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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7 退休的颜料商

但是我们的顾客看起来并没有立即出发的意思。

“非常好,华生,你最好和他一起去。他或许会需要帮助和建议。无疑我们已经达到这个案件的关键阶段了。”

“福尔摩斯先生,这太荒谬了,”他说,“这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浪费时间和金钱。”

“五点二十分在利物浦街车站有一班火车。”

“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他不会给你发电报的。立刻回电说你就去。”

“两点从小帕林顿发出的,”福尔摩斯说,“小帕林顿在埃塞克斯,我相信离弗林顿不远。哦,你应该立刻出发。这明显是一个可靠的人发出的,是当地的教区牧师。我的英国圣公会圣职者名册在哪儿?是的,在这儿:‘J.C.埃尔曼,文学硕士,负责莫斯莫尔和小帕林顿教区。’查找一下列车时刻表,华生。”

“我想我不会去的。”

埃尔曼,牧师住处

福尔摩斯假装变得严厉起来:“安伯利先生,如果你拒绝去调查一个如此明显的线索,那只会给警察局和我本人留下非常糟糕的印象。我们会感觉你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个调查。”

请务必即刻前来。可为你提供关于你近来损失的情报。

我们的客人对这个暗示慌张起来。

“我收到一封电报,福尔摩斯先生,可理不出头绪来。”他递过信,福尔摩斯大声读起来:

“好吧,如果你那样看的话,我自然要去了。”他说,“从表面上看,说这个人知道任何事情那是荒谬的,可是如果你认为——”

他并没有失望,因为不久那个老头就来了,严肃的脸上带着异常担忧和困惑的表情。

“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福尔摩斯加重了语调说道。于是我们就出发了。在我们离开屋子之前,福尔摩斯把我叫到一边,给了我一些嘱咐,可见他认为此事事关重大。

“啊!我正在等他呢。”

“不管你如何做,一定要确保他确实去了。”他说,“如果他跑掉或者返回,就去最近的电话局给我个信儿,一个词‘逃跑’就可以了。我在这儿会安排好的,无论我在什么地方都会收到的。”

“没有。”

小帕林顿不是一个容易达到的地方,因为它处在支线上。这次旅行并没有给我留下愉快的印象。因为天气炎热,火车开得很慢,而我的同伴心情阴闷,沉默不语,除了偶尔对我们毫无用处的旅行嘲讽几句外,几乎一言不发。我们终于抵达了那个小车站,去牧师家又坐了两英里马车。一个高大、庄重、又有些自命不凡的牧师在他的书房接待了我们。我们发的电报就摆在他面前。

“安伯利已经来了吗?”

“你们好,先生,”他问道,“我能帮你们做什么吗?”

我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福尔摩斯,但是在指定的时间他回来了,严肃、心事重重、冷淡,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让他一个人待着比较明智。

“我们来,”我解释道,“是为了你的电报。”

S. H.

“我的电报?我没有发什么电报啊。”

我有一两个关键事情需要向乔赛亚·安伯利先生证实,然后我们就可以决定是否办理此案。我只要求你在大约三点钟的时候在场,届时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我是说你发给乔赛亚·安伯利先生关于他妻子和他的钱财的那封电报。”

亲爱的华生:

“先生,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那就非常可疑了,”牧师愤怒地说,“我从来没有听过你说的那位先生,而且我也没给任何人发过电报。”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起了床,但一些烤面包屑和两个空蛋壳告诉我,我的同伴比我更早。我在桌子上发现一张便条。

我和我们的客人惊讶得面面相觑。

“或许是我的想象。好,先把它放到一边吧,华生。让我们到附近听听音乐来摆脱这枯燥无味的工作吧。今天晚上卡瑞娜在艾伯特音乐厅举行演唱会,我们依然还有时间换衣服、吃饭,然后去欣赏音乐。”

“可能弄错了,”我说,“或许这儿有两个教区牧师住处?电报在这儿,上面标明了埃尔曼发自教区牧师住处。”

“麻烦在哪儿呢?”

