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推理悬疑 > 法兰柴思事件 > 第14章

第14章

“可这完全没有必要!所以——”

“我们遭受精神上的消化不良,布莱尔先生。唯一的解决方法是以毒攻毒,我是指特鲁洛夫小姐那里一杯上好的咖啡。”

“我们想早上十点半安·博林应该有很多空桌子。”夏普太太严厉地说。

“说实话我不知道是否明智,”她说,“但这似乎是我们必须做的事。可能我们一直单独居住而变得越来越孩子气了,但我们俩都无法忘记在安·博林受到的冷落和怠慢,那种不经审判的定罪。”

“不要担心,布莱尔先生,”玛丽恩说,“这只是一种姿态。一旦在安·博林喝完那杯咖啡,我们绝不会再踏入那家店一步。”她以她特有的戏谑的语气说道。

“夏普小姐!”他转向玛丽恩,她正把购物袋放到坐椅上,“你必须知道这是个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但这只会为米尔福德镇提供免费的——”

“哦,早上好,布莱尔先生,”她和平时一样礼貌地说,“你用过早上的咖啡了吗,愿不愿意陪我们到安·博林喝一杯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普太太打断了。“米尔福德镇必须习惯我们的存在,”她冷冷地说,“因为我们已经决定,生活在那四面高墙里不是我们愿意接受的方式。”

他伸手到衣袋里找付咖啡的零钱,而罗伯特已经飞奔了出去。他到达车前时,玛丽恩刚从店里出来走到人行道上,站到车子的另一边。“夏普太太,”他严厉地说,“这是个非常愚蠢的行为。你们这是在加重……”

“但是——”

“一点也不,”卡利说,眼睛仍然盯着街对面,“我真希望她们是我的客户。”

“他们很快就会适应怪物的存在,然后便觉得理所当然了。如果你一年只看到一次长颈鹿,那它会一直是个奇观;而如果你每天都能见到它,它就会变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们计划成为米尔福德镇的固定景观。”

“真是太蠢了!”罗伯特生气地说。

“很好,你们想变成固定景观的计划非常好,但现在请为我做一件事。”二楼上已经有些窗帘被拉开,接着出现了一张张的脸,“放弃到安·博林的计划——至少今天放弃——然后到玫瑰王冠酒店跟我一起喝咖啡。”

他的语气里流露出的是赞赏,而不是愤怒,罗伯特也转头去看是什么让他如此钦佩。夏普家那辆满是伤痕的旧汽车出现在街对面,它怪异的前轮十分显眼。夏普太太和平日一样安坐在后座上,神色中似乎对这种交通工具微微有些不满。汽车就停在食品杂货店门外,玛丽恩可能在里面买东西。车可能刚刚停下,否则本·卡利早就会注意到,但这时已经有两个替人跑腿办事的男孩站下来观望,靠着他们的自行车贪婪地看着,仿佛在看免费大戏。就在罗伯特注意到这情形的短短几分钟内,消息已经不胫而走,隔壁几家杂货铺的人都出现在了店铺门口。

“布莱尔先生,在玫瑰王冠酒店和你一起喝咖啡会是件愉快的事,但是它对我的精神消化不良毫无帮助,而这消化不良——用句流行用语——‘会杀了我’。”

“苏格兰场最好小心维护他们的名声。”他说着,眼睛转向铅皮窗框外的街道,脸上风趣的表情逐渐退去。他盯着某个地方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哦!真是大胆!”

“夏普小姐,我请求你。你说过你知道这可能很孩子气,而——好吧,就算是我作为你们代理人的一项私人请求,我要求你们不要进行安·博林计划。”

卡利生动的脸上神情表现出他祝贺一向保守的布莱尔—海沃德—本尼特联合事务所这次表现出的迅速应变能力。

“这是威胁!”夏普太太评论道。

罗伯特说他已经找到一个,并且已经开始工作了。

“可让人无法辩驳,”玛丽恩说,无力地向他微笑着,“我们看来得去玫瑰王冠酒店喝咖啡了。”她叹了口气,“就在我准备全力以赴摆出姿态的时候!”

