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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病情恶化了吗?”

果然,令人窒息的沉默充斥着食堂。不知不觉地回想起了三个小时前双里的情况。虽然被今井追问得有些战战兢兢,但身体状况看起来似乎基本恢复了。从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小奈川问道。

“中午前,双里的病情骤变了。”

“不,我宁愿他的病情恶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现在的他不想和任何人见面。”

六个人围着长桌子坐了起来,浅海沉默着,像是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什么意思?”

两个人去食堂一看,只见今井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同样被浅海叫过来的小奈川和神木,后来也陆续出现。

神木歪着头问道。目前还不了解情况。

原以为是午饭的邀请,但没想到浅海的脸上浮现出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的神色。不安渐渐涌上心头。双里的病情是不是严重了?

浅海迷迷糊糊地把拳头贴在额头上,不久就下定决心,张开了沉重的嘴。

“你能来一下食堂吗?”

“——他患上了羊齿病。”

浅海敲响房门是在过了十三点的时候。

雨滴顺着窗玻璃向地面滑落。

丘野好像在推敲各种推理,只听见他说着:“是他吗?“不对啊”“只差一步了”等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流露出来的“废话”。现在想想也许关于联合人的妄想都比现在一言不发,听着丘野“联合人”(人格分裂)一般的嘟囔要好得多。

距今七年前,在熟人的介绍下,作为怪奇小说撰稿人的工作开始稀稀落落地勉强进入正轨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位编辑介绍的电影导演。

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而且也没有和丘野说话,自己只是抬头望着窗外的阴天,消磨着时间。感觉疲劳感正压在自己的肩上,剥夺着自己的生机,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个男人的作品从当时开始就在地方电影节上受到了很高的评价,但知名度很低,只在狂热的电影爱好者之中比较出名。因为是实验性的影像风格,所以在募集资金上很困难,为了筹措电影的制作费用,他隐瞒名字,在低俗的怪奇杂志上写了不少报道。

以寒冷的早晨为起点,一整天的气温都在逐步下降,中午前则开始下起了小雨,没有阳光,是那种眼看着雨就要变成雪的天气,不禁让人回想起了第一天时的忧郁心情。

从初次见面的时候开始,对于这样一个从社会框架中边缘出来的,看起来不甚和蔼的男人,自己就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但我还是喜欢和那位沉默寡言的家伙一起喝喝小酒,聊聊人生。

神木用明朗的声音说道。话音刚落,大家就纷纷离开了厨房,各自回了房间。

“你也在吃安眠药吗?”

“没关系的,大家都是正直者。被选为神之使者的我们是不可能受到天罚的。如果还是感到不安的话,大家就聚在我的房间里一起祈祷吧。”

那个时候,男人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对因女儿被养父收养而破灭,过着安眠药浸泡生活的自己说道。

小奈川抬头望着天花板叹气道。

“是啊,可能是酒喝得太多的缘故吧,有时会因为强烈的不安而睡不着觉。”

“现在还是不知道犯人的真实身份。再过三天,只要什么也不发生就好了。”

“啊这,那我们就是朋友啊。我也是个酒鬼,找个志同道合的酒鬼一起喝酒睡觉,简直求之不得呢。”

一回到食堂说出真相,小奈川和神木露出了安心的表情,而与此相对,丘野则气愤地踢开了长桌子的腿。如果是因为双里的“诡异”行动以及与天敌碰面被动昏厥的话,也是可以理解丘野想发牢骚的心情的。丘野本人可能并没有注意到,他以自己的光荣负伤打败了自己天的敌阿卡戈螨。

这样说着,男子往杯子里倒满了纯米酒。

今井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生活没有希望?”

“知道了。很抱歉,我以前经常用这种语气询问当事人。”

“噩梦啊。经常做噩梦罢了,咨询过医生,医生说过如果酒精睡前服的话,可能会有效果。”

虽然疑问已经被解答了,但自己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快,一直在毯子下颤抖到天亮的自己真是可怜。正因为被灌丛遮挡看不见脸,才导致不必要的想象膨胀了起来,困扰着自己吧。

当时的我不知道那玩意有那样的副作用。说起来,我觉得嗑完药的夜晚,经常会被恶梦所折磨。

和平时一样的沙哑嗓子。谁都有过因为感冒午睡而导致夜晚睡不着觉的经历吧。被电灯照射的结合人的真实身份,好像不是瞄准新猎物的杀人犯,而是患病后的双里。

“难道导演您的电影是以那个恶梦为基础的吗?”