“这儿只有一个牧师住处,先生,也只有一名牧师,这封电报是令人愤慨的伪造品,它的出处必须请警察调查清楚。同时,我看没必要再延长这次会面了。”

“已经做好了。感谢电话和警察局的帮助,我通常不需要离开这所房子就可以得到必需的信息。事实上我的情报证实了那个男人的故事。他在当地的名声是一个守财奴,还是一个严厉和苛刻的丈夫。也正是那个年轻的欧内斯特医生,一个单身的男人,会和安伯利下棋,可能会戏弄他的妻子。所有这些看起来都很普通,人们会想这些已经足够了……可是!……可是!”

于是我和安伯利先生来到路边,在我看来这里好像就是英国最原始的村落。我们走到电报局,可是它已经关门了。然而在铁路警站有部电话,通过它我和福尔摩斯联系上了。他对我们旅行的结果同样感到惊讶。

“现在仍然可以做。”

“非常奇怪!”远方的声音说道,“真是莫名其妙!亲爱的华生,我担心更多的是今天晚上没有返回的列车了。我没想到会害得你在可怕的乡下旅馆过夜了。不过,大自然就在身边,华生——大自然和乔赛亚·安伯利——你可以和他们亲密谈心了。”挂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他不动声色地轻声笑了笑。

“别伤心,我亲爱的朋友,你知道我是个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人,没有其他人能做得比你更好了,相当多的人可能还不如你。但你显然忽视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邻居们对安伯利和他妻子是如何看待的?它当然是十分重要的。欧内斯特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放荡的花花公子?华生,凭借你天生的优势,所有女人都会成为你的帮手和同谋的。邮局的姑娘或者菜贩的妻子怎么样呢?我能想象出你在布卢安克和那些年轻的女士们轻声耳语闲聊从而得到一些难得的信息的画面,可这一切你都没做。”

很快我就发现我的同伴真是名副其实的守财奴。他抱怨旅行的花费,还坚持要坐三等车厢,而现在又因为对旅馆的账单不满而大喊大叫。第二天上午我们终于回到伦敦时,已经很难说我们中间哪一个心情更糟糕了。

“我忽视了什么?”

“经过贝克街时你最好来一下,”我说,“福尔摩斯先生可能会有新的意见。”

“很简单,亲爱的华生,让我们认真对待实际情况吧。我不得不向你承认,这件在我看来简单得可笑、不值得浪费我精力的案子,已经很快显示出它非比寻常的一面了。虽然事实上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忽视了所有重要的事情,但是这些引起你注意的事情还是能够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

“如果没有比上一个更有价值的建议的话,我是不会采纳的。”安伯利面带怒容恶狠狠地说道。可是他依然同我一起去了。我已经用电报提前通知了福尔摩斯我们到达的时间,可是我只发现了一张便条,他已经去路厄斯罕了,希望我们也去。这真让人感到意外,但是更叫人惊讶的是,我们发现他不是一个人待在我们客人的客厅里。一个看起来很严肃、面无表情的男人坐在他身边,这是一个戴着灰色的眼镜,领结上显眼处别着一枚很大的共济会会员别针的黑皮肤男人。

“福尔摩斯!”

“这位是我的朋友巴克尔先生,”福尔摩斯说,“他本人对你的事情也很感兴趣,乔赛亚·安伯利先生,虽然我们都在独立进行调查,可是我们两个都有同样的问题要问你。”

“还有一枚共济会会员的领带别针?”

安伯利先生重重地坐了下来。他意识到危险即将发生,我是从他紧张的眼睛和抽搐的表情看出来的。

“福尔摩斯,你太厉害了。我没有那样说过,可是他的确戴着一副灰色的太阳镜。”

“是什么问题,福尔摩斯先生?”

“没错!”福尔摩斯说,“一个高个子、黑皮肤、大胡子的男人。你说,他戴着一副灰色的太阳镜?”

