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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6 孤身骑车人

我得承认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十分看重这件案子。我认为其中并没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感到它有些荒诞古怪而已。一个男人埋伏着等待漂亮的女人并且尾随她,这并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事。这个人非常胆小,不仅不敢向她求爱,而且在她接近他的时候,反而逃跑,那他就不是什么十分可怕的暴徒。那个恶棍伍德利则又当别论。可是,除了那一次之外,他再没有骚扰过我们的委托人。近来他到过卡如瑟斯家,可也没有闯到她面前。那个骑车人毫无疑问是酒店老板所说的周末聚会的成员。可他是什么人呢?他要干什么呢?却依然模糊不清。福尔摩斯表情严肃,他离开房间以前把一把手枪塞到衣袋里。这些都使我感到,这一连串怪事后面可能隐藏着悲剧。

“我相信是这样的,华生,我相信是这样的,”福尔摩斯严肃地说道,“围绕着这位姑娘正进行着一场阴谋,我们有责任确保她在这最后一次旅行中不受任何人的骚扰。华生,我想我们星期六早晨必须抽出时间一块儿去,以保证我们这次奇怪而没有结果的调查不至于出现不幸的结局。”

夜雨过后,第二天早晨阳光灿烂。长满了石楠灌木的乡村盛开着一丛丛的金雀花,对于厌倦了伦敦那阴郁灰暗色调的人来说,这些花显得格外美丽。我和福尔摩斯走在宽阔而多沙的道路上,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聆听着鸟儿的歌声,感受着欣欣向荣的春意。我们从克鲁克斯伯里山顶的路上,可以看见那座灰色的庄园耸立在古老的橡树林里。这些橡树虽然年代久远,但比起它们所环抱的建筑来说却依然显得年轻。福尔摩斯指着长长的一段路,这段路像一条红黄色的带子似的蜿蜒在棕褐色的荒原和一片嫩绿的树林之间。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可以看得出是一辆单马马车正朝我们这个方向驶来。福尔摩斯焦急地惊叫了一声。

至于我离开的具体原因,不只是因为我和卡如瑟斯先生之间的这种尴尬的关系,而且是因为那个讨厌的伍德利先生又来了。他本来就很可怕,现在好像更可怕了,因为他好像出了事,全身都挂了彩。我是从窗户里面看到他的,而且很高兴地跟你说,我没有遇到他。他和卡如瑟斯先生谈了很长时间,卡如瑟斯先生后来好像很激动。伍德利肯定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因为他没有住在卡如瑟斯家,而我今天早晨又看到他在灌木丛中鬼鬼祟祟地活动。我很快就会在这地方碰到这头凶猛的吃人野兽了。你简直不知道我有多么憎恨和害怕。卡如瑟斯先生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一个家伙呢?不过,我的一切麻烦到星期六就都结束了。

“我留了半小时的时间,”他说,“如果那是她的马车,那她肯定要赶早一趟的火车。华生,恐怕没等我们见到她,她就已经过了查林顿。”

福尔摩斯先生,听到我要辞去卡如瑟斯先生的聘请,你不会感到惊讶吧?尽管报酬丰厚,我还是无法忍受这尴尬的境况。我星期六就回城,不打算再回去了。卡如瑟斯先生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所以,假如说那条偏僻的路上曾经发生过危险,那么这种危险现在也已经不存在了。

我们一走下山顶就看不到那辆马车了,但是我们加速向前赶路,速度很快。我开始暴露出平日久坐的坏处,不得不落到后面。然而,福尔摩斯一直锻炼有素,因为他有用之不竭的旺盛精力。他那轻快的步子一直没有放慢,突然,他在我前面一百码的地方停住脚步。我看见他举起一只手来,做出痛苦而绝望的手势。与此同时,一辆空马车拐过大路的转弯处——那匹马缰绳拖地,慢步小跑——吱吱嘎嘎地向我们迎面驶来。

星期四我们又收到了那位委托人的一封信。她写道:

“太晚了,华生,太晚了!”当我气喘吁吁地跑到福尔摩斯身旁时,他大声叫着,“我真笨,竟然没有想到她会坐早一趟的火车!一定是劫持,华生,是劫持!是谋杀!天知道是什么!挡住路!拦住那匹马!就这样。好了,跳上来,看看是否能弥补我犯的大错所酿成的后果。”

