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辉冲一脸饶有趣味表情的陆蕴轩和黄泽成等人招了招手,两人依言把耳朵凑了过来。
“攻上山顶?李长官,你开什么玩笑?就凭咱这几十号人去进攻一个拥有几百号人,拥有坚固工事的山贼老巢?那里的守卫可是很严的!而且上山的道路只有东、南两条,每条道上的必经之路上都有哨卡和巡山士卒,西、北两边是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下山还可以用绳索滑降,但是上山的话,没人有那样强的臂力。”许大辉一副震惊的表情看着群情激昂的李得胜等人,当头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这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李得胜和孙天勇等人好一阵失望。但面对抗日志士被几个宵小之徒关押在黑暗的牢房里,受尽折磨,作为同样是抗日泥腿子武装出身的李得胜和铁柱依然不想放弃,仍然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许大辉看了看在座的众人,揪着自己下巴上那丛蓬乱的山羊胡子说道:“办法嘛,也不是没有,不过有一定的风险—”
许大辉低声说:“如果各位真想解救这王大耳朵和他手下的几十号兄弟,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有人愿意带着韩布衣韩老爷子的尸体上山,让张蛟相信是附近其他山头的土匪绑架了张嵩索要赎金,让张蛟这缩头乌龟亲自率兵下山营救,到时候山寨空虚加上群龙无首,混上山去的兄弟就能解开王大耳朵等人的束缚,从中起事,里应外合!张氏兄弟从小相依为命,兄弟感情很深,我看张蛟得知他弟弟落入贼手,不会置之不理,一定会亲率清风寨上的精锐下山营救,到时候只要留小股部队在他们到此地的必经之路上设法拖延住他们两三个小时,提前出发的大部队配合起事的王大耳朵等人,应该就能成事。实在不行就在张嵩这小子身上缠满炸药,只要张蛟等人一进关押他的这间罗汉寺,就会触动引爆机关,让他们弟兄两个一起去见阎王!”许大辉指了指大殿之外庭院里的几个人,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被击晕的张嵩和韩璐瑶已经逐渐转醒,张嵩看到原先属于清风山的几个小喽啰现在居然和国军士兵称兄道弟,不禁勃然大怒,张嘴就骂起娘来,几个被他呵斥的清风寨士卒正在跟他对骂,有几个情绪激动的还举起了手中的步枪。
“狗娘养的!”李得胜听了许大辉的报告两眼冒火,紧紧握住了拳头,急切地说:“许大嘴—啊不—大辉兄弟!张氏兄弟那两个小日本的狗腿子这么对待抗日志士,绝对不能忍啊!黄长官,连长我们应该把他们救出来啊!”见陆蕴轩和黄泽成都点了点头,他接着急急地说:“大辉兄弟,你能不能带路让我们绕过清风寨巡山的关卡,直接攻上山顶!”
“不管怎样,韩布衣韩老爷子对张氏兄弟忠心耿耿,即使张嵩没有被绑架,就算是为韩老爷子报仇,估计张蛟都会亲自下山把凶手碎尸万段!因为他必须在山上的兄弟面前表现出一个山寨之主的威风,要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手下,并且在他们遭遇不测的时候有能力为他们报仇,如果他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那他根本没有服众的能力。所以只要有原先是清风寨成员的人带着韩布衣的尸体上山,说服张蛟率领大部队下山为韩布衣报仇,解救张嵩就可以了,张蛟这个家伙虽然心狠手辣,但是肯定不会对此事有所怀疑!反正赣北这地方处于三省交界,历来山头众多,彼此之间擦枪走火抢地盘在所难免,以此为借口也不会有何破绽。到时候你们只需派遣大部队埋伏在山脚下,看到张蛟离开、王大耳朵获救的信号就鼓噪而上,应该就能成事。但是关键就是要利用小股部队尽量地拖延住张蛟等人,最好利用张嵩和这间破寺庙,炸死张氏兄弟。”
看到身边的杨尚武、孙天勇等人的眼神中都有将自己掐死的冲动时,又深吸了几口,这才放下手中的香烟,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低声说道:“关押王大耳朵的牢房位于后山靠近山顶的地方,是一排五六间的平房,其中关押了王大耳朵和他手下有抗日志向的亲信小头目十五六人,不过除了王大耳朵能够拥有一间独立的牢房以及保证每天正常地获得饮水和食物之外,其余的十五六人都被关在了一间只有十多平的房子里,那房子只有一个狗洞大小的窗子,是用铁条封死的,里边都是一股霉味和尿骚味,里边只有一个尿桶,吃喝拉撒睡都在这屋子里,连最基本的饮水和食物都无法保证。牢房外有五六名持枪的喽啰二十四小时守卫,我之前给他们送过一次饭,所以记得很清楚。”
许大辉最后抽了一口烟,丢下烟头,看着颇为赞许的陆蕴轩和黄泽成等人结束了自己的话。
许大辉这家伙也不客气,接过香烟,却之不恭地让黄泽成给自己点上,右手食中二指夹着烟卷,深吸了一口这美国进口香烟,悠闲地吐了一个烟圈,眯着眼睛一脸陶醉。
黄泽成沉思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就按照这个计划去办。
黄泽成想到这里,立刻从军服的衣兜里掏出了一盒自己珍藏的万宝路香烟,递了一根给许大辉,掏出一根小火柴,点燃之后,亲自给许大辉点上,套着近乎,低声问道:“你说王大耳朵和他手下人被关押在一间牢房里,那牢房具体在什么位置?周围的守备情况如何?”
