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福尔摩斯探案集 > 福尔摩斯探案集7 苏塞克斯吸血鬼

福尔摩斯探案集7 苏塞克斯吸血鬼

“可能有四个月了吧。”

“多久以前?”

“非常奇怪,很有启发性。”

“一夜之间。”

“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福尔摩斯先生?”

“这是突然发生的吗?”

“它证实了我早已有的想法。”

这条狗耷拉下去的尾巴颤抖了下表示赞同。它那令人伤心的眼睛扫望着我们,仿佛知道我们正在讨论它的病。

“看在上帝分上,你想到了什么呀,福尔摩斯先生?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种智力游戏,但对我却是生死攸关。我的妻子可能成为杀人犯,我的孩子时刻处在危险之中!福尔摩斯先生,不要跟我玩把戏,这太可怕了。”

“兽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种麻痹症,他认为可能是脊椎脑膜炎,但是这病正在消退。它很快就会好的——是不是,卡尔罗?”

这个大个子中锋全身颤抖起来。福尔摩斯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安慰地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恐怕你的痛苦都是在所难免的。我将尽全力减轻你的痛苦。现在我不能多说什么,可是我希望在离开这所房子之前能够给你明确的答案。”

“这条狗。它有什么毛病?”

“但愿如此!先生们,请原谅,我要上去到我妻子的房间里看看她有什么变化。”

“怎么了,福尔摩斯先生?”

他离开了几分钟,在这期间,福尔摩斯重新去研究那些挂在墙上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了。主人回来了,从他那阴沉的脸色可以看出,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他带来一位个子高高的、苗条的黄脸姑娘。

一只长耳垂毛狗本来躺在角落的篮筐里面,这时正朝主人慢慢爬过去,行动非常吃力。它的后腿瘸着,尾巴拖在地板上,想去舔费格斯的手。

“德洛丽丝,茶已经准备好了,”费格斯说,“看好你的女主人,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嘿!”他突然叫道,“嘿!”

“她病得很重,”那个姑娘大声说道,两眼愤怒地瞪着她的主人,“她不吃东西。她病得很厉害,她需要医生。我一个人跟她在一起感到害怕。”

我向房子四周望去,这里简直就是时代和地域的大杂烩。半截的镶木板是十七世纪原来的农庄主装的。在墙较低的部分挂着一排精选的现代水彩画。而上面,黄色的石膏代替了橡木板,那儿挂着一些精美的南美洲器皿和武器,毫无疑问是楼上那位秘鲁女士带来的。福尔摩斯站起来,他热切的内心散发出机敏的好奇心,非常小心仔细地研究这些东西。他看完之后,眼睛里充满了思考。

费格斯眼睛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我。

费格斯把我们带进一间相当宽大的中央客厅。这里有一座巨大的、罩着铁栅栏的旧式壁炉,上面刻着“1670”的字样,里面的熊熊火焰发出嘶嘶的声音。

“如果我能帮上忙,我会很荣幸的。”

这是十一月一个雾蒙蒙的傍晚。我们把行李放在兰伯利的契克斯旅馆后,就驾车穿过苏塞克斯郡一条长长的弯曲的小路,来到费格斯居住的那座偏僻而古老的庄园,这是一座巨大的传统建筑,中间的部分非常古老,而两边的建筑很新,有都铎式高耸的烟囱和爬满了苔藓的高高的霍尔舍姆石板。门阶已经凹陷,门廊老式的瓷砖上刻有奶酪的组画和原建造者的图像。室内,沉重的橡木制横梁支撑着天花板,不平坦的地板凹下去显出曲线。这座摇摇欲坠的房子到处弥漫着一种陈年的腐气。

“你的女主人愿意见华生医生吗?”

