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他们一直被今井玩弄在股掌之间。
“啊……”
“是啊,也许神木先生也醒了吧。”
“是啊。我认为今天的实际日期不是十二月八日,而是十二月九日。”
小奈川把视线投向窗户说道。
丘野扭曲着嘴唇说道。
“什么意思?”
“等等,今天的日期也不对吗?”
“神木先生也是因为长期使用安眠药,所以才对药物产生了耐受性吧。因此,他可能比浅海先生所预估的时间更早醒来,进而发现了犯人的把戏。所以神木先生被杀的理由,我想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当然。我觉得那两个人把双里扔到屋檐下,故意让他着凉感冒了。”
原来如此。反过来说,发现了杀人凶手的蛛丝马迹,所以就是即使被杀了也不足为奇。想到这里,脖子到脊梁上就不禁冒出了一阵阵冷汗。
“但是,双里的高烧好像不是在表演。”
关于事件的疑问大体上都得到了解释。或许可以暂时放宽心了吧,但实际上疲倦的感觉就像铅一样让自己喘不过气一般。
而今井唯一犯的错误就是关于自己在七点和麻美打过电话的发言吧。也许是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山顶,所以就随便和自己和丘野两个人扯了个谎话,反正死无对证,但那时的他应该也没有料到这句话在以后会起到那种不可思议的作用吧将该证言与麻美没有活性反应的第二处伤痕进行对照的结果,就产生了那间‘直到七点半为止都应该在馆内的犯人突然消失’的诡异密室吧。
“圷,我想我教给了学生们正确的东西。”
丘野不悦地大声喊叫着,我也有同样的心情。
小奈川突然皱起眉头说道。
“那个冒牌货侦探,脑袋里到底有多少坏点子在动啊。真是把自己当造物主了啊?”
“是吗?”
“而三号早上,今井先生给从长眠中醒来的我表演了这样一幕去加勒比海盗馆取药的假戏码。而实际上,此时狩场父女被杀的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但那时的我完全没有可能会知道这一点。所以就按照今井的指示,去了海边寻找圷和丘野的身影。而实际上这个时候,你们两个人正在三号房间里像烂泥一样睡着了。”
“果然,面对真正危险的东西,能做的其实只有逃跑了吧。笨拙地模仿英雄,直面所谓的危险只会让自己更加吃不了兜着走。欺凌,犯罪,借款,火灾,海啸,雪崩——还有侦探。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心里不禁发出了赞叹声。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意外,能够这般冷静处理,不慌不忙,今井真是个令人害怕的狠角色。今井像上帝一般操纵了出演者们的睡眠时间,为自己安排了一整天‘休息日’的不在场证明。
小奈川正颜厉色地回头看向了自己。这是一句没有条理的台词,但小奈川似乎却非常认真。
“引导我们这么想也是今井先生的目标。丘野先生等三人发现尸体是在十二月二日,但是我从睡梦中醒来,目送前往加勒比海盗馆取药的今井先生离开的时间是在第二天的十二月三日。通过把第二天和第三天的事件伪装成是同一天的事件,今井先生制造出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亦即是,藉由我们三人的目击证明他没有时间杀害父女二人。”
恩师说的总是对的。不要再和侦探扯上关系了。
“等一下,老师。天早上在宿舍里是你目送着今井去加勒比海盗馆取药的吧?那时已经是七点多钟了,(所以之前)今井那家伙还待在宿舍吧。这和你的推理是矛盾的。”
自己在心里暗暗发誓道。
不禁在脑海中仿佛反刍着小奈川的推理。即使看起来条理清晰,逻辑紧密,但说实话其实这并不是什么轻易就接受的说法。按照小奈川的推理,在三个人发现尸体然后回到宿舍的时候,包括小奈川在内的其他演员都正在被安眠药物折磨着,深深地坠入了梦魇,现实中真的会发生这种事情吗?