“……啊,嗯,有点想活动身体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企业秘密。但是,安眠药确实有扩大人类想象力的效果。如果你有时候脑袋里憋不出文章的话,可以试着用一下。”

“你在做什么?”

男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口气喝光了日本酒。

今井加强语气问道。双里在口罩下的声音有些模糊,但不久就简短地回答了“是”。

男子的态度在那时的我看起来很少见,勉强和自己算得上是志同道合吧,和那个男人一个月也一起喝了好几次酒,但不到一年关系慢慢地就又疏远了。因为他用存款拍摄的名为“红人”的恐怖电影引发了世界级的关注,完全成了天上般的存在。

“我不想责怪你。是你偷偷溜出了宿舍,对吧?”

以羊齿病杀人犯为主人公的这部问题作品,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广泛关注。另辟蹊径的这部实验电影在众多电影节上斩获大奖,也收获了支持与反对两种极端的评价。因羊齿病的症状,全身被虫子咬得浑身是血泡的少年,一边说着“能不能借我点软膏?”一边敲门的场面,在我的脑海里也清楚地渗透着。孤独男子做的恶梦,通过剧场的银幕,传遍了全世界。

面对今井的提问,不知为何,双里瞥了一眼浅海的脸色,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总觉得很可疑。

因为过去的往事,所以一听到羊齿病,浮现在自己眼前的就是那个不甚和蔼可亲,不断劝自己喝酒的男子的侧脸。

“突然的来访很抱歉,闲话少说,有人昨晚目击到了在宿舍周围行走的可疑的人影,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你吗?”

“那就是,在来到这个岛之前就已经是病毒持有者了吧?”

双里醒着,正靠在窗边的墙静静地坐着。也许是浅海的治疗奏效了,他的脸色也变好了。只是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双里也依然戴着大口罩,喷着香水。

面对着浅海,小奈川面带困惑地问道。

和前天一样,今井敲门后打开了二号房间的门。

“当然。羊齿病的潜伏期最短也需要一年。在结合之前,男女之中有一个人被感染了。”

今井抬起身来走去了二号房间。跟在今井之后的,只有圷和浅海两个人。虽然徒劳是显而易见的,但还是把可能性彻底排除比较好。

“是奥内斯托曼兼职羊齿病患者吗?太惨了,人生就这样结束了。”

“是的。为了慎重起见,我也会向他询问同样的问题。”

丘野又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令人生厌的话语。

丘陵指着走廊说道。

一旦患上羊齿病,患者浑身的皮肤就会变得满是血泡,所以看起来就像是石榴一般的怪物一样。据说在日本有三万人羊齿病患者,而其中大多数都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过着不为人知的边缘生活。实际上,虽然自己在东京已经生活了近二十年,但只要不靠近设有或者专营性病科的医院,就基本没有遇见过羊齿病患者。

“还有一个嫌疑人。你不用问问那个病人吗?”

“原来如此,所以才擦上了刺鼻的香水。”

浅海两颊拄着胳膊说道,

面对神木的话,浅海默默地低下头,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果然这个上岛还有别人吗?”

“戴在脸上的大口罩,似乎也是为了尽量不露出皮肤以掩盖臭味吧。因为在皮肤出现异常变化之前,从感染后半期开始体臭明显的情况也不少见。他应该知道羊齿病病毒的潜伏期,所以也应该知道自己即将发病吧。”

今井一个人接一个人地质询起了昨晚的行动,但没有人回答说自己外出了。

“到昨天为止的高烧,也和羊齿病有关吗?“小奈川问道。

“和昨天一样询问一下吧。神木先生,外出的是你吗?”

“不,我认为发烧的原因是被雨淋湿着凉的缘故因为羊齿病的症状一般只有皮肤和汗腺的功能不全。不过,因为心理压力和发热引起的荷尔蒙平衡紊乱也不能说不会成为发病的导火索。”

神木罕见地说起了正经话。大家都在这里,但还是没人承认是自己做的。

“那么,如果不赶紧接受专业治疗的话,不会很危险吗?”

