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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2 第五章 三条断了的线索

“确实如此。啊,亨利爵士,我也同意您应该马上到德文郡去的这个意见。但我有一个条件,您决不能单独去。”

“没,福尔摩斯先生,还没有呢。我没有时间,因为直到昨天我才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可不管如何我都觉得钱财不应该与爵位和产业分离,这是我可怜的叔叔的意思。要是没有足以维持产业的钱的话,继承人怎么重振巴斯克维尔家的威望呢?房产、地产和钱财绝不能分开。”

“莫迪墨医生跟我一起回去。”

“那您立过遗嘱了吗,亨利爵士?”

“可是,莫迪墨医生还有他自己的事,而且他家离您的家也有数英里远,即使他非常想帮您也帮不了。不行,亨利爵士,您必须另找一个可以信赖的人,能够一直跟您待在一块儿的人一起去。”

“他将成为产业的继承人,这是法律规定的。他还将继承钱财,除非所有者立下遗嘱,否则他可以任意处置。”

“您自己去有可能吗,福尔摩斯先生?”

“这个没有什么喜好的人真会成为查尔兹爵士巨产的继承人吗?”

“如果事情到了极危险境地的时候,我一定尽可能亲自出马,但是您知道,我那儿有很多人要过去咨询,有困难需要我帮助,让我无限期地离开伦敦,那实在做不到。目前就有一位极为可敬的英格兰人物,正受到某些人的威胁和污蔑,而只有我才能制止这一严重的诽谤行为。您应该看得出来,现在让我到达特沼地去是件多么难以实现的事。”

“嗯,他曾来拜访过查尔兹爵士。他是个庄重的人,过着圣洁的生活。我记得他拒绝从查尔兹爵士那里接受任何资助,虽然查尔兹爵士强行授予。”

“那么,您想要让谁去呢?”

“谢谢。这些细节都非常有意义。您见过詹姆士·戴斯门先生吗?”

福尔摩斯用手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如果我的朋友愿意承担的话,那么您在危急时刻,要想找一个人来陪伴和保护您,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了,这一点我敢保证。”

“由于查尔兹爵士的弟弟罗杰·巴斯克维尔没结婚就死了,所以财产就会过继给远房表亲戴斯门家里的人了。詹姆士·戴斯门是威斯特摩兰的一位年老的牧师。”

这个建议,意外得使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巴斯克维尔就抓住了我的手,热情激动地摇了起来。

“老天!这么大的赌注,当然有人要拼死赌一场了。还有一个问题,莫迪墨医生,假若什么不幸发生在我年轻朋友身上的话——您会原谅我这不愉快的假设吧——谁会继承财产呢?”

“啊,华生,对于您的厚意我感激不尽,”他说,“您了解我的境况,这件事,您也了解,如果您能到巴斯克维尔庄园,陪我渡过这道难关,我将永生不忘。”

“查尔兹爵士是以富有闻名的,可是我们在检查他的证券以前,并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富。全部财产总值近一百万英镑啊。”

冒险对于我永远具有吸引力,何况还有福尔摩斯的恭维和准男爵把我当作伙伴一样真诚看待。

福尔摩斯惊奇地皱起眉头说:“没想到牵扯到这么巨大的数目。”

“是的,我很乐于效劳,”我说道,“这样利用我的时间十分有价值。”

“七十四万英镑。”

“你得非常详尽地向我报告,”福尔摩斯说道,“当面临危机的时候——危机总是会降临的——我将告诉你如何采取行动。我想星期六就可以准备好动身了吧?”

“剩余财产有多少呢?”

“这样华生会方便吗?”

“还有很多人分到了一小笔钱,他还捐给公共慈善事业一大笔款项。剩余的完全归亨利爵士。”

“是的,没问题的。”

“是吗?还有谁呢?”

“那么,除非我另有通知,星期六我们就在车站见面,搭乘由帕丁顿开来的十点三十分的那趟车。”

“我希望,”莫迪墨医生说道,“您不要怀疑所有从查尔兹爵士的遗嘱里得到好处的人,我还得一千英镑呢。”

当我们站起来准备告辞的时候,巴斯克维尔突然发出了胜利的呼声,并且冲向屋角,从橱柜下面拿出一只棕色的长筒皮鞋。

“很有意思。”

“这正是我丢的那只鞋。”他喊了起来。

“知道,查尔兹爵士很喜欢谈论他遗嘱的内容。”

“但愿我们所有的困难都能像这件事一样销声匿迹!”夏洛克·福尔摩斯说道。

“啊!他们知道将会拿到这笔钱吗?”