东吴多岛(就是岛上人所说的加勒比海岛,因为在吴多岛以东,就叫东吴多岛)上发生的多名正直者非自然死亡事件首次被报道是在十二月二十四日的深夜。
而就在这时,时间过了七点,就连圷也出现在了山顶馆的附近。今井先生已无计可施,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所以他谎称双里身体不适,需要医药箱,然后出现在了两个人的面前。就这样简单返回的话反而会被怀疑,所以今井索性和两个人一起,扮演起了自己杀害的尸体发现者的角色。他一边监视着别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两个人送回宿舍,在你们没有察觉到异变的情况下喂他们吃下了安眠药。没错,就是这样,而且对于犯人来说,方便的是,丘野一看到尸体就昏厥了过去。让剩下的圷也喝完了溶解有大量安眠药的咖啡,圷也昏睡过去了,总算是解决掉了这场突发的意外。”
据说,最初察觉到异变的是管理吴多岛的房地产公司职员。该男子在十二月中旬为了带领客户查看电影拍摄场景而造访了吴多岛,但是在那里并没有看到摄影组和演员的身影,甚至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登陆过的痕迹。
而就在一切竣工,正要离开加勒比海盗馆的时候,今井窥视了一眼正门上的鱼眼镜头,而眼前所见的场景,大概会让今井先生诧异到怀疑自己的眼睛吧。本应睡着的丘野先生却正在广场上徘徊着。虽然可以趁此机会逃到了馆外,但如果就这样随意地破坏了现场,情况就不太妙了。不仅如此,如果被他发现剩下的演员都睡着了,那么原本的计划就会全部暴露出来了。可以想象出今井先生看见你时脸上的血色消退,大惊失色的情形。
而在十二月初,一名可疑男子走访了八丈岛附近的租船行当,而这个人也从半个月前开始突然消失了。与此同时,八丈岛上有几名渔夫相继失踪,知道事情面貌最多的房地产公司职员确信在八丈岛或者附近发生了什么不详之事,但由于害怕被公司追究责任,所以选择保持沉默。而在一周后的十二月二十三日,该名男子在和朋友的酒席上不小心说漏了嘴,经这位朋友的举报,警方才注意到了事态的异常之处。
“我想今井先生是在第二天的早晨,独自一人杀死狩场先生父女的。如果是‘父女自杀’式的悲剧剧本就没有侦探出场的必要了,所以他故意给麻美留下了没有活性反应的第二处伤口,也就是故意留下了犯人另外存在的证据。
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四号早晨,海上保安厅的搜索船在吴多岛东方十五公里的海面上发现了渔船的碎片,紧接着在1小时后,在本岛以东的东吴多岛发现了已经触礁了的渔船,登陆的搜索队员发现并保护了包括圷在内的3名幸存者。
当然,如果在第一天的晚上就被静脉注射麻醉药的话,那么估计在第二天早上就不会醒来了。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恐怕是因为连浅海都坚信,混在咖啡中的安眠药药效对于普通人来说,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吧,可惜我们不是普通人。
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接受了警察的询问,请求经常就诊的医生为自己作出了奥内斯托曼的诊断书,警方马上消除了对自己的怀疑。消除警察不必要的怀疑是奥内斯托曼的少数优点之一。所以在即将过年的时候,我终于拄着拐杖回到了已经住习惯了的破旧公寓,幻如隔世。
而丘野呢,他在就寝前,不幸在厕所里遇到了天敌阿卡戈螨。那个时候,丘野在厕所单间里也因为这件事不住呕吐了吧。估计是因为凶手运气不好,丘野把摄取的安眠药都吐了出来。
艺术家岛上发生的“正直者杀人事件”引起了公众的广泛关注,记者和看热闹的人也不分昼夜地相继来到了现场。因为讨厌暴露在充满好奇心的公众视野之下,所以我索性拉上窗帘躲在房间里,选择不和任何人见面,暂时独身度过一段光阴。如果是过去的自己,也许会为寂寞而感到沮丧,但不可思议的是,现在的自己心情却很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也许是受那位酒肉朋友,如今功成名就的电影导演的影响吧,直到几年前,自己都还过着浸泡在安眠药里的堕落生活。因此,身体自然而然产生了耐药性,药物没有达到如犯人所期的效果吧。
就这样,时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慢慢流逝着。在事件被发现已经过了半个月的周六晚上,突然有个完全不熟悉的号码朝自己家的座机上打来了电话。本想用家里没人所以无人接听的方法糊弄过去,但是因为电话铃一直响个不停,所以自己只好不耐烦地拿起了话筒。
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安眠药会对自己和丘野两人无效的原因,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喂,您好,你知道我是谁吗?”
