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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集2 第十四章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我的天啊!”他虚弱地说道,“那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亨利爵士就在他摔倒的地方躺着,昏了过去。我们解开他的衣领,福尔摩斯发现了他身上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表明行动还是及时的,于是他激动地做起感恩祷告。我们的朋友眼皮微微抖动了几下,他有气无力,试图动一动。雷斯垂德将他的白兰地酒瓶塞进准男爵的嘴中。他睁开那双充满惊恐的眼睛向上望着我们。

“已经死掉了,不管它是什么。”福尔摩斯说道,“我们已经把祸害您家族的魔鬼永久地消灭了。”

福尔摩斯那天夜里跑得飞快,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是被人称作飞毛腿的,可是他竟把我甩在了后面,就像我赶过那矮个儿公家侦探一样。当我们沿着小路飞奔前进时,只听到前面亨利爵士不断地喊叫的声音,还有猎狗低沉的吼声。我赶到时,正好看见那野兽一跃而起,将准男爵扑倒在地正要朝他的咽喉咬去。就在这一紧急时刻,福尔摩斯连发五枪,将左轮手枪里的子弹都射进了那家伙的侧腹。那狗惨烈地吼叫了一声并朝空中猛咬了一口,随后滚躺在地,四脚朝天,发疯似的乱蹬一通,便扭身瘫倒下去,一动不动了。我一边喘气,一边俯下身去,用手枪顶着那可怕的微微发光的脑袋,可是不必再扣动扳机了,因为它已经死了。

伸直四肢躺在我们面前的尸体,单论它的体型和力量,就已经无比可怕了。它不是一只纯种血狸,也不是獒犬中的纯种,似乎是两者的结合,样子可怖又凶残,壮得像头母狮。即使在当前它死了不动的情况下,那张大着的嘴仍在向外散发着蓝莹莹的火光,那深陷而凶残的小眼睛周围显现出一团火圈。我伸手摸了摸它的嘴,抬起手来,就看见我的手指也在黑暗中淡淡发光。

我们的恐惧被那猎狗的惨痛的嗥叫驱散。怕打的就不是什么魔怪,我们能打伤它,也就能杀死它。

“是磷。”我说。

那只庞大的黑色家伙,一跃一蹦地,沿小路向下飞奔,追着我们的朋友不放。我们竟被这个幽灵惊得发呆,等到神志恢复后,才发现它已从我们面前飞奔过去了。于是,福尔摩斯和我一起开了枪,只听得一声凶悍的吼叫,它至少中了一枪,但它并未就此停住,仍旧朝前蹿去。在小路远处,我们看见亨利爵士正回头张望,月光下,他已惊恐得脸色惨白,手臂乱挥,绝望地瞪着那只正向他追扑而来的凶猛家伙。

“这种设计可真够阴险的啊,”福尔摩斯说着,鼻子朝那只死狗闻了闻,“它的嗅觉并未受到影响。我们实在很抱歉,亨利爵士,让你受到这场惊吓。我本以为要捉的是一只普通的猎狗,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一只这样的。再加上有雾,我们没能将它拦住。”

从缓缓蠕动的雾墙里传出了阵阵轻微的叭嗒声。那云雾在离我们潜藏处不到五十英尺的地方,我们三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里,不清楚将会有什么可怖的东西从中跳出。那时我正挨着福尔摩斯的胳膊,我望了一眼他的脸,只见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的却是狂喜不已,他的双眼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但突然间,他两眼目光凝聚,盯住前方,双唇因惊异而张大。就在那时,雷斯垂德惊恐得大叫一声跌趴在地。我吓得跳了起来,已经不听使唤的手紧紧抓着手枪。重重雾影中,那形状可怕的东西向我们这奔来,吓得我魂飞魄散。却是一只猎狗,一只非平日所见的黑似煤炭的大猎狗。它那张着的嘴里喷着火焰,眼睛也亮得似冒火一般,嘴部、颈毛还有脖子下面都在闪闪发光。这突然从雾障里蹿向我们的漆黑的躯体和狰狞的狗脸,就是疯子在最光怪陆离的梦里也难以看到比这家伙更凶恶、可怕而像恶魔的东西了。

“可你还是救了我。”

沼地的寂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潜伏在石堆间,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段泛有银光的雾墙。脚步声逐渐变大,我们一直在等的人,犹如穿过帘幕般穿过浓雾,在那里走着。当他出现在星光照耀的清新夜空下时,他慌乱地环顾四周,随后又加紧脚步沿小路走来,从距我们隐藏之处很近的地方经过后,往我们背后那长长的山坡走去了。他边走边不安地向后左右环顾。“嘘!”福尔摩斯轻嘘了一声,我听到了扣动扳机尖细的声音,“看,它来了!”