“可是这真是件令人感到奇怪的事,”莫迪墨医生说道,“午饭以前,我就在这间屋子里仔细寻找过了。”

“他和他的妻子每人得到了五百英镑。”

“我也寻找过啊!”巴斯克维尔说,“任何地方都找过了。”

“白瑞摩从查尔兹爵士的遗嘱里究竟得到好处没?”福尔摩斯问道。

“那时,屋里肯定没有长筒皮鞋。”

“不错。”

“这样看来,想必是我们吃午饭的时候,侍者把它放到那里的。”

“同时,”巴斯克维尔说道,“很明显,只要我家人没有住在庄园里,这些人就会过得很舒服,还无事可做。”

我们叫来了德国籍侍者,可是他说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不管怎么问也得不到任何线索。目的不明的神秘事件接踵而至,现在又多出了一件。除了关于查尔兹爵士暴死的整个可怕的故事之外,两天之内就发生了一连串的不能解释的意外而怪诞的事,其中包括收到用铅印字拼凑成的信,双轮马车里蓄着黑胡子的那个盯梢人,新买的棕色皮鞋的失踪和旧黑皮鞋的消失,还有现在突然回来的新棕色皮鞋。

“他是已故老管家的儿子,他们家至今已有四代人照看这座庄园。据我所知,他和他的妻子在那个乡很受人尊敬。”

在我们回贝克街的车上,福尔摩斯一言不发地坐着,我从他紧蹙的双眉和严肃的脸色就能看出,他的心里和我一样,在努力进行一些推想,试图找到一些能够解释这一切奇怪而彼此之间又毫无关联的插曲的相关线索。从下午直到深夜,他都那样呆坐着,沉浸在烟雾和深思之中。

“这主意好,”巴斯克维尔说道,“可是,莫迪墨医生,白瑞摩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晚饭前来了两封电报,第一封是:

“给我一张电报表。‘是否已为亨利爵士备好了一切?’行了,发给巴斯克维尔庄园白瑞摩先生。距离庄园最近的电报局是哪儿?格林盆?好极了,咱们再发一封给格林盆的邮政局长:‘电报发至白瑞摩先生本人。若不在,请返至诺桑勃兰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这样天黑前就能知道白瑞摩是否确实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了。”

刚刚获悉,白瑞摩在庄园。巴斯克维尔。

“您如何确定这一点呢?”

第二封是:

“我们最好确定一下他是否确实待在那里,说不定他正在伦敦呢。”

依吩咐到二十三家旅馆,未找到被剪破之《泰晤士报》。深感愧歉。卡特莱。

“他管理那座庄园。”

“我的两条线索都彻底告结了,华生。再没有比诸事不顺的案子更让人烦恼的了,咱们必须转换思路另找线索。”

“啊!白瑞摩是干什么的?”

“咱们总还可以找到那个马车夫,就是给那盯梢人赶车的那个人。”

“没有——嗯,让我想想看——等等,对了,白瑞摩,查尔兹爵士的管家,是个满脸黑色胡子的人。”

“是的。我已经给执照管理科发了电报,要求他们查清他的姓名和住址——如果现在这位就是我要的答案的话,我也不会感到出乎意料的。”

“很不幸,这也正是我无法奉告的。在达特沼地您的邻居和熟人之中,有没有留黑色络腮胡子的人?”

事实说明,门铃声带来的消息比我们希望的答案更加使人满意。因为门一打开就进来了一个粗鲁不羁的家伙,他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被盯上了!被谁?”

“我接到总局的通知,说这里有一位绅士要找车号2704的车夫!”他说道,“我赶马车已经有七年时间了,从来没有乘客对我的服务感到不满意。我是直接从车场到这里来的,我要当面问清楚,您对我哪一方面感到不称心。”

莫迪墨医生大吃一惊。

“伙计,我对你毫无不满,”福尔摩斯说,“相反的,如果你能详细地回答我的问题,这半个金镑就属于你了。”

“总的说来,”福尔摩斯说,“我认为你的决定很明智。我有证据表明你是被一路跟踪到伦敦的。在有几百万人的大城市中,很难查清楚这些人是谁,或者他们有什么目的。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邪恶的,他们可能会对你造成伤害,而我们可能无力阻止不幸的发生。您不知道吗,莫迪墨医生,今天早上你们从我们家里出来后就被盯上了?”

