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发现 > 第十一章 内鬼

第十一章 内鬼

“大嘴无意中发现的。”战奇接着说道,“您说说这事,我们几个停职反省的人还用得着这么重视吗。是不相信我们,还是另外有别的意思呀?”

“哦,谁发现的这个事?”丁瑞成脸色立时凝重起来。

丁瑞成瞥了眼战奇没搭理他,转眼看着张雨田说:“我明白了。大嘴,你风风火火地跑到这来就是想看一下,偷听你们说话的是不是我。我说得对吗?”

“师傅,有人提前把会议室里的设备打开了,一直在监控着我们的谈话。”战奇指着电视屏幕说。

张雨田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嘴里吭吭地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说话呀,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了。是不是戳你肺管子上了?”丁瑞成板着脸盯着对方说,“本事没见长,弯弯绕却不少。我以前是这么教你的吗?”

丁瑞成摘下鼻子上的老花镜,盯着张雨田看了两眼说:“大嘴,你没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张雨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尴尬之时,战奇从后面一把将他推进屋里。战奇紧跟着走进屋里,顺手关上门,拿起桌上的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后调整到内部频道。电视画面里呈现出范广平和邢更年的图像,两个人还在那里挤眉弄眼地说着“对口相声”呢。

战奇眼看着师傅有些生气,连忙插嘴说:“师傅,您别生气,大嘴他没这个意思,他就是想跑过来跟您汇报这件事……”

张雨田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支吾着说道:“师傅……不是,丁处。我是,我是想过来看看您忙什么呢。”

“你给我闭嘴!你们两人穿一条裤子当我不知道。”丁瑞成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脸色更不好看了,“我还没说你呢。哥儿几个里面你是老大哥,还是个中层领导,怎么脑子也跟进了水似的没个准谱。出动警力抓嫌疑人,这么大的事你不请示,不汇报,就敢做主擅自带人行动。这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你脑子里还有没有组织观念。你给我出去,到门外边反省!我看见你就长气。”

“大嘴,你找我有事?”丁瑞成抬眼看看面前的张雨田,放下手里的文件,“风风火火的,踩电门上了?”

丁瑞成的一番话将战奇和张雨田都说傻了,师傅怎么变军阀了?在他们的印象里,师傅除去搞案子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外,平时还没有这么急赤白脸地训斥过别人。看来师傅是真着急了。就在他俩面面相觑不知道作何解释,战奇诺诺地向门口蹉步时,屋门却从外面推开了,万政委腆着肚子不急不慢地走了进来:“老丁,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呀,我在隔壁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当他用劲猛地推开办公室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怔住了。丁瑞成戴着老花镜,正在阅读着手里的文件,屋子里没有一点外界传进来的声音,电话机也老老实实地窝在那里,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丁瑞成看见万政委进来,发火的势头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猛烈了。他冲着战奇骂道:“满脑子的大油,油腻子把你神经都糊住了。这么简单的事情,连刚入警的学员都知道,你倒来了个撒手闭眼。我看就应该停你的职,让你好好反省反省。”说着话就把万政委朝窗边的沙发上让,万政委不由自主地跟着丁瑞成坐了下来,嘴里劝阻着说道:“老丁,不要发火嘛,战奇他们犯了错误是应该批评教育,但也别搞得这么紧张……”

张雨田的目标很明确,他是奔着丁瑞成的办公室去的。此刻他说不出内心里填满着的是愤恨还是冤屈。这个房间是丁瑞成让他们反省用的,也是丁瑞成让刑警队员带他们进来的,可是现在这个用于电视电话会议的设备却运转着,准确无误地向外界传送着屋里的声音。他甚至怀疑丁瑞成现在正猥琐地趴在电话旁,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政委,我不能让别人说我护犊子,是刑警队的人我就宽容。这样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丁瑞成摇摇头指着战奇说,“你现在跑步去会议室,把范广平和邢更年这两块料给我叫到这来。当着万政委的面,你们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事情的原委,同时作出深刻的检查。”

趁着两人高声说话时,战奇轻手轻脚地走到张雨田身边,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一看,战奇也愣住了。张雨田用手冲门口指了一下,又指了下自己。战奇明白了他的意思,张雨田是想悄悄地出去寻找。可是偌大的办公楼怎么才能找到谁在偷听呢?你不可能逐房逐屋地推门查看吧,再说时间也不允许。还没等战奇表达出心里的想法,张雨田已经轻轻将屋门拉开一道缝,侧身钻了出去。战奇连忙回身示意范广平和邢更年继续表演,自己则紧跟着张雨田走了出来。

战奇连忙点头要出门,忽然看见丁瑞成上前一步,好像很自然地挡住了身后万政委的视线,用眼神朝自己示意,同时指向门口的手指朝边上撇了一下。“快去,跑步,我和万政委在这里等着你们。”丁瑞成说完转过身冲张雨田道,“张雨田,不是没有你的事,你现在就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

“你这叫不懂业务,跟你分析案子真费劲……”

