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辉也是满脸严肃,抛弃了以往一脸戏谑的表情,在马上向黄泽成、陆蕴轩等突击队的士兵们一拱手,诚恳地说道:“连长,那我去了。骗取张蛟信任的任务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完成,正面强攻、吸引清风寨注意力的事就交给各位兄弟了,各位多多保重!”许大辉一抱拳,双腿一夹马肚,一挥手中的鞭子,那马吃痛,嘶鸣了一声,当即甩开蹄子,向着清风山飞驰而去。
“我们也该出发了!许大辉,你骑马先行,带着韩布衣的尸体上山,就按之前计划制定的说辞对张蛟进行汇报,让他下山营救被‘劫匪’挟持的张嵩。我们看到张蛟带领大队人马下山,自然会趁机从正面攻击清风寨,你趁机解救被囚禁的王大耳朵等人,我们自然会吸引清风寨所有人的注意力,便于你们从中取事。”陆蕴轩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许大辉严肃地嘱咐道。
等到许大辉纵马飞奔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忽然从罗汉寺大门里又飞奔出一匹高大的东洋马,骑在马上的正是朱彪,只见他一手持着马鞭,一手挽着缰绳,毫无停顿地从众人面前飞奔而过,向着许大辉前往的方向赶了上去。黄泽成指了指一会儿就跑得没了影的朱彪,略显惊讶地询问陆蕴轩道:“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赵胜才、孙天勇带领的这一个班的士兵率先离去,士兵们身上带有血迹的绷带和装填得满满的子弹带。黄泽成和陆蕴轩两个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地苦笑了一下。
陆蕴轩微笑着没有回答,只是招呼手下的士兵立即出发。
赵胜才和孙天勇再次向黄泽成和陆蕴轩敬了一个军礼,随即转身冲向了已经整装待发的一个班的士兵,背起各自的步枪,其余两名高大的士兵其中一人端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背上背着掷弹筒,另外一人背着一门拆卸的迫击炮炮管和几发迫击炮弹。
先不提陆蕴轩和黄泽成那在山林之间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单说赵胜才和孙天勇,这次率领一个班的八名士兵,前往清风寨距离罗汉寺四分之三路程的一处山洼里的树林子中埋伏,每一名士兵都背着一杆中正式或者汉阳造步枪,而孙天勇则架起了那挺捷克式轻机枪,挤在了端着中正式步枪的赵胜才的身边。孙天勇这家伙块头大,两个人挤在一个挖掘出来的单兵战壕里确实有些拥挤,但是赵胜才倒是满不在乎,反而高兴得很,因为赵胜才知道孙天勇这人虽然只是个排长,但却能够熟练地操纵各种枪械和小口径火炮,而且擅长徒手格斗,打起仗来更是不要命。跟他搭档,他能够很好地吸引敌军的火力和注意力,这样作为狙击手的赵胜才就能获得更多的战机。黄泽成和陆蕴轩特意指派了这么一名强援给自己,真可谓如虎添翼。但赵胜才也有挠头的烦心事,连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把那位冰霜美人、女土匪头子韩璐瑶交给了自己看管,自己还要负责阻击任务,却又要看管一个女匪首,这个麻烦的差事就让人不那么高兴了,因为陆蕴轩严令要保证韩璐瑶的安全,赵胜才只能指派一名士兵负责将韩璐瑶带往刘家庄,跟军医官顾学农、刘家父女以及一些伤员放在一起,否则韩璐瑶在场只会严重地影响他们的伏击任务。
“好的,检查一遍各自的武器和弹药,准备出发!”陆蕴轩拍了拍赵胜才和孙天勇的肩膀,信任地说道。
当赵胜才命令一名机警的士兵负责将韩璐瑶押解往刘家庄的时候,韩璐瑶依旧一声不吭,好像一个傀儡娃娃一般,任凭身后的士兵推着自己前进。赵胜才特意嘱咐押解的那名士兵,在路上不能让韩璐瑶从他的目光之中离开哪怕一秒钟,就算是她要方便也不成,宁可让她拉在裤裆里,也不能让韩璐瑶趁机逃脱,向张蛟等清风寨土匪山贼告密。
“明白,请连长放心!”孙天勇胳膊上、身上虽然都绑着绷带,但是已经可以随意走动,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参战,但是他毕竟刚恢复不久,所以黄泽成没有答应让他直接加入主攻部队,而是指派他协助神枪手赵胜才,担任延误张蛟人马前进速度的阻击任务。