“只有一个:你把尸体怎么处理了?”

“是的,有一件事给我的影响比其他的都要深。我驾车赶到布莱克希斯车站并上了火车,就在火车启动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飞奔进了我隔壁的车厢。福尔摩斯,你知道我的眼睛很尖锐。就是那个高个、黑皮肤的,和我在街上说话的人。在伦敦桥我又看到他一回,后来他消失在人群中了。我非常肯定他在跟踪我。”

这个男人跳了起来,发出嘶哑的尖叫声,他那骨瘦如柴的双手在空中乱抓着。他张着嘴,顷刻间他看起来就像那些可怕的猛禽一样。立刻我们看见了真实的乔赛亚·安伯利,他那魔鬼般畸形的灵魂就像他那扭曲的肢体一样。他向后靠着椅子,用手拍打着嘴唇,好像是想停止咳嗽。这时福尔摩斯像老虎一样扑上去掐住他的喉咙,将他的脸按向地面。一粒白色的药丸从他那喘着气的双唇间吐了出来。

“还有什么吗,华生?”

“没那么容易,乔赛亚·安伯利,必须按照规矩办事。巴克尔,你看怎么样?”

“一个人必须做些什么事情来减轻心中的痛苦。‘他自己是这么解释的。毫无疑问,这有些古怪,显然他是一个有怪癖的人。他当着我的面撕碎了一张妻子的照片——是在极其愤怒的情况下撕碎的。’我再也不愿意见到她那张该死的脸了。他尖叫道。”

“我在门口有辆马车。”我们沉默寡言的同伴说。

“在这种情况下他这样做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这儿离车站只有几百码远,我们一起过去。华生,你可以在这儿等着,半个小时内我就回来。”

“哦,他正在给走廊上漆。我提到的那间房子的门和木制品已经油漆过了。”

这个老颜料商有着狮子般强壮的身体和力气,可是落在两个老练的擒拿高手手里,也是毫无办法。他被连拉带扯地拖进等候的马车里,我则一个人留下来看守凶宅。然而,福尔摩斯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就回来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精明的年轻警官。

“你说他正在刷油漆,他油漆什么呢?”

“我已经让巴克尔去办理那些手续了。”福尔摩斯说,“华生,你还没有见过巴克尔这个人,他是我在萨里海岸最讨厌的对手了。当你说到那个高个、黑皮肤的男人时,我很容易就可以把画面补全。他办了几起漂亮案子,是吗,警官?”

福尔摩斯沉思了几分钟。

“他当然干预过几次。”警官有所保留地回答道。

“他说,他已经交给警察一张清单,他希望这些证券无法再出售。午夜他从剧院回到家里,发现保险库被抢劫了,门和窗户都开着,作案者早跑了。没有留下信件或者消息,此后他也没听到一点消息。他就立刻报了警。”

“毫无疑问,他的方法和我一样不同寻常。你知道,有时候不守规则也是起作用的。就拿你举个例子吧,你必须警告说不管他讲什么都会对自己不利,可这从来不可能恐吓这个无赖招认。”

“有价证券!他们怎么处理它们呢?”

“可能不会。不过我们都达到了目的,福尔摩斯先生。不要认为我们对于这个案子没有自己的看法,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的人就不会插手了。当你们使用一种我们不能用的方法插进来,抢走我们荣誉的时候,你会原谅我们的恼火的。”

“他向我展示了他的保险库,他是这么叫的。它的确是个真正的保险库,就像银行一样装有铁质的门和百叶窗,他声称是为了防盗。不过看来这个女人有一把复制的钥匙,他俩一共窃走了价值七千英镑的现金和有价证券。”

“不会有什么抢劫的,麦金农。我向你保证,从现在开始我会消失的。至于巴克尔,除了我吩咐他的,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这太让人满意了。他还说了些什么?”