“没关系,我只是暂时做了些假设,需要时间和证据去验证它们。这是个坏习惯,费格斯先生,但人总是有缺点的。我恐怕你的老朋友把我的科学方法描述得夸张了。不管怎样,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只能说,你的问题对我来说似乎并不是个难题,今天下午两点你在维多利亚车站等我们。”

“我带他去。我不需要询问,她需要医生。”

“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福尔摩斯先生。”

“那么我立刻和你去。”

“那这就是件很复杂的事情了。”

那个姑娘心情激动得有些颤抖,我跟着她走上楼梯,沿着一条古老的走廊,在尽头有扇带有铁夹锁的厚重的门。我看着它心里一惊,如果费格斯想硬闯进他妻子的房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个姑娘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沉重的橡木制门板随着铰链吱吱的响声打开了。我穿过门走进去,她迅速跟进来,又把门锁上了。

“第一次情况是这样的,她好像发疯了,对两个孩子都大发脾气。第二次只是杰克挨了打,梅森太太没有抱怨婴儿出了什么事。”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显然在发高烧。她几乎已是昏迷不醒了,可是我一走进来,她就抬起那双惊恐而美丽的眼睛,害怕地盯着我。见是陌生人,她似乎放心了,然后长叹一声又躺在枕头上了。我走上前去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让我测量脉搏和体温了。两者都很高,然而在我的印象中,这种情况只是由于精神紧张和兴奋所致,并不是什么疾病。

“看来他肯定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孩子。还有一点关于殴打的问题,这些对婴儿的奇怪攻击和对你儿子的殴打是在相同时间发生的吗?”

“她就这样躺着有一两天了,我害怕她死了。”那个姑娘说。

“深爱。”

女主人把她绯红而清秀的脸转向我。

“那么这个孩子如此重感情,毫无疑问,他一定深爱他的母亲了?”

“我丈夫在哪儿?”

“是的。”

“他在楼下,想见你。”

“第二次结婚之前,你和儿子的感情可能很深厚吧。你们时常在一起,是不是?”

“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他。”接着她好像失去理智了,“恶魔,恶魔!我该怎么对付这个魔鬼啊?”

福尔摩斯再次记了下来,他又思考了一会儿。

“我能以任何方式帮助你吗?”

“世上再也没有像他那样忠心的儿子了。我就是他的生命,他对我的言行十分关切。”

“不,没有人帮得了忙。完了,全都完了,无论我做什么,全都完了。”

“可是你说他是一个重感情的孩子?”

这个女人肯定处在奇怪的妄想当中。我无法看出,老实的鲍勃·费格斯怎么会有恶魔或者魔鬼的性格。

“不好,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感情。”

“太太,”我说道,“你丈夫是非常爱你的。对这种意外他十分痛苦。”

“在其他时候他们关系很好吗?”

她再次把她美丽的眼睛转向我。

“没有,他声称那是毫无原因的。”

“他爱我,是的。可是难道我不爱他吗?难道我不是爱他,即使宁愿牺牲我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他的心吗?我就是那样爱他的啊,可是他居然会那样想我——那样说我。”

“但是那个孩子——他十五岁了,我明白了,因为他的身体活动受到限制,可能他的智力发育得很好吧。难道他也没有向你解释被殴打的原因吗?”

“他极其悲痛,可是他不能理解。”

“是的,她嫉妒心很强,就像带着她那种火热爱情的力量来嫉妒的。”

“是的,他是不能理解,但是他应该信任我。”

“哦,那在继母中是常有的事情,我们可以叫它‘对死者的妒嫉’。她天生就是一个爱妒忌的女人吗?”

“你愿见见他吗?”

“没有,只是说她恨他,她反复这样说。”

“不,不,我无法忘记他说的那些可怕的话,还有他的脸色,我不会见他,现在请你走吧,你帮不了我任何忙。只告诉他一件事,我要我的孩子,我有权利要回我的孩子,这是我唯一留给他的话。”她把脸转过去面对着墙,不再说一句话了。

“她对打他作出过解释吗?”

我返回楼下的房间,费格斯和福尔摩斯依然坐在壁炉旁边,费格斯生气地听着我描述见面的情景。

“一次是用棍子,还有一次是用手野蛮地打。”

“我怎么会把孩子交给她呢?”他说,“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再做出那种奇怪的举动呢?我怎么能够忘记她从孩子身旁站起来的时候嘴唇沾满了他的血的情形呢?”这些回忆让他直发抖,“孩子在梅森太太那儿是安全的,他必须待在那儿。”

“可是袭击的方式不同,是吗?她是殴打你的儿子。”

一个伶俐的女仆端着茶点进来了,她是这庄园里我们唯一见到的时髦人物。当她开门的时候,一个少年也跟着进来了。他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孩子,脸色苍白,头发金黄,一双容易激动的浅蓝色眼睛,一看见他的父亲就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激动和喜悦的光芒。他跑过去用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就像一个充满热情的女孩。

“是的。”

“爸爸,”他叫道,“我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要不我已经在这儿等你了。哦,见到你真高兴!”