战奇出来后转身将门关上,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万政委的办公室门前,回头看看空旷的楼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特质的钢条,对着锁眼捅了两下,推开屋门钻了进去。凭着他和丁瑞成多年在一起的工作经验,战奇敏锐地察觉到了师傅的暗示,也为师傅洞悉周围微小变化的本事所折服。此刻他心里全明白了,师傅也许早就发现有人在屋门外偷听,他是在借题发挥地训斥自己和张雨田,逼出门外偷听的人。可令战奇没有想到的是,进来的人竟然是政委万世荣。丁瑞成的暗示战奇也明白,那是让他快去检查一下万政委的屋子,虽然此举很冒险,可是对身经百战的战奇来说,却是应付自如。

“分嘛时候?进饭店闻泔水桶味的时候你准行。”

他溜进房间后直奔墙边的电视。电视是关闭着的,战奇伸手去摸电视后面,感觉微微有些发热。他紧走几步来到办公桌前,抄起桌面上的遥控器,对着电视屏幕按下按钮。屏幕里显示的正是小会议室里面的图像。这一瞬间,战奇全明白了。他不由得暗自吸了口凉气……

邢更年使劲朝范广平翻个白眼:“我没说自己多准呀,不也得分时候吗。”

不一会儿的工夫,战奇、范广平和邢更年像排队一样地进到丁瑞成的办公室里。他们进来时,张雨田还在连比画带说地向丁瑞成和万政委作检查呢。看着张雨田的频频颤动的背影,范广平朝邢更年挤了挤眼,两人心里话说,大嘴保准是把师傅和万政委白话蒙了。现实如他们俩预料的一样,万政委早就被张雨田的长篇评书说得不耐烦了,最烦人的是他中间也不换气,就这么一刻不停地嘚啵。你还不能插嘴问问题,一问反而倒给他提了醒,顺着这个问题他又展开了一段。把个万政委给腻味的,直用眼瞟丁瑞成。可丁瑞成仿佛没看见他的示意,全神贯注盯着张雨田唾沫横飞地白话。战奇他们三个人一进屋,算是给了万政委一个台阶,他急忙从沙发上站起身,对着丁瑞成说:“老丁,你的人都来齐了,我就别跟着掺和了。说清楚事情经过写出深刻检查就行。”

张雨田咬着牙把探出去的手缩了回来,面朝战奇在自己的耳边比画了一下,然后冲范广平和邢更年扬起双手摆了个继续的姿势,意思是说抓紧说话。多少年在一起的弟兄,平时举手投足的一个暗示立即能让对方心领神会。范广平和邢更年马上领悟到张雨田的意思,两人就像对口相声似的一人一句地说开了。“骆驼,我看你这鼻子没谱,属瞎驴的净撞槽,有准没准呀?”

“政委,您先别走,您得跟着听听啊,要不然又得有人说我护短了。”丁瑞成站起来作势要拦万政委。万政委连忙摆手道:“怎么会呢,你严格要求他们我都看见了。谁再胡咧咧从我这就不愿意听。”说完话很亲密地凑到丁瑞成跟前小声地道,“不过,你也别太火暴了,批评教育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嘛。”

屋子里出现了暂时的寂静,张雨田不禁围绕着桌子溜达了起来,这是他平时思考问题的习惯。当他转悠到会议室桌子上的电视旁边时,忽然看见平时用于召开电视电话会议的扩音设备被扳到了开机状态。这个发现让他俯下身凝神观看,果然正对着桌子的话筒底部,显示开关的部位亮起了红灯。张雨田不由得把眼睛瞪了起来,这说明在他们进这间屋子之前,肯定有人事先打开了会议室的扩音设备,那么就意味着在这楼里的任何一个办公室,只要打开开关就能收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这招可太阴损了,他们的说话内容变成了实时传送,你还无法确定是谁在监听。

丁瑞成不住地点头,送万政委走出办公室回身关严了屋门,严肃地注视着面前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战奇的脸上:“战奇,怎么样?”

“谁能和师傅丁瑞成抽一个牌子的烟呢?”这个念头立即萦绕在屋内所有人的脑海中,他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此刻他们好像是在座纷乱迷宫里游走,看着眼前都是路,可就是找不到一个出口。而且明明有个路标竖在那里,当他们顺着指示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在路的尽头竟然又分出了岔口。

战奇朝门外瞥了一眼道:“我进去时电视关着,但打开以后却是内部频道。而且电视机是热的,说明曾经长时间地开过机。”

“没参照物呀,你们谁也没抽过郁金香啊。”

丁瑞成先是朝张雨田投去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挥手示意几个人凑近些,他没有解释刚才的举动,而是像往常一样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把你们在会议室里分析的各种情况,再详细地跟我说一遍。注意,不许有半点遗漏。”

“你当时怎么没说出来是那种烟呢?”

