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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8 弗朗西斯·卡法克斯女士的失踪

两天来,菲利普·格林阁下(顺便提一下,他是一位著名海军上将的儿子,他父亲在克里米亚战争中曾指挥过阿佐夫海舰队。)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消息。第三天晚上,他冲进我们的客厅,脸色发白,浑身哆嗦,他强有力的身躯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兴奋得直颤抖。

“以后他可能会去别的当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又必须从头开始了。另一方面,他得到的价格公道,也没有说些什么,所以如果他需要现钱,他可能还会到博文登当铺去。我写张字条你交给他们,他们就会让你在店里等着。如果这个家伙来了,你就跟着他到他住的地方,但是不能鲁莽,尤其是不能动武。我要你向我保证,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我们找到他了!我们找到他了!”他喊道。

“不认识。”

他兴奋得语无伦次了。福尔摩斯安慰了他几句,把他推到椅子上坐下。

“那些人不认识你吧?”

“来,马上,统统告诉我们。”他说。

“我能做什么?”

“就在一个小时前她来了。这次是他的妻子,可是,她带来的只是一对耳环中的一只。她是个脸色苍白的高个子,贼眉鼠眼。”

“假如现在他们把她关起来了,显然,他们不会释放她,否则就是自取灭亡。我们必须做好最坏打算的准备。”

“就是那个女的。”福尔摩斯说。

福尔摩斯非常严肃地摇了摇头。

“她离开了当铺,我跟着她。她向肯辛顿路走去,我跟在她后面,不久她进了一家商店。福尔摩斯先生,是家承办丧事的殡仪馆。”

“但这是否意味着弗朗西斯女士已经遇到什么不测了?”

我的同伴吃了一惊。

“他已经开始典当珠宝了,我们现在应该抓住他。”

“是吗?”他说话的声音颤抖,显示了在他冷漠苍白的脸后面内心的焦虑。

我们那个满脸胡子的朋友从郎廷旅馆已经来过三次打听消息了。他第三次来的时候,离这个新发现还不到一个小时,他粗壮身躯上的衣服显得越来越松散了。由于焦虑,他看起来正慢慢地枯萎下去。他不断哀求道:“让我做点事情吧!”最后,福尔摩斯答应了他。

“我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和柜台后面的一个女人说话。‘已经晚了’,我听见她说,或者类似的话。那个女人正在解释原因。‘应该早就送去的,’她回答道,‘它花的时间要长一些,和普通的不一样。’她们看见我就停止了说话,所以我问了几个问题就离开了商店。”

一个紧张但毫无进展的星期过去了,这时突然出现一道曙光。在威斯敏斯特路的博文登当局,有人典当一个耀眼的老式西班牙银垂饰。当押人是个大个子,脸刮得很干净,外表像个牧师,他留下的姓名和地址明显是假的。耳朵没有人注意到,但是从描述的样子看,肯定是施莱辛格。

“你做得非常好。接下来呢?”

但是无论是警官,还是福尔摩斯非常高效的组织,都不足以揭秘。在伦敦来来往往的成百万人群中,我们寻找的这三个人毫无踪影,好像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公告尝试过,没用。所有线索都调查过,毫无斩获。对施莱辛格可能去的每一个犯罪地点都有所注意,都是徒劳。也试过监视他的老同伙,但是他们都避着他。

“她出来后,那时我已经躲到一个门后面。我想已经引起她的怀疑了,因为她向四周张望,然后她叫了一辆马车钻了进去,幸好我也叫到一辆跟在她后面。她最后在布里斯顿的波特尼广场36号下了车。我驾车经过,把马车停在广场的拐角处,然后监视着这所房子。”

“亲爱的华生,这说明我们正在和一个异常狡诈危险的人物打交道。牧师施莱辛格博士,来自南美洲的传教士,他不是别人,正是亨利·彼得斯,澳大利亚建立以来最肆无忌惮的流氓之一。这个年轻的国家造就了不少成功人士,他的特有本领就是利用单身妇女的宗教情感来诱骗她们。他所谓的妻子,是个叫弗蕾塞的英国女人,是他的得力助手。他做事的习惯暗示了他的身份,另外他的身体特征——他在1889年阿德莱德一家酒吧发生的一次斗殴中耳朵被严重咬伤——证实了我的怀疑。这位可怜的女士竟然落到了这对恶魔夫妇的手里,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华生。很可能她已经死了,即使没有,毫无疑问也被囚禁起来了,不能写信给杜布妮小姐或者其他的朋友。或许她从来就没有到达伦敦,这是有可能的,或者就是已经过了伦敦。但是前者是不可能的,因为欧洲大陆警察有一套注册系统,外国人是不容易耍花招的。后者也同样不可能,因为这些流氓不会指望找到一个地方能轻易地把一个人关押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在伦敦,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不可能知道她在哪儿,我们只能采取显而易见的步骤了。耐心吃我们的晚餐,养好精神,晚上稍晚的时候,我会去散步,并找我们苏格兰场的朋友雷斯垂德谈一谈。”

“你有没有看到任何人?”