但是在犯罪当天,有件凶手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本应沉睡着的圷和丘野,不知为什么,一大早就醒了,然后相继来到了加勒比海盗馆。”
啊——
“这当然是为了在无人发现,也就是风险无限接近零的情况下,杀害狩场父女了。如果全体人员都睡着了,就不必担心会有人突然出现,目击到自己的犯罪行为了,而且利用这多出来的一天时间,会暴露凶手自己的线索也应该可以被清理,掩盖得一干二净了。为了最大限度地确保自己那一幕犯罪剧的安稳落幕,他们创造了空白的一天。
是女儿的声音。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Emmm很吃惊。你…很辛苦吧?”
“光靠一杯咖啡是不可能的。很有可能,在我们沉睡的中途,凶手又给我们静脉注射了一针安眠药吧。那对于原内科医生浅海先生还是很容易吧。”
“好……好久不见”
“整整一天?那安眠药药丸的效力有那么强吗?”
因为激动,舌头没能很好地转动,突然口吃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密室的谜就能被解开了。浅海,今井两人在我们漂流到这个孤岛之前就已经是朋友了,他们事先也计划好了藉由电影拍摄的机会杀人的计划吧。而最初的计划则是——那两人用安眠药让我们五个人沉睡了整整一天,然后在这段时间里寻找机会杀死狩场父女。在第一天晚上今井先生要求大家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几个人都喝了咖啡吧。那几杯咖啡里应该已经都被混进了安眠药。安眠药大概是从神木先生的手提包里偷偷拿来的吧。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事先就准备好的,我比较倾向于后一种想法。所以由于安眠药的药效,我们整整沉睡了一天。”
“你受伤了吗?现在还好吗?”
对于丘野突然的回话,小奈川像纸老虎一样机械地点了点头。
“嗯,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啊这,对了,恢复精神后吃的那顿杂烩粥,真好吃啊。”
“谢谢你活着回来。”
“啊,这,这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女儿说出了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话语,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激动得让自己说不出话来。和女儿说话是小学毕业典礼以来的第一次。那时的自己,退缩得就像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一样,现在的自己,恐怕也是一样吧。
“几个小时后醒来的时候,你不觉得很饿吗?身体关节不觉得酸痛吗?”
“谢谢你活着回来。喂,说点什么吧!”
“是的,是的。”
女儿又重复了两三句关切的话语。
“果真是这样的吗?然后就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被睡魔袭击,而等到你意识恢复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三号房间里睡着了。”
一半吃惊,一半喜悦。
“我喝了今井请浅海先生为我泡的那杯咖啡。”
突然意识到,这世间还有会担心自己的人。
小奈川想表达什么呢?这不禁让我回想起了那个早晨,抱着医药箱摇摇晃晃地走下山路时的情景。今井一回到宿舍,就把昏迷的丘野托付给了浅海,然后带着小奈川去了海边。而当我头晕脑胀,摇摇晃晃地走进食堂时,在那里——
“这应该是我的台词。Emmm谢谢你。”
“什么意思?”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在向女儿一股脑地吐露着在加勒比海岛尝到的恐惧,以及当时对远在一方的女儿的思念了。女儿一动不动地在话筒的另一头倾听着我的牢骚,时不时会插上几句话。
“那个,我有个想法。”小奈川举起手臂说道。“你们三个人发现尸体,然后回到宿舍叫原医生浅海先生前往海盗馆验尸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吗?”
“那个,啊,我,我能去见你一面吗?”
如果非要说的话,犯人有可能没有选择走山路,而是选择沿着海边的那条路线回到宿舍。那一天地上并没有积雪,所以从足迹上追溯行动是不可能的。但是,因为犯人应该没法预料到前面正有人沿着山路上山,所以按照常理,很难认为凶手是为了避开自己而选择其他路线前进的。
自己说出了心里话。
如果采用今井&浅海犯人说,就可以消除犯人是如何从加勒比海盗馆逃出来的密室之谜。但是,就像套娃一样,现在又出现了犯人是如何从山顶回到宿舍的谜题。还是不能说真正地解开了密室的谜团。
“真的吗?太好啦,谢谢你!什么时候啊?”
丘野指着圷得意地笑了。果然,即使换了张脸,爱幸灾乐祸的乐天派性格也不会改变。不过确实是这个样子,自己只好抱住胳膊又思考了起来。
无忧无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是笨蛋吗?那个时候,你应该正在爬着山路上来吧。既然你没有和犯人碰头,犯人那时就不可能离开现场。对不对?”
