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但我被地上的橡皮筋吓了一跳。”
“绳子被绑在树上了吗?”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吵死了,吵死了,我听见了。六点二十分左右。”
从岩石上跳下来,今井进入了与丘野相反一侧的树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丘野和圷也像随从一样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丘野先生??”
“啊,和我想的一样。”
今井向留在矮处的结合人发问道。丘野没有登上火成岩,而是孤零零地伫立在茂林丛生的地面之上。难道是恐高症吗?
今井低着腰指向了灌木的根部。被分成V字形的树干一侧浮着白色的筋,这里好像也缠上了绳子。
“原来如此。丘野先生是几点通过的?”
“我明白了。这个装置是狩场大木洋子做的吧。”
“起床时间是六点五十分,所以大概七点多钟吧。”
“装置?”
“昨天五点过后,我去加勒比海盗馆领取粮食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样的绳子。应该是在今天早上的时候,掉在路上了吧。请问您是几点通过这里的?”
“是的。请回想一下昨天晚上大木洋子的样子,他似乎对双里对麻美打招呼这件事的反应非常激动。他甚至说,靠近加勒比海盗馆的人,小命会难保。我觉得他是那种有言必行的人。”
一边把手掌上的尘土掸掉,一边如是问道。
今井把橡皮筋的一端缠在灌木上,拉着绳子穿过小路,另一端绕在了蕨类植物的树干上。和脚踝一般的高度,紧绷的橡皮筋横穿了小道。
“你觉得这象征着什么?”
“这是孩子的恶作剧吗?”
今井一边借助着月光观察着橡皮筋,一边如是说道。只见白色的布料表面上沾满了焦茶色的树脂。
把脚挂在橡皮筋上,丘野发起了牢骚。自己也有相似的感觉,但如果是在日落后不知情的情况下经过这里的话,恐怕会很危险,但如果是白天的话,橡皮筋好像很容易即会被注意到。
“果然还是缠在了蕨类植物上吧。”
“在宿舍里大发雷霆之后,大木洋子在回去的时候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做了这个装置吧。听说上面有一棵有相同痕迹的树,所以他也曾四处寻找适合制作装置的地方吧。只是,只是仅仅设置能绊倒入侵者的陷阱是我不能理解的,简直就是劳而无功。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他真的认为能赶走可疑的人吗?”
登上了高一米左右的火成岩,今井对着剩余的两个人招手道。好像是要朝明亮的方向来。运用三只胳膊,爬起来像虫子一样爬上了岩石表面。
今井挽起胳膊,把目光投向了脚下的橡皮筋上。
“先生,这边走。”
一想起昨天晚上激烈的争斗,自己就觉得大木洋子对女儿的爱超出了常轨。脱离世俗,和女儿两个人搬到无人岛上独自居住,这在常理上是难以说通的。尽管如此,至于为何会设置如此简单的陷阱,自己确实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扶着高大的蕨类植物进入了三米高左右的树丛,从那里取出了橡皮筋。长度为四米左右,是杂货店随处可见的橡皮筋。在橡皮筋之上,留下了两个打结痕迹。
今井坐下来凝视着橡皮筋,慢慢地抬起头来,
“我记得被我扔进那边的茂密丛林里了。看,有了。”
“两个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原来如此。这附近有橡皮筋吗?”
今井拍了拍手,又一次踏入灌木旁的树丛里。
“距离这棵20米左右的位置,还有一棵留有同样痕迹的树。”
拨开枝叶前进,走了五米左右就到悬崖边上了。从今井的背后怯懦地往下看,只见在月光的照射下,白波正拍打着崖下的沙滩。波浪声也顺着地面滚滚而来。
注视着丘野指着的蕨类植物根部。就在植株离地面五十公分左右高度的位置,可以看到缠绕过线的痕迹。似乎是与树皮的纹理相错开,因为摩擦在树皮上留下了细微的伤痕。
丘野好像还是有些恐高,所以只能一直站在山路上无聊地瞪着另外两个人。看到尸体的时候也会退缩,看起来他的恐惧症非常严重吧。
“是啊。啊,是那棵树啊。”
“请仔细看看沙滩。”
“就在这里。”
今井指着悬崖下的沙滩说道。丘野一边抓着我,一边提心吊胆地凝视着那里,在离岸边稍远的地方,看到了像是金属片一样的东西。
夜里可以听见海的鸣叫声。脚下的路模糊不清,所以同样的山路花费了比白天多了一倍左右的时间。
“那是什么呀?”
