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个称作“三当家”的中年男人训斥取笑了一番,憨娃子也觉得有些脸面无光,指挥手下们在小木屋周围的树木上拴好了马匹,连忙岔开话题,不敢再纠缠风暴的事情。但刚才狂风呼啸、大雨倾盆的一幕实在太过于惊心,因此他觉得为了三当家的安全,有必要再次提醒这位固执的山贼头子。他迟疑了一下,继续进言道:“三当家的,这次我们下山虽然是为了接应下山采购的韩老爷子和二当家,不过我们实在走得有点远了。而且我们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居然都没发现二当家和韩老爷子一行人的踪迹,我总觉得很不正常。现在国军和日本人可都在赣北那里死掐,万一我们不小心撞上了国军主力,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您看我们是不是先回山,向大寨主禀报此事,让他老人家再做定夺?毕竟我们迟迟不回山,大寨主也会着急的!”
“憨娃子,不就是一场普通的暴雨吗?我们可都是清风寨的绿林好汉,拿刀子捅人、拿长枪对轰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又有几个人会畏惧一场风雨的?是不是最近你小子迷恋咱清风寨的老酒和你二当家带回的那几个窑姐,让你小子乐不思蜀,忘掉了绿林草莽的本分?”听着憨娃子的唠叨,中年男人不悦地训斥道,随即又拿自己这位副官开起了玩笑。
“二当家和韩老爷子这次下山采购的东西有食物和山上紧缺的军火物资,那可是重中之重,找不到他们一行人,绝对不能回山!不过这次正是因为这场该死的暴风雨,害得我们压根没跑出多少路程。看来下次出来前还真得先看看黄历。”想到这次下山寻找那二十多车物资的重要性,中年男人不由得有些急躁地说道。
“三当家的,今天这天气还真他妈的邪了门了,清晨天气还好好的,结果只过了三四个时辰,居然说变就变。不过我们这一行人在这种大雨天骑马在山里头转悠可是非常危险,如果上山的时候马失前蹄或者在山坡上遭遇雷击,那可就不好说了。好在老天有眼,虽然被雨淋了一阵,但找到了这间小木屋,也好让兄弟们歇歇脚,躲避一下风雨。如果真出了事情,您让我怎么去向大寨主交代?”领头的绰号憨娃的山贼副官无奈地向中年男人抱怨着。
“可是—明天就是大寨主和靖安派来的日军代表签署合作协议的日子!大寨主规定所有的山寨头领都要出席,您不在场是不是不太合适?”憨娃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呵呵,这点不算什么。憨娃子,你看这景象是多么壮观啊!啧啧,待在清风山上每天泡在老酒坛子和女人堆里的吃货,可是看不到这种景象的!”中年男人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指着山头四周狂风呼啸、大雨倾盆、树木俯首的壮观景象豪爽地说道,丝毫不在乎有狂风透过小木屋四周高大林木的空隙,裹挟着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
“哎呀—”中年男人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惊讶地问道:“明天就是和那日本特使签订合作协议的日子?我这几天没看黄历,记不太准确切的时间,我以为还有两三天呢!真是糊涂了—他娘的,如果老子缺席了这大寨主十分看重的合作协议签署仪式,大寨主可饶不了我!憨娃子,告诉弟兄们,让他们进屋休息,风雨一停我们就回清风山!”
“这是一间当地猎户进山打猎时暂住的小木屋,三当家的,请进屋休息吧,外面风雨太大!”从后面的十几匹马上跳下来几个身材高大、身穿蓑衣、戴着斗笠的山贼土匪,领头的一个腰插双枪,走上两步,恭敬地向那个中年男人建议道。
“是,三当家!”看到这位老土匪头子终于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停止在这种大风大雨的环境里去几十里之外接应二当家和韩老爷子的马队,返回有温暖的炉火和舒适的大床的清风寨,憨娃子终于松了口气,要不是搬出这位大寨主张蛟极其看重和日本人的合作协议签署仪式以及大寨主的名头,这位喜欢在大雨天骑马飞奔跟大自然、老天爷犯倔的武疯子还不知道要疯到什么时候。
这个男人是一副典型的湘赣土匪头子的长相,浓密的眉毛,又大又圆油腻腻肉嘟嘟的大鼻头,留着修剪整齐的黑色络腮胡子,脸上一副强硬坚定的神色,而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有如鹰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呵呵,回山向小鬼子投降,甘愿做他们的走狗,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妙啊!不过你们现在哪里也不用去了,因为我想借你们的马匹一用!”