“我找到了我请你注意的那个乡村酒店,在那里小心谨慎地进行了调查。在酒吧间里,饶舌的酒店老板把我想了解的一切都告诉了我:‘威廉森是个白胡子老头,和几个用人一起住在庄园里。有谣传说他以前当过牧师,好像现在也还是,可在他住进庄园这段很短的时间里,有一两件事让我觉得他不像牧师。我查询过一个牧师机构,他们告诉我,曾经有一个叫这名字的牧师,可是他过去的行为极不光彩。酒店老板还告诉我,庄园一到周末总有一些来客——是一伙下流坯,先生——特别是一个蓄着红胡子的伍德利先生,总少不了他。’我们正谈到这里,那位伍德利先生竟然走了过来。他一直在酒吧间喝啤酒,我们的谈话他全都听到了。他问我是谁,想干什么,问那些问题是什么意思。他口若悬河,什么样的话都说了。他谩骂到最后,凶恶地朝我反手就是一拳,我没来得及躲开。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就有好戏看了。我对那凶恶的暴徒一顿拳打脚踢,结果我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伍德利先生坐车回去了,我的乡间之行也就这么结束了。我必须承认,不管多么有趣,我这次萨里边界之行并不比你上次的收获大。”

我们跳上马车。福尔摩斯掉转马头,朝它狠狠抽了一鞭子,我们便顺着大道往回狂奔。马车转过弯之后,介于庄园和荒原之间的整个路段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一把抓住福尔摩斯的胳膊。

我请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那个人!”我喘着气说。

“积极的锻炼总是有好处的,可惜我锻炼得不多,”福尔摩斯说道,“你知道,我精通一些优秀的英国旧式拳击运动,偶尔还能把它派上点用场,比如说今天,要是没有这一手,那我就要一败涂地了。”

一个孤身骑车人正朝我们冲过来。他低着头,双肩浑圆,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脚踏上,像赛车手一样骑得飞快。他突然抬起那张满是胡子的脸,看到我们正朝他驶来,便停住车,从车上跳了下来。他那乌黑的胡子与苍白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仿佛他正处在极度兴奋之中。他紧盯着我们和那辆马车,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福尔摩斯在乡下度过的安静日子,结局是很奇特的,因为他晚间很晚才回到贝克街,嘴唇划破了,额头上还青肿了一大块,样子也非常狼狈,完全成了一个苏格兰场调查的对象。他对自己的历险感到非常高兴,一边讲述,一边发自内心地哈哈大笑。

“喂!停下!”他大声叫道,用自行车拦住我们的路,“你们从哪儿弄来的这辆马车?停下!”他喊叫道,并从侧面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告诉你,停车!否则我可真的要赏你那匹马一颗子弹了。”

“我们年轻的朋友看起来陷入了困境。”福尔摩斯看完信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案子的确比我原来想象的要更有趣,发展的可能性也多得多。我早就想到乡下去过一天安静太平的日子,我打算今天下午就去,并且检验一下我的一两个推论。”

福尔摩斯把缰绳扔给我,自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福尔摩斯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会替我保守秘密的。我在这儿的处境已经变得非常困难了,因为我的雇主已经向我求婚了。我相信他的感情十分真挚而又非常高尚。我当然把我已经订婚的事告诉了他。他把我的拒绝看得非常严重,不过又很和气地接受了我的拒绝。可是你看得出来,我的处境有点尴尬。

“我们正要找你呢。维奥莱特·史密斯小姐在哪儿?”他急促而清晰地问道。

第二天早晨,我们收到了史密斯小姐的一封来信,简要而准确地讲述了我所看到的那些情况,可是信的要点却是在附言中:

“我也正要问你们呢。你们坐在她的马车上,当然应该知道她在哪儿。”

“你应该到离那里最近的酒店里去,那是乡下人闲言碎语的中心。他们会告诉你每个人的名字,从主人到帮厨的女仆。威廉森!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假如他上了年纪,那么他绝不是在那姑娘飞速追赶下能够敏捷地逃走的骑车人。你这次远行的收获是什么呢?弄清楚了那位姑娘讲的是真话?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弄清楚了那位骑车人和那庄园之间有关系?我也没有怀疑过这点。弄清楚了庄园被威廉森租用了?谁又能为此作保证呢?好了,好了,我亲爱的先生,不要显得那么灰心丧气。星期六以前我们还可以多干点事,另外我还可以亲自做一两次调查。”

“我们是在路上见到这马车的,上面没人。我们把车赶回来是去救那姑娘的。”

“那我该怎么做呢?”我气鼓鼓地喊叫道。

“天啊!天啊!我该如何是好啊?”这位陌生人绝望地叫着,“他们把她抓走了,那个该下地狱的伍德利和那个恶棍牧师。快来,先生,如果你们真是她的朋友,那就快来。帮我一同搭救她吧,即使我横尸查林顿森林也在所不惜。”

“我亲爱的华生,你藏身的地方选得实在太糟糕了。你应该躲在树篱后,这样才能仔细看看那位有趣的人。实际上呢,你却躲在几百码远的地方,告诉我的情况还没有史密斯小姐的多。她说她不认识那个人,我确信她认识。否则,那个人为什么担心姑娘靠近了,看清他的面貌呢?你说他伏身在自行车把上,你看,这不又是为了不被认出来吗?你做得实在太不巧妙了。你跑回家来,还能指望着查查他的身份,你竟然跑到一个伦敦房产经纪人那里去!”

