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斯通转过身来。莉姬·费尔德曼和保罗·兰登并肩穿过人群。还有一人，高大健壮，跟在他俩身后。莉姬旁若无人地走来，众人纷纷后退，犹如摩西劈波斩浪穿过红海4一般！到了跟前，经过斯通，她双眼大瞪：“狄安娜，真的是你吗？”
狄安娜笑问道：“莉姬，你还好吗？”
人群的嘈杂声逐渐平息下来，一股气场似乎镇住了整个屋子。
斯通记起来了：莉姬曾雇用狄安娜为费尔德曼开发公司推销谢里登要塞项目。斯通随着莉姬的目光。狄安娜身穿黑色的孕妇裤，绣花白衬衣；这还是从一个街头小贩那儿买的，小贩声称是从厄瓜多尔来的进口货。
斯通欲笑又止：克里格很可能真的希望通过；任何法律行动都意味着他的腰包鼓胀，斯图亚特·费尔德曼自然会出钱。
“天哪！”莉姬指着狄安娜的肚子，“预产期什么时间？”
她清了清嗓子：“万一通过了，显然会迫使我们采取行动。我敢肯定，杰里3会有一个或两个方案。”她低头朝向克里格。
“一月份，”狄安娜笑道。
“可如果真的通过了呢？”
“我还不知道你都结婚了。”
海勒双手叉腰：“我看不会。”
“上周的事。”狄安娜伸手挽住斯通的胳膊。
“如果通过了呢？”
莉姬睁大眼睛：“你嫁给他了？”
“两种可能性都存在。”海勒说。
狄安娜揉着斯通的背部，点了点头。
“你那话，就像说的是今晚上的结果。”
莉姬转向斯通：“你这个警长呀，总是叫我吃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从一个人的伙伴来判断那个人？”
克里格身子晃了一下：“我们不相信会投票通过；但假如通过了，我们就会加大赌注；费尔德曼还需获得镇管委会的赞成，这事并非已成定局。”
“观其友，知其人。”狄安娜插话道。
“如果他们投票表决那个购物中心，你的策略是什么？”
“完全正确！”莉姬说道，“我先看见你和马特·辛格在一起，现在又是狄安娜，显而易见，不是精英不聚头啊。”
“没有争吵，警长！只是一场策略讨论会。”
斯通和狄安娜互换眼神；然后说道：“听证会即将开始，请允许我们带你入座吧。”
“晚上好，乡亲们！吵得怎么样啊？”
莉姬点点头，走向会场里面：“既然我逮着了你，”她轻声说道，“那你就说说那条狗，你发现了什么？”
为参加今晚的听证会，克里格换了服装：深蓝色的西装，深蓝色的领带。海勒身材娇小，棕色的马尾辫，牛仔裤配黑毛衣。斯通一靠近，他们就停止了谈话。
“没多少结果。”斯通解释了莎伦·福克斯的检验报告。
斯通发现安妮·海勒与杰拉尔德·克里格正谈得起劲。先前，克里格声称对于养狗纯属外行，并且听到工地涂抹狗屎的事件似乎十分吃惊。斯通曾打电话给安妮·海勒、蒂莫西·斯塔格斯，还有芭芭拉·迈克尔森，全都无人接听。
“我才不相信！怎么会是那样的结果呢？”
那天晚上，狄安娜和斯通一道去了听证会，这次的地点转到了社区活动中心，在小学附近，可容纳三百多人，到场人数超过一百。
斯通以另一个问题来回答莉姬这个问题：“你怀疑被跟踪的情况呢？现在怎么样？”
***
“没有新情况。”
另一封来自塞西尔·沃恩；他的调查结果表明，没人投诉斯图亚特·费尔德曼。
“那么，这就是好消息啦？”
斯通删除了这条信息。在某种程度上，他感到了如释重负。公反扩的大多数成员，都是令人尊敬的诺斯维尤居民，他们会把自己的财产被狗粪涂抹视为杀人罪报警；因此，不能急于把该组织中的任何人与那条狗命联系在一起。
“仅仅是因为我采取了措施来掌控局势。”她向身后那人做了个手势，“鲁弗斯，这位是斯通警长。鲁弗斯·多尔曼，他要跟着我一段时间。”
回到局里，两封语音邮件正等着他。第一封来自莎伦·福克斯，那位兽医。实验室对于那条狗的病毒检测结果为阴性，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其他毒性的作用；有可能是某种鼠毒的最新变体而没有显示出明显的症状，也有可能是它偶然吃了某种植物或其他东西引起的，例如，杜鹃花，甚至巧克力，涂上铅的；存在着数百种可能性。
