后面出现了绵延不断的阴暗沼地,被傍晚的天空衬托出来,中间还夹杂着几座高矮不一、险峻陡峭的小山。

小路一直通向一片宽阔的草地,房子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在灰暗的光线之下,我看得出中央是一幢坚实的楼房,前面一条走廊向外延伸着,常春藤爬满了房子的正面,只是在窗户或装有盾徽的地方剪去了,仿佛在黑色面罩上打了补丁。中央这座楼的顶部有一对古老的塔楼,设有枪眼和很多望孔。塔楼左右两边,各有一座式样新颖用黑色花岗岩建成的翼楼。暗淡的光线照射到窗棂坚实的窗户上,陡斜的屋顶上高耸的烟囱里吐出一缕黑烟。

越过被切割成无数绿色方格的田野和一长圈树林,耸立着一座灰暗苍郁的小山,山顶上的缺口形状奇特、参差不齐,远远望去晦暗朦胧,如梦如幻。巴斯克维尔静静地坐了好久,两眼盯住那里一动不动。我从他那热切的面部表情里看得出来,这地方对他是多么重要啊。那怪异的、长期被同族管制的、到处都能引起人们无限回忆的地方,第一次出现在了眼前。他身上穿着苏格兰呢的服装,说话时带着些美洲口音,坐在一节再普通不过的火车车厢的角落里,可是从他那黝黑而富于表情的面孔里,我们再次感受到他的确是那支高贵而热情的家族的后裔,并且有着一家之主的风范。他浓密的眉毛、翕动的鼻翼和棕色的大眼睛里显示着自尊、豪迈和力量。倘若那恐怖的沼地里,真的出现了什么糟糕的、危险的事,他至少是个切实可靠,而且会勇敢地承担起责任来的伙伴。

“亨利爵士,欢迎您!欢迎您来到巴斯克维尔庄园!”

“是吗?那很好办,您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因为您马上就要看到沼地了。”莫迪墨医生说着便向车窗外边指去。

从走廊的阴影中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把四轮马车的车门打开来。接着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厅房淡黄色的灯光前面,她走出来帮助那人拿下了我们的行李袋。

“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只有十几岁而已,那时他住在位于南面海边的一所小房子里,所以我还从未看到过这所庄园。父亲离开我们后,我就直接去了美洲的一个朋友那儿。我跟您讲,对这所庄园,我和华生医生一样陌生,我非常渴望能够看一看沼地。”

“亨利爵士,如果我直接赶回家去您不会介意吧?”莫迪墨医生说道,“我太太在等着我呢。”

“不光是这里的地理条件,本地的人也不同寻常。”莫迪墨医生说道,“瞧瞧我们的这位朋友,他圆圆的头颅就是属于凯尔特型的,那其中有着凯尔特人强烈的感情。我们可怜的查尔兹爵士则是个例外,他的头颅则完全属于一种罕见的头型,一半像盖尔人,一半像爱弗人。在这之前,您看到巴斯克维尔庄园的时候还很年轻,对不对?”

“您还是过一会儿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我还从未见到过一个不赞美故乡的德文郡人呢。”我说道。

“不,我一定得走了,或许家中已经积下很多事等着我干了。我本该留下来陪您看一看房子,但白瑞摩是个比我更好的向导。再见啦,任何时间,只要有我能帮得上的忙,马上叫我。”

“打从这里离开,我曾到过世界上很多的地方,华生医生,”他说道,“可是,我觉得没有一个地方能与这里相媲美。”

亨利爵士和我一进入大厅,小路上的车轮声就消失了,身后随之发出沉重的关门声。我们所在的房间称得上是富丽堂皇,那些因年代久远而变成了黑色的椽木巨梁密密地排着,在高大的铁狗雕像后面那个巨型的旧式壁炉里面,木柴噼噼啪啪地燃烧着。亨利爵士和我伸出手去烤火取暖,因为长途乘车的缘故,我们都浑身僵硬了。我们又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看到狭长的、有些古旧彩色玻璃的窗户,橡木质地的嵌板细工,牡鹿头的标本,以及墙上悬挂的盾徽,在中央大吊灯柔和的光线里,都显得幽暗而沉闷。

这真是一趟短暂而又愉快的旅行。在这段时间里,我和我的两位同伴关系似乎比以前更加亲近了,偶尔还和莫迪墨医生的长耳猎犬玩耍嬉戏。车开出几小时之后,棕色的土地逐渐变成了红色,砖砌的房子也换成了石头建筑物,一群枣红色的牛在树篱围着的草地里吃草,油绿的草地和繁茂的菜园都能表明,这里气候湿润,获得丰收是轻而易举的事。年轻的巴斯克维尔兴致勃勃地向窗外眺望,一看到德文郡那熟悉的风景,就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