他手里拿着手枪,疯子一般朝树篱中间的一个豁口跑过去。福尔摩斯紧跟着他,我把马放到路边吃草,也跟在福尔摩斯后面跑过去。

当天晚上,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聚精会神地听了我向他作的冗长的汇报,我本来期望得到他的称赞,而且也非常重视他的称赞,可是我连一句赞许的话也没有听到。恰恰相反,在他评论我做过的事和没有做到的事时,他那严峻的面容甚至比平时更加严肃。

“他们是从这儿穿过去的,”那人指着泥泞小路上的几个脚印说,“喂!停一下!灌木丛里是什么人?”

不过,我倒是认为自己今天早上已经干得非常漂亮了,便兴高采烈地走回法罕姆。有关查林顿庄园的情况,当地的房产经纪人什么也说不出来,而是把我介绍给了帕尔马尔的一家著名的公司。我在回家的途中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受到经纪人的殷勤接待。不行,我不能租用查林顿庄园来避暑了。我来得太晚了,庄园一个月前就租出去了。租房子的是威廉森先生,一位体面的老先生。彬彬有礼的经纪人客气地说其他的事情他无可奉告,因为他不能议论他委托人的事。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衣着像马夫,穿着皮裤,打着绑腿。他躺在地上,双膝蜷起,头上有一道可怕的伤口。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可还活着。我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知道没有伤着骨头。

我依然躲在藏身之处——这样做是很恰当的,因为那个男人不一会儿又露面了,他不慌不忙地骑车返回来。他拐进庄园大门,下了车。我看他在树丛中站了几分钟,举起双手,好像在整理他的领带。然后又上车从我身旁经过,朝着庄园的方向骑去。我跑出荒原,从树林缝隙望过去,可以隐约看到远处那座古老的灰楼和它那些矗立的都铎式烟囱。可惜那条车道穿过一片浓密的灌木丛,我就没法再看到那个人了。

“这是马夫彼得,”那位陌生人喊道,“他给那姑娘赶车。那些畜生把他拉下车,用棍棒把他打伤了。让他先在这里躺着,反正我们救不了他,不过我们可以把那姑娘从一个女人所遭受的最悲惨的噩运中拯救出来。”我们顺着树林里弯弯曲曲的小道发疯般地跑了下去。就在我们到达宅院周围的灌木丛时,福尔摩斯突然停了下来。

过了一刻钟,路上又出现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这次是那位姑娘从火车站来了。我看见她骑到查林顿树篱时四下张望。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跳上自行车,紧跟在她后面。辽阔的荒原上只有这两个人影在活动:仪态端庄的姑娘挺笔直地骑在车上,她身后的男人却低伏在车把上,一举一动都带有莫名其妙的鬼鬼祟祟的形迹。姑娘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慢了速度,他也放慢了速度。她停下了车子,他也马上停住车子,在她后面有两百码的距离。姑娘下一步的动作却出奇迅猛。她突然扭转车头,径直朝他冲了过去。但是,他也像那姑娘一样迅速,不顾一切拼命地逃脱了。她又立刻返回大路,傲然地昂着头,不屑再去理会那不声不响的尾随者了。他也转过身来,依然保持着那段距离,直到转过弯我看不到他们为止。

“他们没有进屋。左边有他们的脚印,这儿,在月桂树丛旁边。啊!我说得不错。”

荒原开满了一丛丛黄色的金雀花,在明媚的春天的阳光下格外耀眼。我在一丛灌木后选好了藏身的地方,以便从这里既能够看到庄园的大门,也能够看到两边长长的一段路。我刚才离开大路时,路上没有一个人,但是这时我却看见有个人从对面骑着车向我来时的方向驶去。他穿着一身黑衣服,留着黑胡子。他到了查林顿庄园的尽头就跳下车来,把车推进树篱的一处豁口,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他刚说到这儿,前面茂密的绿色灌木丛中传来了一个女人凄厉的喊叫声。这是一种惊恐万状的颤抖的喊声,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了,接着便是一阵窒息声。

那姑娘告诉我们她星期一坐九点五十分从滑铁卢车站开出的火车,于是,我一早出发,赶上了九点十三分的火车。在法罕姆车站,我非常轻松地问明了查林顿荒原。要错过让那姑娘担心的地方是不可能的,因为道路的一边是开阔的荒原,另一边是古老的紫杉树树篱,环绕着一座花园,里面大树参天。花园里面有一条石头铺成的大路,石头上长满了地衣;大门两侧的石柱顶上满是破破烂烂的纹章图案。除了这条供马车进出的大路以外,我还注意到树篱上好几处有豁口,有小路穿过。从路上看不到里面的房屋,不过周围的环境都显得压抑颓败。

“在这边!这边!他们在滚球场。”陌生人高叫着冲过灌木丛,“啊,这些胆小鬼!先生们,快跟我来!太晚了!太晚了!”