“等一下。我们之中,有半夜睡不着觉,会出去吹海风的人吗?”

“是啊。但迄今为止针对羊齿病的有效治疗方法还没有找到。医生能做的只有暂时性的对症疗法和心理护理,更重要的其实是社会支持。”

“我不知道。在我们所睡的四个房间里,每个房间都有一个镶死的窗户。如果可疑的人在外面晃来晃去的话,被谁目击到也不奇怪吧。冒着被发现危险,可疑者在策划着什么呢?”

“这句话也适用于奥内斯托曼啊。”丘野拍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今井对这种暧昧不清的解释摇了摇头。

“最初注意到双里的异变的是我。”

“我觉得大概是和我们穿着同样的运动鞋,但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沉默的今井慢慢地开口了。五个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鞋子和服装也认不清吗?”

“因为我们两个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所以这也是理所应当的。虽说从以前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但他还是对这样的现实非常恐惧,我从没见过那么软弱的人,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就算他从悬崖跳下去我都不觉得意外。”

“窗外长着一堆杂草,所以视野被挡住了,只能看到可疑者惨白的腿和脚,肯定是有人在行走。”

心脏咕咚咕咚地拍打着胸口。从自己作为正直者生活的十五年的经验来看,我们都清楚地知道现在的社会没有时间和精力支持和援助自己。索性放弃自己不幸的一生,死于这南国小岛上的心情,我也能充分理解。

“那家伙站在电灯下,你们还看不清他的长相和体型吗?”

“就这样逃避吧”,小奈川用强硬的语调说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不可能吧。在可疑的人出现之前,我可一点也不迷糊。我当时睡得很香。”

“当然。还有三天,我会尽量监视双里。但是,我觉得他最害怕的是让大家发现自己体貌的改变。虽说大家大多数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偶尔也会出去办事的吧。如果在走廊里碰见他,请大家都客气一点。希望我们七个人,能够一个都不少地离开这个岛。”

浅海伸手到饭桌上说道。早餐的菜单是干面包和袋装蒜汤。

今井的话中似乎渗透着某种迫切的想法。

“你们俩都睡迷糊了吧?”

十五点过后,雨慢慢地变成了雨夹雪,而在太阳下山之时,气温终于降低到了极点,横飞的雪花被强劲的海风吹着,散落在自己的眼前。

过了第二天早上七点,丘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醒来了。从自己这里得知阿卡戈螨虫已经死翘翘的丘野像是在为父母报仇一样跃升了起来。对他来说,一只节肢动物貌似比杀人犯更有威胁。当然,并没有告诉他阿卡戈螨是被他自己的身体碾死的。

虽说现在还是隆冬,但眼前位于亚热带南国的暴风雪却还是很缺乏现实感。白铁皮屋顶上也积满了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此时不详的氛围让我觉得像是在看一部危机四伏的恐怖电影一般。

除了双里以外的六个人刚一就餐,自己就说出了昨晚可疑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宿舍里有人被杀,而宿舍周围的积雪上没有脚印,那么我们就可以确认这位杀人犯就是我们之中的一员。”

今井伤脑筋地挽着胳膊说道。

躺在三号房的窗边,丘野又说起了不吉利的话。难道就没有自己被杀的恐惧吗?

“是深夜在宿舍周围摇晃徘徊的结合人吗?这点很值得在意。”

自己也仰面朝天地躺着,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需要忍耐三天,即使不知道杀害那对父女的罪犯,但只要能平安地离开这个孤岛就没有什么不满了。虽然完全不觉得口无遮掩的讨厌鬼丘野有多么容易相处,但比起在孤岛上和杀人犯住在一起明显还是要好得多。要说现在处于如此极端环境下的自己还有什么愿望的话,那就是想看看女儿的脸吧,但这么奢华的愿望,自己是绝不会地轻易说出口的,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个岛。

第二天是十二月四日,上岛第四天,与昨天不同,开头是一个寒冷的早晨。

加勒比海岛的时间缓缓流逝,仿佛是在嘲笑着自己卑微的希望。第四个夜晚的夜色慢慢地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