车夫听了,咧开嘴微微笑着说:“啊,我今天可真是遇上好日子啦。先生,您要问我什么呢?”

“周末吧。”

“首先,我想要知道你的姓名和地址,以后需要的时候我好方便再去找你。”

“什么时候?”

约翰·克雷顿,在镇上特皮街3号;我的车是在滑铁卢车站附近的希波利车场租来的。

“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去。”

夏洛克·福尔摩斯把这些一一记了下来。

我们吃了一顿愉快的午餐,期间没有人提起我们因之而聚到一起的案子。回到私人卧室后我们言归正题,福尔摩斯又问起了巴斯克维尔的去留意向。

“现在,克雷顿,请你把今天早上来监视这所房子,后来又在摄政街跟踪两位绅士的那个乘客的情况告诉我吧。”

“嗯,我不敢说我弄清整件事了。你这案子很复杂,亨利爵士。与你叔叔之死联系起来看,我不敢说在我办过的五百宗大案中,有哪个有这么复杂的。但是我们掌握了几条线索,其中的每一条都可能引导我们找到真相。我们可能会在错误的线索上浪费些时间,但迟早会找到正确的线索。”

马车夫看上去吃了一惊,并且还有点不知所措了。

“这事儿你怎么看呢?”

“呃,这件事似乎不用我再告诉您了,因为您看起来知道的和我一样多,”他说,“事实上,那位绅士曾告诉我说他是个侦探,并且强调关于他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讲。”

“最奇怪的,或许吧——”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说。

“老伙计,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呢,如果你想要对我隐瞒什么东西,我想你应该要倒霉了。你是说你的乘客告诉你说他是个侦探吗?”

“我可不会解释什么。这大概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最可恶最奇怪的事情了。”

“是的,他是这样跟我说的。”

“你怎么解释这件事呢?”

“他什么时候这样说的呢?”

“为什么?你看起来很重视这件事。”

“在他准备离开我的时候。”

“我倒认为这事值得费点儿心思。”

“他还说过其他什么吗?”

“但愿如此,我可不想在这个贼窝里再丢东西了。好了,好了,福尔摩斯先生,请原谅我因为这么点小事而麻烦您——”

“他提到了他的名字。”

“肯定会找到的,先生——我保证只要您稍微有点儿耐心就一定能找到。”

福尔摩斯用欣喜的眼光快速地瞟了我一眼。

“很好,要不在日落前找回我的靴子,我就去见经理,告诉他,我直接离开旅馆。”

“噢,他提到了他的名字是吗?那可真够冒失的。他说他的名字叫什么呢?”

“没有,先生。我问过整个旅馆的人了,可都说没有看见。”

“他的名字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车夫说。

一个惶恐不安的德国服务生来到跟前。

我从来没有看到我的朋友如此瞠目结舌过。一瞬间他惊愕得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接着,他狂声大笑起来。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一共有三双鞋——棕色新鞋、黑色旧鞋和我正穿着的这双漆皮皮鞋。昨晚他们拿走我一只棕色的,而今天他们偷走一只黑色的。哎,你找到了吗?快说,小伙子,别站那儿瞪眼!”

“妙啊,华生,真是妙不可言,”他说,“我觉得他真是个和我一样聪明敏锐的人。上次他把我搞得真够不舒服——他的名字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对吗?”

“什么?难道你是说——”

“是的,先生,这就是那位绅士的名字。”

“的确是,先生。而这次是只黑色旧鞋。”

“太好了!告诉我他是在什么地方搭上了你的车,以后怎么样了?”

“可是,您不是说那是只棕色新鞋吗?”

“九点半他在特莱弗嘎广场叫了我的车,他说他是个侦探,并且答应我说如果我能在一天内绝对听从他的吩咐,而不提出任何疑问,他就给我两个金镑,我很高兴地答应了。我们首先到了诺桑勃兰旅馆,在那里一直等到两位绅士出来并雇上了马车。我们尾随着他们的马车,直到他们到这里下了车。”

“是的,先生,一定得找到。”

“就是这个大门。”福尔摩斯说道。

“还在找你的鞋?”