这位警官看起来放松了很多。

“是这样,”我有些迷惑不解地回答道,“而且是在B排。”

“福尔摩斯先生,你真是太慷慨了。赞赏或者指责对您来说没什么,可是报纸一旦开始提出疑问,对我们就大不相同了。”

“非常棒,华生!那么他的座位不是三十就是三十二号了?”

“确实如此。但是无论如何他们肯定会提出问题的,所以还是准备好答案。打个比方,当一个聪明、有胆量的记者问起究竟是哪一点引起了你的怀疑,最后让你确定了事实,你该怎么回答呢?”

“刚好我记住了,”我多少有些骄傲地回答道,“碰巧和我原来的学号一样,三十一号,所以我记得很牢。”

警官看起来有些迷惑不解了。

“那是不寻常的——非常不寻常。”福尔摩斯说道。看来这件案子已经引起他的兴趣了。“华生,请继续说下去。我发现你的叙述很吸引人。你亲自检查那张票了吗?恐怕你没有记住座位号吧?”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好像仍然不清楚情况。你说那个俘虏当着三个目击者的面试图自杀,因为他已经谋杀了他的妻子和她的情人。你还能提供其他事实吗?”

“这是他唠叨了一个多小时的主题。看来他并没有怀疑过他们的阴谋。除了一个每次白天来、傍晚六点离开的女仆外,他们独自居住。就在出事的那天晚上,老安伯利为了取悦妻子,还在干草剧院二楼订了两个座位。临去的时候她抱怨头痛而推辞不去,他只好一个人去了。看来是不需要怀疑这个事情的,因为他还拿出了为妻子买的那张未曾使用过的票。”

“你计划搜查吗?”

我向他保证这个和金钱没有关系。‘是的,当然,这对他来说是为了艺术而艺术,’他说,‘可是即使从犯罪艺术的角度来看,他在这儿也可能会找到一些值得研究的东西。华生医生,人类的本性——最黑暗的就是忘恩负义了。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她的要求呢?有哪个女人像她这样奢侈?还有那个年轻人——我简直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他可以随便出入我家。可是看看他们现在是怎样对待我的!哦,华生医生,这真是一个可怕的世界啊!’

“三名警察正在赶过来。”

他把我带进他那昏暗的私室内,我们聊了很久。当然,他很失望你没有亲自过去。‘我几乎没有奢望,’他说,‘像我这样一个如此卑微的人,尤其是在遭受巨大的财产损失后,还能够得到像福尔摩斯先生这样出名的人物的极大关注。’

“那么你很快就会搞清全部事实的。尸体不会离得太远的,到地下室和花园里找找看。在像这样的地方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发现的。这所房子比那些水管还老,这里某个地方肯定有一个废弃的水井,试试你们的运气吧。”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不幸。我们一起走过私人车道,自然我仔细观察了四周。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糟糕的地方。花园里到处长满了植物,让我认为这些植物是随意生长而没有人看管的。我不知道一个体面的妇女如何能忍受这种情况。房屋也是同样的破旧,但是这个可怜的家伙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正在试图修整,因为大厅中央放着许多绿色的油漆桶,他左手拿着一把稠密的刷子,正在油漆木制品呢。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另外犯罪过程又是怎样的呢?”

“非常好,华生。他都说了些什么?”

“我先告诉你经过,接着再向你解释,对我那位长期受苦、在整个过程中都至关重要的朋友就更应该好好解释一番。但是,首先我想让你们知道这个人的心理。他非常与众不同——不同到我认为他的命运更像是去布罗德莫精神病院101,而不是去断头台。从更高的角度讲,他是属于那种中世纪意大利的性格,而不是现代英国的。他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吝啬鬼,因为他的小气,他的妻子十分不愉快,以致她愿意和任何献殷勤者私奔。这样的情景就在这个会下象棋的医生身上发生了。安伯利善于下棋——华生,这表示他是诡计多端的。和其他所有守财奴一样,他是个好妒忌的人,他的妒忌让他发了狂。不管对也好,错也好,他一直怀疑他妻子有阴谋,他决定要报复,就像魔鬼一般狡猾地做好了计划。到这儿!”

