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邻桌传来的火锅香味,我不禁连吞口水,恨不得直接提双筷子到隔壁锅里烫。
虽然已是凌晨时分,这家火锅店的人气还是极旺,桌子一张接一张,连个空位也没有。好在周宁是熟人,老板临时在路边为我们加了张桌子。
“今晚我陪你这么久,我要多吃点!”我拿着菜单对周宁说。
周宁带着我在市区的小巷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在一条小巷的路边停下脚步。我一看,路边正好有一家“久久”五拖二火锅,荤菜五元,素菜两元。
“吃,嘿起吃,”周宁叼着根烟,很爽快。
好不容易捱到有人来接替周宁,我连忙拉住他,说饿惨了,吃了饭再回去。周宁问我想吃啥,我想了想说,我们去吃夜火锅吧。
“毛肚要一份,鸭肠要一份,黄喉要一份,午餐肉要一份,腰花要一份,鳝鱼要一份,豆皮要一份,藕片要一份……”我拿着圆珠笔在菜单上边划边自言自语。
一直到凌晨十二点,人群还没有散去。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不该跟周宁跑出来。
服务员把锅底端上桌,打燃火,一会儿功夫,刚刚还冒出锅面的一坨坨牛油,像一艘艘下沉的潜水艇,消失在红色的海洋里。
苏祥和杨莉红带领巴山夜雨的成员,挤在人群最前面。苏祥看上去情绪特别激动,他上身赤膊,头上扎了根红色的带子,频频高举右手呼喊口号,一副不成功就成仁的架式。
我用手扇了扇升腾而起的水汽,赞叹道:“香,真香!”
我看见一位穿深蓝色职业套裙的中年女士,站在制服警察后面,试图向抗议的市民解释什么。但失去理智的市民好像根本不听她解释,不断冲她发出一声声“滚出江州”的怒吼。
我夹了一大块毛肚烫在锅里,不到10秒钟,毛肚上就烫起一个个白色水泡,我蘸了蘸油碟,一口将毛肚塞进嘴里。“这个毛肚不错,好脆!”我非常满意地对周宁说。
外方总代表下榻的酒店叫威斯登大酒店,就在解放碑附近。我们到达时,看见酒店外面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人群不时爆发出巨大的吼声,仍然是那句熟悉的“下课,下课”,吼声短促而有力,像一道道冲击波震颤着人的心房。
周宁叫了一箱啤酒,他用两根筷子一起,就打开了一瓶啤酒。我说拿杯子倒着喝,他说用什么杯子,直接吹瓶子。就这样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转眼间,就喝了7、8瓶啤酒。
原来MDI项目的外方总代表今天到达江州,准备和江州市政府正式签约。不知道谁泄露了外方总代表下榻的酒店,许多市民闻讯后,聚集在酒店附近抗议。酒店的保安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处置方式较为粗暴,结果和抗议的市民发生了激烈冲突。为了避免局势失控,市局决定增派警力维持秩序。
我感到脸颊逐渐发烫,身体也热起来,我突然很想李雪儿,她的脸庞映显在九宫格蒸腾的水汽里。我拿手一扇,她的面容消失了,过了一会,她又出现在上升的水汽里。
周宁最近的烟瘾好像比较大,上了车后,他先点燃根香烟,再扭动钥匙发动汽车。我连忙问他发生了何事,他深吸了一口烟才对我讲出事情的原委。
“李雪儿还好吗?”周宁又开了瓶啤酒,问我。
“你回来了?没事就跟我走,”周宁上了一辆民用牌照的面包车,招呼我上车。
“还好吧?”我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我看着还好。”
“怎么了?又有群体性事件?”我拦住周宁问。
“你怎么样?”我问周宁。
我走出去一看,一队制服警察集合完毕,正整装待发。周宁身着便装,从办公楼急匆匆走出来,手里拿着台微型摄像机。
周宁没有回答,他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
办完李仕友丧事,我回市局宿舍睡了整整一天。陪李雪儿守了两个晚上的灵,我的头脑早已像锈蚀的机器,一转不转。一觉醒来已是晚上七点,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我到食堂转了一圈,食堂快要下班了,没什么吃的。正琢磨着吃点啥,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集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