“这说明了什么?”

“除了下层楼的一个窗户,其余的都是一片漆黑。百叶窗拉下了,我看不见里面。我站在那儿,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我该做什么,这时候开过来一辆棚车,里面有两个人,他们下了车,从车里拿出东西并把它抬到厅门前的台阶上。福尔摩斯先生,是口棺材。”

“是的。为此,我给英伦霍夫的经理发了一封电报,这是他的回复。”

“啊!”

“我已经离开巴登,没法调查。”

“我差一点就要冲进去了。这时,门开了,那两个人扛着棺材进去了,开门的就是那个女人。但是,当我站在那儿时,她瞅了我一眼,我想她已经认出我了,我看她吃了一惊,然后慌慌张张地关上了门。我想起我对你的承诺,然后就到这儿来了。”

“它说明了一切。”福尔摩斯回答道,“你可能记得,我问过一个表面上不相干的问题,关于那位圣职人员的左耳的样子,你没有答复。”

“你做得非常棒。”福尔摩斯说着在张小纸条上随手写了几个字,“我们就不能合法做事,你去做这件事最好不过了。没有搜查证,拿着这张便条到当局去,去弄份搜查证来。可能有些困难,但是我认为贩卖珠宝就已经足够了,雷斯垂德会明白一切的。”

“这是什么?”我问道。

“但是,与此同时,他们可能会杀了她的。棺材意味着什么呢?除了她,还会给谁准备呢?”

当我们达到贝克街住所时,有一封电报正在等着我们。福尔摩斯看了电报惊喜不已。他把电报扔给我,信息是“有缺口或扯破”,发电地址是巴登。

“我们会尽全力的,格林先生。一点都不能耽误了,把它交给我们吧。现在,华生,”当我们的客人匆忙离开后,福尔摩斯补充道,“他会调动正规警察。我们和往常一样,是业余的,我们必须采用我们自己的行动路线。形势如此危急,迫使我采取最极端的手段也是说得过去的,刻不容缓,马上赶到波特尼广场。”

“那么我建议你回去,待在那里,万一我们有事需要你呢,可以吗?我不想让你空怀希望,但是你可以放心,为了弗朗西斯女士的安全,只要能做的我们都会做。现在没有什么说的了,我给你留张名片,以便你可以和我们保持联系。现在,华生,你收拾下行李,我去给赫德森太太发电报,让她明早七点半为两个饥饿的旅行者准备一顿丰盛的美餐。”

“让我们重新分析一下形势。”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正驾车飞快经过议会大厦和威斯敏斯特大桥,“这些恶棍先是在女主人和她忠实的女仆之间搬弄是非,然后把这位不幸的女士诱骗到伦敦。如果她写过任何信,也已经被他们截住了。通过同伙,他们租到一间备有家具的房子,一住进去,他们就把她关了起来,并且占有了那些贵重珠宝。他们一开始就已经为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疯狂了,他们已经开始卖掉其中的一部分了。他们以为已经很安全了,因为他们没有理由认为会有任何人对这位女士的命运感兴趣。要是放了她,她当然会告发他们,因此,绝对不能放她。但是,他们不能永远把她关着,所以杀人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在郎廷旅馆就可以找到我。”

“看起来已经很清楚了。”

“这正是需要我们调查的。”福尔摩斯十分严肃地说,“你伦敦的地址是什么,格林先生?”

“现在我们拿另一个推论来思考。当你沿着两条分开的线索考虑时,华生,你会发现,其中某一个交叉点应该与实际情况接近。现在我们开始不从这位女士而从棺材入手,反向论证。这件偶然事件证明了,恐怕这位女士已经死了。传统的葬礼也暗示了有正当的诊断书和官方的核准。显而易见这位女士是被谋杀的,他们本来会在后花园挖个洞然后把她埋起来。可是,现在一切都是公开而正规的,那说明了什么?他们肯定是用其他方法杀了她,伪装成是自然死亡,欺骗了医生——可能是毒死的。然而,很奇怪,他们怎么会让医生接近她呢,除非他是个同伙,这个假设几乎不可能成立。”

“啊,你都知道我的事情啦,我不需要再跟你隐瞒什么了。我向你发誓,福尔摩斯先生,世界上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像我这样全心全意地爱着弗朗西斯女士。我是个粗人,我知道,但我并不比别的人坏。但是她的心灵像雪一样纯洁,她不能忍受一丝一毫的粗野。所以,当她知道我干的事以后,就不再跟我说话了。然而她爱我——这就奇怪了——她是那样爱我,以至于在她那圣洁的岁月里一直独身生活。这些年过去了,我已经在巴伯顿赚了钱,这时,我想或许我可以找到她,打动她。我听说她仍然没有结婚,我在洛桑找到她,想尽了办法。她犹豫了,我想,但是她的意志很坚强,当我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又追到了巴登,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我听说她的女仆在这儿。我是个粗人,刚脱离野蛮的生活,当华生医生那样责问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但是看在上帝的分上,告诉我,弗朗西斯女士现在怎么样了?”