“但是让您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您站得起来吗?”

“谢天谢地,我想我听到他过来了。”

“我再喝一口酒就没什么了。啊,请把我扶起来吧。依照您的想法,我们该怎么办呢?”

“走得太远了,”福尔摩斯说道,“我们可不能冒这个危险,让他没走近我们就被人追上了。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也一定要守在这里。”他跪下去,把耳朵贴在地面上。

“您就留在这儿吧。今晚可不能再让您冒险了。如果您愿意等一会儿的话,我们会有人陪着您回庄园去的。”

所以,浓雾每向我们飘过来,我们就向后退一次,直退到离房子半里之遥的地方。那片上面闪耀着月光的白茫茫的雾海,仍在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徐徐推进。

他想努力站起身来,可手脚抖个不停。我们把他搀到一块大石旁,他坐下去,将惨白的脸埋在颤抖着的双手中。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我们现在必须离开您了,”福尔摩斯说道,“余下的事还非得快些去干,每分每秒都至关重要。要的证据都已经完备了,现在只剩下抓住那个人了。”

“我们应该退到更高的地方去吗?”

“百分之九十九别想在屋子里找到他,”当我们快速地抄小路往回赶时,他继续说道,“那些枪声已让他知晓——阴谋诡计都完蛋了。”

“一刻钟之内他要是再不出来,这条小路就要被遮住,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们将伸手不见五指。”

“那时侯他和我们还有一段距离,雾又大,枪声可能听不清楚呢。”

大雾,遮住了大半沼泽地,白茫茫的一片,像羊毛似的,每一分钟都在向房屋飘近,已经飘来的淡薄的雾气正撩拨着发出金黄色光芒的方形窗。果林深处的墙已经隐没不见了,只有树木的上半部仍矗立在那翻腾的白雾之上。我们正守望时,层层翻涌的浓雾已爬上了屋角,缓缓堆积起来,而更高的那层楼则像是一艘漂浮在虚幻大海上的奇异船只。福尔摩斯情急之下用手拍打着面前的岩石,焦躁地跺起脚来。

“他肯定是追在那只猎狗后面,以便指挥——这点你们可以深信不疑。不,不会的,他已经走了!可是我们还是搜搜房子,确定一下为好。”

道道金色的灯光从低矮的窗户射出,照向果林和沼地。有一道光忽然熄灭了,仆人们已经离开了厨房,只有饭厅里还亮着灯光,两个人,一个是暗藏杀机的主人,一个是毫不知情的客人,仍在抽着雪茄闲谈。

前门敞开着,我们一齐冲了进去,一间一间地跑进去看,在过道里撞见了一个十分惊恐的老男仆。除了饭厅,全无灯光,一片漆黑。福尔摩斯迅速将灯弄亮,房子里各个角落,无一遗漏,但是根本就没有我们要找的那人的踪影,最后在二楼发现了一间被锁起来的寝室。

我们头顶上的夜空清新而美好,星星冷漠而明亮地闪烁着,半轮月亮皎洁而索然无辜,使整个沼泽地都浸浴在一片柔和而迷蒙的光线之中,使我们面前一幢房屋的黑影、齿轮状的屋顶和高高耸立着的烟囱的轮廓在星光辉映的天空衬托之下更加清晰。

“这里有人!”雷斯垂德喊道,“我听到里面有动静。要把这门弄开!”

“非常严重,事实上我的计划会因此而落空呢。他现在不会待太久了,已经十点钟了。我们的成功甚而他的性命安危可能都取决于他能否在浓雾覆盖小路之前出来。”

里面传出了低弱的呻吟和微微的响声。福尔摩斯对准门锁猛地一蹬,门“哐”的一声被踹开,我们三人紧握手枪冲了进去。

“很严重吗?”