尽管周围天地变色,但冲上了树木环抱,小木屋耸立的山坡的马队却得以幸免于难,只见当先的那匹高大的黑色东洋马嘶鸣一声,瞬间人立了起来,一个头戴竹编斗笠、身穿蓑衣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拉缰绳,那人立起来的东洋马顿时乖乖地停下了蹄子,站在那里不断打着响鼻,喷出股股热气,雨水混合着汗水不断地从马首上滴落下来。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个飞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憨娃子和中年男人猛然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土黄色国军军服、手持一杆中正式步枪的男人,呼啦一下从木屋后头的草丛里站起身来,端着机枪站在了自己一群人的身前。
终于,十几匹骏马和七八个已经被雨水淋得好似落汤鸡一般的喽啰,抢在雨势增大之前,冲上了小木屋所在的山坡,随即狂风和豆大的雨点漫天卷地而来,狂风尖厉的呼啸声瞬间就变成了好似龙啸一般的沉闷的隆隆巨响,整个山林地头仿佛都在这毁灭性的天地之威下瑟瑟发抖。
看到这个群山环抱、荒废日久的猎户搭建的小木屋里居然有人,还是一个荷枪实弹的国军士兵,中年男人与憨娃子以及身边的山贼喽啰们都是吃了一惊,但让他们更惊讶的却是,那个突然出现在众人跟前的男人传出声音的瞬间,天空之中忽然划过一道电光,天地之间瞬间放亮,紧接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雷暴声从后山之中传来,其间还有树木折断倒伏的巨响,好像天地之威也因为这人的一句话而呈现在世人面前一般。
十几匹骏马一路狂奔,当头的几匹更是体格健壮的东洋马,那十几匹骏马撒开四蹄,溅起数道泥浆水,在它们身后就是铺天而来、狰狞无比的巨大积雨云,其间电芒闪动,隐隐还有雷声传来。
一个人的人言竟有如此威力?居然能召唤雷电?这个突然出现的军人到底是人是鬼?有何来头?尽管中年男人与憨娃子都是刀口上舔血、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山贼,但毕竟都是没受过正统教育、目不识丁的莽汉。
“骑纯黑的东洋马,还在马具上面镀了金,看来这是个有意思的人物,说不定又是一条大鱼啊!”黄泽成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陆蕴轩,朝手下的五十多号人做了一个手势,五十多名突击小队的士兵迅速在带队的杨尚武、李得胜等人的引导下隐蔽起来,偌大的小木屋立刻变得空空荡荡,似乎压根没有人来过一般……
长久以来深受封建迷信的毒害和浸染,突然间遇到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天象,却也是个个目瞪口呆,反应不及,尤其是两人身边的那几名背着各种式样步枪的喽啰,竟然个个都是脸色发白,没有一人想到拔枪护卫,个别胆小的竟然有逃跑的念头。
黄泽成在望远镜中发现了一个引起他格外注意的地方,当先的那匹东洋马并不是像后面的十四匹马一样是棕色或者身子棕色、马腿白色,而是一身全黑,没有半根白毛,格外引人注目,而在黑色的马身上,更有金色的光辉闪耀。黄泽成知道,那是镶嵌在笼头和马鞍上的纯金饰品造成的闪光。
这个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的人正是陆蕴轩,刚才他一句话,忽然天空中就降下了一道闪电,击中了后山的一大片林木,这种情况让从军多年的陆蕴轩自己也吃了一惊。
尽管是在风雨中高速狂奔,但那十五名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山贼,座下的都是高大健壮的东洋马,这种马爆发力强,骨骼粗壮,力量惊人,耐力也比土马要好使得多,这种马对于地面的起伏、气候等条件,适应性也十分地良好。只见前头的十五匹东洋马正竭力加速向小木屋狂奔,而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狼狈不堪的徒步狂奔的喽啰,以免被巨大的风雨所吞噬。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也很好理解,这个山头是周围一群丘陵之中地势最高的,小木屋又建在向阳的山坡之上,木屋后头就是一大片参天大树,在积雨云覆盖的山头上显得格外突兀。
陆蕴轩和黄泽成手下的这批突击队员可不是咋咋呼呼喜欢小题大做的山贼喽啰,根本不用陆蕴轩等人下达命令,看到这么大的雨天有人快速接近,刚才还在就地休息的众人立刻解开包裹着枪支的布条,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三三两两四散开来,就地寻找掩护,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黄泽成拿起一只损坏的望远镜,认真向前看去,只见冲上山来的竟然是十五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山贼。