那名士兵完全贯彻了赵胜才的指示,一路上不但将韩璐瑶上半身五花大绑,还用一条麻绳绑住了韩璐瑶的腰身,另一头则捆住了自己的腰身,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三米多,韩璐瑶就是想跑也跑不了。那名士兵端着一支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就这么押解着韩璐瑶上路了。
“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是拖延张蛟抵达罗汉寺的时间,并不是让你们直接击毙张蛟或者跟张蛟的大部队拼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另外如果铁柱安放的炸药没能炸死张氏兄弟,等铁柱跟你们会合之后,我准许你们击毙张氏兄弟!都听白了吗?”陆蕴轩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遍。
韩璐瑶何曾受过如此的屈辱?出生于北平某个没落满清大臣府邸的韩璐瑶,从小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受到过良好的西式教育。要不是自己的祖父在朝中失势,到他父亲这一代家道中落以及赶上辛亥革命爆发,满清王朝覆灭,父亲遭受新成立的国民政府排挤,不受重用又不愿去伪满洲国当日本人的走狗,她压根不会离开北平,说不定此时早已经嫁给了某个王府的贝勒,做了王府的大福晋了。
“连长,那么我跟老孙就带领士兵去预设伏击地点迎候张蛟的大队人马了,希望这次调虎离山之计能够成功,黄长官,连长,你们二位多多保重!”负责伏击拖延战术的总负责人赵胜才一瘸一拐地背着一杆中正式步枪走上来,对黄泽成和陆蕴轩敬了一个军礼,低沉着嗓子说道。
但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却不是幸福安逸的生活,而是真实而残酷的现实生活。一九三七年,日军攻陷北平,自己的父亲因为拒绝答应效忠伪满洲国傀儡皇帝溥仪、前往伪满洲国充当日本人的走狗而遭到日军逮捕,在北平的大牢里被囚禁了一个多月就被折磨致死。先代家祖留下的积蓄、古玩字画以及北平公主坟那里的房产,也被日军“充公”搜刮一空。好在自己乔装成乞儿蒙混出城,否则自己不但有失身被辱的可能,甚至有杀身之祸。
没人注意到,在刚才韩璐瑶发狠誓言报复的同时,一边的黄泽成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丝冷酷的目光,脸上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举目无亲的韩璐瑶辗转来到了塘沽,想要坐船前往上海投奔远房亲戚,却发现塘沽港也已经被日军占领,寸板不得出海。要不是流落街头的时候,遇上了当时正好陪伴清风寨老寨主前往保定参加绿林大会的韩布衣,自己很可能会因为走投无路而沦落风尘。所以在韩璐瑶心里,一直是把韩布衣当做自己的亲爹一般伺候和服侍。孑然一身的韩布衣也是将这个苦命的女孩当做自己的亲女儿看待,不但供给吃穿,而且还将自己的一身武艺倾囊相授,短短两年多,她跟随韩布衣南下投靠清风山之后,就在湘赣地区里的绿林里闯出了名头。谈到清风寨的“俏罗刹”韩璐瑶,个个绿林人士都会不自觉地竖起大拇指,称赞一番。
“是!”赵胜才高声答应了一声,随即上前将满脸愤恨的韩璐瑶带到了跟孙天勇和几个士兵一起,韩璐瑶一声不吭地低沉着头,任凭散乱的长发将自己的额头遮住,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但现在干爹韩布衣韩老爷子英雄一生,到头来却被背后射入的“暗枪”一枪撂倒,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手下的喽啰们死的死降的降不说,自己居然也被就地擒下,被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而且这帮来路不明的硬点子,居然还要利用自己干爹的遗体作为诱饵,骗取张蛟大寨主下山,企图将张氏兄弟以及整个清风寨一锅端。韩璐瑶内心中是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的,不知道这样的惊天“阴谋”则罢,一旦知晓,就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阻止他们!