“我会尽快的。”
“可能是在六点半之后,趁着丘野在广场上徘徊的空隙,偷偷地逃跑了吧。这段时间里,你并没有在一直盯着玄关吧。”
“啊,好哒好哒,但我现在住在东京。这里人多眼杂,如果是你在街上行走的话,会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甚至喧闹?那件事,应该很多人都在电视上看过吧。”
“我想那是不可能的,”小奈川插嘴道。“刚才也说过了,浅海详细记录了两具尸体的情况。如果他想对警察撒谎的话,就不会做那种多余的事了。”
“戴上帽子吧。”
“这是不是意味着死亡推定时间本身就是谎话?”
“嗯。对了,为了方便辨认,再穿上《花蕾之家》的T恤怎么样?”
“等一下。既然麻美有两处伤痕,犯人肯定在现场停留了三十分钟。即使6点整杀了两个人,犯人也要在现场待到六点半。之前也说过,我六点半就到了山顶的广场。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我没在广场上碰见凶手?”
有这样的东西吗?节目的放映早就结束了,但在中学生和高中生之中的人气似乎还是居高不下。
原来如此,小奈川说得对。因为两人的死亡推测时间是在从六点到八点之间,所以在六点过后杀了那两人,七点之前回到宿舍在现实中也是可能的。
“那个,不是反而不显眼吗?”
“是吗?狩场父女被杀的第二天早上,今井先生声称自己在七点通过电话和麻美聊过天。但是听到电话的,也就是说可以作证的只有浅海。如果没有进行这样的对话,七点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被杀了的话,就不会发生什么所谓的密室之谜了。”
“没关系哒。一点也不花哨的。”
“太马虎了吧,老师。”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小奈川罕见地用满不在意的语调说道。
听完女儿住址之后,两个人就挂断了电话。女儿现在好像住在五层公寓的最高层。耳边情不自禁地回响着女儿关切的话语,这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女儿的声音,一想到这里,脸颊便松弛了下来。
“说实话,如果今井先生和浅海先生真的是犯人的话,剩下的问题就没有思考的必要了。”
自己取出笔记本电脑,立马在邮购网站上订购了“花蕾之屋”的T恤。那好像是有很多女中学生喜欢的服装商品,一想到自己要穿着这样的衣服去见女儿,就让人觉得很难为情。
“密室?是啊,密室谋杀的真相是什么?还是完全理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检索衣服时还顺便发现了不少汇总了出演者们的经历和照片的报道。无意中点开了一篇关于川崎千果和宏基大树的报道,但眼前的二人几乎让自己感觉不到印象中的那个丘野宏基的影子,但结合后人的相貌性格也会发生变化吧,大致就是这样了。
“……我不太想考虑,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东西吧。对于今井那个人来说,他只是想要在远海的孤岛上取得解决密室杀人事件的功绩吧。”
和女儿通完话后的下个星期六,我去往了女儿所生活的台东区。在最近的车站厕所里,换上了“花蕾之家”的T恤,然后前往了女儿电话中告诉自己的,她所居住的公寓。
“动机是什么?”
颓废地度过了这半个月的自己,仅仅因为能见到女儿就突然兴奋了起来,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原本骨折的腿也完全好转了。看来家庭的重要性深深地渗透到了自己的心底。
自己点了点头,对丘野充满憎恶的话语表示赞同一想到诊断自己骨折受伤的浅海就是杀人犯,脊背就有一阵冷意袭来。
虽然一想到要与她的养父母见面心情就有些沉重,但对于接下来的行动,自己还是没有选择犹豫。
“今井那个混蛋姑且不论,另一个犯人是浅海吗?”
那是因为,小奈川的人生格言在我心的中复苏了。
小奈川满脸茫然地嘟囔着。
——没关系。临到危险关头逃跑就好了。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
没关系的,
食堂里被不似隆冬的热气笼罩着。
一边感受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一边穿过东欧风格设计的外大门。
从日历纸上松开手,对自己手掌上沾满的手汗不禁感到惊讶。
微微一闪,溢满春意的阳光显得有些耀眼。
不知不觉已经倒了中午,火辣辣的阳光让宿舍内的温度也逐渐升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