三个人按着今井,丘野,圷的顺序,一个接一个地攀登着山路。这与在加勒比海盗馆发现尸体时的成员相同。
“虽然可以想象是什么东西,但还是到下面确认一下比较好。我们先回宿舍,然后绕到岸边去吧。”
一出大门,就发现屋檐下的电灯上聚集了大量的飞蛾和甲虫。虽然是十二月,但昆虫飞来飞去,让人切实感受到自己和他们此时此刻都处在这亚热带南国的岛屿之上,而昨天的薄雪就像是从未下过一般。不知道丘野是不是怕虫子,只见皱眉头快速地跑过了电灯旁边。
话音刚落,今井就把橡皮筋从树干上取了下来,装在运动服的口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匆匆忙忙地走下山路。
听了今井可靠的话,三个人决定走山路仔细搜索一番。
这是我第一次去沙滩,而今井和丘野好像在黄昏前已经分别去过了。据丘野说,他在散步时已经顺便绕岛一周了。
“去看看吧。三个人不分开的话,就不用担心夜路上会被袭击了吧。”
到达悬崖下的沙滩时,时间已经过了二十点了。
“这里和加勒比海盗馆中间,山路向右拐弯处。”
“和我想的一样。”
“很重要啊。在路的什么位置?”
今井伸出浅黑色胳膊拾起的是二十公分左右的锥子。从铅笔粗的木制手柄上,尖锐的针像注射器一样凸了出来。没有附着物,看起来还没有使用过。
抑制住急躁的心情打开了三号房间的门,丘野也默默地跟着走了出来。走在走廊上,这次刚好碰上了从食堂走出来了的今井。因为完全没有必要隐瞒,所以自己向今井吐露了早就该说出的山路上掉下的橡皮筋的事情。
“这只锥子和那对父女的死有关吗?”丘野问道。
手表指向七点二十分。夜深之前,自己只想确认一下地点。
“不,这和刺杀那两个人的水果刀是完全不同的。大木洋子把这个锥子绑在橡皮筋的一端。你们看,仔细看这个绳子。”
丘野挠着后脑勺说道。也许是因为自己在山路上把橡皮筋扔进密林中的缘故,所以今井等人也没有注意到橡皮筋吧。虽然不知道这与加勒比海盗馆的密室杀人有什么关系,但很有可能是重要的线索。
今井从口袋里拿出橡皮筋,放在月光下展开给剩下的两个人看。
“咦,大家都注意到了吧。”
“你们看这上面有两个打结痕迹吧,一个是现在勉强还绑在一起的结,而另一个貌似已经解开了。现在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答案就是这个锥子。大木洋子在这个地方绑上准备好的锥子柄,制作了会使可疑的入侵者受伤的陷阱装置。
“那个,快说吧!”
固定在那棵树上的结就是个活结吧。入侵者一不留神把脚挂到上面,这个结就会被打开,按照橡胶枪的运作原理,同样绑在橡皮筋上的锥子就会朝着入侵者的方向飞去。落入陷阱的人,一定会遭受到可怕的打击吧。但是,如果不幸偏离靶子的话,锥子好像会越过茂林掉到这个沙滩上。就像咱们现在所见的这样。”
呆呆地凝视着丘野的脸,自己也突然想起了这个关键线索。
原来如此,真是个小孩子恶作剧般的陷阱,但如果在夜路上从草丛对面里飞出来一个锥子,那么无论是谁都会为之胆颤吧。在熟悉岛上地形的大木洋子,我觉得这样的装置对于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如果是未结合者就另当别论了,因为结合人长了四条腿,所以锥子的命中率会相当高。
奇怪的橡皮筋——?