“老赵,把韩姑娘带下去,你要保证她的安全!如有差池,拿你是问!”陆蕴轩一挥手,严肃地对跛着脚的赵胜才说道。
但是现在自己被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身后还有一名荷枪实弹的士兵,那上了刺刀的步枪可不是端在手中把玩的。如果自己稍有逃跑的迹象,韩璐瑶毫不怀疑身后的那名士兵会在自己逃出几步之后就将自己打成血葫芦。
韩璐瑶看了一眼倒伏在马鞍上的韩布衣老爷子的尸体,想到以往干爹对自己视如己出般地照顾和关爱,现在却是曝尸荒野,阴阳永隔,不禁眼眶湿润,泪如雨下。她狠狠地瞪了陆蕴轩和在场众人一眼,咬牙切齿地狠狠说道:“你们要如何处置张氏兄弟我管不着,但是你们杀害我干爹的仇,他日我一定会报,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们因为今天没有直接杀死我而后悔的!”说罢,贝齿紧咬朱唇,任凭殷红的鲜血混合着泪水无声滴落下来,浸湿了胸口的衣衫。鲜血混合着泪水,落在了胸口的衣襟上,好似绽放开了一朵妖艳而毒辣的罂粟花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从这样的困局之中抽身,将这帮来历不明的国民政府士兵的阴谋告诉张蛟大寨主?韩璐瑶低沉着头,机械般地挪动着自己的步子,在身后士兵的催促声中,向前慢慢走着。但是她的脑袋里的思绪却在飞速地转动着。
此时罗汉寺门外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原来是许大辉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马鞍上搭着韩布衣中弹而亡的尸体,准备出发前往清风山,开始他的骗取信任的计划了。
崎岖的山间小路上,一男一女两个人一前一后无声地行走在树丛之间。前边的那个女人穿着一件黑布褂子,外边套着一件沾满泥土的羊皮坎肩,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此刻散乱地披散在柔弱的肩头上,更特别的是她的双手,被一根两个拇指粗细的麻绳紧紧地捆在背后,腰上还有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麻绳,赫然是一个俘虏的样子。她的神情有几分惨然,但又有几分坚定,她茫然而又机械地挪动着双腿,行走在山路上,任凭背后的一个背着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的年轻男子时不时地推搡着自己。
陆蕴轩一席话说完,身边的士兵纷纷鼓掌叫好,陆蕴轩自己也因为情绪激动而胸口不断起伏着。一边被赵胜才押解着的韩璐瑶听了陆蕴轩一席话,长久地沉默不语,似乎若有所悟。
这些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又为什么要袭击清风寨?他们为什么单单要放过我?我这又是要被押解到哪里去?
陆蕴轩闻言愣了一愣,他当然知道引爆炸药将张氏兄弟和他手下的几个爪牙炸死在这罗汉寺之中,并不能解决清风寨一干想要投敌的山贼的问题,这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这一支近千人的武装真的投靠了日本人,那对于国军的后勤补给线乃至于整个赣北地区的战局,都是沉重的打击,所以自己和手下的这支部队一定要防止此事的发生,并且竭尽全力将这支部队给争取过来。于是他转身一脸郑重地向韩璐瑶说道:“姑娘,我们都是中华儿女,都知道祖国的尊严和和平安宁的生活,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但是现在日本人在侵略我们的国家,屠戮我们的人民,我们作为军人有保卫祖国和人民的责任和义务,但是,你看看—”陆蕴轩愤恨而情绪激动地指了指被绑在柱子上、满脸惊恐的张嵩说道,“但是,这样的民族败类却在我们跟日本人在前线拼命的时候,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卑躬屈膝想要投靠敌人,甘愿做小鬼子的走狗,对自己的祖国和百姓动刀子。我们死在和小鬼子的战争中,我们死而无憾,但是让我们死在这样的走狗、汉奸手里,我们觉得憋屈!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对我们动刀子之前,先铲除这些毒瘤,请问我们的举动于情于理有什么错?”
韩璐瑶从被俘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在与陆蕴轩等人的喝问之中,也多少有了一些眉目,但是更进一步的答案,这些来历不明的军人是不会告诉自己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怎么从这里脱身,自己双手被绑,武器被缴,身后还有一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看守押解,想要逃跑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在韩璐瑶分神思考计策的时候,脚下的步子迈得慢了一点,后背上就又被那个负责押解自己的士兵狠狠地推了一把。
此时被赵胜才押解出罗汉寺大门的韩璐瑶看着整装待发、一脸平静的陆蕴轩,忽然停住脚步,说什么也不肯再前进一步,她冲着陆蕴轩高声问道:“姓陆的,你们政府军不是一直标榜共同抗日,既往不咎的吗?难道你们真要以炸药和鲜血来解决问题吗?”