“不,我亲爱的朋友,你去那里调查。这可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阴谋,我可不能为此中断别的重要的调查工作。你星期一一早赶到法罕姆,在靠近查林顿石楠地带的地方隐藏起来,你可以亲自观察情况,根据自己的判断见机行事。然后,查明是谁住在查林顿庄园,回来向我汇报。现在,华生,在弄到几件可靠的证据有望结案之前,我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可说了。”

我们猛然闯进一片古树环绕的林间绿草地。草地另一边的一棵大橡树下站着三个人。一个是女人,就是我们的委托人,她垂着头,已经昏厥过去了,嘴上蒙着手帕。她对面站着相貌凶残的红胡子年青人,腿上扎着绑腿,叉着腿站着,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挥舞着马鞭,他的整个神情显示出一种扬扬得意的架势。这两个人中间站着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穿浅色花呢衣服,外罩白色短法衣,显然刚主持完婚礼仪式。因为我们一到,他就把一本祈祷书装进衣袋,并且轻轻拍着那阴险的新郎的后背,兴高采烈地向他祝福。

“你打算去调查吗?”

“他们结婚了?”我喘着气问。

“正是。我们第一步必须查清是谁租用了查林顿庄园。可是卡如瑟斯和伍德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们完全是不同类型的人。他们俩为什么都急于查找拉尔夫·史密斯的亲属呢?而且,卡如瑟斯家离车站有六英里,可是连一匹马都不买,却宁肯以比市面上高出一倍的价格来聘请一名家庭女教师,这是什么样的治家之道呢?奇怪,华生——太奇怪了!”

“快点!”我们的领路人喊着,“快点!”他跑过林间空地,福尔摩斯和我紧跟在他后面。当我们跑过来时,那姑娘摇摇晃晃地靠在一棵树上。以前当过牧师的威廉森带着嘲弄的神情向我们鞠了一躬,而那位暴徒伍德利则得意忘形地狂笑着向我们走来。

“你是说那个人只在那个地方出现吗?”

“你可以把胡子摘掉了,鲍伯。”他说,“我太了解你了,不会错的。好吧,你和你的同伴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伍德利太太。”

“这样一位姑娘有些追求者是很自然的,”福尔摩斯一面沉思地抽着烟斗一面说道,“不过他们也不会选择在偏僻的乡间道路上骑自行车去追呀。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偷偷爱上她的人。可是,华生,这个案子里有些细节非常奇怪而且也令人深思。”

我们带路人的回答很特别。他一把扯掉伪装用的黑胡子,把它扔到地上,露出刮得干干净净的浅黄色长脸。然后他举起手枪,对准那年轻的暴徒。这时,那暴徒正好手挥致命的马鞭向他冲来。

“史密斯小姐,请你一有新情况就告诉我。我目前很忙,不过我会抽时间过问你的案子。在这期间,不要没通知我就采取行动。再见,我相信我们会得到你的好消息的。”

“是的,”我们的同伴说,“我就是鲍伯·卡如瑟斯。我要确保这姑娘不会受到伤害,哪怕撕破脸也在所不惜。我告诉过你,要是你骚扰她,我会怎么办。上帝作证,我说到做到。”

“哦,至少他很富有。他每星期去城里两三次,非常关心南非的黄金股票。”

“你来得太晚了,她已经是我妻子了。”

“没有四轮马车或者马匹吗?”

“不对,她是你的寡妻。”

“他是一个富有的人。”

枪响了,我看见血从伍德利的前胸流了出来。他尖叫一声转过身,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那丑陋的红脸瞬间变得斑驳而惨白。那老头仍然披着白色的法衣,这时突然破口大骂,那骂不绝口的肮脏话语,我真是闻所未闻的。他掏出他自己的左轮手枪来,但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就看见福尔摩斯的枪口已经对准他了。

“哈!”福尔摩斯显得十分严肃,“他靠什么为生?”

“够了。”我的朋友冷冷地说道,“把枪扔在地上!华生,把枪捡起来!谢谢你。卡如瑟斯,把枪也给我。用不着再动武了。快点,把枪给我!”

“哦,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可我有时候觉得我的雇主卡如瑟斯先生对我好像也很感兴趣。我们经常在一起,我晚上还给他弹伴奏,他从未说过什么。他是一位标准的绅士,可是一个姑娘心里总是明白的。”

“那么你是谁?”