此时此刻狂风呼啸,大雨倾盆,雷声滚滚,雷电很容易被这些大树所吸引过来。只不过陆蕴轩出来的时间太过于凑巧,因此让大家都惊讶不已,以为神人。
就在陆蕴轩和黄泽成等人准备在这废弃的猎户的小木屋中休息,以躲避风雨时,突然从小木屋前方山脚下的雨幕之中,窜出来十几匹高头大马,亡命地向小木屋方向飞奔而来。
憨娃子不愧是山贼副官、三当家的贴身侍卫,在场众人数他反应最快。此时他发现陆蕴轩手持着一把上了膛的中正式步枪,而一般附近的山贼都在用毛瑟快利步枪、勃朗宁1903式步枪还有曼丽夏步枪,显然不是其他山头的山贼土匪假扮的,因为中正式步枪还没有大量配发,只有第九战区的国军主力才配备有这种步枪。他马上伸手到腰间拔枪,想保护三当家。随着他拔枪的动作,三当家身边的护卫也好似大梦初醒一般,连忙解下肩上的步枪,一时间枪栓拉动声响成一片。
“啧啧,他娘的这赣北的风雨可真厉害,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势,就好像天河漏了个大窟窿似的。如果这么大的雨势落在了俺的家乡,黄河不决堤才怪!”李得胜杵着步枪,站在陆蕴轩身边感慨道。
这时那个被称作“三当家”的中年男子才想到对方来者不善,这个突然从小木屋后头冒出来的家伙,刚才好像说什么“我要借你们的马匹一用”,哎哟我操,原来是个劫道的,真是小鬼头遇上了活阎罗,关公面前耍大刀!男人恍然大悟的同时,顿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历来胆大,年纪轻之时就是个亡命之徒,现在虽然是统领百人的山贼头子,压根不再需要他直接下山冲锋陷阵,再去跟其他帮派抢地盘,但是他始终闲不下来,依然喜爱挑战,经常只带几名亲信就敢下山打劫武装押运的商团。此时见自己的身边护卫的小喽啰已经纷纷持枪在手,而对方只有一人持枪,显然是一边倒的形势,局面完全在己方掌握之中,他更是有恃无恐。惊讶过后,他不由得对这个单枪匹马在这大雨天里前来劫道的家伙来了兴趣。男人仔细地打量着对方,见对方头发完全湿透了,湿漉漉的头发后露出了一双目光凌厉的眼睛,那眼神中带着冰冷和凌厉以及不屑一顾的洞察感。
木屋内外的陆蕴轩、黄泽成、杨尚武等突击队的士兵们彼此对视一眼,都是啧啧称奇,表达了自己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尽管身为老资格的士兵,陆蕴轩、黄泽成、杨尚武等人也都在恶劣的天气情况下跟敌人交过手,但每次经历这种大自然的天地之威,还是不禁对它畏惧三分。
男人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持枪的男子,不禁啧啧称奇。他和身边的憨娃子都曾加入过当地军阀的部队,知道这种特别的眼神只有久经沙场的军人才能有,以前跟男人同在一支军队中服役的几个老兵中就有这种眼神,那些家伙平时都是闷葫芦,但是打起仗来却都是玩命的主。他定睛看去,只见面前之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满是血污和泥浆的军服,有点类似于赣北六十军的服装,但又不能完全确定。主要的是那人身上的几处渗出血痕的绷带落在憨娃子眼中,让他不由得暗暗心惊,这个男人显然是伤得不轻,从伤口的位置以及渗血的严重程度来看,显然是枪伤无疑,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一班的几个士兵刚进屋休息,只见远处一个山冈上出现了一大片浓黑的积雨云。此时那大片的浓黑的积雨云在大家的视线中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展着,越来越宽,越来越近,扩展为一片巨大而恐怖的浓黑天幕,笼罩了整个山林的上方。这片积雨云之下,狂风暴雨将山上的树木纷纷吹得朝着同一个方向弯下了腰,仿佛臣服于它一般。
这样一个浑身带伤但又杀气腾腾的家伙究竟从哪里来的?这里四周都是山林,只有北边几十公里之外有军队驻扎,莫非是从北边和日本人战斗的前线撤下来的?憨娃子加倍小心地举着手中的二十响驳壳枪,生怕对方暴起发难。
陆蕴轩等人跑到了这个木头房子前,仔细一看,这木头房子大约有二十平米不到,里边有一张木头床、几张木头凳子、一张吃饭的桌子,还有一些生火的炉子啥的。墙上有捕兽的钢叉和弓箭等物,但都是锈迹斑斑,显然已经有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床上和桌子上也都是小型野兽的粪便。房子太小,一次最多只能进去十几个人,陆蕴轩只能命令部队按照编号排序,轮流进去休息十分钟,包括自己在内的军官一律在屋檐下休息。