战奇嗯了一声,从头到尾地将几个人的对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当说到邢更年闻出香烟的味道时,丁瑞成的眉毛不自觉地又拧到了一处,他从口袋里掏出盒“郁金香”烟卷,从里面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底下来回地闻着。兄弟几个人都清楚,这是师傅丁瑞成考虑问题时的习惯动作,这个举动说明,面前的老刑警队长已经被他们的发现像磁铁一样地吸引住了。

邢更年咧嘴笑了笑说:“国星大厦顶楼是个健身房,那是个禁烟的场所。加上我们去的时候还没到开放时间,所以各种气味还没混合到一起。再说了整个健身房就疑犯自己一个人抽烟,这也许是我能在望远镜上闻到烟味的原因吧。”

这是一个刑警的职业惯性,发现案件的线索比中大奖还要兴奋,还要刺激。这个举动也表明,丁瑞成要参战了。

“可是各种烟味在固定的屋子里时间久了都会融合,就是咱们常说的烟油子味道。就拿现在来说,屋子里你们三个人抽烟的牌子都不一样,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哪一种烟呢?”张雨田对着邢更年发出疑问。

沉默了一会儿,丁瑞成看着张雨田问道:“徐振虎给你打电话投案自首,约你见面是什么时间?”“今天上午八点以前,接完电话我就找老大帮忙,然后哥儿几个才去的十字街。”

战奇急忙俯下身从地上捡起烟头,好在范广平抽了一半再加上过滤嘴这个长度,使香烟顶部上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郁金香,这个烟还真是师傅常抽的那种。”战奇举起烟头自言自语地念叨着,“骆驼,你不会闻错了吧?”邢更年摇着头说:“不会的,这种牌子的香烟有股特殊的味道,是在烟草熏制的时候加进去的工艺。可能是当初生产这种烟卷的烟厂为了创牌子,和其他的香烟产生区别才特意加工的。”

“这么说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就是你们几个,再加上牧园和刘刚,范围并不大。”丁瑞成揉搓着手中的烟卷说,“你们时间上很匆促,也没有集合起更多的警力作支援。”

张雨田此时也有点茫然,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是昨天上午师傅给我的烟呀,我放在口袋里一直没抽。”

“是。我是怕走漏风声,拦着战奇没让他汇报的。”张雨田接过师傅的话。

范广平慌忙扔掉手中的烟卷,回头看着张雨田。战奇与邢更年也将目光聚焦到张雨田的身上:“大嘴,你的烟是从哪来的?”

丁瑞成向张雨田摆了摆手说:“我们现在尝试着把所有的线头顺一下。首先我同意你昨天夜里的分析,徐振虎冒险脱逃是为了找宋林,目的是什么呢?钱。可是他为何要向我们自首,还说有重要情况要举报呢?”

范广平看着邢更年认真的样子也收拾起开玩笑的心情,连忙猛抽了两口香烟,向着邢更年的方向吐了出去。邢更年用手在空中虚劈了两下,让烟味变淡,然后再使劲地抽抽鼻子。停顿了会儿,他说出一句话,让满屋子里的人神经立即绷紧了。“这个烟味,跟国星大厦望远镜上的烟味一样!”

“因为他没拿到钱,或是宋林根本没见他,再或者是……宋林要杀人灭口。”张雨田顺着丁瑞成的思路说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邢更年站起身来朝着范广平说,“我让你再抽烟一口,把烟全喷出来。这个烟味我闻着有些似曾相识。”

“好,咱们继续分析。他徐振虎一个丧家之犬,夤夜从看守所里狼狈出逃,要钱没钱要住所没住所,他的活动范围能有多大?他的持续活动能力能坚持多久?再加上我们及时地通报了各个卡口,也限制了他的外逃空间。所以留给他的活动空间不会太大。”

“瞧你这个馋样,至于的吗。我抽一半给你。”

“师傅,您是说十字街附近也许,也许就有宋林的窝点?”

“你再抽一口……”

丁瑞成满意地看了眼张雨田,这个小子真是机敏异常,总能举一反三地观察和分析事物。“徐振虎跟你约定的地点是市中心商业区,时间是上午十点。这就说明他对此很熟悉,并可能预先踩过点,检查过这个地方。反过来说,宋林和阻击你们的人也在此预先设伏,这又说明了什么?宋林在附近不仅有窝点,而且还能在短时间内召集人手。同时也说明徐振虎要想获得你的信任,求得你的援助,他第一时间能作为立功表现的举动,就是指证宋林的藏身之所!”

“你管不着,反正不是抽你的。”

这个分析真是入情入理,条理清晰,让屋子里的人们不禁都在心里暗地喝彩。这才是推理高手的分析,稳稳当当丝毫不乱。

坐在旁边的张雨田,看他急成这个样子习惯性地伸手摸口袋。这一摸还真有收获,原来在口袋的紧里边,还有一支揉搓得有些变形的香烟呢。张雨田顺手掏出来递给范广平:“给你,烟鬼。”范广平连忙接过来,双手慢慢地捋直了烟卷,边叼在嘴上点着火边说道:“真新鲜,怎么跟变戏法似的,你不是戒烟了吗?”张雨田不耐烦地摇摇手,那意思是说抽烟都堵不上你的嘴。范广平举着烟卷猛吸了两口,吐出的烟雾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房间。趴在桌边正愣神的邢更年忽然猛地抽了抽鼻子,他顺着烟幕飘来的方向不错眼珠地盯着范广平:“狗熊,你抽的什么烟?”