“难道他们不可以伪造诊断书?”

“她同样记得你。就是在前几天——在你认为一定要去南美洲之前。”

“有危险,华生,非常危险。不,我看他们几乎不会这样做。停车,车夫!这显然就是那家殡仪馆了,因为我们已经过了当铺了。你能进去吗,华生?你出面比较可靠,问问波特尼广场的葬礼明天什么时候举行。”

“就是戴一顶头巾式室内女帽的老苏姗·杜布妮吗?我清楚地记得她。”

馆里的女人毫不犹豫地告诉我将在明早八点举行。

“我和弗朗西斯女士的女家庭教师杜布妮小姐联系过。”

“你看,华生,没有秘密,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在某种意义上无疑遵守了法律形式,所以他们认为他们根本无须害怕。好吧,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直接正面进攻了。你武装好了吗?”

“我希望没有伤着你。当你指责我伤害了她的时候,我就失去控制了。确实,这些天我没有尽到责任,我的神经就像火线一样,但是我无法理解这种状况。福尔摩斯先生,首先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如何打听到我的?”

“我的手杖!”

这个陌生人伸出一只巨大的晒黑的手,连连道歉。

“好,好,我们实力足够强大。‘充分准备,才会取胜。’102我们不能只是简单地等待警察,或者是受限于法律的框框。你可以走了,车夫。现在,华生,我们又并肩作战了,就像我们以前偶尔做的那样。”

“这是我的老朋友和助手华生医生,他正在帮助我们破案。”

他使劲按着波特尼广场中间的那所漆黑大房子的门铃。门马上打开了,一个个子高高的女人出现在门厅昏暗的灯光下。

“这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先生?”他问道,“我收到你的通知就过来了,但是这个人和此事有什么关系?”

“喂,你们想干吗?”她严厉地问道,在黑暗中盯着我们。

托盘上放着一张名片送了上来,后面跟进来一个人,就是刚才在街上打我的那个恶棍。当他看见我时,吃了一惊。

“我要和施莱辛格博士说话。”福尔摩斯说。

“没有‘或许’,我已经做得比你好。菲利普·格林阁下就在这儿,和你住同一个旅馆。为了更有成效地调查,他就是我们工作的出发点。”

“这里没有这个人。”她说着就要关门,但是福尔摩斯已经用脚把门卡住了。

“或许你不一定干得比我好。”我怨恨地回答道。

“好吧,我想见住在这里的男人,不管他自称什么。”福尔摩斯斩钉截铁地说。

“你调查起来真是少有的坚持不懈啊,亲爱的华生。”他说,“我现在还想不出有任何遗漏。你行动的全部效果就是到处发出警报,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打开了门。“好吧,进来吧!”她说,“我丈夫恐怕不会见世界上任何人的。”她随手关上门,把我们带到大厅右边的一个客厅里,开大了煤气灯后就走了。

一小时后,夏洛克·福尔摩斯坐在旅馆我的私人房间里,此时他已经身穿他平常的衣服,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他解释他突然出现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他发现他可以离开伦敦了,便决定赶到我显然会去的下一站阻止我。他伪装成一个工人坐在酒吧里等待我的出现。

“彼得斯先生马上就来见你们。”她说。

“唉,华生,”他说,“你把事情搞糟了!我想我们最好一起坐今晚的快车回伦敦吧。”

果然,我们还来不及打量这所满是灰尘的破旧房子,就发现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胡子刮得很干净的秃顶男人轻轻地走进房间。他长着一张红色的大脸,脸颊下垂,一本正经的样子,但这种形象却被那张凶狠恶毒的嘴巴给糟蹋了。

这个家伙发出愤怒的吼声,像只老虎一样向我扑过来。我经历过不少搏斗,都顶得住,但是这个人有一双老虎钳般的手,他像魔鬼一样狂暴。他用手卡住我的脖子,在我几乎失去知觉的时候,一个手拿短棍、胡子拉碴、身穿蓝色工作服的法国工人从街对面一家酒吧里冲了出来,“咔嚓”一声打在行凶者的前臂上,这才让他松了手。这家伙蒙了一下,显得很愤怒,不知是否该就此打住,然后,他咆哮一声,离开了我,进到我刚出来的那间小屋里。我转过身来感谢我的救命恩人,他就站在我旁边。

“这肯定有些误会,先生们,”他油腔滑调地说道,“我想你们弄错了吧,如果你们到街那边试试可能——”

“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追踪她?我坚持要你回答!”我说。

“行了,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同伴坚定地说,“你就是阿德莱德的亨利·彼得斯,后来又是巴登和南美洲的牧师施莱辛格博士。我敢肯定这些,就像肯定我的名字叫夏洛克·福尔摩斯一样。”

他惊讶地瞪着我。

彼得斯吃惊地紧盯着他可怕的追踪者。“我想你的名字吓不住我,福尔摩斯先生,”他不动声色地说,“当一个人问心无愧的时候,你就没法吓住他。你们来我家有何目的?”