“你可能会为那该死的原则付出太高的代价。不过,无论如何我祝你好运。你想过请私家侦探吗?因为如果你需要,我认识一个非常好的……”

“哼,真是大胆!”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虽然是和卡利同样的用语,但没有卡利的敬重,而是充满了愤怒。

“她们永远不会那样做;即使她们愿意,我也不会这样建议她们。你不能带着这样不明不白的记录若无其事地过一辈子。而且,这个女孩撒了那样一个弥天大谎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实在让人无法接受。这是原则问题。”

“你不能把车留在这儿,”罗伯特说,“除了交通法规之外,它还是一件证物。”

“她们可以离开这儿。把房子卖了,去别处定居。一年后,米尔福德镇以外的人没有谁还会记得这件事。”

“嗯,我们没打算这样,”玛丽恩说,“我们打算把它开到修车厂,让斯坦利用那里的工具把里面整一整。他很瞧不起我们的这辆车。”

“这并不容易,而且也许会花掉她们所有的积蓄,但是没有别的选择。”

“这样啊,那我跟你们一起过去,而你最好赶紧上车,以免吸引来大批的人群。”

卡利似乎觉得这很有趣。“就是这样。”他说,听起来他觉得这是件很容易做到的事。

“可怜的布莱尔先生,”玛丽恩说着发动了引擎,“你一定很不愿意自己不再属于这和谐的景观,尤其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融合之后。”

“不是,我没有想到过打诽谤官司。我建议查出那几个星期里这女孩到底做了什么。”

她没有丝毫的恶意——事实上她的语调带着真挚的同情——这些话在他的脑海里找到一个温柔的地方定居下来。他们来到辛恩街,绕过五辆出租马车和拴在马厩外面的一匹小马,来到光线昏暗的修车厂。

“怎么反击?你不会得到诽谤裁决的——如果这是你的想法的话。”

比尔一边用一条沾满油渍的布擦着手,一边出来迎接他们。“早上好,夏普太太。很高兴看到你们出门。早上好,夏普小姐,你给斯坦利的前额包扎做得好极了。伤口愈合得就像是缝上的一样。你一定做过护士。”

“当然是反击。

“我没有。我对流行的东西没兴趣。不过我有可能做过外科医生,手术台上可不能讲时尚了。”

“你能做什么呢?”

斯坦利从后面走来,像遇到熟人一样没有和她们寒暄,而是查看起车子来。“你们想九点来拿这堆残骸?”他问。

罗伯特似乎很惊讶,好像祖祖辈辈的反抗精神此刻都在他身上体现出来了。“我不觉得让它这样过去有什么好处,”他说,“至少对我的客户毫无帮助。”

“一个小时能行?”玛丽恩问。

“嗯,这事会过去的。”卡利说,似乎在表达一种俯身等待暴风雨过去的能屈能伸的精神。

“一年也不够,但我会尽量在一小时里弄得好些。”他看向罗伯特,“金尼斯有什么消息吗?”

有那么一会儿,罗伯特几乎想拥抱本·卡利和他那身条纹西装。

“我有巴立·卜吉的好消息。”

“她似乎曾经在伦敦和夏普母女同住一幢公寓,而且她知道一个关于玛丽恩·夏普的有趣故事,说她如何愤怒地把一只狗打得半死。她的顾客们对此都津津乐道。安·博林的客人也是。她每天早上都去那里喝咖啡。”他挖苦似的看了一眼罗伯特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怒,“我想你知道,她自己就有这么一条狗。那是一条被宠坏的、行为从不受到纠正的狗;而且由于那个金发胖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加节制地喂它食物,那条狗因为过于肥胖而在迅速走向死亡。”

“胡说,”夏普太太说,“那种有葡萄酒血统的东西遇到竞争就不行了。它们只是出来走过场。”

“怎么会呢?”

