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甲想了想，道：“哎呀，糟糕！忘了问他将军长什么模样，我又不认识那姓陆的。”
“留下看看不妨！”李溶搓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李溶全然不当一回事。“没关系，我能认出来。”
孙甲还是摇头，道：“我看这消息多半不准，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玩了。”他说着转身想走，却被李溶拦住。
“那就全仗王爷成全了。”孙甲又朝李溶深施一礼。
李溶却哼了一声，冷笑道：“怎么不干？就是当将军的干起来才方便呢！只要两个将军一碰头，他们说打成多少，谁敢不听，这种财真是太好发了！”
“好说，我也要谢你这消息呢。”
孙甲一个劲儿摇头叹气。“想不到勾兑这种事连将军也亲自参与了，这水也太深了！看不懂，看不懂！”
说话间，赌局的荷官已经从柜台后走出来，高声宣布道：“进场锣已响，圣上今日不来开球了，一刻后就开打，本会收注也只延一刻，各位，愿下注的，抓紧时间了！”
“知道是谁，没说过话。”李溶道。
孙甲一听就急了。“这陆将军怎么还不来？消息肯定是不准了。”
“怎么，王爷认识他？”
李溶反倒一笑。“这才对呢，越是知道底包的人越来得晚，谁也不愿意让人搭顺风车。”
“右监门卫的将军？那不就是陆师古吗？”
孙甲听了赶紧献媚，道：“对对！可王爷要想搭，没有搭不上的。我跟着沾光，再搭王爷的车。”
孙甲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他不知道比分，但是他说他们右监门卫的将军也好此道，一会儿会亲自来这儿下注，他押的结果和比分就是底包，因为根本就是他去勾兑的。”
李溶不禁得意地笑了。不多时就见一个身材高壮气宇不凡的虬髯汉子从门外走进来，这人一身便服，举手投足间却颇有军人气质。他进了大厅便直奔柜台而去，李溶朝孙甲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他来了！”
李溶早已迫不及待。“怎么样？他们跟左羽林军勾兑的底包到底是几比几？”
孙甲当即一副惊讶嘴脸，低声道：“就是他？”
那监门卫军官疾步走到孙甲面前，孙甲忙问：“兄弟，可有什么消息了？”监门卫军官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看看旁边的安王，欲言又止。孙甲赶紧朝李溶歉意地笑笑，接着将来人拉到一边，两人唧唧咕咕耳语了好半天。等来人走了，孙甲这才回到李溶身边。
李溶点点头。“没错。”
李溶一听孙甲有熟人在右监门卫不由得眼睛放光，刚想继续探问，就见一身着监门卫官衣的粗壮汉子快步走进来。这人满头大汗，行色匆匆，一进门便直奔孙甲而来。孙甲朝李溶一笑，低声道：“哦，他来了！”
“我过去瞄一眼，看他押的什么盘。”孙甲说着就要过去，却又一次被李溶拦住。李溶朝不远处的迎客伙计一招手，迎客伙计当即一路小跑着来到近前。
“我们神策军自己队里的消息多少有点，可今天我们还没上场，我本来是先来踩踩场子的，倒是有个右监门卫的朋友说去替我打听下……”
“快去帮我打听一下，刚才那人押的什么盘，押了多少。”李溶说着一抬手，从袖子中将一串铜钱隐蔽地送到了迎客伙计手中。迎客伙计自然心花怒放，小心地将钱揣在袖中，应道：“明白！”
李溶便道：“本王也正在等，你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迎客伙计走向柜台，这时那“陆师古”已经取了赌票准备离开，他经过李溶与孙甲面前，竟还朝两人望望，李溶却唯恐被他认出，急忙侧头避过。迎客伙计很快又回到两人身边。
“是是，不过，今天这一场，王爷不知道底包如何玩得尽兴啊？”孙甲又问。
“王爷，五比四，右监门卫赢。”
孙甲一副全然明白的样子，赶紧连连点头道：“哦，懂了！那可得避着点。王爷将来的前途那才真是无量呢！”他说着故意露出万分尊崇的神气，李溶自然十分受用，得意扬扬。“嘿嘿，小点声，别在这儿声张。”
李溶一愣：“什么盘口？”
李溶不禁一脸无奈。“嗨，你刚来长安不懂这个，就因为我是王爷，和南衙北衙各军卫的大脑袋得避着点，要不然犯忌讳！”这倒真不是句场面话，自打李世民带兵冲进了玄武门，杀了他的两个兄弟，得了大位，有唐一代，皇子勾结军卫将军们兴风作浪的，代不乏人。闹得次数多了，到了这晚唐时节，反成了当皇子最大的忌讳，越是有雄心壮志的越要小心，李溶平日里确实看到军卫的将军都绕着走，就算认得谁是谁，也基本没搭过话。