此时的中年男人却已经收起适才啼笑皆非、看热闹的心理,他见面前的这个男子气定神闲,神色淡然无畏,但眉宇之间却隐隐带着一种无形的威慑感,好像有种长期发号施令、调动千军万马的威严气度,面对着自己手下的数支步枪和手枪的压倒性的威胁,却没有一丝退缩畏惧之感。这种无所畏惧的霸气让身为绿林中人的男人顿起赞赏之心—“这个人绝对不简单,是条汉子!”中年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赞许地对身边的憨娃子说道。
李得胜率领的尖兵很快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原木制成的房子,似乎是当地猎户进山打猎的时候,过夜休整的地方。陆蕴轩和黄泽成连忙带人在风雨进一步变大之前,向木头房子跑去。此时的风雨已经越来越大,风在身边呜呜作响,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身后的山风好像一只无形的手掌,在猛烈地推着他们的后背,几乎是吹着他们前进,强风中裹挟着无数豆大的雨滴,即便是隔着好几层衣服,也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雨滴打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皮肤更是隐隐作痛。
就在中年男人准备开口用江湖切口询问对方来历时,只见对面的那个家伙面对着数支黑洞洞的指向自己浑身要害的枪口哈哈一笑,将双手从中正步枪上拿了下来,一只手提着,就在憨娃子将心放下、轻舒一口气的同时,只见那人将右手放到嘴边,一仰脖子,清脆地吹了一声口哨,顿时四周的树林里、附近的一片半人多高的草丛里、木屋背后,如变戏法似的突然跳出了五六十个人影。只见五十多名和那人身穿同一军装的士兵手持各种口径的轻重武器,迅速抢占了附近的有利位置,将中年男人率领的众山贼团团围住。看到这些忽然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的士兵,手中端着中正式步枪、捷克式轻机枪,甚至还有已经架设在草丛里的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和掷弹筒等精良的重火力武器,憨娃子的心顿时一紧,刚才的那点自信顷刻间灰飞烟灭。
山林中的风雨越来越大,扑面而来的山风雨水让人几乎无法看清眼前狭窄的山路,所有人都被迫弯着腰,压低身子顶着风雨前进,飞扬的豆大的雨滴打在树叶和人的肌肤上劈啪作响,山风裹挟着雨滴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好像一柄柄寒冷的小刀子。在这种情况下,部队已经无法前进了,因为周围的山坡上不时有雨水形成的小瀑布和被雨水冲刷而下的山泥、岩石滚落下来,脚下的泥土也有松动的迹象,很容易发生滑坡。陆蕴轩和黄泽成被迫指示李得胜带人寻找安全的地方,以躲避风雨和可能发生的滑坡、泥石流。
五六十人的队伍能够隐藏在这方圆不过二三十米的山头之上,而且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埋伏如此之久,而不被经验老到的中年男人和憨娃子等人发现,这批突然出现的士兵绝对不是一支从前线溃退下来的散兵游勇,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而从他们手中的装备也可以看出,这是一支精心挑选出来的、执行特殊任务的小分队,而且是有备而来。值此中日两军在赣北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怎么会有一支队伍出现在这深山密林之中?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是,长官!”杨尚武副连长见建议无效,一旁的陆蕴轩也没有出言反对,知道两位长官是铁了心要继续行军了。他敬了个礼,就去队伍后排传达陆蕴轩和黄泽成两人的指示。不过照这个速度走下去,等到了清风山,一切可能就都迟了……陆蕴轩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因为过于用力,关节嘎吱嘎吱作响。
“难道他们真是六十军的人,知道了清风寨要集体降日的情报,特地渗透进来绑架、暗杀我们这些山贼头子的?”此时的中年男人面对突然发生的情况,也不禁吃了一惊,定下心来,不禁越想越暗自心惊,但他性情坚强刚毅,面对威胁虽然起先有些慌张,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态势,显然是敌众我寡,毫无抵抗的必要。他摇了摇手,对憨娃子说:“憨娃子,让弟兄们都放下武器吧!”