“他那旧草帽底下露出来的卷曲的灰白色头发,还有他那凶狠急切的表情和布满皱纹的脸,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福尔摩斯十分自信地领着我们穿过走廊,就好像他曾经在这所房子里住过似的。他在保险库敞开的门前停下了。

“是的,你不会的。我一眼看出他用了假肢。但是请接着说下去。”

“哎呀!多么难闻的油漆味!”警官叫道。

“我没有注意到那个。”

“这是我们的第一条线索,”福尔摩斯说,“你得感谢华生医生的观察,虽然他没有继续推理下去,但却使我有了线索。为什么这个人要在这样的时刻让房间里充满这种强烈的气味呢?显然,是为了遮住另外一种他想隐藏的气味——一种让人怀疑他有罪的气味。接着就是这个房间,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有铁质的门窗——一个密封未知的房间。把这两个事实放在一起,能让人联想到什么呢?我只能下决心亲自来检查这所房子。我已经确定这件案子非同小可了,因为我检查了干草剧院的票房记录表,这是华生医生的又一功劳——弄清了事发当天晚上二楼B排的三十号和三十二号都空着。因此,安伯利并没有去剧院,他不在场的证据就站不住了。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就是他让我机敏的朋友注意到了他为妻子买的票的座位号。现在的问题是,我如何才能够检查这所房子。我派了一个帮手去了我所能想到的最没有关系的村庄,调虎离山。为了避免任何差错,让华生医生跟着他。自然,那个乐于助人的牧师的名字是从我的圣公会圣职者名册中找出来的。你们都清楚我的意思了吗?”

“左边的鞋子已经起皱了,而右边的却是平坦的。”

“太巧妙了。”警察充满敬畏地说道。

“我觉得他是被生活的重担逐渐压弯腰的。他的背好像是背了非常沉重的负担而弯曲的。可是他并不是我起初想象的那么虚弱,因为虽然他的身材变小了,还是罗圈腿,但是他的肩膀和胸脯却非常宽大。”

“这样就不害怕被人打扰了,我就像小偷一样来到这所房子里。入室行窃一直以来是我职业的第二选择,我几乎不怀疑我肯定会出名的。注意我发现了什么,你们看这沿着壁脚板的煤气管。很好,它沿着墙角向上走,在角落那儿有个龙头。管子伸进保险库里就看不见了,终端在天花板中央的石膏圆花窗里,已经被装饰品给遮住了,但端口是开着的。随时拧开屋子外面的开关就可以往里面充满煤气。在门窗紧闭、开关完全打开的情况下,我想不用两分钟任何一个被关在这样小屋里的人都会神志不清的。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把他们骗进去的,可是一旦进了这门他们就任由他摆布了。”

“这个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了,不过我还是对你的印象感兴趣。”福尔摩斯说。

警官饶有兴趣地检查了管子。“我们的一位警官曾经提到过煤气的味道,”他说,“当然那时门和窗户都是打开的,油漆——或者是一部分油漆——已经涂上去了。根据他的叙述,在事发前一天他就已经开始涂漆了。福尔摩斯先生,可是接下来呢?”

“完全正确。如果不是问了一个在街上抽烟的游手好闲的人,我可能还真的找不到黑文。我有必要提一下这个人。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胡子浓密,有几分军人模样的人。他对我的打听点头做了回答,而且还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瞅了我一眼,后来我又记起他的目光了。我几乎还没有走进大门就看见安伯利先生从私人车道上走下来。今天上午我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给我的印象就是他是个非常奇怪的人,现在在阳光之下见到他,他的外表就更加反常了。”