“弗朗西斯·卡法克斯女士在哪儿?”我问道。

“我要知道,你把弗朗西斯·卡法克斯女士怎么了,是你把她从巴登带走的。”

这种处境真是尴尬,但是最直接的方式往往是最好的。

“如果你能告诉我,这位女士在哪儿,我将非常高兴,”彼得斯冷冷地回答道,“她还欠我差不多一百英镑的钱。她什么都没有给我,除了一对徒有其表、商人嗤之以鼻的耳坠。在巴登时,她跟彼得斯太太和我在一起——那时候我是用另外一个名字,这是事实——她不愿意离开我们,直到我们来到伦敦。我帮她付了账单和车票,一到伦敦,她就溜走了。另外,我已经说了,她就留下这些过时的首饰偿债。所以我说,福尔摩斯先生,你能找到她,我将感激不尽。”

“不,不行。”他断然拒绝。

“我就是要找到她。”夏洛克·福尔摩斯说道,“我要搜查这所屋子直到我找到她。”

“我想请问你的名字?”

“你的搜查证呢?”

“是又怎么样?”他一脸恶毒地问道。

福尔摩斯从他口袋里掏出左轮手枪,只露出一半。“在没有更好的搜查证到来之前,这个就是。”

“你是英国人?”我说。

“哎呀,你是个普通的窃贼啊。”

从打开的客厅窗户看去,我看见一个长满黑胡子、皮肤黝黑的大个子正在街中心缓慢走着,一边急切地查看门牌。很明显,和我一样,他也得到了女仆的线索。由于一时冲动,我跑出去和他搭讪起来。

“你可以这样说我。”福尔摩斯高兴地说,“我的同伴也是一个危险人物,我们打算一起搜查你的房子。”

我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这位前女仆并获得了她所知道的全部情况。她生性忠实,离开她的女主人,只是因为她确信她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同时她马上就要结婚了,不管怎样她都得离开主人。她痛苦地承认,她们在巴登期间,女主人对她发过脾气,有一次甚至责问她,好像她已经怀疑她的诚实了。这样倒使分别容易了,否则就难了。弗朗西斯女士给她五十英镑作为结婚礼物。和我一样,玛丽也很怀疑那个使她的女主人离开洛桑的陌生人,她亲眼看见他光天化日之下在湖边走廊上粗暴地抓住女主人的手腕。他是个残忍可怕的人,她相信弗朗西斯女士就是因为对这个人的恐惧,才同意在施莱辛格夫妇护送下去伦敦的。她从来没有给玛丽说过这件事,但是很多细小的迹象都让这位女仆确信,她的女主人一直生活在紧张恐惧之中。她讲到这儿,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由于震惊和恐惧,脸已经抽搐起来。“看!”她叫起来,“这个恶棍还在追踪!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我们的敌人打开了门。

我写信给福尔摩斯,告诉他我是多么迅速而准确地专心调查案子的根源,我收到的电报答复却是让我说明施莱辛格博士左耳的样子。福尔摩斯幽默的想法真是奇怪,偶尔有些无礼,所以我就没有理会他不合时宜的玩笑。说实话,在他来电之前,为了追上女仆玛丽,我已经到了蒙彼利埃。

“叫警察来,安妮!”他说。走廊上响起一阵妇女长裙拖地的奔跑声,接着是大厅的门开关的声音。

秘密已经开始显露,随着浓雾的散去,人物变得更加清晰了。这位善良而虔诚的女士被一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不停地追踪,她害怕他,否则她不会从洛桑逃跑的。他仍然在跟踪她,迟早他会追上她的。他是不是已经追上她了?那是否就是她继续保持沉默的秘密?跟她一起的那些好人能否保护她,使她免受暴力和讹诈?在这无止境的追逐后面藏着什么样的可怕阴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吗?这是我需要解决的问题。

“我们时间不多,华生。”福尔摩斯说,“如果你试图阻止我们,彼得斯,你肯定会受伤的。抬进你家的棺材在哪儿?”

