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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李溶不得不收敛了些气势,道:“我真是安王,今儿是特意穿便服出来玩玩,没想到碰到一群骗子。你帮我把钱追回来,我亏待不了你。”

假庾瓒却冷笑道:“你倒真敢充大个的,安王爷乃今上的四皇子,英明神武,别说不可能搞这耍钱参赌的勾当,就是要玩,怎么可能来这种下三烂的地方?”

假庾瓒却根本不吃这套,道:“等到了我衙门里,吃我几套刑罚,你要还说你是安王,我就认了你。”

两个假金吾卫士上来就将李溶揪起来按住,李溶又惊又怒,道:“混蛋,老子可是安王!”

两个假金吾卫士二话不说,拿出绳索就要将李溶上绑,假庾瓒又道:“将这人押回衙门,再去后面搜搜,看还有没有私开赌会的同党!”

假庾瓒却摆出官老爷的架势道:“放肆!你个小赌棍,官司临头,居然还敢跟本官这么说话?给我拿了!”

其他假金吾卫士当即假装四处抄检,却将众赌客一干人拉到厅外,那些人离了安王视线,立刻作鸟兽散了。李溶叫骂挣扎着,假庾瓒全不理会,估计外面的人走光了,命人押着李溶也要朝外走,厅门就在这时砰的一声被踹开。

“你是左街使还是右街使?来了正好,快帮我把他拿了!把本王爷的钱要回来!”

真正的庾瓒带领的真正的金吾卫就在这时从门外冲了进来。庾瓒大喊一声:“居然有人敢假冒本官,绑架王爷,给我拿了!”

随着假庾瓒这一声大喊,厅中一时大乱,众假金吾卫士虚张声势地冲向厅内各处,而众伙计、众赌客故意高声惊叫,四散奔逃,连推带拉,把厅里弄得一片狼藉。假庾瓒带着几个金吾卫士来至扭作一团的李溶和荷官面前,李溶抬头瞟一眼假庾瓒,仍不放手。

韩襄等人直扑那群冒牌货而去,假金吾卫士们一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很快便被一一拿住。倒是那假冒的庾瓒反应快,见势不好丢下手中的李溶转头便跑。庾瓒自然不能任由其逃跑,高声喊道:“站住!还不束手就擒?”那假庾瓒倒也还有几分身手,与围上去的金吾卫士缠斗起来。

“大胆刁民,竟敢在此私设赌会!来人,都给我拿下!”

李溶揉揉发僵的手腕,眼见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庾瓒,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惊道:“怎么回事?你们……”

李溶几时受过这样的对待,挥拳就朝荷官打去,二人起初隔着柜台,很快便拉扯着转到柜台之外。几个伙计忙上来劝,围观的众赌客也故意议论纷纷。迎客伙计一直在门边观望,见此情形朝门外打了个手势,早已等在暗处的假庾瓒于是领着一群假金吾卫士冲进大厅。

庾瓒朝李溶讨好地一笑,道:“下官金吾卫右街使庾瓒,给王爷请安。王爷受惊了!”

“赌场无贵贱,落定无反悔,王爷您就是打死我,这钱我也还不了!”

里间雕花窗后,方驼子发现厅中突变的情势,也是大吃一惊,他转身想走,眼前却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人影,正是独孤仲平。

愤怒的李溶已然顾不上身份地位,隔着柜台一把揪住荷官,喝道:“少废话,你他妈还不还?信不信本王一拳打死你?”

“是你!”方驼子先是愣了愣,继而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复杂的微笑,他伸手便朝身侧一根从半空中悬垂下来的绳头一扯——

荷官听了这话却冷笑一声,道:“愿赌服输,您也是知道的。这钱我可还不了您。”

就听见一声异响,一块巨大的布幔自大厅中央急速降落下来,竟正好将位于厅堂正中的真假庾瓒兜头盖脸地罩在其中。原来那是一道早已备好的应变机关,布幔下真假庾瓒迅速扭打在一处,假庾瓒掏出那块金腰牌,故意朝地上一扔,真庾瓒见了未及多想,急忙一把抓起来,死死攥住。

“放屁!敢骗到我安王头上!快把钱拿出来!”

独孤仲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影响,急忙凑近雕花窗去看大厅中的情形。他虽然已经给庾瓒等人交代好了行动的时机和方式,却在今日一早故意没有和庾瓒他们同行,甚至连韦若昭也没有告诉,因为他要悄悄潜入这赌会大厅旁的这个小厅,他知道方驼子会躲在那里掌控全局,他对这类布置太熟悉了。但他没有必要让庾瓒他们知道,有些事他只需独自和方驼子做个了断,和大厅里的那些人那些事无关。可他还是没想到方驼子竟预留了这一手!当他凑到雕花窗前看清了大厅中发生的一幕时,心中忽然暗叫声不好,再一回头,方驼子已经不见了!他又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他独孤仲平的眼前!他低估了方驼子!也许是过去在团伙中的经历使他下意识里托大了?独孤仲平不觉有些懊恼,这小厅里一定布有暗门或暗洞,但现在再去追已经是徒劳。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局其实是方驼子赢了,但他还必须去到大厅,解决那里的一场混乱,并且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其实已成较量中的输家。

荷官还是摇头。“王爷,他也是来玩儿的,我们又不认识他。”

当韦若昭等人七手八脚扯开那布幔,就见两个庾瓒同时露了出来,二人死死地撕扯在一起。

李溶气得七窍生烟,叫道:“哎呀,就是刚才我旁边那小子,他定是和什么人串通好了,来唬我,你看现在人都跑了,我冤哪!快把我的钱还我!”