“我们当然要来的。目前没有事情,我可以专心尽力帮助你。华生自然也跟我们一起去。但是,在我动身出发之前,有一两个关键点我必须弄清楚。按照我的理解,这位不幸的女士已经袭击过两个孩子,包括你的儿子和她自己的婴儿吗?”

费格斯多少有些尴尬地温柔地松开他。

“福尔摩斯先生,那正是我希望的。如果你能来的话,两点钟有一列舒适的火车从维多利亚出发。”

“亲爱的好孩子,”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浅黄色的头发说道,“我早回来是因为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医生愿意和我们共度一晚。”

费格斯放松了许多。

“那位是侦探福尔摩斯先生吗?”

“我想,”他说道,“我在兰伯利比在这里更有用些。这是个非要亲自调查的案件。如果那位女士一直待在她的房间里,那么我们的出现就不会打扰或者给她带来不便。当然我们会住在旅馆里。”

“是的。”

福尔摩斯做了记录。

这个男孩目光敏锐地看着我们,而在我看来,是充满敌意地看着我们。

“是的,可以这么说。”

“费格斯先生,你的另外一个孩子怎么样了?”福尔摩斯说道,“我们是否可以见见他?”

“因此德洛丽丝对你妻子的性格应该比你更了解?”

“叫梅森太太把婴儿抱来。”费格斯说。这个男孩以一种奇怪而拖沓的步态走开了,以我外科医生的眼光看,他患有脊椎软骨病。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高大憔悴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婴儿,乌黑的眼睛,金黄色的头发,是撒克逊和拉丁血统的精彩混合。费格斯显然非常疼爱他,因为他一见到他就把他抱到自己怀里非常温柔地爱抚着。

“有几年了。”

“难以想象会有人忍心伤害他。”当他低头看着那个小天使脖子上微小和发炎的皱痕时低声轻语道。

“这个女仆德洛丽丝和她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就在这片刻,我碰巧瞥见福尔摩斯脸上呈现出特别专注的神情。他的脸就像老的象牙制品那样纹丝不动,他的眼睛只瞥了一会儿父亲和儿子,然后就带着强烈的好奇心盯着房子里另外一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只能猜他是在望着窗外那让人忧郁的、湿淋淋的花园。而事实上百叶窗是半开着的,外面什么也看不到,可是福尔摩斯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窗户,接着微微一笑,目光又回到婴儿身上。在他胖乎乎的脖子上有块小伤痕。福尔摩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仔细观察伤口。最后他摇了摇在他面前晃动着的圆乎乎的小拳头。

“我仅仅认识她几个星期。”

“再见,小伙计,你的生命有一个非常奇特的起点。保姆,我需要和你私下说几句话。”

“我想在你结婚的时候你对你妻子还不是太了解吧?”

他带着她到一边去诚挚地谈了几分钟。我只听到最后一句是:“我想你的担心很快就会解除了。”那个女人好像是一个脾气有点倔强、不爱说话的人,随后她就抱着孩子离开了。

“有两个刚来不久的仆人。还有一个叫迈克尔的马夫,也住在屋里。我的妻子,我,我儿子杰克,婴儿,德洛丽丝,梅森太太,就这些。”

“梅森太太是个怎么样的人?”福尔摩斯问。

“费格斯先生,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表面看起来不怎么引人注意,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但她是个好心人,非常疼爱这个孩子。”

福尔摩斯拿起昨天的那封信,又重读了一遍。

“杰克,你喜欢她吗?”福尔摩斯突然问那个男孩。男孩富于多变的表情立刻阴沉起来,他摇了摇头。

“没有。她打他很野蛮。更让人感到可怕的是,他只是一个可怜的不伤人的瘸子。”当费格斯谈论到他儿子的时候,憔悴的脸色变得温和起来,“你应该能想到,这个亲爱的孩子的情况会让任何人都心软的。童年的时候脊椎摔坏了,福尔摩斯先生,可他是最可爱和最充满爱心的人。”

“杰克喜好分明,”费格斯用胳膊搂着孩子说,“幸好我是他喜欢的人之一。”

“但是从来没有受过伤?”