“很对,那样描述他比较合适。他是个身材魁梧、留有胡子、皮肤晒得黝黑的家伙。看样子,他比较适合住在乡下的小旅馆,而不是大旅馆。一个态度强硬、凶猛的人,我想,这样的人我可不敢招惹。”

“你要棺材干什么?已经用了,里面有具尸体。”

“一个粗人?”我说,联系我所掌握的情况,模仿我那位赫赫有名的朋友的方式说道。

“我必须看看尸体。”

“没有,但他是个英国人,尽管外貌看起来不像。”

“没有我的同意,绝对不行。”

“他留下姓名了吗?”我问。

“那么就不需要你的同意。”福尔摩斯猛地把这个家伙推到一边,迅速走进大厅,眼前立刻出现一扇半开着的门。我们走进去,是间餐厅,棺材放在一张桌子上,上面挂着一盏半点燃的枝形吊灯。福尔摩斯把灯开大,抬起棺材盖,深深的棺材底部躺着一具瘦小的尸体,上面的灯光照下来,是一张干瘪的老年人的脸,即使是受尽虐待、饥饿或者疾病的折磨,这个骨瘦如柴的人也不可能是依然美丽的弗朗西斯女士。福尔摩斯脸上显得有些惊讶,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顺便提一下,”经理最后说,“事后打听弗朗西斯·卡法克斯女士下落的朋友不止你一个人。仅仅一个星期前,还有一个男人到这儿来打听过。”

“感谢上帝!”他咕哝着说,“这是别人。”

在巴登追踪线索并不困难。弗朗西斯女士在英伦霍夫旅店住了两个星期,在那儿她认识了从南美洲来的传教士施莱辛格博士和他的妻子。像大多数单身女性一样,弗朗西斯女士在宗教中寻求慰藉。施莱辛格博士显著的个性,他全身心地献身宗教,以及他正从传教时所患疾病中恢复的事实深深地感染了她,她帮助施莱辛格太太照顾这位处在恢复期的圣徒。据经理描述,他白天就在阳台躺椅上度过,两边各有一个女士服侍。他正在画一幅圣地的地图,里面特别提到了米甸王国,他还在撰写关于这方面的论文。最后,他完全康复后,就和妻子返回伦敦了,弗朗西斯女士和他们一起去了。那仅仅是三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从那儿以后这位经理就没听到什么消息了。至于女仆玛丽,在那之前的几天前就走了,她先是痛哭了一场,然后告诉其他女仆她再也不做仆人了,随后就走了。施莱辛格博士动身之前,已经结清了全部账单。

“啊,你这次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彼得斯说,他已经跟着进来了。

我调查的第一回合就这样结束了,接下来要专心调查的是弗朗西斯·卡法克斯女士离开洛桑后要去的地方。关于这点,隐藏了一些秘密,这让人确信她离开的目的是为了躲避某人的追踪。要不然为什么她的行李没有贴上去巴登市的标签呢?她和行李都是绕道去了莱茵河温泉疗养区的。这些信息是我从库克当地办事处经理那儿收集到的。我给福尔摩斯发了电报,把我的全部进展都告诉了他,并且收到他略带幽默表扬的回电。然后,我就去巴登了。

“这个死的女人是谁?”

只有一点仍然不清楚,我无法探明这位女士突然离开的原因。她在洛桑过得非常愉快,有足够理由相信,她打算在她靠近湖边的豪华房间里过完这个季度的。然而,她只提前了一天通知旅店然后就离开了,白白多付了一个星期的租金。只有女仆的情人朱尔斯·维巴提供了一点线索,他把前两天一个高大、皮肤黝黑、留有胡子男人的到访和她的突然离开联系起来。“野蛮人——地道的野蛮人!”朱尔斯·维巴叫道。这个人住在城里的某个地方,有人见过他们在湖边的走廊上激烈地交谈过。后来他又来拜访过,但她拒绝见他——他是英国人,可是没有记下他的姓名,然后那位女士就马上离开了这里。朱尔斯·维巴,以及更重要的朱尔斯·维巴的未婚妻,都认为是这次访问引起了她的离开。只有一件事,朱尔斯不想谈,那就是玛丽离开她的女主人的原因。关于那一点,他不能也不想说什么,如果我希望知道的话,就必须到蒙彼利埃去问玛丽。

“好吧,如果你确实想知道,她是我妻子的老保姆罗丝·斯彭德,我们在布里克斯顿养老院医务室发现她的。我们把她带到这儿,请住在费邦克别墅13号的霍森医生——请注意这个地址,福尔摩斯先生——精心照料她,这是基督教徒应尽之责。过了三天,她就死了——诊断书说她是因为年老体衰而死,但是那只是医生的意见,当然你有头脑。我们让肯辛顿路的斯廷森公司举行葬礼,明早八点安葬。你能挑出任何漏洞吗,福尔摩斯先生?你犯了一个愚蠢的大错误,你最好还是承认吧。当你推开盖子,本想可能是弗朗西斯·卡法克斯女士,没想到仅仅是个可怜的九十岁老太婆,我真应该把你那目瞪口呆的神情照下来。”