丁瑞成从抽屉里抻出张平海旅游地图,摊开在桌面上,用铅笔在市中心的标志上画了个圈:“就算他徐振虎是个神行太保,案发后短时间内也跑不出十字街方圆十里的范围,所以应该把侦查的重点放在这块区域内。再说牧园牺牲前留下的话,不管是暗示还是有所指,这点一定要落实。如果真有内鬼,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会千方百计地获取这个秘密,毁灭这个证据。”

范广平拿起桌子上的烟盒,伸手掏了两下没掏出烟来,懊丧地将烟盒团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头对邢更年道:“骆驼,我扛刀了,给支烟抽。”正在苦思冥想的邢更年指着桌上的烟盒没好气地答道:“我的烟也没了,都让你抽了,自己买去。”范广平又把头转向战奇,得到了个否定的答案,他只好叹口气,用手扒拉着烟灰缸,想找个能抽的烟头。

话说到这个分上,战奇、张雨田他们几个人很自然地聚集到丁瑞成的周围,仍像往常听取师傅分派工作那样,做好了奔赴现场的准备。这一刻他们仿佛又有了主心骨一样,几双眼睛齐整整地盯着丁瑞成,等待着师傅的后续部署。

战奇点点头:“我也仔细地想了很多,实在理不出头绪来。大家再开动一下脑筋多想想,多说说,也许雨花石真是牧园留给我们的一个谜呀。”他的话把屋子里的人又带进了沉默的氛围里。

丁瑞成点燃了手里的烟卷,指着地图上画的圆圈说:“这个地区归属平海市局市中区分局,我会跟当地刘局长联系,请他们协助,在这个范围内开展巡视清查。战奇,你叫上一大队所有在队里的便衣民警,对火车站和货场重点布控,协助车站的执勤民警和货场的内保民警清理审查可疑人员。我再叫二大队的人去长途客运站,三大队的人去城乡接合部的重点部位,和当地的公安机关一起展开联合清理检查。”

范广平接口道:“骆驼说得对。牧园平时很简单,办公室里总是干干净净的,她不和别的女孩子似的爱打扮,我见过她日常看的书籍,基本上都是专业技术书,像言情类、穿越类的书她根本没有。平时唱歌倒是很时髦,流行歌曲会的多。可是这能和雨花石联系上吗?”

战奇有点不明白地问道:“师傅,咱们这么干不就有点打草惊蛇了吗?折腾这么大的动静……”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阵沉寂当中,过了会儿邢更年才慢慢地说:“牧园是个好女孩子,她不像有的人那样爱涂胭脂抹粉的,穿着打扮也很简单。和她同事这么些年真没见过她用过奢侈品。我想不出什么能和雨花石联系上。”

“我就是要把徐振虎或者是宋林轰出来。简单地说吧,惊扰得徐振虎没有藏身之所,他又不能回头去找宋林,其结果很可能再次来找大嘴。只要对方露头,提出见面的条件,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大嘴可以先行答应下来,具体的事情再酌情考虑。”丁瑞成喷出口烟雾继续说道,“宋林是个狡猾的惯犯,不把他逼急了他是不会跳出来的。他跳出来就会找内鬼和其他的关系人联系,我们正好顺手牵羊给他来个连根拔。”

“所以我才要小心地求证。”张雨田从口袋里掏出那块雨花石,“牧园在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时候,用尽力气两次跟我说雨花石,雨花石。我猜想她肯定是在暗示我什么,而这个暗示又肯定和她为什么出现在十字街口有关。只是当时她实在没有气力说完后面的话了。”说到这里张雨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在调整自己的气息,尽量不让悄然袭来的悲伤感影响说话的语气。他心里非常清楚,眼下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情感,要冷静地向大家讲明自己的想法。眼下,获得这几个曾经患难与共的师兄弟们的支持尤为重要。“我想牧园也许察觉到一些问题,是和这个案件有关的线索!只是她没来得及说就……我离开刑警队好几年了,不如你们天天能和牧园在一起工作。我想让哥儿几个帮我回忆一下,牧园平时的工作常态中,生活的细节里,有什么能和雨花石联系上的。”

张雨田听罢这番话禁不住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师傅,您这个安排简直是太帅了。老谋深算,够我学一阵子的。”

战奇、范广平和邢更年被张雨田的话惊住了。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在公安处或者在刑警队这个群体中,在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事、战友之间会有一个隐藏得很深的内鬼。真如张雨田所说的这样,那么这个人绝不是单纯的通风报信这么简单,他已经深深地参与到这个阴谋当中。或者说这个人至少是整个阴谋的知情者。他们无法相信张雨田的推断,纷纷地摇着头。战奇首先对张雨田表示出疑问:“大嘴,你大胆的想象是允许的,但要有证据呀。这可不是小事,弄错了伤害人不说,还要承担责任啊。”

丁瑞成哼了一声说:“少拍马屁,跟谁学的这个毛病呀。”

张雨田肯定地点点头:“所以当徐振虎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咱们内部有宋林的人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战奇说道:“师傅,这样干好是好,可保密性就差了。知道的人越多泄露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大。”

范广平听到这里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大嘴,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内鬼由来已久?”