孩子咕哝着把头依偎在他爸爸的胸口。费格斯轻轻拉开他。

“保姆梅森太太发誓无论白天和黑夜都不再离开婴儿,我可以完全放心她。更让我担忧的是可怜的小杰克,因为正如我在信中告诉你的那样,他曾经被她殴打过两次。”

“出去玩吧,小杰克。”他说,然后用充满爱意的目光一直目送他出去。当孩子离开后,他接着说,“现在,福尔摩斯先生,我真觉得让你白跑了一趟,因为除了表示同情之外你又能做些什么呢?从你的观点来看,这肯定是一个极其微妙和复杂的案子。”

“因此孩子目前没有危险吧?”

“它的确很微妙,”我朋友被逗笑了,说道,“可是到现在我还没觉得它有多么复杂。它是一个需要智力推理的案子,但是最初的推理一点一点被大量独立的事情证实后,那么主观就变成客观了,我们就能自信地说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实际上,在我们离开贝克街之前,我已得出结论了,剩下的只不过就是观察和验证而已。”

“那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场景。福尔摩斯先生,她是一个非常有爱心的女人。她是衷心地爱着我的。知道我发现了这个可怕的、不可思议的秘密后,她伤透了心。除了带着疯狂的眼神盯着我之外,她甚至连话都不说了,完全不理睬我的责问,她的眼睛看起来是如此绝望,接着她就迅速跑回她的房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从此一直拒绝再和我见面。她有一个女仆,结婚前就和她在一起,名字叫德洛丽丝,她更像是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仆人,她给我妻子送饭。”

费格斯把他的大手放在布满皱纹的额头上。

“很自然,费格斯先生。请你先坐下来,冷静一下,清楚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能向你保证,我不是毫无办法,而且,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答案的。首先,告诉我,你已经采取了什么措施,你的妻子依然和婴儿接近吗?”

“看在上帝的面上,福尔摩斯先生,”他急得嗓子都哑了,“如果你能看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别再让我心神不宁了。我的处境怎样?我该做些什么?我一点都不管你是怎么发现事实的,只要你真的已经发现事实了。”

“当然是这样。可是你能想象到,当你谈论一个你一定要保护和帮助的女人的时候是多么困难啊。我能做些什么呢?我怎么能去找警察说这件事呢?而且孩子们也需要保护。福尔摩斯先生,那是疯了吗?是遗传吗?你经历过相似的案子吗?看在上帝的分上,给我一些建议吧,因为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然我会向你解释的,你会知道的。但是你总得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式处理吧?华生,那位女士的状况可以接见我们吗?”

“直截了当更简单些。”福尔摩斯说道。

“她病了,可是相当理智。”

“嗨,华生,”他说,声音依然是那么深沉和亲切,“你可一点不像我当初在老鹿公园说服你加入队伍时的身子骨了。我猜我也有点变化了。但是就是最近这一两天让我变老的。福尔摩斯先生,从你的电报中我看出,我自称是别人的代表再也没有用了。”

“非常好。只有当着她的面我们才能弄清事实,让我们上楼去见她吧。”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费格斯准时迈着大步走进我们的房间。我记得他是一个身材细长、四肢修长、行动迅速的人,善于绕过对方后卫。相信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就是遇到一位在顶峰时期你认识的优秀运动员现在已经彻底消失了。他魁梧的身躯已经坍陷下去了,亚黄色的头发也不多了,肩膀也已经弯曲了。恐怕他对我的印象也是如此吧。

“她不愿意见我。”费格斯大声说道。

“我们不能让他以为这是一家低能的侦探所。这当然是他的案子。请你给他发电报,其他事情留到明天早上再说了。”

“哦,不,她会的。”福尔摩斯说。他在一张纸上快速写了几行字。“华生,至少你可以进去,你愿意把这张条子交给那位女士吗?”

“你的案子?”