三个男人看着她,惊得目瞪口呆。

“要我说,那是个特别腥臭的沙滩,”卡利说,“你认识在安·博林旁开运动服饰店的那个金发胖子吗?就是脸上常涂抹着淡紫色的粉,穿着提胸内衣的那个。她是留在沙滩上需要你处理的东西之一。”

“你对赛马有兴趣?”罗伯特难以置信。

“发行量会回落的,就像浪潮一样。但是我还得处理退潮之后沙滩上留下的东西。”

“不,我是对马有兴趣。我有个兄弟养过纯种马。”看到他们的脸色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像母鸡一样,“布莱尔先生,你以为我每天下午都捧着《圣经》休息吗?或者是一本讲巫术的书?根本不是这样的,我看日报的赛马新闻。我要建议斯坦利不要把钱浪费在巴立·卜吉身上,更别提它还有个那么难听的名字。”

“当然,这是上帝给他们的机会。女孩被绑架殴打之类的事越来越少见,对其销路的影响难以估计。像《艾克—艾玛》这样的报纸,每天只有三四样菜色可以提供,是很难长期吸引顾客挑剔的味蕾的。而对法兰柴思事件的报道使它仅仅在拉伯洛的销量大概就增加了几千份。”

“那换哪匹呢?”斯坦利说话一向简短。

“是的。”罗伯特沮丧地表示同意。

“有人说马的本能使它们从不对人类下赌注。可如果你真要做赌博这种愚蠢的事,那你最好把你的钱押在康明斯基身上。”

卡利沉默了一会儿。“真是遗憾,”他说,“《艾克—艾玛》的报道已经不那么密集了。再过两天他们就会放弃这个故事转而热衷于其他事件。事实上,他们通常的报道节奏就是两天。我从未见过他们用三天的时间跟踪同一个故事。除非读者来信异常热烈,他们才会再给一个版面。”

“康明斯基!”斯坦利说,“它年纪可不小了!”

“是的。迟早会有一个好管闲事的人,或者多愁善感的人,或者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由于闲得无聊想找点事做,于是便插手这件事,努力达到他想要的结果。这对公务人员的影响就像拉开了西洋镜一样。很多人都会被牵涉进来,不管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杰拉德找托尼,雷吉找杰拉德,如此下去,直到出现无法预料的结果。”

“你当然可以用比较低的价格随便浪费你的钱。”她冷冷地说,“我们可以走了吗,布莱尔先生?”

“一块肥沃的土壤中。”卡利接过话头,有意加上了一个比喻。

“好吧,”斯坦利说,“就康明斯基,如果赢了,你得百分之十。”

“确实没有,不过他们会互通消息。迟早某个消息会落到——呃——”

他们走回玫瑰王冠酒店。当他们离开辛恩街那种相对比较僻静的地方来到开阔的大街上时,罗伯特有一种战争空袭时的那种被暴露在外的感觉。所有的注意力和夜晚产生的怨毒似乎都集中在羸弱的身躯上。所以即使现在走在初夏的阳光下,穿过街道时他仍然觉得自己仿佛全身赤裸,毫无保护。他很惭愧地发现走在他身旁的玛丽恩是那样地轻松自在,毫不在乎,于是希望自己的感觉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他尽可能自然地走着,但想起她总是轻易猜出他的心思,便觉得自己一定表现得不那么好。

“那又怎样?有谁听过政府官员越界干预他们职责范围之外的事务吗?”

一个孤单的侍者正收拾着本·卡利留在桌上的钱,除此之外,整个店里空荡荡的。他们在一张黑橡木桌旁坐下——桌上放着一束紫罗兰,玛丽恩说:“你知道我们的窗户修好了吧?”