丁瑞成紧皱着眉头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就对手而言我们已经没有太多的秘密了。与其遮遮掩掩地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如扯开嗓门直接喊出来。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安排的工作。目的就是抓捕平海火车站暴力劫持人质的犯罪嫌疑人徐振虎、宋林。核心的机密只限于这屋子里的人清楚,谁传出去我就叫谁滚蛋!至于牧园在弥留之际给大嘴的暗示,我想提醒你一句,闭门造车出门不合辙。发现线索找到线头就要一查到底。关门瞎咧咧,不调查研究,不去现场查找相关联的证据,就算有了线索也等于白搭。”

“可是我清楚地记着,几年前是我制作的宋林的全部材料,包括讯问笔录等等都成卷交给了内勤。为什么找不到了呢?”张雨田将脸转向战奇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当时我对牧园发火吗,可过后我冷静下来想,牧园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在内勤的工作上她是我的继任者,许多业务和存档要求、保密守则应该很熟稔了。怎么会出现这样愚蠢的漏洞。事后我想明白了,那是有人动了她的电脑和档案,删除了有关宋林的全部资料,还抽出了存档的案卷。”

张雨田立时反应过来,他看着丁瑞成探寻似的问道:“师傅,您的意思是去牧园的办公室,或者宿舍实地察看一下,也许能有新的发现。”

“这个情况我知道,当时我也在场呀。”战奇接话道。

丁瑞成朝着张雨田投去束赞许的目光说:“大嘴,你的能力我清楚。你和战奇一起去,有什么新的情况立即告诉我。”

张雨田从椅子上站起身说:“昨天中午咱们曾一起分析过这个案件中的所有疑点,在审讯大虎的时候则更加深了我的疑惑。所以我才找牧园查看现场录制的视频资料,从视频中发现了潜逃多年的宋林。就当我要再继续查询宋林时,又发现在咱们的档案里他的资料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网上通缉的表格。”

战奇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其实他心里很想说,屋里在座的四个人都停职反省写检查了,严格意义上讲目前已经失去了侦察员的资格。师傅你这样派活交代任务,是要承担责任的。他想劝阻丁瑞成,可又不知道如何张嘴。丁瑞成仿佛看出他内心的顾虑,摆摆手说道:“我现在虽说不分管刑警队了,但还是公安处的副处长。难道还调派不动你们吗?”

“你是说,劫持人质这个案件后面还隐藏着更大的黑幕?这可超出了咱们预想的范围了。”战奇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这个想法太大胆了。”

“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战奇连忙想解释,刚说到一半就被丁瑞成挥手打断了,语气坚定而有力:“不用再说了,赶紧去吧,出事有我顶着。我等你们的消息。”

张雨田环顾了下身边的几位战友说:“从昨天上午,徐振虎王宝祥两人在车站劫持人质到他们缴械投降;从我们发现疑点逐步得到证实,认定宋林隐藏在人质当中,再到嫌疑人徐振虎越狱,王宝祥在医院离奇死亡;从我们得到信息去和徐振虎见面,再到十字街口被宋林带人截杀,牧园牺牲,战奇受伤。综合这些线索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个单纯的刑事案件,是一个经过周密计划的阴谋。虽然到现在我也无法说清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但是我能隐约地感觉到,在宋林的背后还有一只手在操控。内鬼也许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他们是在极力掩盖着罪恶,阻止我们发现他们更大的阴谋。”

看着张雨田和战奇走出办公室。丁瑞成招招手让范广平和邢更年凑到自己身边,指着桌子上那盒打开了的“郁金香”香烟道:“这个牌子的烟现在抽的人很少了,估计卖的地方也不会多。你们去烟草公司查一下,目前还有多少个销售点卖这种烟,再查查经常有什么样的人买。重点是我这个年龄段的,体貌特征可能是这样的……”丁瑞成小声地向范广平和邢更年耳语了几句。

战奇他们几个人连忙聚拢在一起,范广平小声地朝张雨田说道:“大嘴,你怎么想的说出来听听。”

邢更年接过香烟点点头和范广平走出办公室。

“哥儿几个,我倒觉得现在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雨田突然说了句话。几个人把目光不约而同地全部投向了他。自从医院出来后,张雨田就跟梦游似的完全没有清醒的状态。大家都当他是为牧园的牺牲而过分悲伤,谁也没有去打扰他,也不想去触动他内心的伤感。但他突然间冒出的这句话,却让屋里所有的人心情为之一振。