韩璐瑶正在思考着脱身的计策,猝不及防地被那名士兵狠狠推了一把,加上双手被绑,重心不稳,脚步一个踉跄,当即扑倒在地,肩膀狠狠地磕在了地上,好一阵钻心的痛。
被铁柱甩了两个嘴巴子的张嵩顾不得红肿的脸颊带来的疼痛,此刻此刻他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大殿里的那一箱箱的炸药和雷管上,他的心完全被提了起来,看着被跟自己牢牢绑在一起的炸药包,张嵩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这些国民政府的士兵还真他娘是一群亡命之徒,没想到那两个看上去一脸书卷气的年轻军官,竟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这可是两大箱子足足有八十公斤的炸药啊,一旦爆炸,整个罗汉寺大大小小的屋子全都会被炸平了!现在更要命的是一大包炸药就在自己背后,一旦爆炸自己还不得被炸成齑粉死无全尸?”想到这里,张嵩的整张脸都因为惊恐而变得白纸一般,毫无血色。
那名士兵也没预想到自己一推之下韩璐瑶居然会跌倒,一愣神之下,看到眼前的这位长发美女侧身摔倒在地,跌在了一个满是烂泥的土坑里,正愤恨地瞪着自己。
“是!”杨尚武严肃地敬了一个军礼,郑重地回答道,他的回答干净利落,行为镇定而有军人气质,就是跟他共事多年的陆蕴轩,也赞赏地看了一眼这个这五六十人队伍里资格最老、战功最多的副连长一眼。
正午的太阳光从树丛之间的缝隙中投射到那个女人的脸上,她的那双眼睛满是愤恨,这个美丽的女人此刻就好似一头桀骜不驯的小母狮,似乎随时都会跳起来择人而噬!
黄泽成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一眼另一边动也不动的陆蕴轩,见到陆蕴轩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来,说:“好吧,我们立刻撤离这里!让弟兄们整理好武器和弹药,我们现在就向清风山挺进!”
这名叫做二狗子的年轻士兵脸上一阵发烫,他没有想到负责押送的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女匪首,居然是这么一个好似出水芙蓉一般的美丽女子,刚才她穿着满是泥土的羊皮坎肩,低沉着脑袋一声不吭,加上头发散乱,自己都没有拿正眼瞧她,现在她跌倒在地,愤恨地瞪着自己,这才觉得自己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眼前这个小美妞那窈窕性感的曲线,即使穿着朴素且满是泥土的羊皮坎肩也无法掩盖,东方美女特有的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神韵,完全体现在了她的身上,怎么看都是大家闺秀,人间的绝色。二狗子实在是搞不懂,这样的极品女人—怎么可能会去当女匪首,跟一帮丑陋邋遢的大老爷们在一起?
这时杨尚武已经全身披挂完毕,身上缠满子弹带,头上顶着一顶破军帽,肩上扛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他带领手下的士兵和招降的清风寨士卒来到了院子里,他站在黄泽成和陆蕴轩身边,严肃地对他们说道:“黄长官,连长,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这些德制高爆雷管和军用炸药的威力足以摧毁整个罗汉寺,爆炸威力足以覆盖摧毁罗汉寺之外十五米范围内的一切事物,为了长官们和弟兄们的安全,现场除了铁柱和他手下的爆破组的弟兄们,其他人必须立刻撤出罗汉寺,撤退到安全范围!”
二狗子的确有点惊讶,自己虽然也不认识几个字,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是眼光还是有的。在他看来,这样的女人就应该住在深宅大院里,绣绣花,写写诗啥的,为什么她却甘愿做个在刀口上舔血的女土匪,而且身上还穿着这么破破烂烂的男装?这与他印象里的土匪完全不同,实在是出乎意料。他因为是个新兵,战斗能力不强,所以才被赵胜才指派去做这趟押解任务,却没想到赵排长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
听了黄泽成略显恭维的赞赏之后,陆蕴轩只是微微一笑,但身体却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在大殿之中,忙碌地安置炸药和雷管,安插引线和起爆装置的铁柱和他手下的几个爆破手士兵。
看着地上那个被捆绑住双手、眉清目秀的年轻女人,二狗子感觉自己丹田一热,一股热血涌了上来,他心中欲念大起,喉结耸动,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立即扑上去!但是赵胜才交代过要确保这个女匪首的安全,不能羞辱虐待她,如有闪失,提头来见,所以他虽然此时此刻心中好似火烧火燎一般,但是依旧不敢放肆,只是停下脚步,恶狠狠地说道:“快站起身来,不要给老子耍花样!”