两天后,我来到洛桑的国家饭店,在那里我受到了饭店经理摩斯先生殷勤的接待。他告诉我,弗朗西斯女士曾在这里待过几个星期,所有见到她的人都很喜欢她。她的年龄至多不过四十岁,风韵犹存,从种种迹象可以看出她年轻时是位多么漂亮的女人。摩斯先生并不知道什么贵重珠宝的事情,但是仆人说起过,那位女士卧室里有只沉甸甸的行李箱,总是谨慎地锁着。女仆玛丽·黛汶同她的主人一样受欢迎,事实上她已和饭店里的侍者总管订了婚。另外,得到她的地址并不困难,是在蒙彼利埃的图拉真路11号,这些我全部都摘记下来,我觉得即使是福尔摩斯本人,收集情报也不过如此了。

在对手的嘲弄下,福尔摩斯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是他紧握的双手出卖了他,表明他十分愤怒。

“因此才需要一次有益健康的洛桑冒险。你知道,我不可能离开伦敦,因为老亚伯拉罕正处在生命最恐怖的阶段,况且,一般情况下,我最好不要出国。苏格兰场没有了我会感到寂寞的,还会在犯罪分子中引发不利的冲动。去吧,亲爱的华生,如果我谦卑的劝告每个字都能够如此奢侈,值两个便士的话,我会在欧洲大陆电缆的这头随时听候你的吩咐。”

“我要搜查你的房子。”他说。

“我的调查?”

“你还要——”彼得斯喊道,这时,走廊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我们马上就知道了。请这边走,警官们,这些人闯进我家里,我无法摆脱他们,请帮我把他们赶出去。”

“这个我已经查清楚了。玛丽·黛汶小姐原是弗朗西斯·卡法克斯女士的女仆,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她为什么要支付给她支票。不过,我毫不怀疑,你的调查将很快弄清事实。”

一名警官和一名巡逻官站在走廊里。福尔摩斯从他的名片夹里拿出名片。

“那么玛丽·黛汶小姐是谁呢?”

“这是我的姓名和地址,这是我的朋友,华生医生。”

“给玛丽·黛汶小姐的,没有显示开到什么地方。不到三个星期前,支票在蒙彼利埃的里纳银行兑现了,合计五十镑。”

“哎呀,先生,久仰大名。”警官说,“但是没有搜查证,你不能待在这儿。”

“给谁?付到什么地方?”

“当然不能,我非常清楚。”

“有一个通讯者是无疑的,华生,就是银行。单身女性也得生活,她们的存折就是生活的缩影。她的钱存在西尔维斯特银行,我看过她的账户,最后一张支票,只是为了付清在洛桑的账单,但是金额很大,可能现金留在她身上。后来只开过一张支票。”

“逮捕他!”彼得斯叫道。

“杜布妮小姐是唯一能提供线索的人吗?弗朗西斯女士肯定也和别人通信吧?”

“如果他受到通缉的话,我们知道该如何办的。”警官威严地说,“但是你不得不离开,福尔摩斯先生。”

“啊,弗朗西斯女士出了什么事,她是活着还是死了,这是我们面临的问题。她是个生活很有规律的女士,四年来,她一直每隔一个星期就写信给她原来的家庭女教师杜布妮小姐。杜布妮小姐已退休很长时间了,住在坎伯韦尔,来找我的就是这位小姐。几乎五个星期过去了,她没有收到一封信,最后一封信是从洛桑的国家饭店寄出的。弗朗西斯女士似乎已经离开那里,也没有留下地址,她的家人都很忧虑。他们非常有钱,如果我们能够查明事情真相,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

“行,华生,我们必须离开了。”

“那么她发生了什么事?”

一分钟后,我们再一次回到街上。福尔摩斯依旧冷静,但是我却恼羞成怒,警官在后面跟着我们。

“弗朗西斯女士,”他接着说,“是已故拉福顿伯爵直系亲属中唯一的幸存者。你可能记得,财产都分给了父系后代,留给她的东西有限,但都是些很稀奇的老西班牙镀银首饰和古怪的琢磨过的钻石。她很喜爱和在乎这些东西,太在乎了,因为她拒绝把它们存放在银行里,总是随身带着。弗朗西斯女士是个可怜的人,一个美丽的女人,仍然处在精力充沛的中年,然而,由于一次意外,成了一只仅仅二十年前还是一支庞大舰队的最后弃船。”

“抱歉,福尔摩斯先生,可是,这是法律。”

话突然从一般谈到个别,这让我如释重负。福尔摩斯查阅着他的笔记。

“正是,警官,你也没有选择。”

