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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些什么?”

“工程验收,也就是那次验收,谭市长发了火,当时的情景我记忆犹新。”羊舌那又嘎吱,这回不是开杯盖,而是盖杯子,她说,“谭市长在12楼用手指抠下块内墙皮,愤然地说,‘这么高造价的工程,质量竟如此低劣,说得过去吗?国家的资金拿来打水漂,外商的投资……你们于心何忍?’在场的有关人员知错儿似地低下头。这时韩市长站出来,同谭市长理论几句。”

“对不起,记不清了。”羊舌的顾虑明显亮在脸上,有意绕过这一节,她说,“谭市长当场宣布,工程质量没有解决好之前,一律不准进户。”

“什么时候发现有质量问题的?”

“可是典礼如期举行了。”

“楼的主体工程质量没问题,问题出在尾工……”

“据我所知,为兑现外商的合同。对外宣布竣工,对内全面采取补救措施,并追究责任。”

羊舌的目光再次从眼镜的上边缘射出,落在郁冬冬的脸上,她感到自己的脸颊过敏似的发痒。

“开始了吗?”

“那谢谢您啦。”穆楠生说。

“谭市长出事搁浅,哦,不不!现在就要开始。”羊舌立即修正了刚才的话,说,“昨天接到市委办的通知,让我们准备两个办公室,市委市政府两个工作组进驻。一方面调查造成劣质原因,一方面组织专家论证采取措施补救,力争取暖期到来之前,大厦交付使用。”

“我们只是一般工作人员,只负责销售、出租的前期工作,不好超范围评价的吆。”羊舌讲话分寸、尺度掌握得很好,她说,“我倒可以透露点内幕给你们。”

“哪家施工队承建的?”穆楠生问。

“严重吗?”

“世纪实业集团所属的第一建筑公司,对外称一筑,为了有别市第一建筑公司,他们称一建。”羊舌说话很严密,有根有据,使人听来清楚明白。

“现在看,8月18日进户不可能,9月18日也说不定。你们知道原因,工程质量出了问题。”她说到这停下,又喊小康加水,然后继续说,“工期是拖了,没有办法的事情,谁也不希望的。”

一筑?穆楠生对这一称呼挺陌生,但对世纪实业集团所属的第一建筑公司相当熟悉。那个公司的一把手经理孙威是他的同学,而且是特要好的同学。

郁冬冬听到行云流水般的声音,羊舌谈吐流畅是对大厦的熟知和讲话节奏很快所致。她的眼镜让郁冬冬看来有些滑稽,低垂快到鼻子尖,目光从眼镜的上边缘射出瞅着你说话,有时阳光因她身体摆动而铺到脸上,她便用手哄赶蚊蝇似地撵它,阳光不走,她不烦不恼,朝它宽容地微笑,那情形便像对一个同她嬉闹、顽皮的孩子。

“主任,”小康进来,说,“一筑孙经理来电话,问你上午是不是有时间,他要过来看下楼。”

嘎吱!两块石头磨擦声响起,羊舌悬开杯盖,呷一口,放下石头杯,介绍道:“蓝河商贸大厦是一个综合楼,总建筑面积一万七千平方米,2002年6月10日动工,2003年8月18日交付使用。六楼以下为商场、超市。七楼至十二楼为写字楼,十三到十八楼为住宅楼……”

羊舌目光落在穆楠生的身上,这次目光真正穿过了茶色的是近视远视闪光青光间或视网膜萎缩眼底出血也说不定的镜片,其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你们什么时候完?

小康将三杯茶分两次端来,第一次两杯分别给客人,第二次端着沉重的石头水杯放在羊舌面前。

“您有事我们改日再谈。”穆楠生决定到此为止,“不打扰了,再见!”

“您别客气。”穆楠生说。

羊舌主任送他们,穆楠生手划了界线。“留步,就到这。”

“可以,我们到里边谈吧。”羊舌主任引路到会客厅,刑警坐下后,她向外间喊:“小康,泡茶来。”

偌大个厅走着他们两人,足音像在空空的幽谷中回响。电子感应门尚未启用,保安彬彬有礼地为他们推开玻璃侧门,客气声慢走。

办公室共三人,两女一男,岁数稍大一点的是主任,复姓羊舌,叫着有些拗口。“羊舌主任,请您谈谈大厦的建筑情况。”

“你今天好像小学生。”上车后穆楠生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说,“专心听讲,只差手没背在身后。”

“我们……”穆楠生说明来意。

“真听不出来头儿你是表扬我,还是批评我?”郁冬冬说。

“请进!”里边的人声音很细。

“想听是不是?先系好安全带。”

哐!穆楠生敲门。

“我们又不是去兜风?”她看眼穆楠生,看出他正有不属于案子内的事情青草般的蓬勃,因为临近中午,她想到一顿丰盛的美餐。

“谢谢!”穆楠生和郁冬冬照保安所指的方向走去,果真见一块牌子,实际是贴在门上的一张纸,写着三个醒目大字:办公室。

车开出去很远,他没回答她关于批评或表扬的问话,她也没问。

“照直往里边走,”保安指着大厅的左侧,“门上有牌子。”

秋的天空总像被清水洗过一般,水汪汪眸子般地洁净。云如刚钻出壳的棉絮,白绒绒的一尘不染,有只大鸟在云边盘旋,如一只蝴蝶在花朵前翩跹飞舞。这是郁冬冬在车驶出市区进入郊外,她探头窗外见到的情景。

“我们是警察。”穆楠生亮出警官证,“找大厦管理办公室。”

“你也不问我们要到哪里去?”他在沉默许久后开口道。

他们说唠着进到大厦,一进门被保安拦住:“你们干什么?本楼尚未全面竣工,谢绝……”

“干吗要问,反正不担心你绑架我。”

“听说没等主体建筑封闭,就预售光喽。”

“我斗嘴不过你,一会儿有人修理你。”他故作神秘状。

“是不是太贵了点,蓝河的消费水平承受得了?”

“谁?”她问。

“就你那点儿工资,攒到退休吧。”穆楠生从驾驶座位上下来,关上车门。他说,“你知道不,每个平方四千多元。”

“怕吓着你。”

“呃,富丽堂皇。能住在这够滋润高贵的了。”郁冬冬说。她从山北市回来,临时抽调就算结束,重新回到第二专案组。今天随新任组长穆楠生出来执行任务。

“你以为我是老鼠,胆那么小呀!”她暗暗鼓励自己挺拔,外在的表现是昂首,坐直身子,要参加战斗的蟋蟀似的凸着眼睛。

穆楠生和郁冬冬赶到这里,大厦门前依稀可见数天前典礼留下的痕迹。

穆楠生觉得她的样子很逗,但他忍着没笑。他要看这假英豪听了下面话的神态,是不是还张膀扬翅?他说:“冯局要我陪你去见他。”

把蓝河商贸大厦说成是继世纪实业集团后又一标志性建筑不为过,缺少高层建筑的蓝河,它显得鹤立鸡群。

“冯局?”她真像只怯阵的蟋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