屋子里只剩下丁瑞成自己了。此时他却如芒针刺背般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地溜达着。平心而论丁瑞成是很欣慰的,从这几个徒弟的言谈话语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一个公安刑警的执著和百折不挠,也看到了他们在逆境中仍然保持清醒头脑的可贵之处。这种不被打击折服,不为干扰退缩的好胜心态,不就是自己年轻时候的缩影吗。丁瑞成又掏出一支香烟,放在鼻子上轻轻地闻着。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这个已经结案的案件当中,他甚至有点感谢张雨田,感谢这个平时看似吊儿郎当、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摇头晃脑满不在乎的徒弟。他洞察细小变化的发现,大胆稳健的延伸推理,对案件近乎于执拗的追踪,都在给自己的疑问找寻着正确的答案。丁瑞成伸手掐了几下隐隐作痛的后脑,心里轻声地叮嘱着自己:这个时候头痛千万别犯,好让我能保持住清醒的状态。

这句话一落地,几个人不由得又陷入了沉思。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点燃香烟后坐在椅子上,就这样不停地喷云吐雾,好像要隔着这层烟雾看清前面的东西,又好像不愿意让这层烟雾快速地散去一样。他犹豫着,反复地在心里核实着自己的推断,他想找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缺陷,然后再推翻自己。但几个回合下来却发现始终无法摆脱怀疑。过了好一会儿,他像下定决心似的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这里是贾府酒店,请问能为您提供什么服务?”

范广平说:“所以我才说,咱们这里真有内鬼。这个人不仅清楚徐振虎给大嘴打过电话,还清楚他们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他还有充裕的时间能通知宋林做好袭击准备,还能掩盖自己不露出丝毫的痕迹,这孙子真可恶,也真让人瘆得慌。”

“我找你们总经理乔小五……”

邢更年说:“你这不是扯淡吗,他要是小诸葛我就是小诸葛他爸爸。”

“乔总不在,您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

范广平唉了一声困惑地摇着头:“我想不通的就是这个,知道内情的是咱们几个人,要说范围也不大,大家伙儿相互之间都了解,谁能给犯罪嫌疑人当跑腿的呀。可是宋林是怎么知道的?他就能这么准确地出现在见面地点,他能掐会算,他难道是神机妙算的小诸葛?”

“嚯,谱还不小。你告诉他我叫丁瑞成,让他在酒店门口等着我,我过去吃饭!”

范广平冲着战奇和邢更年肯定地点点头。战奇疑惑地摆摆手说:“知道这件事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你、我、骆驼和大嘴咱们四个人始终在一块儿,没时间也没动机给宋林传信。你该不会是怀疑牧园和刘刚吧?”没等范广平答话战奇又说道,“小刘刚也和咱们在一起,他根本就没有时间走漏消息。牧园……牧园已经牺牲了,更不可能是她。”

挂断电话后他又拨通了邱毅的电话:“老疙瘩,你在哪呢?”说完这句话他立刻有些后悔,牧园刚刚牺牲,这个时候去打扰邱毅,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呢。听筒里传来邱毅有些低沉的声音:“师傅,我在刑警队呢,您有事啊?”这个回答让丁瑞成心里浮起股说不出的滋味,有点伤感又有点欣慰。自己几个得力的干将都派出去了,眼下只有这个沉浸在悲伤情绪当中的邱毅了。丁瑞成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乌涂着没张开口。“师傅,您找我肯定有事,我现在过去。”没等丁瑞成答应,邱毅就放下了电话。

邢更年说:“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真有内鬼?”

邱毅开着车将丁瑞成送到了贾府酒店的门口。贾府酒店就在丁瑞成画的那个圈里。对于这个敏感的地方,他不想叫别人来例行查询,他要亲自来印证萦绕在脑际中的疑惑,亲自来会一会自己怀疑的人。

范广平举起双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姿势,示意几个人声音不要太大,然后压低嗓门说:“事情摆在这,宋老三的人可是比咱们先到十字街设伏的,而且准备得很充分。你们想想看,这个王八蛋连街口商场楼顶上都设了人,这是咱们惯用的手法呀。这说明他们有消息来源,也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另一点上也印证了徐振虎的话,有人给宋林通风报信!”

丁瑞成走到贾府酒店门口,一眼就看见小五正在大厅里伸着脖子朝外张望呢。

战奇瞥了眼始终沉默不语的张雨田,掉过头对范广平道:“你说,你怎么想的。反正惹祸的都在这个屋里呢,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说。”

见到丁瑞成小五连忙笑嘻嘻地迎上去,边伸出手边说道:“瑞成,你看你这个人,直接打我手机不就得了,还非叫人告诉我,呵呵……”

范广平摊开两手说:“琢磨琢磨毛病出在哪呀。你们想想徐振虎约大嘴见面这么重要、这么秘密的事,当时可只有在座的四个人和牧园刘刚他俩知道,怎么就泄露出去了呢?不把这件事弄明白了,老疙瘩邱毅恨死大嘴不说,咱们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呀。”

“我不知道你手机号码。”丁瑞成伸手握住对方的手,“再说了打手机你也未必接,不如先找人告诉你一声,这样保险。省得贸然来了没人招呼。”

战奇和邢更年把目光同时投向范广平:“琢磨什么?”