“世界上最危险的一种人,”他说,“就是漂泊孤独的女人。她本身毫无害处,而且往往是非常有用的人,但必然是他人犯罪的诱因。她无依无靠,四海为家。她有足够的钱让自己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从一个旅馆到另一个旅馆。她常常失落在无名的小旅馆和寄宿客栈的迷宫里。她是一只在狐狸世界里走散的小鸡,无论什么时候被吞没,都几乎没人想起。我非常担心弗朗西斯·卡法克斯女士已经遇到了某种不测了。”

“我想你出现在这儿肯定有原因,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

福尔摩斯靠回扶手椅里,从他的口袋中拿出笔记本。

“是位失踪的女士,警官,我们认为她就在那所房子里,我在等马上就来的搜查证。”

“好极了!但是,为什么呢?”

“那么我来监视那两个人,福尔摩斯先生,有任何动静,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你说你已经洗过了,因为你需要改变一下。让我再建议你来点改变吧,去洛桑怎么样?亲爱的华生,有头等车票,一切开支都很有派头。”

这时刚过九点,我们马上出发尽全力追查线索。首先我们驾车去布里克斯顿养老院,在那儿我们得知,前几天的确有对宽厚的夫妇来过,他们声称一个痴呆的老人是他们以前的仆人,他们获得许可把她带走。听到她后来死了的消息时,他们没有表示奇怪。

“是什么呢?”

那位医生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他曾经被请去出诊,他发现那个女人已经由于极度衰老垂死了,并且亲眼看见她去世,所以照例签署了诊断书。“我向你们保证,一切非常正常,这种事情没有空子可钻。”他说,“屋子里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除了像他们那样的人居然没有仆人,这是很奇怪的。”医生只能提供这么多情况了。

“同样简单。你穿鞋子有自己的习惯系法,我这个时候看到鞋带被很精细地打成了双结,这不是你通常的系法,因此,你脱过靴子。那会是谁系的呢?鞋匠?或者澡堂的男孩?鞋匠不大可能,因为你的靴子几乎是新的。喔,还剩下什么呢?浴室。荒唐,是不是?但是,尽管如此,洗土耳其浴是有目的的。”

最后,我们来到苏格兰场。关于搜查证,手续上有些困难,耽误是必然的。地方法官的签字要在第二天上午才能获得,如果福尔摩斯能在大约九点去拜访的话,他就可以和雷斯垂德一起行动了。就这样,一天结束了,只是邻近半夜的时候,我们的警官朋友来告诉我们,他从那所漆黑的大房子的窗户看见,到处有闪烁的灯光,可是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进去。我们只好耐心等待明天的到来。

“可是靴子和浴室呢?”

夏洛克·福尔摩斯过于急躁不安,以至于不想说话,无法入睡。我离开他的时候,他正在使劲抽着烟,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紧张地在椅臂上不停地敲打。与此同时,他在大脑里仔细思考着揭示秘密的任何可能方法,夜里有几次我听见他在屋里徘徊。第二天清晨我刚被叫醒,他就冲进来,虽然他穿着睡衣,可是他那苍白和眼窝深陷的脸告诉我他一夜都没睡。

“荒唐陈腐,是吧?”

“葬礼是什么时候?八点钟,是不是?”他急切地问道,“嗯,现在是七点二十。天哪,华生,上帝赐予我的头脑是怎么啦?快,老兄,快!生死攸关——九死一生,如果我们去晚了,我将永远不会宽恕自己的,永远!”

“那是非常明显的。”

还不到五分钟,我们已经坐上马车沿着贝克街飞驰而去。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们经过大笨钟的时候还差二十五分就八点钟了。当我们飞奔到布里克斯顿路时,刚好八点钟,恰好对方和我们一样也迟到了。已经八点过十分了,灵车仍旧停在房门外边。正当我们跑得气喘吁吁的马停下来的时候,三个男人抬着棺材出现在门口,福尔摩斯冲过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好啊,华生!好一个严肃合理的反击。让我看看,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把上面提到的那个拿到前面说吧——马车。你看,你的左边袖子和肩膀上有些泥点,如果你坐在马车的中间,可能就不会溅到泥点了;或者如果你坐在中间,自然两边都会有的。因此,很明显你是坐在车子的一边,所以同样很明显,你有同伴。”

“抬回去!”他叫道,用手按在最前面的人的胸前,“立刻抬回去!”

“我不承认这个新的例证是一种解释。”我有些粗鲁地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再问你一次,你的搜查证在哪儿?”彼得斯恶狠狠地叫道,他那红色的大脸不停地瞅着棺材的另一端。

“这一系列推理并不太深奥,华生,”福尔摩斯说着调皮地眨眨眼,“它属于我将举例说明的初级推理方法。比如如果我问你,今天上午谁和你同车回来的?”