我再次走上楼去,德洛丽丝谨慎地把门打开了,我把纸条交给她。一分钟后我听到里面响起了像是高兴和惊讶混合的高呼声。德洛丽丝探出头来。

“华生,我从来都没有摸透过你的想法,”他说,“你总是有些我意想不到的潜力。下去发一封电报,要像一个热忱而令人感到亲切的人一样。电文是:‘乐意承办你的案子。’”

“她愿意见他们,她愿意聆听。”她说。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把费格斯和福尔摩斯叫上来。我们一进屋,费格斯就朝他的妻子走了一两步,但是他妻子已经在床上坐起来用手制止了他,他一下子坐在沙发上。福尔摩斯向那位女士鞠了一躬,然后在她丈夫身边坐了下来。她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福尔摩斯。

“我当然记得他,”我放下信说道,“大个子鲍勃93·费格斯,他是里士满队最棒的中锋。他是个非常和蔼的人,就像现在他这样关心一个朋友的事情一样。”

“我想现在我们不需要德洛丽丝了吧,”福尔摩斯说,“哦,好的,太太,如果您愿意她留下来我也没意见。好,费格斯先生,我是一个有许多人拜访的忙人,我的方式不得不简短和直接。手术越快,痛苦越少。第一我要说的会让你放心的,你的妻子是一个非常善良、非常有爱心和受了非常大的冤屈的人。”

又及:我记得您的朋友华生曾经为布莱克希斯橄榄球队打过球,那时我是里士满队的中锋。这是我能提供的唯一私人方面的交情。

费格斯高兴地站起来欢呼。

您忠诚的罗伯特·费格斯

“福尔摩斯先生,如果那是真的,我会永远感激你的。”

事实就是这样。她现在就待在自己屋子里不出来,也没有作出任何解释。她的丈夫已经快要疯了。他和我除了听过吸血鬼这个名字外,对它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原以为那只是国外的一种野蛮的传说,可是就在英国的苏塞克斯发生了这种事。好了,所有这些还是明天上午再与您讨论吧。您会接见我吗?您能用您足智多谋的能力去帮助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吗?如您愿意,请回电兰伯利,奇斯曼庄园,费格斯。我将明天上午十点之前赶到您的住所。

“我会做到的,可是这样做我不得不在另一方面深深地伤害你。”

终于,那可怕的一天来临了。保姆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了,她把一切都告诉了男主人。对他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疯狂的传说,可能就像您现在的感觉一样。他知道他的妻子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除了那次殴打她的继子外,她一直是个充满爱心的母亲,她怎么可能伤害自己视若珍宝的孩子呢?他跟保姆说这些都是她的幻觉,她的这些怀疑是极其愚蠢的,她对女主人的诽谤是无法容忍的。正在他们谈话的时候,突然,婴儿痛苦的哭声响了起来。保姆和男主人一起跑进婴儿室。想象他的感觉吧,福尔摩斯先生。只见他妻子从婴儿床边跪着站了起来,孩子裸露的脖子上流着血,床单上也有血。当他把妻子的脸转向灯光,看见她嘴周围全都是鲜血时,他恐惧得大叫起来。就是她——毫无疑问是她吸了可怜的孩子的血。

“只要你洗清我妻子的罪名,其他的什么我都不在乎。世上一切别的东西和它比起来都是无关紧要的。”

然而,这件事情给保姆留下了非常可怕的印象,从那以后她就开始严密留意女主人的行动,并且把婴儿看得更紧了,她是如此喜爱这个孩子。她觉得当她监视孩子母亲的时候,母亲也在监视着她,每次只要她一离开婴儿,剩下他一人时,母亲就立刻跑到孩子跟前。保姆日夜守护着婴儿,而母亲也夜以继日地潜伏等待着,就像恶狼埋伏在小羊羔周围一样。在您看来这是难以置信的事情,可是我请求您严肃地对待它,因为一个婴儿的生命和一个男人的精神都要依靠它了。

“那么,让我告诉你在贝克街时我心里的推理过程。在我看来吸血鬼的说法是荒谬的,在英国犯罪史上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实际发生过。可是你的观察是对的,你看见这位女士从婴儿床边站起来,嘴上都是血。”

然而,与她对待自己不到一岁的孩子相比,这还算是件小事。大约一个月前,有一次婴儿的保姆刚刚离开几分钟,就听见孩子突然痛苦地大声哭起来,保姆急忙跑回来,一进屋就看见她的女主人,正弯着腰,显然是在咬孩子的脖子,上面有一个小伤口,正往外流着血。保姆吓坏了,想去叫男主人,可是那位女士恳求她不要那样做,还给了她五英镑作为奖赏,让她保守秘密。她也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事情暂时就这样过去了。