但是房间里并没有要找的那个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亡命之徒。倒是有个什么东西在前面,很奇怪又难以想象,我们诧异地望着。

我已提到过大格林盆泥潭上的那种浓密的白雾,它正朝我们这个方向缓缓飘来,好似在我们的一旁竖起了一道围墙,低而厚,且界线分明。月光照在上面,看起来就像一大片熠熠生辉的冰原,在它远处的表面上还有块快凸起犹如探出的山石般的岩岗。福尔摩斯转过脸去,望着渐行渐近的浓雾,不耐烦地嘀咕着:“雾正朝我们这边移过来呢,华生!”

这间屋子被布置得像个小型博物馆,四面墙上装着一排安有玻璃盖的盒柜,里面陈列的全是蝴蝶和飞蛾标本,这些就是那个用心险恶、诡计多端的人用来娱乐消遣的。屋子里那根原用作支撑横贯屋顶、被虫蛀了的旧梁的柱子上面捆着一个人,布单捆绑着使其发不出声,乍一眼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一条毛巾绕住脖子绑在背后的木桩上,脸的下半部也被毛巾蒙住了,只露出了两只黑眼睛——眼里满是痛苦与羞耻,死死地盯着我们,带着令人生畏的怀疑。不一会儿,我们就解下了捆在那人头上和身上所有的东西,斯台普顿太太在我们面前瘫倒了下去。当她那美丽的脸庞向胸前低垂的时候,我看见了她脖子上道道清晰的血色鞭痕。

“我想不出她会在哪里。”

“真是个畜生!”福尔摩斯喊道,“快,雷斯垂德,你的白兰地呢?把她扶到椅子上!她是受虐待疲竭昏过去了。”

“那么,她会在哪里呢?因为除了厨房别的屋子都没有灯光啊!”

她再一次睁开双眼。

“不在。”

“他安全了吗?”她问道,“他跑掉了吗?”

“华生,你是说那位女士不在那儿吗?”在我结束报告之后,福尔摩斯问道。

“他已经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了,夫人。”

我正望着他们时,斯台普顿突然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同时亨利爵士将酒杯倒满后靠在椅背上,吞吐着雪茄烟。我听到开门的咯吱声和皮鞋踩在石子路上发出的清脆响声,脚步声由我所蹲靠的那堵墙的另一面的小路穿过。从上面望去,只见那位生物学家停在了果林角上的一所小房的门口,拿出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下,刚进去里面就传出一阵扭打般的奇怪声音。他只在里面待了一分钟左右,然后当我再次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时,他已从我身旁经过回到屋里去了。我看到他又回到了他的客人身边,接着我悄悄地回到我的同伴们等我的地方,告诉了他们我看到的一切。

“不,不是,我不是指我的丈夫。亨利爵士呢?他没事了吧?”

屋里只有两个人,亨利爵士和斯台普顿。他们面对面坐在圆桌两旁,侧面对着我,两人抽着雪茄,面前放着咖啡和葡萄酒。斯台普顿话意正浓,而准男爵看起来却面无血色,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他一想到要独自穿过那不祥的沼泽地就忧心忡忡的缘故吧。

“他现在很安全。”

我小心地从小路走去,弯腰躲在一面矮墙的后面,矮墙周围有一片长得很糟的果林。我躲在阴影里找到了一个地方,正好可以直接望见没挂窗帘的窗口。

“那只猎狗呢?”

“百叶窗拉起来了。你对这里的地形最熟悉,悄悄过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但一定不要让他们知道有人在监视啊!”

“已经死了。”

“那一定是饭厅。”

她满意地长叹一声。

“那么那个——很亮的那个呢?”

“感谢上帝!感谢上帝!噢,这个恶棍!瞧他都是怎样对待我的啊!”她用力将袖子捋起露出胳臂来,令人惊恐,我们看到手臂上满是伤痕。“但这还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他折磨污损的是我的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说明他依旧爱着我的话,不管是受尽虐待、冷漠、欺骗的生活或者其他,我都能忍受得住。然而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次我又上当了,我被他骗了,竟成了他作恶的工具。”说着说着,她便突然痛心地大哭起来。

“我想是厨房的窗子吧。”

“您已经完全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夫人,”福尔摩斯说道,“那请告诉我们,到哪儿可以抓住他。如果您曾协助他作恶,那么现在就来帮助我们以赎回你的罪过吧。”

“是的,我们将在这里做一次小伏击。雷斯垂德,到这条沟里来。华生,你曾经到那所房子里面去过,对吧?你还说得出每个房间的位置吗?这顶头的格子窗是什么房间?”