“他是谁?”福尔摩斯问。

“我叫夏洛克·福尔摩斯。”

我们这位美丽的委托人好像有点为难。

“我的天呀!”

“没有别人了吗?”

“我看得出,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在警察们到来之前,我只好代劳了。喂,你!”福尔摩斯朝林中空地那边的一个吓坏了的马夫喊道,“过来!赶快骑马把这张条子送到法罕姆去。”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草草写了几句话,“把这送到警察署交给警长。在他赶来之前,我只好临时看管你们了。”

“要是那个可怕的伍德利算一个的话,那他是一个。”

福尔摩斯那坚定的主宰一切的气势控制住了这个悲剧性的场面,其他人都只能跟着他转。威廉森和卡如瑟斯把受了伤的伍德利抬进了屋,我也扶着那受惊的姑娘进了屋。伤者被放在床上,福尔摩斯要求我先给他检查一下。我把检查结果告诉他时,他正坐在挂有壁毯的老式餐厅里,面前坐着受他看管的威廉森和卡如瑟斯。

“在那之后呢?”

“他不会死的。”我说。

“在我认识西利尔之前有过几个。”

“什么!”卡如瑟斯从椅子上跳起来嚷道,“我先上楼把他干掉再说。你是说,那个姑娘,那个天使,要一辈子受狂徒伍德利的控制吗?”

“还有别人追求你吗?”

“这个你用不着操心,”福尔摩斯说道,“她绝对不可能成为他妻子,有两条非常充分的理由。首先,我们完全有把握怀疑威廉森先生主持婚礼的权利。”

“噢,福尔摩斯先生!难道我还不认识他吗?”

“我受任过圣职。”那个老无赖嚷道。

“他不会出其不意地来看你吧?”

“可早就被免去了。”

“他在考文垂的米得兰电气公司。”

“一日为牧师,终身为牧师。”

“跟你订了婚的那位先生在什么地方?”他终于问道。

“我看不行。那么结婚证书呢?”

“没有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只是感到迷惑不解,除非见到你并且能够得到你的指点,否则我是高兴不起来的。”福尔摩斯默默不语地坐了一会儿。

“我们有结婚证书,就在我衣袋里。”

“那么,按照排除推理法,我们就得出了一个事实,他向查林顿庄园那一边去了。因为据我所知,查林顿庄园就在道路的一边。还有别的情况吗?”

“那是你靠耍诡计弄来的。不管怎么说,反正强迫婚姻都不是婚姻,而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在你们完蛋之前,你会发现这一点的。你在今后十年里有时间想明白这一点的,除非是我弄错了。至于你,卡如瑟斯,你本不该掏出枪来的。”

“肯定不是石灌木丛这一边,不然我应该会看到他的。”

“我现在才开始这样想,福尔摩斯先生,可是我一想到我为保护那姑娘所采取的一切预防措施时——因为我爱她,福尔摩斯先生,而且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懂得什么是爱——一想到她要落入南非最残忍的那个暴徒的手中,而从金伯利到约翰内斯堡人人惧怕这个人的名字,我几乎就要发疯了。知道吗,福尔摩斯先生?自从这姑娘被我聘用以来,只要她经过这所房子,我没有一次不骑车护送她,以确保她不受到伤害,因为我知道这些无赖就潜伏在这所房子里。我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我戴上了胡子,以便不让她认出我来,因为她是一位善良而气质高贵的姑娘。要是她想到是我在乡村道路上尾随她,她就不会长期受我聘用了。”

“那他必定沿着路旁的小路走了。”

“那你为何不把危险告诉她呢?”

“没有。”

“因为那样一来,她就会离开我,而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即使她不爱我,只要能在家里看到她那秀丽的脸庞,能听到她的声音,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他不可能顺原路返回去。你说那里没有岔路吗?”

“喂,”我插嘴道,“卡如瑟斯先生,你把这称为爱,可我要说这是自私。”

“两三分钟。”

“可能两者都有吧。不管怎样,我不能让她离开。而且,有这伙人在周围,最好还是有人在她身边照顾她。后来,我收到电报,知道他们要准备行动了。”

福尔摩斯搓着双手轻轻笑了一声,然后说:“这件事倒确实有些奇特。从你转弯到你发现路上没人有多长时间?”

“什么电报?”