“搜查证一会儿就到,这副棺材要放到屋子里去,等搜查证来。”

“顺便说一下,福尔摩斯,”我补充道,“我毫不怀疑,对你缜密的大脑来说,靴子和土耳其浴之间的关系是不言而喻的。可是,你要能指明的话,我将非常感谢你。”

福尔摩斯威严的口气对抬棺材的人起了作用,彼得斯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屋子里去了,然后他们听从了命令。“快,华生,快!这是螺丝刀!”当棺材放到桌子上的时候,他喊道,“这把给你,我的老兄!如果一分钟内打开盖子,一枚金币!别问了——继续干!非常好!另一个!再一个!现在一起推!它动了,它动了!啊,终于打开了。”

“因为最近几天我感觉风湿病犯了,老了。土耳其浴是一种我们叫作可改善体质的医学疗法,一个新的起点,是身体的清洁工。”

我们一起用力掀开了棺材盖。当我们掀的时候,从里面冲出一股浓烈的让人昏沉的氯仿气味,里面躺着一个人,头上缠满了浸过麻醉剂的药棉。福尔摩斯用力扯开,里面露出一个优美、纯洁的中年妇女的脸庞,他马上伸出手臂扶着她坐了起来。

“沐浴!”他说,“沐浴!为什么要去洗让人懒洋洋而且昂贵的土耳其浴,而不洗个本国的澡提提神呢?”

“她死了吗,华生?还有救吗?我们肯定来得不算太晚!”

福尔摩斯笑着,显得不耐烦。

过了半个小时,她都没有反应,我们似乎是来晚了。由于窒息过久和氯仿刺鼻有毒的气味,弗朗西斯女士看起来已经完全处于昏迷状态。接着,我们使用了人工呼吸,注射乙醚,最后用尽了科学上建议的各种办法,然后她的身体有些微微的颤动,眼睑抖了抖,眼睛发出昏暗的目光,说明生命正在缓慢恢复。一辆马车赶到了,福尔摩斯打开百叶窗朝外看去。“是雷斯垂德带着搜查证来了,”他说,“他会发现他的小鸟已经飞走了。还来了一个人,”当走廊里响起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时,他补充道,“他比我们更有权利照顾这位女士。早上好,格林先生,我想我们越快把弗朗西斯女士送走越好。同时,葬礼可以继续进行了,那个还躺在棺材里的可怜的老太太可以一个人去她最后安息的地方了。”

“英国式的,”我有点奇怪地回答道,“我在牛津街拉提梅尔店买的。”

“亲爱的华生,如果你想把这件案子添到你的记录本里去,”那天晚上福尔摩斯说,它只能作为一个暂时受到蒙蔽的例子,即使是考虑最周到的大脑也可能被蒙蔽。对所有普通人来说,这种疏漏是很普遍的,最重要的是能够意识到并加以补救。对这次挽回的名声,或许,我可以作些声明。我被一个想法折磨了一夜,我想在什么地方有线索,一句奇怪的话,一种古怪的现象,但是都被我轻易地放过了。后来,天灰蒙蒙亮的时候,突然我记起几句话,就是菲利普·格林讲述过的殡仪馆老板娘说的话,她说过:‘应该早就送去的,它花的时间要长一些,和普通的不一样。’她指的就是棺材。它和普通的不一样,那只能代表,棺材已经按照特别的大小制作。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呢?我忽然想起来里面很深,装那么点是否浪费了。为什么如此小的身体需要准备如此大的棺材呢?是为了给另外一个身体留出空间,用一张诊断书埋葬两具尸体。如果不是我的眼睛受到蒙蔽的话,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清二楚的。八点钟弗朗西斯女士就要被埋葬了,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棺材搬出房子之前阻止他们。

“但为什么要是土耳其式的?”夏洛克·福尔摩斯问道,眼睛牢牢地盯着我的鞋子。此刻我正躺在一把藤椅上,伸出去的双脚引起了他极大的注意。

“我们发现她还活着的机会是渺茫的,但是正像结果表明的那样,这是一次机会。据我所知,这些人从来不会做谋杀的事情,直到最后,他们也会避免使用真正的暴力。他们可以把她埋葬了,不会留下她已死亡的痕迹,即使她被挖出来,他们仍然还有机会逃脱。我希望这样的考虑可以说服他们。你可以再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情景,你看见楼上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洞穴了吧?这位可怜的女士在那里被关了如此长的时间,他们冲进去用氯仿弄昏了她,把她抬进棺材,又往棺材里倒了更多的氯仿,保证她不会醒来,然后钉上盖子。一个很聪明的办法,华生,在犯罪史册上我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果我们的前任传教士朋友们能从雷斯垂德手中逃脱的话,我会期待未来听到一些精彩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