实际拿在手上一掂量,发现木制的锥子的重量非常轻。这样的话,利用橡皮筋的弹力制作陷阱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看漏什么了吗?这么说来,你有没有发现山路中间掉下的奇怪橡皮筋?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金枪鱼呢。”
“我们在上去看看吧,既然锥子掉在了这里,是陷阱生效,有人上钩了吗?”
“总之,没有所谓的联合人。今井先生也说过,我觉得他也好像还没有找到线索。”
丘野一边交替地看着手边的锥子和头顶的悬崖一边说道。海风吹动着他长长的刘海。
厌倦了一直注视着天花板,自己并不认为这样就能查明真相。
“狩场大木洋子自己解开装置的可能性也不为零。他在天亮后确认没有人通过山路,于是就自己回收了装置。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知道大木洋子把橡皮筋丢在路旁的理由和锥子掉进这里的沙滩的理由。如果是自己解开绳索,回收陷阱的话,他应该会把橡皮筋和锥子都带回加勒比海盗馆。因此我们基本可以排除这种可能性。
“真烦人,以后再也不想了。”
因此我们就可以做出这样的结论,在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6点二十分之间,除了大木洋子以外有人通过了山路。虽然入侵者如大木洋子所愿中了他所设下的陷阱,但幸运的是锥子没有刺中入侵者的身体使其受伤,而是落入了这里的沙滩之中。”
“密室的谜团解开了吗?凶手是怎么逃出加勒比海的?”
“别绕圈子了。”
大概是因为过度疲劳吧,为了驱除杂念,自己只好摇了摇头。联合人这种空想的产物,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的。
丘野笑着说道。
丘野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窥视着他的脸。
“触发那个陷阱的就是凶手吧?”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认真。”
“虽然还不能断言,但是可能性很高吧。如果是天亮时经过的话,应该可以发现这里的陷阱,所以我相信那个入侵者走过这条山路并触发陷阱,是在朝阳升起之前的事。正确的时间只有在调查之后才能知道,但如果天空开始亮起来是在五点半左右的话,那么这个人经过山路应该就是在那之前的事了。”
难道在大木洋子身上真的有两个爱好不同的人格同时存在吗?如果他真的是联合人,丘野的奇谈怪论也会有了说服力。
“哼,比我先走一步,要是凶手挨了这一锥子就好了,联合人的运气太差了。”
而另一方面,在卧室的架子上排列的是风格迥异的神秘录像。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可能只有涉猎广泛了吧,但如果认为那是同一个人买齐的,就会有种不协调的感觉。也许是女儿的爱好吧——麻美的房间里陈列着与年龄相称的少女漫画,但这种可能性也很低。
丘野微微一笑地说道。虽然这时候不太适合开死人玩笑,但如果犯人中了陷阱,两个人就不会被杀,这也是事实。
狩场大木洋子去世的画室里,大约有五百册左右与艺术相关的西洋书摆在了书架上。不仅是抽象艺术,大木洋子对西洋美术的造诣也很深吧。
“狩场父女被杀,和这个陷阱有关系吗?”
笨想把丘野的口中的故事付之一笑,但自己忽然想起了加勒比海盗馆内的情景。
“不会,凶手不可能是因为锥子的飞来而大发雷霆,所以闯入了加勒比海盗馆犯下命案。”
“还有别的理由杀了大木洋子吗?浅海那家伙可能是想杀了大木洋子做为投名状,以此重回解雇了自己的医院。”
“……为什么呢?”