“是的。”

现在谈关键问题,详细情况与您见面后再详谈。其实,这封信只是给您介绍一下大致情况,以便确定您是否有兴趣经办此事。最近这位女士开始表现出一些与她温柔体贴的天性非常不符的奇怪行为。这位先生结过两次婚,第一个妻子为他生了个儿子,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尽管小的时候他不幸受过伤,但他是一个十分可爱且重感情的孩子。有两次,他的妻子被发现无缘无故地殴打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次是用棍子打他,在胳膊上留下一大块隆起的伤痕。

“难道你没有想过,吸吮流血的伤口除了吸血之外还有其他目的吗?英国历史上不是有位女王用嘴把毒从伤口里面吸出来吗?”

我的律师向我推荐您,可是事情确实过于复杂,很难说清。这是关于一个朋友的事情,我是代表他来谈的。这位先生五年前娶了一位秘鲁小姐,她是一位秘鲁商人的女儿,我朋友是在进口硝酸盐的过程中认识她的。那位小姐非常漂亮,可是由于她的外国国籍和宗教信仰总是在夫妇间引起兴趣和感情上的隔阂。结果,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对她的喜爱就冷淡下来了,他可能认为他们的结合是一个错误。他感到她的性格里有些他永远无法知晓和明白的地方,这是非常痛苦的,因为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拥有这样充满爱意的妻子——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应该是绝对忠诚的。

“毒?”

福尔摩斯先生:

一个南美洲家族。在我看到这些挂在墙上的武器之前,我的直觉就感到它们的存在了。也可能是其他毒药,可是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那些。当我看到那个小鸟弓旁边的空箭匣时,我一点也不奇怪,那正是我希望见到的东西。如果婴儿被这种蘸了箭毒或者其他剧毒的箭扎伤后,不立即把毒药吸出来的话会致命的。

“你最好自己看看吧。”他把信递过来。信的开头就是他刚才提到的那个地址。

还有那条狗!如果一个人想利用这种毒药,难道他不会事先试验一下看看是否有用?我没有预见到这条狗,可是我至少一看就明白了,它和我的推理十分吻合。

“认识我?”

“现在你明白了吧?你的妻子担心这种攻击。她看见它发生了,并且救了孩子的命,可是她却避免告诉你真相,因为她知道你是多么爱你的儿子,她唯恐伤到你的心。”

“很好。”福尔摩斯冷淡地说。那是他自负和沉默寡言的怪癖之一,虽然他会悄无声息和精确地把任何新信息都装进脑子里,但却很少对提供者表示感谢。“我认为我们会对兰伯利的奇斯曼庄园有更多了解的。这封信,正如我期望的那样,是费格斯写的。顺便说一下,他还声称和你认识呢。”

“杰克!”

“我比较熟悉那里的乡村、河流。那里到处都是以几个世纪前建造它们的人命名的老房子,像奥德利庄园、哈维庄园、凯立顿庄园——那些人早就被遗忘了,可是他们的名字通过他们的房子留下来了。”

“刚才你抚爱婴儿的时候我观察了他。他的脸清楚地映在窗户的玻璃上,那儿有百叶窗做背景。我看到了如此强烈的妒嫉和冷酷的憎恨,那是在人类脸上难得一见的。”

“不是很远吧?那么奇斯曼庄园呢?”

“我的杰克!”

“在苏塞克斯,霍尔舍姆南部。”

“你不得不面对它,费格斯先生。这是非常痛苦的,因为它是被扭曲的爱,一种疯狂夸张的对你的爱,可能对他死去的母亲也是如此,正是这促使他行动。他的心灵完全被对这个漂亮的婴儿的仇恨给吞噬了,婴儿的健康正反衬出了他的残缺。”

“兰伯利,奇斯曼庄园。兰伯利在什么地方,华生?”

“天啊!真是难以置信!”

他从桌子上拿起第二封信,在他专注于第一封信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它。他面带微笑开始读起来,读着读着脸色逐渐变得异常感兴趣和专注起来。看完后他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那封信还夹在他手指之间晃动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猛地从冥想中醒过来。

“太太,我说的是事实吗?”