小五笑呵呵地答道:“瑞成,别忘了,你可是咱们贾府酒店的贵宾呀,谁敢不招呼你。走,咱们进单间聊。”说着拉着丁瑞成的手走进里面的单间。

范广平连忙摆着手说:“你们哥俩别再说了,越说越戗。依着我的想法咱们真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事太蹊跷。”

贾府酒店的单间在起名字上很有讲究,从这点上也能看出来主人的别具匠心。按说酒店的名字叫贾府,里面的单间门牌上就应该叫大观园、怡红院、潇湘馆之类的名字。可贾宏南平时很喜欢唐诗宋词,于是在单间的名称上无一例外地选用各种词牌名字。像什么采莲令、钗头凤、一剪梅、忆秦娥、鹊桥仙、如梦令、破阵子、满江红等等。小五带丁瑞成进的这间是最豪华的大套间,门口上面写的三个字是“侠客行”。

邢更年苦着脸说:“老大,你这是干嘛呀。我发两句牢骚你也不至于这么损我吧。真照你说的把我择出来,以后我还能在刑警队待吗?你这不是骂人嘛。”

进来坐定后小五依旧笑眯眯地对丁瑞成说:“老同学呀,不是我说你,你这是吃的哪顿饭呀。午饭过点了晚饭还没到,当不当正不正的。”

战奇听完这话立即把眼睛瞪起来指着邢更年说:“你这话是嘛意思?当时叫你们帮忙已经说清楚了,没人逼你。你看看你这个德行,雨点还没落到你脑袋上呢你就找地方躲。行,你现在就写检查,你就说是我战奇强拉着你去的。把你择出来。省得耽误你以后成长进步。”

丁瑞成跷起二郎腿摆出副休闲的姿势说:“单位的事多,忙活了半天儿,抬头看时间才知道过了饭点,要不怎么能往你这吃饭来呢。怎么着,我是吃你这的流水席呀,还是等你开饭了再说呢?”

邢更年捻灭手里的烟头搭腔道:“谁说不是呢。早知道这样就该向领导汇报,让他们安排统一行动。这下完了,咱们四个人都得挨处分,而且还轻不了。”

小五听罢连连摇着手:“什么话呀,贾府酒店就是咱老同学的食堂,随来随吃。宏南当初是这么交代的,我也是这么做的,哪有自己人来了吃不上饭的事呀。你等着,我给你后厨张罗去……”丁瑞成忙伸手拉住小五,嘴里边说道:“你去了谁在这管我呀,整个单间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叫个服务员来随便弄碗汤面就得了,没必要这么麻烦。”小五把脸一板说:“瑞成,咱这是酒店可不是狗食馆,弄几个小菜糊弄人哪成?你既然来了就得听我的。”

刑警队的小会议室里,战奇、张雨田、范广平和邢更年四个人分坐在宽大的桌子四边,像四个门神似的运着气。他们的面前放着写检查用的笔录纸和钢笔,但上面连半个字都没有。自打回到刑警队,四个人就被丁瑞成叫到这里来,二话不说给他们一人一沓纸,然后摔门走了出去。他们几个人像斗败了的公鸡咬输了的蛐蛐似的垂头丧气,虽然不服输,可也得接受面前这个现实。除了张雨田以外其他三个拼命地抽烟,把个不大的会议室灌得烟雾弥漫。沉默了半晌,范广平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冲着战奇说道:“老大,你说咱们这事干得窝囊不窝囊啊。原本认为能抓到逃犯露个小脸儿,谁想到现了这么大的一个眼。挨打受伤不说,徐振虎也没抓到,还把牧园搭进去了……真憋气!”

丁瑞成看拗不过他也就不再推辞了。小五拿起电话吩咐着后厨说:“先走几个爆炒的菜压住桌子,然后带弯的带刺的带尖的带壳的挨个儿上,再拿瓶五粮液过来,我和老同学喝两口。”丁瑞成心里清楚,小五说的这些东西依次是对虾、海参、螃蟹和鲍鱼。看来他真是当自己吃大户来了。

缠绕在手上的衣服掉在他的眼前,大虎懊恼地捡起来想扔到一边。忽然,衣服上被匕首划开的口子映入他的眼里,那个彪形大汉的警察胳膊上也挨了一刀,人家可是为了救护我呀。他是跟着张警官来的,被砸在广告牌子下面的女警察也是跟着张警官来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自己最初的判断没错,张警官是可以信任的。至少目前他是唯一能使自己摆脱困境、挣脱死亡阴影的救星。

酒菜很快就堆满了一桌,小五打开酒瓶先给丁瑞成的酒杯倒满,回手又将自己的酒杯斟了个满满当当。刚举起酒杯要说话时丁瑞成伸手拦住他:“小五,我现在是上班时间,还没下班呢。要喝也得等我下班以后呀。”