斯通向那人点点头。
斯通站起来，谢过两位女士，走了出去。
“狄安娜——”莉姬闪出一个微笑，但这笑容尚未扩散到眼部就已消失。“我希望你来我这儿工作一段时间，对你来说这可是最佳的临时工作了，如果你还能抽出时间来——”她指着狄安娜的肚子。
“妈，麦迪五年前就死啦！”她盯着斯通，眼神严峻。
“这个提议真好，谢谢！”狄安娜答道。
“养了，一只黑狗，麦迪；他在哪儿啊，亲爱的？今天我还没看见他呢。”
这就是“狄安娜密码”，意思是：“绝对不行，女士！”
斯通点了点头：“你养狗狗了吗？阿姆斯特朗夫人？”
这里平常是篮球场，此刻安放了200张椅子，两张长条桌，一个讲台，讲台正好在球场一端的篮圈下面。沉闷的空气中飘浮着浓烈的汗臭和旧运动鞋的气味儿。
“你叫他别想分你的财产，妈妈，否则就要报警啦。”
斯通把莉姬送到前排就座以后，回来对狄安娜说：“我忘记了你原来就认识她。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一些好心的年轻人的确想要我做点什么，”她的眼皮不断开合，“他想要什么呀，玛丽安？”
“什么样子？”狄安娜笑着问道——笑容纯真。
“阿姆斯特朗夫人，对于那个要修建的购物中心，你怎么看？”
“这样的自以为是、咄咄逼人。”
“听起来是个可爱的组织呢，不过，正如你看到的，这些天我忙得不亦说乎，恐怕不得不拒绝你善意的邀请啰。”
“谈论女士的时候，你应该说‘自信坚定’，斯通！”
斯通的身子动了一下：“就是那个组织，他们反对费尔德曼项目。你是那个组织的成员，对吗？”
“哦。”他顿了一下。“你是说……”
“那是什么，我亲爱的同胞？”
“我认为，她是竭力想证明自己有能力管理数百万美元资产的公司。”
“公民努力反对无意义扩张组织。”
“就因为这，你不想再为她打工啦？”
“什么情况？”
“不，我能控制好自己。她那个人呀，对自己比对别人还严。”她脑袋一歪，似乎在归纳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她的问题，就是那志在必得的强势个性；一旦决定某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做每一件事都是一场激战。即使错了，也要坚持！我可无法和这种人打交道。”
他身子前倾：“上个月的听证会上，我见过你；我想问问你有关公反扩的情况。”
斯通抚摸着她的脸颊：“我怎么如此幸运呢？”
斯通犹豫了；眼前这位女士是著名的自由主义者，向来表达清晰、逻辑严密，曾经帮助创立诺斯维尤妇女选民联盟，这在全国都算是先驱者；六十年代还主动去华盛顿参加马丁·路德·金2发起的民权运动集会。当然啦，那是将近50年前的事了，但在几周之前的听证会上，她确曾举起拳头表示抗议。
狄安娜粲然一笑。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斯通，慢吞吞地说：“你得原谅我，”带着布兰妮·杜波依斯1那种欢快活泼的语调，“最近以来，我状态不佳。”她拍了拍自己的头部。
此时，委员们鱼贯而入。
“我们见过的，在听证会上。我是警探约翰·斯通，分局的。”
“好像要开始了。”狄安娜说。“你的位置呢？”
“你是谁啊，再说一遍？”
“后面。”他捏了一下狄安娜的手，然后走开了。
斯通拉过一把椅子。
“嘿，斯通！”
“这还差不多，”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女儿摇着头叹了口气。
他停了下来。
“你说得对，夫人，你真的像一坨屎。”
“你还记得她说的‘观友知人’那句话吗？”
“你满嘴喷屎。”她拉了一下盖在身上的毯子；马特看出，她的头发肮脏而凌乱，毯子下面露出的是睡衣袖子。
“记得。”
“早上好，阿姆斯特朗夫人！你气色不错嘛。”
“她怎么认识马特的？”
佛罗伦斯懒洋洋地躺在一个靠背长椅上，身上盖着一条浅蓝色的毯子，明亮的晨光从长格子的玻璃窗户涌进。
“几周以前，马特有个案子要我帮他分析一下，开车到了费尔德曼工地来和我碰头，当时她就在工地。”