站在罗汉寺院子里的黄泽成看了一旁的陆蕴轩一眼,颇为赞许地说道:“老陆,你手下的这批弟兄果然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汉,就拿这个铁柱来说吧,不但精通格斗技巧,武艺高强,而且擅长使用各种重武器,尤其擅长爆破!这种全能的将士是军队的宝贝啊,我看他一个人就能顶一个加强排!”
“啊—该死,没看到我脚崴了?现在手又被绑着,你让我怎么站起来?”韩璐瑶试着动了一下,随即秀眉紧蹙,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回答道。
随着铁柱的指挥,其余的几个士兵也开始从那些木箱子里,拿出一个个高爆雷管和一捆捆包裹着的好似板砖一般的军用炸药,开始在大殿的四角、房梁上、佛像背后等隐蔽处安放炸药,设置引线和爆破装置。
“脚崴了?”二狗子轻轻皱了下眉毛,端详着韩璐瑶歪在一边的左脚脚踝,看样子确实是崴到了,连忙说道:“那你别动了,我上来扶着你走,这总行了吧?”
韩璐瑶脸色冷峻,咬紧牙关,仿佛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张蛟大寨主他是个只爱自己的人,对于他来说,只要对自己有利,周围什么东西都可以舍弃不要。”韩璐瑶自觉说得太多了,讲完这句后就低头不语,任凭赵胜才将自己向罗汉寺外押去。
“哦,好的,小哥你心眼还算不坏!”韩璐瑶乖巧地点点头,转过身来,蹲在地上准备让二狗子扶自己起来。
赵胜才闻言,挑了挑眉毛,连眼皮都没怎么抬,依旧淡淡地却似乎饶有兴趣地问道:“何以见得?”
突然之间,好似电光石火一般,韩璐瑶身子向前一冲,然后她猝然飞起那看似崴伤的左脚,膝盖狠狠地顶中了二狗子的下腹。二狗子怪叫一声,双手捂裆,当即一脸痛苦地跪倒在地。韩璐瑶见状,丝毫没有停滞,抢前一步,飞起另一只脚,迎面踹在刚想起身的二狗子脸上,这一脚力量极大,发出嘣的一声闷响。二狗子当即满脸开花,鼻血四溅,仰面朝天昏死过去。
“你们这是要将张二爷作为诱饵,哄骗大寨主下山救援,趁机将他们两兄弟一起炸死,二爷成了你们手中的诱饵了,对吧?”韩璐瑶毕竟在北平受过高等教育,脑子十分地灵活,一看到铁柱等人的举动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她冷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你们的计划很大胆,很疯狂,但是你们不会成功的。”
但是韩璐瑶并没有就此放过这个倒霉的新兵蛋子,这个已经红了眼好似小母狮一般的女人飞身压在了二狗子的身上,一条腿压住二狗子的双手,右脚的膝盖狠狠地顶在二狗子的咽喉的主动脉上。一下又一下的发力猛压,两下过去二狗子已经呼吸困难。
“是爆破用的军用炸药而已。”赵胜才也不气恼,缓缓出了口气,一伸手将韩璐瑶稳稳地拉了起来,虽然自己脚上有伤,跛着一条腿,但是任凭韩璐瑶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赵胜才按在自己肩头的那只大手。
二狗子出于求生的本能,顿时从昏死状态中苏醒了过来,口里含糊不清地嘶吼着,一把将压在他身上的韩璐瑶甩了下来,挣扎着爬了起来,此时这个原先还脸面发烫的新兵蛋子的脸色已经完全大变,此时此刻他是又怕又怒,一张还算英武的俊脸已经完全变了形,他眼睛斜着,好似要喷出火来,鼻翼闪动,好似老牛一般一口口喘着粗气,龇着一口像野兽似的黄牙。突然,他从背上解下了那杆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喀喇喀喇一拉枪栓,手臂抡圆,枪头的军刺朝女人的腹部笔直刺来。韩璐瑶见状迅速向后退了一步,左腿从上往下一记鞭腿,像重锤一般把二狗子手中的步枪扫到一边,随即她猛一转身回旋,高高飞起右腿,猛踹在了还没回过神来的二狗子的脖颈上。