“噢,后来发生了一件我非常意想不到的事情。当我凌晨从食品储藏室的窗户爬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领子,一个声音说道:‘你这个无赖,你在这儿干什么?’当我扭过头,看见了我的朋友和对头,戴着墨镜的巴克尔先生。这个奇妙的相遇让我们两个人都笑了。他好像是从雷·欧内斯特医生家开始进行调查的,一样得出了是谋杀的结论。他已经监视这座房子好几天了,他显然还把被叫到这儿的华生医生当作嫌疑分子了。他不能逮捕华生,可是当他确实看见一个人从食品储藏室窗户往外爬的时候,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当然,我就把当时的形势告诉了他,我们就一起办这个案子。”

“省省吧,别作诗了,华生,”福尔摩斯严厉地说道,“我只记住了那是一堵很高的砖墙。”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同我们呢?”

“乔赛亚·安伯利先生的住宅叫作黑文,”我解释道,“我想会让你感兴趣的,福尔摩斯,它就像那些落魄的贵族一样。你知道那种特殊的地方的,单调乏味的砖砌街道和让人厌烦的郊区公路。就在它们的中间,有一个具有古代文明的舒适的小岛,那里就是他的故居。四周环绕着稀稀拉拉地长着地衣的晒黑的高墙,顶部铺着苔藓,这种墙……”

“因为当时我心里想,这些小人物由我们来处理就足够了,我担心你们不会那样做的。”

就这样,在一个夏天的午后,我出发去路厄斯罕,我完全没有想到我正在参与的案子不到一周就在全英格兰闹得沸沸扬扬。那天晚上很晚我才回到贝克街向福尔摩斯汇报情况。福尔摩斯舒展着他骨瘦如柴的身体,躺在深陷的沙发里,烟斗里缓缓地一圈一圈向外冒出刺鼻的烟味。他的眼皮下垂,如此懒洋洋的,要不是我在讲述的过程中停顿或者是有疑问,他那半闭着的灰色双眼发出锐利的目光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我肯定以为他睡着了。

警官笑了。

“当然可以,”我回答道,“我承认,我实在看不出我能够胜任,可是我愿尽全力。”

“是的,可能不会。福尔摩斯先生,按照我的理解,你现在是想直接退出这个案子了,你把你所有获得的结果都移交给了我们。”

“好吧,亲爱的华生,当前的问题恰恰是,你准备怎么办?如果你已经理解了我的话。你知道我正在处理两位科普特100主教的案子,今天是非常关键的。我真的没有时间去路厄斯罕,可是立即取得证据是非常重要的。老头一再坚持我应该去,因为我解释了我的难处,他才同意接见一个代表。”

“当然,这是我通常的习惯。”

“你准备怎么办?”

“好吧,我以警察的名义感谢你。按照你所说的情况,看起来这是件很清楚的案子了,另外找到尸体也不会有什么困难。”

“老生常谈了,华生。一个背信弃义的朋友和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安伯利似乎有个业余爱好,就是下象棋。在路厄斯罕离他住所不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年轻医生,也是一个喜欢下象棋的人。我已经记下了他的名字,叫雷·欧内斯特医生。他经常去安伯利家,自然和安伯利太太的关系亲密起来,因为你得承认我们这位可怜的顾客外表实在没有什么魅力,不管他有什么样的内在美德。上个星期,那一对一起私奔了——下落不明。而且,不忠的妻子把老头的保险箱作为她的随身行李带走了,里面装有他一生大部分的积蓄。我们能找到那位小姐吗?我们能够拯救他的财富吗?截至目前这还是一个平常的问题,可是对乔赛亚·安伯利来说却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我再向你展示一点铁证,”福尔摩斯说,“我确信连安伯利本人也从来没有注意到。警官,如果你设身处地站在其他人的位置上想想,你会得到结果的,你会怎么做呢?这需要一定的想象力,但是很有用。现在,我们假设你被关在这间小房子里,已经没有两分钟时间了,但是你想向那个可能正在门外取笑你的那个魔鬼报复时,你会怎么做?”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写一条信息。”