“你是对的,华生,这里面就提到这种传说了。可是我们应该严重关注这种事情吗?这个代理商是直接站在地上的,那就必须待在上面。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大了,不需要什么鬼魂。我看我们不能把费格斯的话当真。可能这封信是他写的,也许从中能知晓一点困扰他的问题是什么。”

那位女士正在哭泣,她的脸埋在枕头里,这时她抬起头看着她的丈夫。

92可是,“我说道,”吸血鬼并不一定是死人,活人也可能有那种习惯。举个例子,我就曾经读到有老人喝年轻人的血,以保留他们的青春。

“我怎么告诉你呢,鲍勃?我感到你会受到严重打击。我就等待别人来告诉你,这比我自己告诉你要好得多。当这位先生写道他知道全部时,我非常高兴,他好像有神奇的力量。”

“胡说八道,华生,废话!那些只能钉穿他们心脏让他们待在棺材里的僵尸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简直愚蠢透顶。”

“我想在海上航行一年可以改善杰克的状况,这是我的药方。”福尔摩斯说着站了起来,“只有一件事还不是很明白,太太。我们非常理解你殴打杰克,母亲的容忍也是有一定限度的,可是这两天你怎么敢离开婴儿呢?”

“格洛里亚·斯科特号航程。”他读道,“那是件不幸的事情,我有些印象,你做了记录,华生,尽管我对结局不是很满意。伪造者维克多·林奇,毒蜥蜴或者大毒蜥,很不寻常的案子。马戏团的美女维特多利亚。范德比尔特和抢劫金库者、毒蛇、奇人锻工维格尔。哈!哈!多棒的老索引,你是一流的,华生。听听这个,匈牙利吸血术,还有特兰西瓦尼亚吸血鬼。”他急切地翻着这些纸张,然而只专心了一会儿,就异常失望地把那本大书扔开了。

“我已经告诉了梅森太太,她知道了。”

我向后靠去取下那本巨大的索引册子拿给他。福尔摩斯把它放在腿上,双眼缓慢而亲切地翻阅着那些旧日的案件,里面积累了他一生的信息。

“原来如此,我想也是这样。”

“马蒂尔达·布立葛丝不是一个少女的名字,华生。”福尔摩斯提醒道,“那是一条船,和苏门答腊巨鼠有关,那是个会让世界震惊的故事。关于吸血鬼我们知道什么呢?那也不是我们的业务范围。但是,不管什么事情总比闲着好。看起来我们的确进入格林兄弟的童话故事了。华生,帮下忙,看看‘V’说了些什么。”

这时费格斯已经站在床边,他伸出的双手颤抖着,已经泣不成声。

经办人E.J.C.

“这个,我想,是我们退场的时候了,华生,”福尔摩斯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挽着如此忠实的德洛丽丝的那只胳膊,我挽着这只。好了,走。”关上门之后他又补充道:“我想我们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剩下的问题吧。”

我们的客户,民辛巷费格斯-缪尔黑德茶叶代理商罗伯特·费格斯先生,今日来函询问有关吸血鬼的事情。因我公司专营机器评估业务,此事不在我们的经营范围之内,因此我们介绍费格斯先生拜访您以释惑。我们没有忘记您经办马蒂尔达·布立葛丝案件获得的成功。先生,我们是您忠实的莫里森,莫里森-多德公司。

关于此案,我只有一点需要补充,就是福尔摩斯回复故事开始时那封来信的回件,内容如下:

先生:

贝克街,十一月二十一日

吸血鬼事件

有关吸血鬼事由

老犹太街46号,十一月十九日

尊敬的先生:

我读道:

有关您十九号的来函,我被请求调查了您的顾客——敏兴大街,费格斯·缪尔黑德茶业代理商罗伯特·费格斯,事情已经圆满结束。万分感谢您的推荐。

“作为现代与中古代、实际与狂想的混合物,我认为它全都占尽了,”他说道,“你怎么理解它,华生?”

夏洛克·福尔摩斯谨启

福尔摩斯仔细阅读了一封刚刚寄给他的信件,接着,淡淡地一笑,这笑几乎接近嘲笑了。他把信扔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