“就像我想象的那样,”亨利爵士说道,“这不刚好是一个古老的家庭应该有的景象吗?这就是我的家族住了五百年的大厅,一想到这些就使我备感沉重。”

我们远离月台的时候,我回过头,看到福尔摩斯高大的身影依旧一动不动地肃立在那里,他在目送我们离去。

他环视四周的时候,我看到他那黝黑的面孔上燃起了孩童般的热情。他站立的地方虽然有灯光射入,但是墙上细长的投影和黑黝黝的天花板就如同苍穹一般在他的头顶上笼罩着。白瑞摩把我们的行李送进起居室后便回来了,他以受过良好训练的仆役所特有的到位而恭顺的态度,站在我们的面前。他仪表非凡,身材伟岸,相貌英俊,黑胡须剪得齐齐整整,面貌白皙而出众。

“的确,真是件有意思的事。好吧,再见,”当火车沿着轨道缓缓启动的时候,他说,“亨利爵士,请您务必记住莫迪墨医生给我们读的那个听起来怪异而古老的传说中的一句话——不要在黑夜降临、罪恶势力嚣张的时候走过沼地。”

“爵士,您希望马上用晚餐吗?”

“没有,先生,怕是找不着了。”

“准备妥当了吗?”

“不管怎样,还是不能放松警惕。”福尔摩斯说,又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住地摇着头,“亨利爵士,我希望您不要孤身一人往来,否则就要发生重大意外了。您的另一只皮鞋找到了吗?”

“几分钟之内就能用餐,爵士。另外,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在您做出新的安排之前,我的妻子和我很愿意为您提供方便,可是您得清楚,在新的情况下,这所房子需要更多用人。”

“我去公园看热闹去了,”巴斯克维尔说,“但是我们一点麻烦也没有遇到。”

“你指的是什么情况?”

“昨天下午除外。每次我进城,总是要有整整一天的时间是全部花在消遣上面的,因此昨天整个下午我都在外科医学院的陈列馆里消磨了。”

“爵士,我不过是说,查尔兹爵士过着完全隐居的生活,因此我们还可以周全他的需要,但是对于您,当然希望有更多的人和您共同居住在一起,因此您必然会对家里的情况加以改变。”

“我想你们总是一起出入的吧?”

“你是说,你和你的妻子打算辞职吗?”

“没有,我们什么消息都没听到,”莫迪墨在回答我朋友的问题时说,“可是我敢担保的一件事是,前两天没有人盯我们的梢。我们出去的时候,每一次都是认真观察清楚了的,没有谁能逃出我们的视线。”

“爵士,这当然要在对您来说很方便的时候才可以。”

“有什么新消息吗?”福尔摩斯问道。

“可是你们一家已经和我的家人同处了好几代了,不是吗?如果因为我刚来到这里生活便断绝了这种年长日久的家庭联系,我会感到很遗憾的。”

等我们到车站时,我们的朋友们已经买好了头等车厢座位的车票,在月台等着我们了。

我仿佛在这管家精致的面孔上看出了一些感情激动的迹象。

“当然,你的那支左轮手枪,应该时刻随身携带,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我也有同样的感受,爵士,我的妻子也是一样。老实说,爵士,我们两人都是很尊敬查尔兹爵士的,他的死让我们十分痛心,这里的一切景物都让我们感到非常痛苦。我害怕我们的内心在巴斯克维尔庄园里永远难以得到片刻的安宁了。”

“是的,我也认为还是带着去的好。”

“可是你想去做什么呢?”

“我想你带武器了吧?”

“爵士,我认为,假如我们做点儿生意,肯定会成功的。查尔兹爵士的大气慷慨,已使我们有了可能这样去做的资本。可是现在,爵士,最好还是让我先带您看看您的房间吧。”

“我会尽我所能。”

古老的厅堂上部环绕着一圈回栏的方形游廊,想要上去只有通过一段双叠的楼梯。两条长长的甬道由中央厅堂伸出,一直穿过整个建筑,所有的房间都开向这两条甬道。

“千万不能这样做,否则你就要犯下大错误了。假如他们真是无辜的,这样对他们就太欠公正了;而要是他们有罪的话,这样做反而不能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不,不,绝对不可以这样,咱们得把他们加入嫌疑人名单。倘若我没记错的话,还有一个马夫以及沼地里的两个农民。至于咱们的朋友莫迪墨医生,我倒是相信他是完全诚实的,不过,对于他太太的情况,我们却没有一点信息。生物学家斯台普顿,还有他的妹妹,据说她是位有魅力的妙龄女郎。居住在赖福特庄园的弗兰克兰先生,他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还有一两个邻居,这些人都是你必须特别加以注意的。”

