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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假庾瓒很快被带到堂上,和其他人不同,他始终神情倨傲,漠然不语。

庾瓒不禁啐了一口,低声道:“老子哪有那等兄弟,那是老子的冤家!”

庾瓒一拍惊堂木,摆出官威来,喝道:“把你们一共同伙几人,首领是谁,如何胆大包天,设计哄骗安王爷钱财,一一如实招来!”

独孤仲平隔着屏风点点头。“没错。带你那兄弟上来吧。”

假庾瓒瞥庾瓒一眼,侧过头,将下巴扬得更高些。

“这就完了?”庾瓒一愣,轻声回话。

庾瓒有点没辙,后倾凑近那屏风,低声道:“这小子硬气得很,用不用刑?”

屏风后,独孤仲平和韦若昭靠近屏风侧耳听着。独孤仲平凑近屏风低声道:“行了,这些人都押下去吧。”

独孤仲平却摇头。“用刑不管用。告诉他,我们知道主使是方驼子,我们要抓的是方驼子,他没有必要替别人死扛。”

假金吾卫士忙叩头,道:“是是,他给我们弄来这些衣裳,我们就有些害怕,可他说这差事金吾卫不方便自己干,要请外人,他让我们拿谁就拿谁,别的不用管!”

庾瓒当即照葫芦画瓢,道:“小子,看你跟本大人长得这么像,怎么就不能学学本大人的变通之道呢?你何必替那方驼子顶缸?我们要抓的是他。方驼子躲到哪儿去了?”

庾瓒一听更加恼火,又一拍惊堂木。“放屁!我才是庾瓒!你们那个是假的!”

假庾瓒脸上掠过惊色,但瞬间又恢复了冷傲的姿态,朝地上啐了一口。庾瓒气得涨红了脸,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再次靠近屏风。

其中一个胆子还算大的假金吾卫士附和道:“是啊,他让我们几个都听那个叫庾瓒的。”

“怎么办?”

荷官摇头道:“我等什么也不知道啊!都是那驼子,一天十个铜子把我们雇来,还说事成之后再赏一笔,我们只需照他说的做就是。”

“知道了,押下去吧。”

庾瓒一拍惊堂木,喝道:“说!是谁指使你们设骗局的?居然骗到王爷身上!”

“这就押下去?什么也没审出来啊?”韦若昭不禁小声道。

回到右金吾卫衙门,庾瓒决定立即升堂,突审刚抓到的这伙骗子。先是假金吾卫士们和荷官被缚双手押到大堂,跪在庾瓒面前,这些人显然没什么面对审讯的经验,一见这森严的架势便忍不住浑身颤抖,魂不守舍。

独孤仲平却轻叹一声。“已经审清楚了,照我说的做吧。”

“不用下了,人早跑了,这洞没什么稀奇,只是通到院墙外罢了。”

直到假庾瓒被金吾卫士押下堂去,彻底出了大门,独孤仲平与韦若昭才不紧不慢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庾瓒一脸恼怒,道:“见鬼了!只怪我娘死得早,不然我真想找她问问,她是不是在哪儿真给我留下了这么个便宜兄弟!”

她说着就要跟随几个金吾卫下去查看,却被独孤仲平拦住。

韦若昭不禁哈哈大笑,但独孤仲平脸上却不见丝毫笑意。庾瓒有些担心起来,忙问道:“老弟,你怎么说审清楚了?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啊!”

韦若昭又惊又喜,道:“原来这有地道!”

“什么也没说,就是说只有他是这伙人里面的,其他的都是外替。”

金吾卫士们当即一拥而上,三下两下扒开地上的砖块,很快,一个黑漆漆的地洞露了出来。

“外替?”庾瓒、韦若昭顿时异口同声地问。

“这是空的!”韦若昭叫道。

独孤仲平看看两人,见他们又是一脸的好奇和不解,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解释了起来。

独孤仲平仍一言不发,用脚在一块块地砖上轻轻跺。韦若昭见了,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地上踩踏试探,踩着踩着,声音忽然有所变化。

“嗨!看你们这些天来也是好奇得紧,就跟你们说说吧。做这路生意,有时候设一个大局,需要很多人,光是帮里的兄弟不够,而且有些活比较简单,有些活比较危险,有些又简单又危险,都不值得帮里的兄弟去干,这时候就得从外面请人。一单生意结束,不管成败,这些人都花钱打发了。他们不懂帮里的规矩,也不了解这桩生意整个的计划,甚至认不全帮里的人。比如刚才那几个扮金吾卫士的,他们以为假庾瓒只是带着他们抓人,其实这是挣安王爷这笔钱最关键的一环,光是里外串通设赌局行骗,这个花花公子再傻,不是也闻出味来了?当场混闹起来,岂不是坏了局?”

