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希望和我有关；干得漂亮！”他“哼”了一声。
斯通等着他说下去。
“你知道那种行为是一种轻罪。”斯通说。
“嘿，你该不会认为那事和我有关系吧？”
“警官先生，我是律师，语言就是我的武器；我只用语言来对付他们，对付费尔德曼父女。”
斯通紧闭双唇。
“为什么要对付他们？和他们旧账未了？”
“那些狗屎吗？”克里格尔笑道，“我听说了。”
“实事求是地说，的确如此。”
斯通身子前倾：“我来调查费尔德曼项目工地上的破坏行为。”
装腔作势够了吧！“让我听听，怎么样？”
克里格尔冷眼看着斯通：“你究竟来干什么的，探长？”
克里格尔摆弄了一下胸前的领带结：“多年以前，司科基大道有一块地是我家的，离老果园路不远。我们听说政府要扩展老果园路，就等着有人上门出一个好价钱，黄金地段，你知道的，呃，那是大约20年以前，我还在上中学；果不其然，斯图亚特·费尔德曼动员了城里所有的关系，来向我出了一个价，我父亲对那个价格嗤之以鼻，斯图亚特也同样冷笑；然后，他们就开始谈判。”
斯通抓着自己的头皮：“耍谁呢？你当时可是义愤填膺、振振有词的呀！”
斯通点了点头。
“帮他们递交了一些材料；仅此而已，并没介入。”
“但过了不久，一件奇怪的事就发生了，”克里格尔脸色一沉，“就在谈判中途，镇管委会声称那块地上面不能搞修建，地图上标出洪水会淹没的标记，我父亲那块地突然被划进了不可修建的区域。”
“这个叫公反扩的组织呢？你当时戴着绿丝带的。”
斯通眉毛一扬。
“我有那么厉害？”克里格尔笑了起来，露出了牙齿，似乎对此高兴不已。
“就这样，探长，一下子就把价格杀下来了，我父亲能拿到原来的四分之一就算是很幸运的了！你以为是谁等着赚大钱？”克里格尔苦笑了一下，“那杂种以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了过去，然后呼吁建造分洪河道！当然啦，他赢了，最后在那块地上建了一座办公大楼。”
“真的吗？你言辞锋利、直言不讳，搅动了许多人的情绪。”
斯通的手抚摸着办公桌上的人造胶合板。
“费尔德曼项目？”克里格尔漫不经心地说。“不见得。”
“你们全家肯定一直都不能释怀。”
斯通坐进了一把椅子。“昨晚我就在听证会上；你对那个开发计划意见很大。”
“假如你家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你会是什么感觉？”克里格尔说道，“后来，他们搬到了佛罗里达，过得很好。”
克里格尔转身领着斯通走进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一张福米卡书桌1和老板椅占据着屋子中央，桌前两把椅子，桌后一台电脑，屏保是最近的一部科幻片中的一个画面（应该是私自下载的）。墙上挂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西北大学的法律学位证书；旁边是一幅鲍勃·迪伦2侧面像的素描，显示出他在荧光彩色乐队中那引人注目的头发。对于一个律师来说，这样的办公桌未免过于整洁干净——肯定没多少业务!
“你呢？”
“可以在你的办公室里谈吗？”
克里格尔笑道：“我去听证会，当然就是要出口恶气！不过，那些狗屎和我毫无关系。”
“我说过，我是民事律师。”
斯通凝视着墙上迪伦的画像；突然想起，泼狗屎这种事儿克里格尔很可能干得出来！他很可能还参与了工地现场的抗议示威，但警察来时他已经跑掉了。不过话说回来，那种破坏行为只是轻罪，就像在公共场所抽烟一样。“现在是她女儿掌管公司，你不是找错报复对象了吗？”
“请原谅我打断你开会，克里格尔先生。不会太长的。”
“她就是她父亲的哈巴狗；她老爸还牵着绳子！”
他两眼扫过斯通：“如果有人说，我是他的辩护律师，那一定是谎言。我不是搞刑事诉讼的。”
“你养狗吗，克里格尔先生？”
杰拉尔德·克里格尔依然穿着听证会上那一身威尔士亲王格子面料西装，但这一次戴着一条炫目的红色领带，却不见了那条绿丝带；没有了众人的关注，他的身材也不像斯通记忆中那么高了。
他露齿一笑：“我对狗儿过敏，对猫儿也是。”
斯通还没在椅子里坐稳，里面的门就开了。
返回路上，斯通经过那株枯萎的植物；那些不尊重生活的人有着某些根本上的错误，他想着，给植物浇浇水也费不了什么事呀。
“我等着。”斯通把警徽对着玻璃闪了一下；接待员滑开玻璃，看了一眼，然后拿起电话；就在她对着话筒低语期间，另一只手依然摆弄着头发。
***
她伸手捋了捋花白的头发，似乎这就有助于想得更清楚一些：“对不起，克里格尔先生正在开会。”
回到局里，斯通给公反扩的安妮·海勒和芭芭拉·迈克尔森打电话，两人都是听证会上直言不讳的发言人。听了一顿诺斯维尤为什么不应该有新的规划项目的教训之后，他对于工地现场的破坏行为再也没有新的看法了；回家之前，给局长写了一个报告。
“请问克里格尔先生在吗？”
此事不应继续纠缠了。
接待员是一位老太太，坐在毛玻璃嵌板隔间里面，低头看着一本杂志。斯通敲了敲隔板。老太太抬起头来，似乎她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访客。
1福米卡书桌：一种用层板类复合材料制成的书桌。
克里格尔&合伙人律师事务所位于富朗特路的一座新大楼里面；大楼前面是几个喷泉，后面是豪华的园林景观。然而，推门进去以后，斯通看见的只是几把直背椅，一个破旧的咖啡桌，和一株早就应该扔出去的肮脏植物——这家律所肯定没多少生意。
2鲍勃·迪伦（1941—）：美国摇滚、民谣艺术家，荣获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