“你们在他,在张二爷身上绑的是什么东西?”庭院里同样被反绑住双手的韩璐瑶,看到铁柱冷笑着给一脸惊恐的张嵩身上绑上了什么,顿觉不妙,一把撞开了上前来搀扶她的赵胜才的手,惊讶地喝问道。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猝然倒地的二狗子,韩璐瑶耳边响起了步枪子弹击发在山谷中的重重回声。二狗子在倒地的那一刻扣响了步枪的扳机,但是可惜的是,这一枪什么都没打到,自己反倒被韩璐瑶踹中了脖颈,眼前一黑,仰天倒地。但是不等倒地的二狗子恢复神志,韩璐瑶又一次一扑而上,利用冲势,膝盖在半空中狠狠地顶在了二狗子的心口上,随即韩璐瑶又用两个膝盖轮番猛烈地去冲撞他最为脆弱的咽喉和胸部,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身下的二狗子的眼耳口鼻之中流出了一股股黑色的淤血,双目怒睁,僵直着双腿,脑袋一歪没有了呼吸,韩璐瑶才停止了自己凶狠的冲撞和膝击,身子好似融化了一般,绵软地瘫倒在地。
铁柱看着满脸惊恐神色、被绑成一团的张嵩哈哈大笑,大声说道:“你不是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吗?你不是想给日本人做走狗吗?不过可惜,我们可没那么容易死,你就乖乖地待在这摆满炸药和雷管的大殿里,跟来救你的张蛟一同去见阎王吧!”说罢,铁柱又找来一根粗大的麻绳,将张嵩连同一捆炸药绑在了那根支撑大殿的柱子上,张嵩面朝大殿正门,那捆足有五公斤的炸药则好似书包一般,被绑在了张嵩的身后,不绕到柱子侧面,根本看不到。
在二狗子满脸血污的尸体边喘息了大约半分多钟,韩璐瑶强自理顺了自己的呼吸,她看到了二狗子身下的上了刺刀的汉阳造步枪,用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使劲将二狗子的尸体翻转了过去,在刺刀的刀刃上割开了束缚住自己双手的麻绳,从二狗子身下取出那支只有五发子弹仿佛快要折断一般的步枪,将二狗子死沉死沉的尸体艰难地拖移到了山间小道边上的树丛里,找了一些树枝简单地掩盖上。
被扔在大殿柱子边动弹不得的张嵩看着那些箱子以及金属管子,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惊呼道:“德国制造的高爆雷管!这些家伙疯了吗?他们是想要将这整座寺庙炸成飞灰啊!”
“我这是迫不得已,你们的连长杀了我唯一的亲人,现在又要杀我结拜大哥,我不得不这么做。你摊上了这么一个送死的任务,只能说你时运不济!”韩璐瑶看着死不瞑目的二狗子,她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怜悯又残酷的东西,如果现在有人看到此时的韩璐瑶,一定会从心底里感到发颤的。
只见铁柱站在大雄宝殿门口一招手,四名士兵立即抬上了两口大箱子,随即将这两口木箱子抬到了大雄宝殿里,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大殿四角。铁柱脱去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一身古铜色好似精铁一般的腱子肉,用一个扳手撬开了这些大木箱子,将沉重的木质盖子推到了一边,只见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排金属雷管,上面用英文、德文和中文标注着“危险”字样。
这次变故是突然的,出乎意料的,整个过程不过两分钟左右。被泥土和树枝掩埋的二狗子,估计连到死都没预料到眼前这个看似大家闺秀、柔弱的小女子,居然有如此出色的身手和不逊于大老爷们的力道。他真是死不瞑目!二狗子没了生命的躯体仰面朝天躺在树丛里,失去了光彩的双目注视着那头顶的树丛,牛蛋似的眼珠子似乎要从眼眶中迸出来,睁得大大的,充满怀疑、愤怒和死不甘心。
却说铁柱将捆成粽子一般,被神幡塞口的张嵩,好似拎小鸡一般提到了大雄宝殿的神龛前,将他往一根柱子上狠狠地一扔,顿时将张嵩摔得好似筋断骨折一般,但苦于口中被塞了一大团肮脏的破神幡,基本处于有口难言的窘态,只能哼哼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