“在一八九六年退休,在一八九七年较早的时候和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女人结了婚,如果相片不太夸张的话,还是个漂亮的女人。生活富裕,有妻子,又悠闲——看起来一条笔直的大路铺在他面前。可是正如你已经看到的那样,两年之内他已经成了世界上最失败和可怜的家伙了。”

“完全正确。你想告诉人们你是怎么死的。写在纸上是没有用的,那样会被看到的。如果你写在墙上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看这儿!就在壁脚板的上方有紫色消不去的铅笔写的潦草的字:‘我们是——’没有了。”

福尔摩斯看了看他在信封背面潦草记下的备忘。

“你怎么理解那个呢?”

“是的,确实是这样。”

“哦,这再清楚不过了,是那个可怜的家伙躺在地上快死的时候写的。他还没有写完就失去了知觉。”

福尔摩斯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相当脏的名片。“乔赛亚·安伯利。他说他是布里克福尔和安伯利公司的次要合伙人,他们是涂料生产商,在涂料盒子上你可以看见他们的名字。他发了点小财,六十一岁的时候从生意场上退了休,在路厄斯罕买了一套房子,在忙碌了一辈子后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了。人们认为他的将来是有一定保障了。”

“他是在写‘我们是被谋杀的’。”

“怎么回事?”

“我也是那么理解的。如果你在尸体上发现铅笔的话……”

“嗯,我想我可以这样称呼他。他是被警察打发来的,就像医生偶尔把他们无法治愈的病人打发给江湖医生一样。他们坚持认为自己无能为力,无论发生什么情况,病人的状况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坏了。”

“我们会找到的,尽管放心吧。但是那些有价证券呢?很明显根本没发生过什么盗窃。可是他的确拥有这些证券,我们已经核实过了。”

“他是你的一个顾客吗?”

“他肯定已经把它们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当整个私奔事件被人们逐渐遗忘后,他会突然发现这些证券的,并宣称那内疚的一对良心发现把赃物送回来了,或者是把它们丢在路上了。”

“完全正确,华生。凄惨和碌碌无为,但是整个人生不就是凄惨和碌碌无为吗?他的故事不就是整个人类的缩影吗?我们奋斗,我们想抓住,到最后我们手里又剩下什么东西呢?一个影子,或者比它更糟糕的东西——痛苦。”

“看来你的确解释了所有的难题,”警官说,“他一定要报警是理所当然的,但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去找你呢?”

“一个凄惨、碌碌无为、失败的家伙。”

“完全是卖弄!”福尔摩斯回答道,“他觉得自己是如此聪明,自信地认为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他能对任何怀疑他的邻居说:‘看看我都采取了什么措施,我不仅找了警察,甚至还请教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呢。’”

“你对他有什么看法?”

警官大声笑起来。

“是的,我在门口碰见了他。”

“我们必须原谅你用了‘甚至’一词,福尔摩斯先生,”他说,“这是我能记得的最精巧的案子了。”

“对。”

两天后,我朋友扔给我一本《北萨里观察家》双周刊杂志。在一连串以“天堂的恐怖”开头、以“卓越的警察侦查”结尾的显眼的标题下,有一栏印得满满的报道,第一次报道了此案的经过。报道的结尾是非常典型的。它这样写道:

“你是说刚刚走的那个老兄?”

麦金农警官凭其不同寻常的敏锐的洞察力,从油漆的气味中推测出可能是为了隐藏另外一种气味,比如煤气;并大胆地推定保险库可能就是死了人的房间;随后的调查在一口被聪明地以狗窝遮掩起来的废弃的水井里发现了尸体;这应该作为我们职业侦探非凡智力的典范永久载入犯罪学历史。

“你看见他了?”他问道。

“好,好,麦金农真是个好家伙。”福尔摩斯带着宽厚的笑容说道,“华生,你可以把它记进我们自己的档案中,来日人们会知道真相的。”

那天上午福尔摩斯心情忧郁,陷入沉思,他那警惕而实用的本性总是受这种心情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