斯通跟着她穿过一间客厅；只见窗帘萎靡不振，地毯磨损破旧，橡木家具落满灰尘，然后进入一道屏风。
“她居然会提起，这倒很有意思。”
她翻了一下白眼。
***
“有点儿老年痴呆？”斯通帮着说完。
第一个发言的是一个新来的交通顾问，他声称购物中心建成以后，不会加重目前的交通问题。柳林路是穿过诺斯维尤的唯一大路，但只能变成两条狭窄的小路才能穿过镇子，因而，上下班高峰期常常出现极为可怕的堵车现象。
女子面显难色：“她……”
接着，一个园林景观设计师描绘了将要新建的运动场、湖泊、自然生态花园等配套设施。这倒有几分价值，斯通想道。就连猫头鹰般机警的克莉丝汀·伦弗洛也点头表示赞同。
“科伦波，是吗？带他进来。”
最后，保罗·兰登走向讲台，他从黑皮包里取出一副老花眼镜戴上：“委员会的女士们、先生们！”他清了清嗓子，“我在斯图亚特·费尔德曼开发公司工作了25年，我可以说，毫无疑问，我这一生中所见最仔细周密的设计，就是这个项目；能与这个项目联系在一起，是我的特殊荣誉！”
“没事儿，妈。诺斯维尤的警探。”
“为了使之成为可持续可再生的环境优美之所，我们全体耗尽了心血，我们采纳了诺斯维尤优秀公民的许多建议，回复了本镇工程师和其他人士提出的问题。请让我再强调一遍：我们不愿意剥夺这个美丽社区的个性，我们希望成为最优秀、最值得自豪的邻居，我们希望过去几个月的努力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承诺！谢谢诸位给了我这个机会！”
“谁在那儿，亲爱的？”她身后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
简直太会说了！马特心想。
“她——”
中场休息之后，委员们明显产生了分歧；讨论时大吼大叫，语气刻薄，一直吵到了午夜时分。终于，听证委员会主席皮尔森呼吁投票表决，每个委员依次投票。前三个都是男性，投了赞成票；接下来，两位女性和皮尔森，投了反对票；现在取决于伦弗洛那一票了。皮尔森叫到她的名字时，她迟疑了一下，然后对着麦克风，清楚地说出：“赞成。”
“不要紧吧？”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欢呼与抱怨混成一团。
“非常遗憾，家母——身体不适。”她身穿棕色花呢休闲裤，鲜艳的运动上衣，廉价的休闲拖鞋，目光忐忑不安；尽管衣着考究犹如贵妇，脸上的皱纹依旧述说着她负担沉重。
皮尔森敲击着木槌，直到全场安静下来。“女生们，先生们！对于这个项目利与弊，我们多次权衡，所花精力之多，超过本镇以前所有的项目；委员们读了一个又一个的报告，分析了种种结果，问了不少刁钻古怪的问题，他们的行为尽职尽责，你们要感谢他们！一旦最后的问题全都解决，我们就向本镇管理委员会推荐批准这个项目。谢谢大家拨冗参与。”
“早上好，我是警探约翰·斯通，想与阿姆斯特朗夫人谈谈。”
斯通发现靠近前排之处，克里格和海勒坐在一起，面无喜色。
开门的女人并非佛罗伦斯。
1布兰妮·杜波依斯：美国1947年开始上演的一部戏剧《欲望号街车》的一个角色，虚构的人物，后来拍成同名电影，常被认为是20世纪最佳戏剧之一。
他步履沉重地踏上一条薄薄的石板路，走向一座都铎王朝风格的建筑，迎面是陡峭高拔的山形墙；魁伟的烟囱，砖木结构的外墙——高高的菱形窗户似乎瞪眼看着他。他摁响门铃。
2马丁·路德·金（1929—1968）：美国黑人领袖、民权运动领袖。
这一带是诺斯维尤的高档住宅区，草坪辽阔，一直延伸到了公路边上，人行道都没有了。尽管早就进入了11月，此处依然郁郁葱葱，真不知是什么样的肥料能产生这样的效果。
3杰里：杰拉尔德的昵称。
斯通把车子停在了佛罗伦斯·阿姆斯特朗的房前。
4摩西劈开红海：见《出埃及记》：摩西向海伸杖，耶和华便用大东风，使海水一夜退去，水便分开，海就成了干地。
谜多福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