“也许。然而那两千订户中每个人都有一个表亲之类的在政府机关工作。”

“是的,纽斯曼昨晚回家时绕过来告诉我了。他们做得很好。”

“不,我想不会的,”卡利沉思着,“仔细想一想,这其实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而已。嗯,是的,你不需要担心,即使是这样,《看守人》的发行量也只有两千份左右。”

“你贿赂他们了吗?”夏普太太问。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罗伯特说。

“没有。我只说是一群小混混干的。如果那是暴风雨的结果,你们现在肯定还在忍受没有窗户的日子。暴风雨是运气不好,因此必须忍受。可街头恶棍是必须要加以反击的。于是你有了新窗户。我希望没出现什么麻烦。”

“《看守人》!它为什么要跟在《艾克—艾玛》的屁股后面?”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变化,可玛丽恩看了看他的脸,然后说:“有什么新进展吗?”

“《艾克—艾玛》是这样,但《看守人》要星期五才开始发起战斗。”

“恐怕是的。我本打算下午去告诉你们。看样子,在《艾克—艾玛》不再追踪报道这个消息之后——今天的报上只刊登了一封来信,而且语调温和——显然《艾克—艾玛》已经对贝蒂·肯恩失去兴趣了,但接下来轮到《看守人》杂志了。”

卡利放下《艾克—艾玛》向他打了招呼,那双异常活跃的黑眼睛对一个英格兰中部的小镇来说实在有着浓重的异国情调。“看来差不多了,”他说,“今天只有一封读者来信,只是继续保持一点热度而已。”

“精益求精啊!”玛丽恩说,“《看守人》从《艾克—艾玛》的手中接过了火炬,这场面真吸引人啊。”

现在还没到早上的休息时间,玫瑰王冠酒店里铺着印花棉布的橡木家具都空置着,只有一张用篱笆木条充当桌脚的桌子旁坐着本·卡利,他正在读《艾克—艾玛》。卡利永远都不会是罗伯特愿意交往的那类人——估计卡利对他也有同样的想法——可是他们却有着相关的职业(这通常是人类最突出的特别之处),于是在米尔福德这样的小镇里,他们成了来往密切的朋友。罗伯特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卡利的桌边,然后想到他还没对卡利上次提醒他要注意乡下人的感受表达谢意。

“爬上了《艾克—艾玛》的床。”卡利是这样说的,不过意思间和玛丽恩的一样。

罗伯特工作到十点半,忽然才意识到今天早餐吃得比平时早,办公室的茶这会儿填不饱肚子。他想到玫瑰王冠酒店喝杯咖啡吃个三明治。米尔福德镇最好的咖啡在安·博林,可那儿总是挤满上街购物的女人们(“我亲爱的,看到你我真高兴!我们在罗尼的宴会中没见着你!你有没有听说……”),那种喝咖啡的气氛实在让他无法忍受。他到玫瑰王冠酒店去,然后再帮法兰柴思的女士们买些东西,午餐后他会去一趟,慢慢地把有关《看守人》杂志的坏消息告诉她们。他没法打电话告诉她们,因为电话还是不通。拉伯洛的公司已经派人带着梯子、油灰和比较结实的玻璃,不声不响地把窗户都修好了。可当然,那是私人公司。但邮局是政府部门,他们通常会把报来的事故列入计划,然后经过漫长的程序才会有结果。所以罗伯特打算下午花些时间去一趟,让夏普母女知道那些无法通过电话告诉她们的事情。

“你到《看守人》的办公室去打探了吗,布莱尔先生?”夏普太太问。

塔芙小姐进来了——手上拿着记事本,圆形的衣领白得耀眼——罗伯特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了。塔芙小姐在黑色连衣裙上戴白色颈饰的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二十年,如果不戴她就会像没穿衣服一样,显得很不得体。每天早上她都戴上刚洗净熨好的,前一天用的则会当天晚上洗干净,备好隔日再戴。只有在星期天,她才会不这样打扮。罗伯特曾在星期天遇到过塔芙小姐一次,那天她戴着花边领饰,罗伯特居然没认出她来。

“没有,是内维尔告诉我的。他们要发表他未来岳父的一封信,就是拉伯洛主教。”