“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她回答道,“就是泥潭中心一个小岛上那座废弃的锡矿,猎狗也被他藏在那里,在那里他也做好了准备。作为避难场所,他肯定是跑到那里去了。”

“我们就等在这儿吗?”

雾幛像团团雪白的羊毛,紧紧笼罩在窗口外面。福尔摩斯端着灯走到窗户前。

“到这儿就行了。”他说道,“右面的这些山石都是极好的屏障。”

“瞧,”他说道,“今晚谁也别想找出走进格林盆泥潭的路。”

我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小路走去,看样子就快要到那座房子那儿了。可是在距其约两百英尺的地方,福尔摩斯叫住了我们。

她拍起手掌,大笑起来。她的双眸和牙齿都迸发出令人战栗的狂喜的光芒。

“那是这次旅程的终点——梅利琵宅邸。现在我要求你们必须踮起脚走路,贴着耳说话。”

“就算他找得到进去的路,也永远别想再出来了,”她大声说道,“今晚他怎么能看清那些指路的木棍呢?那是我们一起插的,以此来标识穿过泥潭的小路。啊,要是我今天把它们都给拔掉了,那您就真的可以随意处置他了!”

“我要说,这不像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那侦探说着就哆嗦了一下,望向远处迷蒙的山丘还有聚集在格林盆泥潭上的层层雾霭。“我看见前面房子的灯光了。”

很显然,在雾气消散之前,任何追逐都是徒劳的。我们留下雷斯垂德来照看房子,福尔摩斯和我就与准男爵一起回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去了。再也不能向他隐瞒有关斯台普顿家人的实际情况了,当他听到他所喜爱的女人的有关实情时,竟能勇敢地扛了下来。但是夜间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着实让他元气大伤,拂晓之时他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莫迪墨医生被请来照顾他。他俩做出决定,在亨利爵士完全恢复精神饱满的状态前就要一起环球旅行一次,要知道他在成为这份受到诅咒的财产的主人之前可是个充满活力的人啊。

“在这儿等着吧。”

现在我很快就要结束这段奇特的故事了,在这个故事里我想让读者也身临其境,切实体会其中极端的恐怖和模糊的臆测,这些事物使我们心头长久笼罩着一层阴影,而结局却也着实使人感到悲惨。猎狗死后翌日清晨,大雾散去,我们在斯台普顿太太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找到的穿越泥沼的小路旁。看到她领着我们追踪她丈夫时是那么急切、那么喜悦,使我们深深地体会到这个女人过去一直过着多么可怕的生活。我们让她待在一个狭长的半岛状的、坚实的泥煤质的地面上。越是往泥沼里多走一步,地面就变得越窄。从这块地面的这端开始就在各处插着一根又一根的小木棍,而这些小木棍所延伸的地方就是一条陌生人无法通过的曲折小路,从一片乱树丛延伸到另一片乱树丛,绵延于浮着绿沫的污水沟和混浊的泥坑之间。从繁茂的芦苇丛和青翠黏滑的水草中散发出阵阵腐烂的臭味以及浓重的浊气。我们有好几次不小心失足陷入及膝的晃动着的黑色泥潭里,走了将近好几英尺,仍是甩不掉紧粘在脚上的污泥。我们就这样走着,那些泥就这样死死地粘在我们的脚跟上。每当我们陷入泥潭时,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凶狠地将我们拖向泥潭的深处,而且抓得那样牢固和坚定。

“你对这事儿瞒得可真够紧的啊,福尔摩斯先生。现在要干什么呢?”

只有一次,我们发现了一点迹象,表明有人在我们之前就穿过了这条危险重生的小路。粘在土地上的棉草堆中露出了一件黑色东西。福尔摩斯从小路中间向旁边跨出一步,为了抓住那件东西,却陷入了泥潭,直陷到了腰边。要不是我们在那里及时将他拉了上来的话,他可能就再也站不到这坚硬的陆地上来了。他举起一只里面印有“麦尔斯,多伦多”字样的黑色高筒皮靴。

“很好!我的朋友和我也为突发状况做好了准备。”

“洗个泥浴也是值得的,”他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朋友亨利爵士丢失的那只皮鞋。”

“只要我穿着裤子,屁股后面就有个口袋,既然有这个口袋,我就会在里面放点什么。”

“肯定是斯台普顿仓皇逃走时丢下的。”

小个儿侦探微微一笑。

“正是。他让猎狗闻了鞋味去追踪,用过以后还拿着,当他知道他的鬼把戏被戳穿要逃跑时,仍拽在手里,后来在逃跑的途中就丢在了这里。这么看来,至少到这里为止他还是没事的。”

“身上带着武器吗,雷斯垂德?”