“马和轻便马车原本这个星期就应该到的,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送来,我只好继续骑车去车站。这是今天早晨的事。当来到查林顿荒原的时候,我回头一望,一点儿不错,那人就在那里,和前两个星期一模一样。他总是离我很远,因此我看不清他的脸,不过我敢肯定他不是我认识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衣服,戴着一顶布帽子。我只能看到他的脸上的黑胡子。我今天倒是不害怕,而是满腹疑云。我决定弄清楚他是谁,想要干什么。我放慢车速,他也放慢了车速。后来我干脆停了下来,他也停了下来。于是我想出了一个办法。路上有一处急转弯,我飞快地拐了过去,然后停车等他。我估计他也会很快拐过来,而且来不及停车就赶到我前面去。然而他却再也没有露面。我便返回去,向转弯处张望。我可以看到一英里远的路程,可路上没有他。尤其令人不解的是,这地方没有岔路,他不可能溜走。”

卡如瑟斯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电报来。

福尔摩斯先生,我终于谈到今天来向你请教的具体事情上了。你一定知道,我每星期六上午骑车到法罕姆车站,赶12点22分的火车回城。我从契尔顿农庄出来,那条路很偏僻,有一段几乎没有人迹。那段路有一英里多长,一边是查林顿荒原,另一边是查林顿庄园外围的树林。你再也找不到比这段路更荒凉的地方了。在你没有到达靠近克鲁克斯伯里山公路以前,很难遇到一辆马车或是一个农民。两星期以前,我从这地方经过,偶然回头一望,发现身后两百码左右有个骑车的男人,看起来是个中年人,蓄着短短的黑胡子。在到法罕姆以前,我又回头一看,那人已经消失,所以我也就没再多想了。但是,福尔摩斯先生,我星期一返回时又在那段路上看到了那个人。你能够想象得到我是多么地惊奇了。而下一个星期六和星期一,和上次一模一样,这事又重演了一遍,我越来越惊异不止了。那个人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决不打扰我,不过这件事还是十分古怪。我把这事告诉了卡如瑟斯先生,他似乎非常重视我说的事,跟我说他已经订购了一匹马和一辆轻便马车,所以将来我再过那段偏僻道路时,不愁没有伴侣了。

“就是这个。”他说道。

我的这种快乐生活第一次出现不愉快是那位长着红胡子的伍德利先生的到来。他来访一个星期,可是天啊,对我来说就如同是三个月。他这个人非常可怕,对任何人都非常霸道,对我更是肆无忌惮。他丑态百出地表示他爱我,并吹嘘他多么富有,说要是我嫁给他,我就可以得到伦敦最漂亮的钻石。我始终对他不理不睬,有一天晚饭后,他一把抱住我——他力气很大——发誓说如果我不吻他,他就不放手。碰巧这时卡如瑟斯先生进屋,把他从我身边拉开。为这事,伍德利和主人翻了脸,把卡如瑟斯打倒在地,脸上也弄了个大口子。你可以想象到,伍德利的来访就这样结束了。卡如瑟斯先生第二天向我道歉,并保证绝不让我再受到类似的凌辱。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伍德利先生。

电报的内容简明扼要: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西利尔·莫顿,是个电气工程师。我们打算在今年夏末结婚。天啊,我怎么说起他来了?我想说的是,伍德利先生令人讨厌,而那位年纪大得多的卡如瑟斯先生倒比较有礼貌。虽然他脸色土黄,脸刮得很干净,而且沉默寡言,但他举止文雅,笑容可掬。他询问了我们的家境,发现我们很穷,就建议我去给他十岁的独生女儿教音乐。我说我不愿意离开我母亲,他说我每个周末都可以回去看她。他答应给我每年一百镑,这当然是十分丰厚的薪金了。所以我最终还是答应了,来到了离法罕姆约六英里的契尔顿农庄。卡如瑟斯先生的妻子已经去世了,他请了一个叫迪克逊太太的女管家来帮他照料家事。这位老太太非常令人尊敬。那个孩子也十分可爱,总之一切都很好。卡如瑟斯先生待人和气,又热爱音乐,我们晚上在一起过得非常开心。每到周末,我就回城去看望母亲。

老人已死。

年轻姑娘红着脸笑了笑。

“哼!”福尔摩斯说道,“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而且我也明白,就像你说的那样,为什么这份电报会使他们下手。不过,既然我们还要等警察,你不妨尽可能地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哦,西利尔是他的名字!”福尔摩斯微笑着说道。

那个穿白色法衣的老恶棍破口骂出一连串脏话来。

“我感到伍德利先生非常令人讨厌。他脸庞虚胖,留着一脸的红胡子,头发披在额头的两边,而且还一直朝我挤眉弄眼。我觉得他实在可憎之极,而且相信西利尔肯定不乐意我认识这样一个人。”

“上帝作证!”他说,“如果你泄露我们的秘密,鲍伯·卡如瑟斯,我会用你对付杰克·伍德利的手段来对付你。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捏造那个姑娘的事,因为那是你自己的事,可要是你把你的朋友出卖给这个便衣警察,那你就是自找倒霉了。”

“请继续往下讲。”

“尊敬的牧师阁下不要激动,”福尔摩斯说着点燃烟斗,“你们这案子再清楚不过了,而我仅仅是出于个人好奇,问几个细节问题。不过,要是你不方便告诉我,那就由我来说好了,然后你们就会明白你们还能隐瞒住什么秘密了。首先,你们三个人一起从南非来玩这场游戏——你威廉森,你卡如瑟斯,还有伍德利。”

“去年十二月,也就是四个月前。”

“头号谎言,”那老家伙说,“我是两个月前才和他们认识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去过南非,所以你可以把这谎言放进烟斗里一块儿烧了,你这爱管闲事的福尔摩斯先生!”