陆蕴轩看了黄泽成一眼,意思是征求一下军阶最高的黄泽成的意思,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银质外壳的怀表,看了一下时间,摇摇头坚定地说:“不行,我们的时间很紧!必须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到清风山东山脚下接应许大辉和朱彪。告诉弟兄们,咬紧牙关,克服困难,注意枪支弹药防水,继续前进!”
“三当家的,这—”憨娃子心有不甘地大声叫道,他心里明白抵抗的话,自己这方胜算很小,但是此时放下武器无疑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但身边一向发号施令的中年男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那是三当家的认真下达死命令的表现。他们都知道面对这样强大的武装火力,反抗只是徒劳地送死。“憨娃子,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中年男人眉头一皱,严厉地喝问道。
这时,戴着个从刘家庄刘老汉家捡来的破草帽,用来遮蔽风雨的杨尚武走到打头的陆蕴轩和黄泽成面前,喘着粗气,伸出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些懊恼又有些焦虑地说道:“两位长官,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们看这鬼天气,说变就变,现在风雨太大,弟兄们全湿透了,不怕两位笑话,我们的枪管子里头都在往外滴水,这么大的雨势,加上山路泥泞,山高路滑,继续走下去可能会出问题!”
“不敢—我们都听三当家您的吩咐!”憨娃子冷汗直冒地说道,随即他向身后神情高度紧张、脸色惨白的十几个喽啰下令道,“弟兄们,放下武器,三当家的有令,停止抵抗!”说完很不甘心地率先和中年男人一起,将自己腰间和手中的双枪扔在了地上。哗啦啦!看到三当家的和憨娃子率先缴械投降,身后的那些喽啰们也没啥好再犹豫的,当然是保命要紧,大伙都将手中的步枪扔到了脚下或者一边,有个别几个胆小的还高举起了双手,生怕周围那些荷枪实弹、虎视眈眈的士兵没看见。
应该怎么办呢?难道要派人回罗汉寺去赶马匹过来吗?但是自己走的是僻静小路,车马难行,就算是马匹也不能增快多少进军速度,反倒会耽搁时间,暴露行踪。看着身边士兵脸上滴落的雨水和沉重的弹药武器负担,陆蕴轩和黄泽成都知道他们的行军速度已经到了极限。必须得想办法改变这一点!否则不等开战,自己的士兵即使赶到了清风山也得累趴下。
随着三当家的和憨娃子等人放下了手中长短不一的枪支武器,陆蕴轩手一挥,二十多名端着步枪的士兵立刻从草丛里冲上前来,收起了满地的武器,但其余人还是占据了有利地形,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三当家等人,丝毫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
为了行动的突然性和隐蔽性,他们放弃了乘坐马匹进行突袭。但如果依靠步行前进,天气允许的话,应该在两个小时以内赶到清风山东山脚下的预伏地点,但是现在突然天降暴雨,山路泥泞,视线受阻,自己这些人无论如何无法在预定时间赶到清风山。如果顺利上山的许大辉、朱彪两人顺利解救出了王大耳朵等人,但是却得不到山下大部队的火力支援,那么在山上的这些人必然很快遭到镇压,自己这五六十人的行踪也会很快泄露出去,清风寨的山贼骑兵和手枪队就会迅速赶来,将他们拖在甚至歼灭在这一片浓密的山林之中。