就在庾瓒使出浑身解数向李溶献媚的时候,韦若昭跟着独孤仲平回到方驼子藏身的里间查看。韦若昭虽然好奇独孤仲平之前到底干什么去了,但之前的经验已使她能够沉住气不再主动发问,而是用别的方法引起独孤仲平的注意,希冀他能主动告诉自己点什么。于是韦若昭时而凑近那扇雕花窗往外看,时而又摆弄那根牵动厅中布幔的绳头,故意喃喃自语道:“原来机关在这儿啊!这么说,那个操控机关的人直到刚才都还在这儿啊,真是狡猾!”

韦若昭想了想,接口道:“哦,所以要派个官去抓赌,两下里的人连这笔钱一起抄,看起来公平得很。当然,王爷还是要放的,可这笔钱就有去无回了。”

庾瓒望着李溶的背影,兴奋得直搓手。“世事真是难料!要不是这些骗子,我什么时候能跟王爷说上话啊?福气!真是福气!”

庾瓒还不十分明白,道:“怎么会?谁敢没收王爷的钱?”

安王李溶这才放下心来,另一个小厮牵过一匹装饰华丽的高大坐骑,李溶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你这真庾瓒不敢,他们那假庾瓒有什么不敢?”独孤仲平冷笑道,“出了事,王爷只会找你算账。但是这笔钱他并不方便追讨。你想,堂堂安王爷,当今圣上的四皇子,居然是个赌棍,还带着这么多钱到民间的私赌会去玩,居然还让右街使抓个正着,传扬出去脸面往哪儿放?”

“下官明白!”庾瓒连连点头,“您放心吧,卑职保证,今天的事绝不会传出去。走漏一个字,您拿我示问。”

庾瓒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叫道:“我的天!他们这招可太毒了!钱他们拿走了,王爷肯定以为是我吞的,明着不好要,暗地里还不整治死我?这帮混蛋,我非让他们都判个斩监候不可!让他们害我!”他说着又想起什么,“哎,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在帮的,而那些人就是外替?”

李溶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低声对庾瓒道:“这件事你要方便就别查得太细了。你知道的,我这身份出来玩不太方便。”

韦若昭顿时敏感地看向独孤仲平,庾瓒这看似无心的一问可以算是直指她关切的核心了。而独孤仲平却面不改色,语气淡漠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他们帮里的规矩,落了架,也就是失了手,一言不发帮里才会想办法搭救,吐露一个字就得执行规矩了。”

两个小厮不断揉着胳臂肩头,其中一个苦着脸道:“您刚进去,就来了几个伙计,不由分说就把我们捆了,关到这院子后面的柴房里。”

“什么规矩?”庾瓒忍不住问。

这时韩襄领着那两个随李溶前来的小厮来至院中,李溶一见不禁恼怒道:“你们两个混账,跑哪儿去了?”

“就是杀无赦,有条件的自裁,没条件的就派人去干。这一条是铁律,连帮主也不能例外。”独孤仲平道,“所以他不说没关系,我倒要看看,会有什么人来救他。”

庾瓒恨不能一躬到地,媚笑道:“有王爷您这句话,以后我庾瓒侍奉王爷,肝脑涂地也绝无怨言!”

庾瓒眼珠一转,道:“哦,这倒也是一条钓鱼的妙计。不过,既然这伙人只是行骗,又没得手,我们还有必要追查到底吗?王爷刚才可是说——”

“好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李溶道。

韦若昭顿时嚷嚷起来:“怎么,你想故意打马虎眼,巴结王爷?”

庾瓒只觉得受宠若惊。“全仗王爷提携!”

独孤仲平却道:“主事的都还没露面呢,不彻底查清楚,他们再打王爷的主意怎么办?”

李溶经历了这一场“虚惊”,此时才终于定下心神,点头道:“我早看出来他们不地道!难得庾大人你及时赶到,帮了本王大忙,你的好处我是不会忘了的。”

庾瓒心想,虽然答应了王爷大事化小,抹把稀泥,但独孤仲平这话也很在理,不抓住这帮人让他们再骗了王爷,自己更担不起,只好讪讪地点头:“好吧,就听你的!”

庾瓒一边陪着李溶朝厅外走,一边毕恭毕敬地将那两锭紫磨金递上,谄媚地说道:“王爷,这些鼠辈,凭些雕虫小技就妄想哄骗您钱财,触犯天威,真是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