“一赔七。”
“啊？”这回轮到孙甲惊讶了，“怎么，我还以为您早就……”
李溶与孙甲听了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等迎客伙计退下，孙甲道：“这不对呀？都知道右监门卫比左羽林军要弱些，如果有勾兑，五比四输才像那么回事。王爷，还是不要赌了吧，这消息恐怕有问题！”
李溶一听顿时瞪大眼睛，道：“怎么，真的勾兑了？奶奶的，我只听到些风声，还不知道底包到底是多少！”
李溶起初也有些疑惑，但他想了想，反倒觉得这才对头，对孙甲道：“不然，越是邪乎越能挣高盘口，一赔七啊，一样是做局，谁不想博一把大的，这消息没错，走吧。”
那孙甲果然谄媚一笑，道：“还不全仗王爷高看一眼！”他接下来的语气却有些神秘，“您今天来玩儿，可知道这场球两队私下里是如何勾兑的？”
李溶踌躇满志地起身，向柜台走去。孙甲急忙跟上，嘴角却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柜台前，李溶从怀中掏出两锭上好的紫磨金铤，不耐烦地敲敲柜台，道：“下注。右监门卫五比四赢左羽林军。”
“长史不错了，还是京军好混，以后有前途。”李溶随口道，身为皇亲贵胄，这类阿谀奉迎的人见得太多，也早已习惯了说些模棱两可但让旁人听着舒坦的话。
荷官接过金铤看看，不禁惊讶失色。“这……这也太多了！您可知道，这是一赔七呀！”
孙甲道：“卑职今年调到了北衙神策军中，现充一个小小的长史。”
“废话！”李溶却一脸不屑，“玩的就是一赔七。快开票吧，马上就开赛了。”
李溶还是想不起来他是谁，但碍于面子，只好顺水推舟地说：“哦，有印象，有印象。哎，你怎么来京城了？”
“这数目太大了，小的只怕……”
“卑职姓孙，单名一个甲字。”对方赶紧自报家门。
见荷官还是犹豫不决，李溶有些生气了，怒道：“怎么？不是说上不封顶吗？难道说话不算数，赔不起吗？”孙甲这时也凑上前，道：“就是啊，你可知道这位爷是谁？”
李溶一愣，虽然确有其事，但其实对眼前此人并没什么印象，嘴上却道：“哦，你是那个……”
荷官赶紧满面堆笑，道：“知道，知道。您稍等等，我进去问东家一声。”
赌客忙笑道：“卑职位低福浅，想是王爷记不得了，去年卑职还在陇右军中当差，王爷奉旨巡查陇右边务时，卑职还曾陪过王爷两天。”
荷官匆匆转身进了里间，孙甲道：“王爷到底是大气魄，大手笔，看把他们吓的！”
李溶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对方。“你是？”
李溶得意一笑，而他不知道的是，里间内，荷官正将那两块黄金捧到方驼子面前，方驼子满意地看了一眼，又朝荷官示意继续进行。
“卑职见过安王爷。”
荷官很快便从里间出来，朝李溶毕恭毕敬地说道：“东家让我再跟您确认一下，当真要赌这个数？”
迎客伙计响亮地答了声“是”，然后便知趣地走开，而坐在李溶对面的两个赌客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黑黑瘦瘦的起身朝李溶走来，来到李溶面前深施一礼。
“废话！不能玩大的，谁还来你这儿？你们要收不下，小心我叫人砸了你的场子！”
李溶其实早已想好玩法，便道：“到时候再给我报一遍，今儿我要赌个比分，来一把大的。”
荷官点头。“那好，东家说，愿赌就要服输。我们收了。”
迎客伙计满面堆笑地点头道：“没错，您真是行家！”
看着荷官替李溶开出了赌票，孙甲这才掏出两串铜钱放在柜台上，道：“我跟这位爷一样，不过我就这些了。”
李溶点点头：“嗯，不错。一会儿报进场锣响的时候，盘口是不是还要修正一回？”
李溶正在兴头上，便满不在乎地道：“好说，等我赢了钱，多赏你几缗就是！”
迎客伙计听了李溶的话忙答道：“回禀王爷，羽林对监门，一比零一赔一分二，一比一一赔三，二比零一赔一分五，二比一一赔二分五，三比零一赔一分七，三比一一赔二分二，三比二一赔二分七……”
“谢王爷！”孙甲笑得一脸谄媚。
迎客伙计端上热茶，李溶却道：“喝茶不忙，你把比分的盘口都给我报报吧！”
而这一切都被方驼子透过雕花小窗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