“啊,这一点我实在不能肯定。可是,我敢说我的乘客知道所有事情。我们停在街上等了半个小时,后来两位绅士从我们旁边漫步而去,我们就顺着贝克街跟踪下去,并沿着……”

“这个旅馆的人当我是傻瓜么,想耍就耍,”他喊道,“再不小心点儿,他们就会发现开玩笑找错了人。我可是说真的,要是不把我的靴子找回来,那些家伙就麻烦了。我可不是怕开玩笑,福尔摩斯先生,可他们这次太过分了。”

福尔摩斯插言道:“这我知道了。”

当我们快到楼顶时,迎面碰上了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他正满脸怒火,一只手里拿着一只满是灰尘的旧高筒皮鞋。他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等他终于开口时,声音比早上更高了,西部口音也更重了。

“在我们走到摄政街约有四分之三的时候,突然间,我的那位绅士乘客打开了车顶滑窗,并向我喊着,说让我以最快的速度将车赶向滑铁卢车站。我鞭打着马,没十分钟就到了。他遵守诺言真的给了我两个金镑,然后转身进车站去了。他准备离开时,回过身来跟我说:‘如果你知道你的乘客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我想你也许会感兴趣的。’就这样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说明——天啊,亲爱的老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你以后就没有看到过他吗?”

“说明什么呢?”

“他进了车站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这些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华生,”一起上楼时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现在知道了,那些对我们的朋友很感兴趣的人并没有跟他住同一个旅馆。这就意味着,就像我们看到的一样,他们非常急于监视他,同时他们也不敢让他发现。这一件事实很能说明问题。”

“现在你怎样形容一下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呢?”

“谢谢。恐怕不能说认识她了。”

马车夫搔了下头皮说道:“啊,他可真不那么容易形容。他四十岁,中等身材,比你矮二三英寸,先生。从穿着上看像个绅士,留着一绺黑胡须,剪得十分整齐,脸色苍白。我想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她是一位患病的女士,先生。她丈夫曾经是格洛赛斯特市的市长。她进城时经常到我们店里住。”

“眼珠的颜色呢?”

“啊,到此为止吧。还有欧德姆夫人,我对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恕我好奇,不过在探访一个老友时碰上另一个并不稀罕吧。”

“我说不清楚。”

“不会的,先生!他这几年一直在这儿住,这儿的人都认识他。”

“别的什么你再也记不得了吗?”

“你肯定把他的职业弄错了吧?”

“是的,先生,记不得了。”

“不,先生,这位约翰逊先生是个煤矿工,一个好动的绅士,不像您说的那么老。”

“好吧,这是半个金镑,给你的。如果以后还能带来更多消息,还可以再得到半镑。晚安!”

“这应该是我认识的那个约翰逊,”福尔摩斯对门房说,“是不是个律师,头发花白,腿有点瘸?”

“晚安,先生,谢谢您。”

登记本上显示在巴斯克维尔之后又登记了两批人。一批是新堡的西奥菲勒斯·约翰逊一家,另一批是来自奥尔顿海洛基的欧德姆夫人和仆人。

约翰·克雷顿咯咯地笑着走了。福尔摩斯耸耸肩,带着失望的微笑转过头,朝我看看。

“当然不会。”

“我们的第三条线索又断掉了,刚摸着点头绪又陷入空白了。”他说道,“这个狡猾的流氓!他掌握了我们的底细,也知道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曾经找过我,在摄政街他知道了我是谁,考虑到我可能已经记下了马车的车号,肯定会去找马车夫,因此他就送来了这个戏谑的口信来误导我。我跟你说,华生,这一回咱们真的是遇上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了。我在伦敦遭受到了挫折,希望你在德文郡运气能比在这里好一点,可是我还是不能够放心。”

“您不会反对我看看你们的旅客登记本吧?”福尔摩斯说。

“对什么不放心呢?”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在楼上等着你们呢,”店员说,“他让我在您来后立刻带您去见他。”

“对让你去这件事不放心。这是件很棘手的事,华生,而且充满了危险,这件事我愈看就愈不能安心。是啊,亲爱的老朋友,你可以笑我杞人忧天,但是我仍然要跟你讲,如果你能安然无恙地再回到贝克街来,那我就真的太高兴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拥有非常卓越的转移注意力的能力。在这两个小时里,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困扰我们的怪事,整个人都沉醉于比利时现代大师的画作当中。从离开美术馆一直到诺桑勃兰旅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谈论艺术,实际上,他对艺术只是略知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