九点半,事务所的职员都来了——最先到的居然是内维尔,这不同以往的表现让罗伯特吃惊不小。内维尔通常都是最后一个到,也是最后一个静下来开始办公的人。平时他总是慢慢踱进事务所,到他位于后面的小办公室脱下外套,然后踱过“办事处”道早安,接着再到后面的“等候室”向塔芙小姐打招呼,最后到罗伯特办公室,站在那儿用拇指翻弄一沓寄给他的专谈神秘主义的杂志,一边评论着英国可悲的现状。罗伯特已经习惯了内维尔每天早上进行这样的程序。可今天内维尔准时上班,而且——如果打开和关上抽屉的声音能代表某种迹象的话——那么他显然到了之后立刻就开始工作了。

“哈!”夏普太太说,“托比·拜恩。”

“双层巴士的检票员或者司机也许会记得她。”拉姆斯登正要离开时罗伯特说道,“他们是拉伯洛和地方汽车服务站的,办公室就在维多利亚街。”

“你认识他?”罗伯特问,觉得她的语气足以刮掉面前桌子上的油漆。

罗伯特推断女孩失踪时苏格兰场收到过照片,估计拉姆斯登在那里的老朋友应该会愿意给他一张复印件,于是罗伯特没有再问。

“他跟我的侄子上同一所学校——就是那个养马人的儿子。托比·拜恩,没错,他一点儿也没变。”

“哦,各种方法。”

“我想你并不喜欢他。”

“当然。你怎么拿到她的照片呢?”

“我不算真正认识他。有一次他和我侄子一起回家来度假,但是那之后就再也没被邀请过。”

“很好。我现在就去拉伯洛。明天我就会有那女孩的照片,不过今天也许你可以把你的《艾克—艾玛》借给我。”

“哦?”

“你的工作是调查这个X先生,拉姆斯登先生。那个大厅侍者阿尔伯特知道他的外貌,这是那段时间里旅馆的住宿登记名单。虽说如果那个人真的入住过米德兰会是我们天大的运气,可是我们还是得去碰一碰。对了,告诉阿尔伯特是我要你找他的。我认识他很长时间了。”

“他第一次发现在马厩工作的小伙子天一亮就起床,惊恐万分,说那是奴役;然后就在小伙子间走访,鼓励他们积极为自己争取权利。他对他们说,如果他们联合起来,那么就能造成早上九点以前没有一匹马能离开马厩。他走后,那些小伙子还模仿他的样子取笑了好几年,只是他再也没被邀请回去过。”

“布莱尔先生。”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罗伯特把接下来的记录又递给他——女孩认出房子及其居住者;罗伯特介入这件事的经过;警方因证据不足决定不立案;莱斯利·韦恩的愤怒和《艾克—艾玛》报纸披露此事造成的后果;他自己对女孩亲属的调查结果;他发现她喜欢乘公交车,而米尔福德镇公交车路线在那段时间里确实有过双层巴士;还有他发现的X先生。

“是的,他没有变,”罗伯特表示同意,“显然从那时起他就不停地使用同样的手段,从非洲难民到孤儿院,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是这样。对于越不了解的事,他的感触越多。内维尔表示对那封将要发表的信无能为力,因为主教已经把信写好了,而主教写好的东西是不能被当做废纸的。但我不能就这样坐着袖手旁观;所以晚饭后我打电话给他,尽可能婉转地指出他这是在把自己牵连进一个充满疑点的案子,而且同时在伤害两个极可能无辜的人。但最后证明我完全是白费口舌。他说《看守人》杂志一向坚持意见自由,并暗示我是在妨碍言论自由。最后我问他是否赞成私刑,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正在导致这样的结果。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放弃婉转,直截了当的。”他拿起夏普太太为他倒的咖啡,“他的前任是这五个郡行为不端的人的噩梦,也是一位学者,与之相比,托比·拜恩简直就是一场惨败。”

拉姆斯登拿起那份打字文件,在访客椅子上坐下——更确切地说是蜷缩起来——然后便完全忘了罗伯特的存在,完全沉浸在阅读里,像上一次凯文在他自己的公寓读罗伯特给他的文件一样。罗伯特也做自己的事,可仍然禁不住嫉妒他们那种专注。