三当家的看到眼前这些当兵的收起了所有人的武器,居然还不满足,依旧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在场的众人,心中不禁有些恼怒,他冲陆蕴轩抱了抱拳,朗声说道:“不知这位军爷如何称呼?是哪支部队的?我们清风寨一向和国军井水不犯河水,每年的孝敬也都定期派人送往你们长官府上,就算是今年战事吃紧也概不例外,现在你们把我们围困在这里,还缴了我们的枪,我唐耀祖实在不明白其中原委。”
陆蕴轩伸手紧了紧肩上沉重的中正式步枪以及装备有食物饮水、弹药的行军背囊,看着树林缝隙之中倾泻而下的雨水,顺着层层叠叠的枝叶形成道道帘子一般的水柱,想到自己的部队已经在这样的大雨里行进了半个多小时,但是只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他的心不由得又焦灼起来。
陆蕴轩微微一笑,朗声说道:“各位清风寨的弟兄们,你们不要害怕,我只是听闻你们的大寨主张蛟要投靠日本人,心里有些不爽,想借你们的马匹和各位的衣服一用,给这个汉奸走狗一点颜色看看而已。等我做完该做的事情,自然会放了你们。在此之前,就委屈你们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顶上待一段时间!当然,为了防止你们逃跑,我们会先绑上你们,不过为了各位的安全,我也会派几名手下持枪站岗,保护各位。那就多有得罪了,海涵海涵,见谅见谅!”陆蕴轩一招手,就有几名士兵从小木屋里翻找出了猎户用来捆绑猎物的大粗麻绳,准备上前捆人。
陆蕴轩、黄泽成率领的小股部队虽然在清风山脚下不远的地方打了个伏击,缴获了二十多头驴子和几匹云南马,但毕竟这一亩三分地都是清风寨的地头,附近就有清风寨的探子和巡哨卒子活动,因此如果骑马突击的话,人马喧哗,很容易暴露行踪,他们只能选择前往距离稍远的山坳里的已经荒废日久的罗汉寺进行休整,隐藏好马匹、毛驴、大车等物然后再步行赶往清风寨。
听到来人无意伤害在场众人,三当家的和憨娃子的心放下了一半,但他也从陆蕴轩的话中听出来了,眼前的这一帮人很明确的是为了铲除大寨主张蛟为首的几个亲日分子而来,显然是意图对清风寨不利,作为东面巡山寨主的唐耀祖自然也在被铲除之列。想到此处唐耀祖不禁冷汗直冒,不等他开口,身边的愣头青憨娃子就开始犯浑了:“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是六十军也好是四十九军也罢,你们都不能扣押我们。你知道你威胁的是谁吗?这位可是清风寨的三当家,唐耀祖唐三爷!”
陆蕴轩和黄泽成率领着一队士兵,正排成长长的双人纵队队列,顶着瓢泼而下的山雨,艰难地向着正西方向前进着。赣北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他们这一行五十多人刚离开罗汉寺不到半小时,天空中就已然是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身上穿着的土黄色军装全部被雨水浸湿,粘在了皮肤上,感觉十分的寒冷。手中的步枪等武器为了避免进水影响弹药击发,都用纱布混合柴草紧紧地包裹着,每个人都是狼狈不已,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群穿梭在山林中的传说之中的野人、山魈—他们就是陆蕴轩、黄泽成用来进攻清风寨的突击部队。
陆蕴轩听了他的话剑眉微微一挑,脸色冰冷地伸手端起了手中的中正式步枪,一拉枪栓,砰的一枪,打在了脸色惨白的唐耀祖脚边,子弹几乎擦着他的脚掌直直地钉入了地面。饶是唐耀祖见惯了各种血腥的大场面,此时也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浑身一哆嗦,只听陆蕴轩冷冷地说:“原来是张蛟的心腹,东寨主、三当家的唐耀祖唐三爷,哼哼,我们找的就是你,你给我老实点,我的警告只有一次,枪膛里的子弹可不长眼睛!”
赣北与湘东交界的丘陵山区里,高安西北四十华里,上富以西二十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