“他是假的!”其中一个庾瓒嚷嚷着。

荷官却一脸无辜。“看盘下注,是您自己要赌这个比分,我们可没劝您啊。”

另一个也不示弱,叫道:“我才是庾瓒!你这个冒牌货!”

眼看布告板上荷官已经挂出五比四的牌子,李溶突然意识到什么,四下看看,之前一直跟在自己旁边的孙甲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他终于醒悟过来,冲向柜台,情绪激动地嚷嚷起来:“快把我下的注还我,我让人骗了!”

两人边说边扭打,众人面面相觑,紧紧围住两人,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韦若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间却也无法分辨出哪个才是真正的庾瓒。这俩人实在是太像了!穿着、五官、身材,甚至一举手一投足都一模一样!

李溶顷刻间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任何反应。众赌徒或喜或悲,有人狂笑,有人捶胸顿足,演得越发投入了,互相间却悄悄使着眼色。

独孤仲平就在这时趁乱溜到韦若昭旁边,韦若昭不由得吃了一惊,叫道:“你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结巴伙计连连摇头。“没……没错,是左羽林军赢了。”

独孤仲平朝韦若昭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安静下来且看好戏上演。就见其中一个庾瓒朝韩襄大喊:“韩襄,我你都认不出来了吗?还不把他给我拿下!”

李溶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他一把揪住结巴伙计的脖领子,双眼冒火,一副要把他吃下去的样子。“你说什么?你个结巴定是看错了!”

另一个却道:“韩襄,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到底金腰牌在谁的手里!”

“左……左羽林军!”结巴伙计终于说了出来,放松地长出一口气。

韩襄瞪大了眼睛,发现了真庾瓒手里攥着的金腰牌。真庾瓒听了这话,却是一愣。李溶这时叫道:“这腰牌我知道,谁有腰牌谁就是真庾瓒,快把那假的拿了!”

李溶一听见那个“五”字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地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旁边一个赌徒却道:“等等,到底谁赢了?”

韩襄却道:“我们大人的腰牌前两天被偷了,所以谁有腰牌谁就是假的。来啊,把这拿腰牌的抓起来!”

结巴伙计费力地用两只手辅助地比画着。“四比五!”

拿着金腰牌的庾瓒直气得浑身颤抖。“韩襄,你个大饭桶!这腰牌是刚才他故意扔出来的!你快给我拿了他!”

李溶最是不耐烦,嚷道:“别他妈收了,谁还不知道收球了!快说几比几?”

另一个庾瓒冷笑起来,道:“你休要狡辩了!我们扭在一起,哪有工夫扔出腰牌,它明明就在你手上,今天拿你个人赃俱获!”

又一个报信的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众人顿时都将期待的目光对准他。而这伙计偏偏是个结巴,一进来就喊:“收……收……收……”

陷入困惑的金吾卫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韩襄,韩襄却也没了主意,眼巴巴看着独孤仲平。独孤仲平却只漫不经心地一笑,道:“刚才王爷不是已经发过话了吗?我们这儿谁还能有王爷位高权重?他说谁是真的,谁就是真的喽。”

李溶更加得意了,站在柜台前,仰望着布告板,攥紧拳头,等待着那最后一刻。

这歪理一出口,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连李溶都是一愣。真庾瓒已经一脸谄媚地朝李溶道:“就是就是,王爷您太英明了。下官就知道,他这小伎俩骗不过您!韩襄,还不赶紧按照王爷的吩咐办!”

四比四……

假庾瓒却一脸不忿。“胡说八道!王爷说的就对啊?他又不认识我,还不跟睁眼瞎一样!韩襄,别犯糊涂了,谁偷腰牌谁就是假冒的!”

三比四……

韦若昭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同时也明白了独孤仲平的用意,道:“奇怪,庾大人平时在长史大人面前都低三下四,什么时候敢跟王爷这么说话?”

李溶和孙甲同样紧紧盯着那巨大的记分牌,二比一、二比二、二比三、二比四……李溶一个劲儿搓手,显然比亲眼目睹球场上的人仰马嘶更加兴奋。赌客们这时也都凑到了柜台前,有兴奋跳跃的,也有沮丧叹气的,李溶更是难以自已,不停地挥舞拳头。

独孤仲平不得不暗暗赞叹韦若昭对自己心思的准确拿捏,她实在是和自己越来越有默契了,也许接下来免不了和方驼子一伙继续较量,自己真的需要她?他不是本已决心向这个徒弟倾囊相授了吗,怎么临到方驼子掺和的案子,又生了让她少沾是非的心?独孤仲平在这世上唯一读不懂的也许就是自己的心了。但又或者,是他极力避免去读自己。

随着比赛的进行,不时有伙计跑进来向众人通报球场内的进球数,荷官根据比分的变化调整着座屏上的记分牌,众赌客们交头接耳,兴奋不已,不时地将自己的赌票拿出来与比分对照。

韩襄以及众多熟悉庾瓒秉性的金吾卫士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假庾瓒。

“报——左监门卫一比一!”

“把这假冒大人的骗子给我拿了!”

“报——左羽林军一比零!”

随着韩襄一声令下,两个金吾卫士扑过去,按住假庾瓒。那假庾瓒见大势已去,也只好束手就擒,但令人不解的是,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满不在乎,甚至还浮现出一抹嘲讽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