“他是怎么坐到这个位子上的?”夏普太太不解。

“也许你最好先读一下这份笔录,”罗伯特说着交给拉姆斯登一份贝蒂·肯恩对警方做的陈述,“然后我们再继续。”

“我想科安酸果沙司企业对他并没有不管不问。”

是的;凯文,虽然他外表有时看起来很凶,生活也过于复杂忙碌,但他仍有意愿和时间去帮助那些值得帮助的人。拉伯洛主教则不同,他总是同情那些不值得同情的人。

“哦,是的,他的妻子。我怎么忘了。要糖吗,布莱尔先生?”

“我刚结束一件案子。而且凯文·麦克德默曾帮过我很多忙。”

“对了,这是法兰柴思车道铁门的两把备用钥匙。我希望能保留一把。另一把最好能交给警方,这样他们就能随时来查看。我还要告诉你们,现在你们有私家侦探了。”然后他详细介绍了早上八点半就出现在事务所门前的亚历克·拉姆斯登。

“你能亲自出马真是太好了。”

“没有人写信到苏格兰场说认出《艾克—艾玛》照片上的人吗?”玛丽恩问,“我对这怀有很大期望。”

“吃了,我在白鹿酒馆吃了培根和蛋。”

“目前为止没有,不过还有希望。”

来到办公室,他打开锁着的办公桌,一边问:“你吃过早餐了吗?”

“《艾克—艾玛》刊登出来已经有五天了。如果有人真的认识照片上的人,他们应该早就认出来了。”

“请进。”罗伯特说,尽量适应拉姆斯登先生言简意赅的说话习惯。

“你没考虑到报纸也可能没被人看到。事情常常会这样。有人偶然打开用那张报纸包的薯条,说:‘天哪,我在哪儿见过这张脸?”或者有人用那张报纸垫旅馆的抽屉,等等。不要放弃,夏普小姐。有上帝和亚历克·拉姆斯登,我们最终一定会赢的。”

“没多远。”那男子简短地说。

她冷静地看着他。“你真的这样相信,是吗?”她说,像是有了什么新发现似的。

“但你不可能已经到了呀!”罗伯特说。

“真的。”他说。

“至少你的电报上是这样说的。我想,你是布莱尔先生?”

“你相信最终取得胜利的是善。”

“我找你?”

“是的。”

“不是,”灰发男人说,“是你找我。”

“为什么?”

“早上好,”罗伯特说,“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不知该怎么解释。我想是因为其他可能都是不可思议的。世上没有比那更让人有信心,更值得赞赏的了。”

办公室的门还紧闭着,不过门上靠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灰发男子,他全身似乎只有一副骨架,里面连器官都没有。

“如果上帝没有让托比·拜恩当主教,我会对他更有信心,”夏普太太说,“对了,托比·拜恩的信什么时候刊登?”

罗伯特面带笑容,走在洒满阳光的高街上,两边房子的百叶窗还没拉起,街道上非常安静。他一直很喜欢这清晨的时光,这也是米尔福德镇最美的时候;阳光下,那粉红、深棕、奶黄就像一幅水彩画。渐渐退去的春日里显出了夏天的身影,人行道上仍带着些许凉意的空气中已经有了温暖的气息,修剪过的酸橙树也展现出满树的芳华。他欣喜地想到,对法兰柴思孤独的女人们来说,这意味着夜晚会越来越短。也许——如果运气好的话——到夏天真正来临时,调查已经完成,她们的房子不会再是被围困的堡垒。

“星期五早上。”

更让琳姨妈感到不安的是罗伯特要求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五分就吃早饭,因为他得早一些去办公室。这是另一个应该归咎于法兰柴思事件的生活质量恶化的表现。如果提前开早饭是为了赶早班火车,出远门参加会议,或者参加某个客户的丧礼,那则是另一回事。可早餐提前只是为了像勤杂工那样提前到办公室,这在布莱尔家是个奇怪的举动,是不合适的。

“我简直等不及了。”夏普太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