“那是丘野先生你的空想吧。”
“因为犯人从厨房里拿出了水果刀。既然准备好了凶器,所以在通过山路之前,犯人应该已经具有了杀人的故意。虽然有可能是因为陷入了陷阱而加强了杀意,但陷入陷阱本身并不是动机。”
“我是有根据的。昨天我也说明过狩场大木洋子就是联合人,大木洋子在被软禁在帝国医院的时候,曾经目睹了不少医院草芥人命的非人道行径。对没有亲属的患者假借治疗的名义进行人体实验,用金钱让因医疗事故而死亡的患者的家属沉默,大概就是这样的家伙吧。你也已经知道了吧?浅海曾经是这家医院的工作医生。”
“凶手是不是因为飞过来的锥子而大发雷霆,然后就回到宿舍拿了一把水果刀?刚开始纯粹想享受夜间野餐的家伙,因为中了圈套而发脾气,回到了宿舍。”
知道自己的话是徒劳的,但还是无法控制地脱口而出。
“不,那样的话,犯人应该会去拾起海边的锥子。没有必要冒着深夜宿舍里的人碰头的危险,去拿厨房里的水果刀。凶手如果突然兴起,想要杀死给自己设下陷阱的狩场父女的话,一定会注意到的。”
“丘野先生,请不要随便说那种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今井的说明合情合理,果然犯人从一开始就有明确的杀意。
看到丘野那鬼头鬼脑的样子,我真的想从三号房间逃走。一想到未来五天还要和这个轻浮的结合人一起吃晚饭,自己的内心就感到一阵痛苦。
一边想象着锥子飞来的样子,一边眺望着沙滩,突然发现悬崖下岩石的凹陷里积存着水。距离海岸很远,波浪不太会到达那里样子,所以大概是积存了雨水吧。岩石表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藤蔓。静静地望着漂浮着月亮的水面,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是的。我灰色的脑细胞告诉我的。”
“犯人果然是浅海吧。医生杀以前的患者,是不纯纯的医患纠纷?”
“杀了那两个人的是前医生浅海xxx。”
丘野说出了正直人标志性的,几乎不经过大脑思考的话。
“你说什么来着?呃,浅海先生就是凶手?”
“我们回宿舍吧。”
丘野发出了疯狂的呐喊。可能是对自己不到两米的身高抱有自卑感。
在今井的催促下,一行人返回了沙滩。
“真烦人!你听我说!”
回到三号房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二十点五十分了。
“丘野先生,昨天的教训还不够吗?”
排在丘野之后随便洗了个澡,然后倾听着侧耳旁的波浪声回到房间,对方已经盖上了毯子。关上电灯,把疲惫不堪的身体完全寄托在被窝里。
丘野站在窗边挺起了胸膛。突然发现,丘野的身高看起来甚至比登陆时更矮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眼皮的背面,狩场父女的尸体如同走马灯一般,一张一张地从眼前略过,挥之不去。丘野好像也睡不着,只见他每隔几分钟就翻身一次。
“已经决定了吧。是对案件的调查。”
放弃作为画家所获的名誉,搬到无人岛上居住,最终在画室里丧命的结合人,在性格怪异的父母帮助下在无人岛上长大,仅15岁就失去了生命的少女。他们最后看到的风景是什么呢?
自己唉声叹气地向一脸兴奋的丘野问道。
忽然眼皮底下浮现出了自己女儿的脸。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小学毕业典礼上。寄养父母费心给我安排了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可是,因为找不到对女儿说的话,所以只好逃之夭夭地离开了学校。她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大人吧。
“从那以后到现在,你去哪里了?”
在加勒比海岛上迎来的第二次的夜晚慢慢地加深了。
太阳已经落在地平线上,窗外的世界笼罩在夜幕之中,演员们自顾自地在食堂和自己的房间里消磨着时间,一到天黑就像回窝的动物一样回到了房间。突然想再喝杯咖啡的自己离开了房间,结果在走廊里碰上了神木,一脸平常的神木笑着对我说:“一起聊天吧?”,结果吓得我落荒而逃,跑回了房间。
入睡,醒来,入睡,醒来。
午饭后就摇摇晃晃地走出宿舍的丘野,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出现在了三号房间里。
又是个无法安稳入睡的浅寐之夜。
“杀了那两个人的是前医生浅海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