“对不起,”福尔摩斯说,“这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他说的是真的。”卡如瑟斯说道。

“福尔摩斯先生,我父亲已经去世了。他叫詹姆士·史密斯,曾是老帝国剧院的乐队指挥。除了有个叔叔外,我和我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亲人了。我叔叔叫拉尔夫·史密斯,二十五年前去了南非,从那以后,就再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父亲死后,我们生活很穷苦。可是有一天,别人告诉我们说,《泰晤士报》登了一则广告,寻找我们的住处。你可以想象得出我们是多么兴奋,因为我们以为有人给我们留了一笔遗产。我们立刻按报上登的姓名去找那位律师,在那里又遇见了两位先生——卡如瑟斯先生和伍德利先生,是从南非回来探亲的。他们说我叔叔是他们的朋友,几个月前极其贫困地死于约翰内斯堡,临终前请他们去找他的亲属,并务必使他的亲属们不至于穷困潦倒。我们感到非常奇怪,拉尔夫叔叔生前从来没有过问过我们,死后却要如此精心照顾我们。可是卡如瑟斯先生解释说,我叔叔刚听说他哥哥去世的消息,觉得对我们负有责任。”

“是啊,是啊,你们两个从远方来,尊敬的牧师阁下是我们的国产货。你们在南非认识了拉尔夫·史密斯,你们有理由相信他不会活很长时间了,同时也发现他侄女要继承他的遗产。怎么样——嗯?”

这位姑娘十分清楚明白而又镇静自若地讲述了下面这段古怪离奇的事情来:

卡如瑟斯点点头,威廉森咒骂不止。

“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也使人联想到很多有趣的事情。华生,你还记得吗?我们就是在那附近抓住伪造货币犯阿奇·斯坦福德的。那么,维奥莱特小姐,在萨里的边界法罕姆附近,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毫无疑问,她是最近的亲属,而且你们知道那个老人不会立下遗嘱。”

“是的,先生,靠近法罕姆,在萨里边界。”

“他既不识字,也不会写。”卡如瑟斯说道。

“从你的脸色来看,我想是在乡下教音乐吧?”

“所以你们俩就来到了英国,找到了这位姑娘。你们原来的计划是:一个人娶她,另一个人分一部分赃款。由于某种原因,伍德利被选中了做丈夫。什么原因呢?”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教音乐。”

“我们在旅途中打牌,用那姑娘当赌注。他赢了。”

“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这是我的工作。”他说着放下了姑娘的手,“我几乎误认为你是打字员了,但你显然是搞音乐的。华生,你注意到这两种职业所共有的勺形指端吗?不过,她脸上有一种风采,”那位女士缓缓把脸转向亮处,“这是打字员所没有的。这位女士是音乐家。”

“我明白了。你把那姑娘聘请到你家中,好让伍德利去向她求爱。她看出他是个酒色之徒,坚决不愿和他来往。同时,你自己也爱上了那姑娘,这就打乱了你们的安排。你再也不能容忍让那恶棍来占有那位姑娘了。”

我的朋友拿起这姑娘没戴手套的手,像科学家看标本似的,全神贯注而不动声色地检查着。

“是的,我是忍无可忍了。”

“是的,我经常骑车,福尔摩斯先生。我今天拜访你正是和这事有关。”

“你们大吵了一次,他一怒之下就走了,抛开你,开始打起自己的算盘来。”

她吃惊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脚,我注意到她鞋底的一边已经被脚蹬磨得起了毛。

“威廉森,我觉得这位先生似乎把我们要说的都说了。”卡如瑟斯苦笑着大声说道,是的,我们吵了起来,他把我打倒在地。不过在这方面我们是势均力敌的。然后他就消失了,原来是认识了这个被免职的牧师。我发现他们一起在这地方住了下来,而这正是那姑娘去火车站必须经过的地方。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留意她,因为我知道有人要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我常常与他们见面,目的是想弄清楚他们的打算。

“至少这不是关系到你健康的事,”福尔摩斯用他敏锐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说,“像你这样爱骑车的人,一定是充满活力的。”