尽管我们可以做出多种推断,可是再也不能知道得更多了,因为沼地里根本无法找出脚印,冒上来的泥浆很快就能把它淹没。终于走过了最后一段泥淖小路,来到坚实的土地上,我们都急于寻找他的脚印,却没有看到一点痕迹。如果大地诚实无欺的话,那么斯台普顿昨天在挣扎着穿过浓雾急忙奔来时,并未到达他用来作为避难所的小岛。也许这个残酷无情的人因泥淖污浊的黄泥浆的吞噬而就此永远地被埋葬在格林盆大泥潭中心的某个地方了。

直到冷风拂面,狭窄的车道两旁一片漆黑,一片空洞,我这才知道我们又回到沼泽地了。我周身的神经因迫切期待而绷紧、激动,马儿向前奔跑带动车轮飞速滚动,我们向极致的冒险渐渐逼近。雇来的马车夫在场,我们不能畅所欲言,改谈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而实际上我们都因激动和焦虑紧张不已。当经过了弗兰克兰的家,离出事的庄园越来越近时,我才渐渐地放松下来,结束了那段不自在的情绪。我们在没到楼房门前就将马车停靠在车道大门口的地方。车钱付过,就让马车夫即刻回到库姆·特雷西去,然后,我们就向梅利琵宅邸走过去。

在他藏匿那只凶猛野兽的小岛上,四周都被泥潭所环绕,我们发现了他遗留下的种种痕迹。一个大转轮和一个一半被垃圾填满的竖坑,表明这个矿坑早已废弃不用。矿工小屋旁边还留有破烂不堪的遗迹,无疑周围泥潭散发出的阵阵恶臭熏跑了曾在这里开矿的工人。在一间小房里,有一只钩环、一条锁链和一堆啃剩的骨头,说明这就是隐藏过那个大家伙的地方。还有一具狗的骨架,堆在破墙烂瓦间,一团棕色的毛还覆着在上面。

福尔摩斯的一个缺点——假如可以称作缺点的话——就是:在将计划付诸行动之前,他绝不会将他的所有计划告诉其他任何人。毫无疑问,部分原因出于他本人天性高傲、喜爱掌控全局而让他周围的人感到惊讶,部分出于他职业所需的谨慎,促使他从不贸然行事。结果常常会使得他的委托人和助手难以适从,我就没少吃那样的苦头,然而没有比这次在黑暗中长时间驾车前进更难受的了。严峻的考验摆在我们面前,眼看即将做出最后一搏了,可福尔摩斯还是一语未发,我也只能暗自猜测他行动的步骤将会怎样。

“那是一只狗!”福尔摩斯说道,“天啊,是一只卷毛长耳犬。可怜的莫迪墨再也看不到他喜爱的那只宠物了。嗯,我看这里已没有什么我们还没有弄清楚的秘密了。他藏得住他的狗,却藏不住它的叫声,所以才有了那些叫声,即使在白天听起来也怪吓人的。遇到紧急情况,他就把猎狗关在梅利琵房外的小屋里,然而这样做总会有些风险,也只有在必要的日子里,他才敢这样做。这只铁罐里的糊状物,肯定就是抹在那猎狗身上的发光的物质。当然,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受到了代代相传的有关魔犬故事的启发,也是精心设计吓死查尔兹老爵士的缘由。难怪就连那可怜的恶魔般的逃犯,看到在黑暗的沼地中跨越着向前追来的大家伙,就会像我们的朋友一样,狂奔乱叫,我们自己也说不定会那样呢。这的确是个阴险狠毒的计谋,因为既可以杀死被谋害者,也能使农民不敢进一步对这只畜生做出调查。很多人都在沼地里见过这只猎狗,可有哪位见过它的农民敢于就此过问呢?在伦敦我就说过,华生,我现在还要说一遍,我们协助追捕过的人中还从未有比躺在那边的他更为危险的呢。”——他用他那长长的臂膀朝色彩参差、绿斑遍布的广袤泥潭挥动着,泥潭蜿蜒伸展着,在远处和红褐沼地的山丘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