想到这些他感觉自己进退维谷。逃跑,身上没有钱,汽车火车上不去,就算是能有钱搭乘这些交通工具,他也不敢靠近车站。估计现在张贴着自己相片的通缉令已经传遍了这些地方。用别的方式跑,风险更大且根本走不远。留在平海,不可能,警察不抓他宋林的人也会置他于死地。向警方自首,万一警察里的这个内鬼再把自己的行踪泄露给宋林,那样他可真变成砧板上的鱼了。大虎感到自己从没有像眼前这么绝望过,他狠狠地甩了甩手,像要把这些恐惧和混乱从身边赶开一样。

小五不好意思地连连点头:“对,对,你们有禁令管得严。这样吧,我喝酒你吃菜,咱们哥俩聊聊天。”说罢举起杯痛快地喝了一口。

瞬间的愤怒让他作出了个决定,你不仁我不义,既然你们想把我抛进阎王殿,那么到了奈何桥边我也要拉两个垫背的。他绞尽脑汁搜寻自己的记忆,试着拨打张雨田递给自己卡片上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他约对方在滨江道最繁华喧闹的街口见面,目的就是想反戈一击。没承想宋林的人马闻讯追杀上来,幸亏那几名便衣警察拼力帮助自己才脱离危险。尤其是那个彪形大汉,为了掩护自己逃跑还挨了一刀。想到这些他不禁暗自地感慨,本来应该是针锋相对的对手,可是在关键时刻人家竟然能救助自己这个逃犯,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可再仔细想想,宋老大的人为什么来得这么及时呢?这让大虎原本就悬着的心又增添了几许恐惧,看来警察当中真有内鬼呀。

丁瑞成举起筷子夹了几样菜,边吃边连声地称赞着味道不错,同时关心地询问着贾府酒店的生意和小五家里的情况。小五则像背书一样地歌颂着贾宏南的业绩,述说着许多老同学都沾了贾总的光,有的连家属也进了贾总的公司,自己这两年跟着贾总也能混个人前显贵。丁瑞成吃了一阵,放下筷子两手在口袋里上下摸索着,像是准备掏烟。小五看在眼里呵呵地笑着说:“烟酒不分家,抽我的吧。”说罢伸手向口袋里面摸去。

当洒水车呼啸地驶过街道撞倒电话亭时,大虎的心骤然凉到了底。张警官的话应验了,自己和小宝让宋林和大老板像甩破抹布一样地扔了。既然宋林想杀自己,那么在医院的小宝也好不到哪去。

在小五的手伸向口袋的一刹那,丁瑞成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缕亮光,他按捺住内心的冲动,紧盯着那只拿着烟盒的手,直到它将烟盒拿出来,推到自己的眼前从上面移开。呈现在眼前的香烟让丁瑞成的心里不禁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有些宽慰。小五掏出来的是一盒“中华”牌香烟,而不是他期待的那个牌子。“鸟枪换炮啊,你平时就抽这个?”

以后的结果证明这个伎俩奏效了。当大虎越狱逃脱,来到这看见小洋楼里微弱的灯光时,就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但他还对宋林抱有一丝侥幸,盼着他能将答应好的钱如数交给自己,然后他就远走高飞。真正让大虎提起警觉的还是他和宋林的通话,宋林在电话里连声追问他在哪里,当知道具体地点后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让他在原地等着说把钱给他送过来。时间已是深夜,宋林哪能在短时间内凑够几十万呢?这个念头一闪现,大虎脑中的自保系统立即起了作用。他趁着黑夜将一家时装店门前的模特搬进电话亭,脱下上衣披在模特身上,自己则躲在远处静静地观望着。说实话,他此刻仍然存有幻想,盼望着宋林能拿着钱来见他。

“我哪抽得起中华呀,这是招待贵宾和领导用的。”小五把手又伸向另一个口袋里,“我平时抽这个,现在抽这个牌子的人可不多了。”

从在车站劫持人质到向警方投降这段时间里,大虎的脑子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转动。张雨田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自己真的让人家当了炮灰了吗?这个念头始终在他脑子里缠绕着。他主动交代藏身的窝点,交代出一个同伙,就是为了换取这个机会惊动宋林。他心里清楚,不管自己去不去当场指认,只要警察有搜查的行动,宋林肯定会舍弃这些地点,躲到这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处所里来。

丁瑞成顺着小五的手望去,目光立即被吸引住。小五的手里赫然举着一盒精装的“郁金香”香烟。

落荒而逃的大虎一口气跑出了繁华的闹市区。他撒开腿拼命地奔逃,穿大街过小巷,直到钻进一个僻静的老式住宅小区里才停下脚步。当他仔细地观察下身后,确定没有人跟踪上来后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像条刚从水里捞出来扔在岸上捯气的鱼一样,张开大嘴长长地喘着粗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回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每一个画面,他想捋清楚纷乱的头绪给自己找一条生路。宋林在平海市中心藏身的窝点他很早就清楚,那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去市中心闲逛,看见宋林的身影溜进了小洋楼里。开始他认为宋林是去找乐子,这个地方也许是家风月场所,但是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宋林是拿着钥匙开的门,而且进去就没再出来。大虎一直在门外等了将近三个小时,确定此处是宋林的藏身之所后才悄悄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