我和巴斯克维尔的居室是在甬道的同一侧,基本上是紧紧相邻的,这些房间看起来要比那些大楼中部房间的样式新颖得多,鲜亮的糊墙纸和无数点着的蜡烛也消除了不少我们刚到时留在脑中的阴郁印象。

“那最先辞退白瑞摩这对夫妇不可取吗?”

然而开向厅堂的饭厅却是个灰暗阴森的处所,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屋子被一段台阶从中间分成高低不同的两部分,较高部分是主人用餐的地方,较低部分则是用人们用餐的地方。在餐厅一端的高处建有一个演奏廊。乌黑的梁木横跨过我们的头顶,再往上就是被熏黑了的天花板了。假如能用一排熊熊燃烧的火炬将整个屋子照亮,那么在一个古老的丰富多彩、狂欢闹饮的宴会之中,这严肃的气氛也许能得到些许缓解,可是如今呢?两位身着黑衣的绅士坐在灯罩下那一小圈光亮中,说话的声调被压得很低,精神上也是如此地压抑。一排隐约显露的祖先的画像,穿着式样各异的服装,从伊丽莎白女皇时代的骑士起,一直延续到乔治四世皇太子摄政时代的花花公子,他们都凝目注视着我们,安静地陪伴着我们,同时也威慑着我们。我们几乎没有说话,我很高兴这顿晚餐总算吃完了,接下来就可以到新式弹子房去享受一支烟了。

“感觉与这宗案件有关的一切事实,无论多么不够直接,尤其是我们年轻的巴斯克维尔与邻里关系的状况,或是任何与查尔兹爵士猝死有关的新问题。前些日子,我曾亲自做过一些调查,可是恐怕我的这些调查结果都是于事无补的。只有一件看来是确定的,就是后续继承人詹姆士·戴斯门先生是一位年纪较长的绅士,为人和善,因而这样的迫害行为不会是他能干得出来的。我切实觉得咱们考虑问题的时候完全可以将他排除,实际上,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些在沼地里的人了,毕竟他们是围绕在亨利·巴斯克维尔周围的。”

“老实说,我觉得这里真称不上是一个让人感到愉快的地方,”亨利爵士说道,“我一直以为可以逐渐习惯这样的环境,可是现在我总是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难怪我伯父独自住在这所房子里心情总是无法宁静。啊,如果您没有意见的话,我们今晚就尽早休息,也许明早时分一切会变得使人舒服些呢。”

“都是什么事实呢?”我问道。

我上床前把窗帘拉开来,隔窗向外远眺了一阵。这扇窗户对着厅前的草地,有两丛树站立在不远的地方,在越刮越大的风中呻吟着、晃动着。一轮弯月从你追我赶的云朵的缝隙中露了出来。在惨淡的月光下,在树丛的后面,我看到了山冈残缺不平的边缘和绵长低洼、略有起伏的阴郁的沼地。我拉上窗帘,觉得此时的景象和刚来时的印象并无很大差别。

“我不愿提出许多说法和疑问来干扰你,华生,”他说,“我只想要你将各种情况细节尽可能详尽地报告给我,那些归纳整理的工作,就由我来完成好了。”

这还不能算作是最后的印象呢。我虽然备感疲倦,可却辗转反侧,越想越不能入睡。古老的房屋被死一般的寂寥笼罩了,远处传来报时的钟声,每隔一刻钟就打一下。没过多长时间,突然间,在死寂的深夜里,一个声音传进了我的耳鼓,清楚又响亮。可以肯定,是一个妇女抽泣的声音,像是一个被压制不住的悲痛折磨着的人所发出的声音,那是一种被强忍住的哽噎和喘息。我在床上坐了起来,凝神屏气地听着。这声音不可能来自远处,可以肯定它就在这所房子里。此时我的每根神经都紧张起来,安静地等了半小时,可是除了时钟的敲打声和墙外常春藤的窸窣声,再也没有传来其他的声音。

到了预先商定的那天,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和莫迪墨医生都准备妥当,我们就按照事先计划的那样前往德文郡。夏洛克·福尔摩斯和我同坐车子赶往车站,并对我做了些临别前的提醒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