“两天前,伍德利带着这封电报来到了我家,告诉我拉尔夫·史密斯已经死了。他问我是否还遵守原来定好的交易条件,我说我不答应。他问我是不是自己想娶那姑娘,然后把财产分一部分给他。我说我倒是非常愿意这样做,可她不愿意。他说:‘那我们先把她弄到手,过了一两个星期她或许就会改变看法。’我说我决不愿意动用武力,于是他就露出了那满口脏话的无赖本质,骂骂咧咧地走了,并且发誓一定要把她弄到手。她打算这个周末离开我,我弄到一辆轻便马车送她去车站,可总是放心不下,所以骑自行车赶来。然而,她已经动身了,还没等我追上她,祸事就发生了。我一看到你们两位先生把她乘坐的马车赶回来,就知道情况不妙。”

我查阅了我1895年的笔记,发现我们第一次听说维奥莱特·史密斯这个名字是4月23号,星期六。我记得福尔摩斯对她的来访极其冷淡,因为他当时正全神贯注于一件错综复杂的疑难案子,这个案子涉及著名的烟草大王约翰·文森特·哈登的奇特遭遇,那是一个非常复杂而棘手的问题。我朋友最喜欢精确和思想集中,最讨厌在他忙的时候有事情来打扰他。尽管如此,由于恳求他帮助和指点的是一位身材苗条、仪态万千、神色庄重的美貌姑娘,何况她又是在这么晚的时刻亲自来贝克街,他很难拒绝听她讲述她的遭遇,因为他并非生性固执严厉。他一再声明他的时间已经排满,但是这无济于事,因为这位姑娘下定决心非讲不可。很显然,非要动用武力才能让她从这房间离开。福尔摩斯显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勉强笑了笑,请这位美丽的不速之客坐下,把她遇到的麻烦事告诉我们。

福尔摩斯站起来,把烟灰抖进壁炉。“我的感觉一直很迟钝,华生,”他说道,“当你告诉我说你看见你认定的骑车人在灌木丛中整理领带时,单是这一件事就足以向我说明一切了。不过,我们还是庆幸遇上了这样一件稀奇古怪、在某方面又是独一无二的案子。我看到车道上来了三名郡警察,真高兴那个小马夫也能跟他们一起来。看来,这小马夫和那有趣的新郎在今天早晨的小小历险中都没有到重伤。华生,凭你的医学才能,你可以去照料一下史密斯小姐,并且告诉她,等她身体康复了,我们将很高兴护送她去她母亲家。要是她还没有完全康复过来,那你就向她暗示一下,我们将向米德兰的一位年轻电学家发份电报。这或许能把她完全治愈。至于你,卡如瑟斯先生,我想你已经为自己参与这项罪恶的阴谋作了弥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在审判你的时候,我的证词对你有益,请随意使用好了。”

正因为这样,我现在要给读者朋友们讲述的是与维奥莱特·史密斯小姐有关的事情,也就是查林顿孤身骑车人的案子,因为我们在这个案子中调查到的奇异结局最后竟然以出人意料的悲剧而收尾。诚然,这个案子并不会给我朋友为此而扬名的那些才能增添什么异彩,但是这件案子有几点却非常突出,与我从中收集资料写成了小故事的那些长篇犯罪记录截然不同。

正如读者们大概已经觉察到的,在我们那接连不断的活动中,我常常感到很难收笔,很难把那些好奇的读者所关心的最终结果一一讲清。一个案子往往是另一个案子的序曲,而高潮一过,那些演员就会永远从我们忙碌的生活中消失了。不过,我还是在这个案子的手稿的结尾处发现了一段附注,上面记载着维奥莱特·史密斯小姐的确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现在是著名的莫顿和肯尼迪电气公司的合伙人之一——西利尔·莫顿的妻子。威廉森和伍德利因绑架和伤害罪分别被判处七年和十年徒刑。我没有得到卡如瑟斯结果如何的记载,不过我相信,既然伍德利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十分凶险的恶棍,法庭是不会十分严重地看待卡如瑟斯所犯的伤害罪的,我想法官判他几个月的监禁已经足够了。

从1894年到1901年底,夏洛克·福尔摩斯一直非常繁忙。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八年中各种疑难案件没有不曾向他请教的,还有几百宗私人案件,其中有些案子非常复杂也非常离奇的,他都在侦破过程中起过重要作用。这样长期连续工作的结果是很多惊人的成功,当然也有几宗不可避免的失败。由于我对这些案件都保存了完整的记录,其中有许多案件我自己也亲身参加过,可以想象要弄清我应该选择哪些来公之于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可以遵循以前的原则,首先选择那些不是以犯罪的凶残著称,而是以结案的巧妙和引人入胜的戏剧性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