凭借几十人的队伍击破一个几百人的山贼巢穴,并且解救抗日志士,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立大功的机会,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今年之内就可以因功升任中校,甚至担任上校团长一职!至于这个计划的风险,哼,每个作战计划都会有风险,不就是死多少人的问题吗?黄泽成认为只要通过精心的布局和缜密的临场指挥,就能把风险降到最小。现在根本不是讨论计划是否执行的问题,而是说服张蛟之人到底由谁担任的问题最为迫切。
现在首要的目的就是派人上山,前往关押地点摸清王大耳朵的死活,将他营救出来,让他揭竿起义,配合外围的陆蕴轩等人率领的部队,内外夹击,荡平清风寨。
于是他立刻跟陆蕴轩耳语了几句,陆蕴轩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但是黄泽成却早已经下了决心,他转身对许大辉说道:“带韩布衣的尸体上山骗取张蛟信任,让他下山营救张嵩的这个任务,我们决定交由你去执行,你能说服张蛟率兵下山吗?”
陆蕴轩和黄泽成相视一笑,两人对许大辉汇报的情况确实十分感兴趣。王大耳朵原来和张蛟还有此等密切的关系,只要王大耳朵不死,就有从内部瓦解清风寨的机会。
许大辉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伸了伸懒腰点了点头,笑着说:“没问题!”于是两人会意一笑,再不说什么了。
许大辉见陆蕴轩、黄泽成等人听了自己的消息果然极其感兴趣,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是被奉为上宾。他看了看左右,见没什么清风寨上的投诚士卒在这大殿门外,这才挪了挪身下的破旧的蒲团,向着陆蕴轩和黄泽成两人靠近了一些,做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低声说道:“那王大耳朵这次跟张氏兄弟没闹翻之前,彼此的关系可不一般。这王大耳朵要比大寨主张蛟还要年长几岁,张蛟上山入伙之前,和他都是革命军士兵,参加过北伐战争,当时在皖南那里的一次战斗中张蛟腿部中弹,要不是王大耳朵冒死将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他早就被机枪扫成血葫芦啦。自此之后他们一直都以兄弟相称,离开军阀队伍,上山入伙之后也一直都在一起行动。只不过老寨主对张蛟器重有加,才传位于他,这张蛟也对王大耳朵不薄,一当上大寨主就给了王大耳朵北山巡山寨主的位子,并且在酒宴上多次谈及当年王大耳朵对他的救命之恩。只不过最近这两年,两人由于理念不合,王大耳朵坚决反对投靠日本人,所以两人的关系逐渐疏远,这才最终导致彼此不和,这次李老二被杀,两人才算是彻底决裂。不过依我看来,王大耳朵毕竟救过张蛟的性命,张蛟也多次在弟兄们面前谈起这事,所以到我们下山之前,都一直将他和他手下的几个头目关押在后山的牢房之内,我看近期应该不会处决他。”
黄泽成见陆蕴轩也没有出声反对,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开始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和个人的分工:“赵胜才和孙天勇你们身上都有伤,不利于长途行军作战,你们两个带上一个班,在清风寨和这罗汉寺之间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不求直接击毙张蛟,但要尽量拖延张蛟大部队的行军速度,将他们向罗汉寺这边吸引过来。铁柱你负责在罗汉寺内外安装炸药和爆破点,埋设引线和触发装置,只要张蛟一踏入这间正殿,就让他直接炸上天。其余兄弟分散开去,召集部队,前往清风山下埋伏,只要看到山顶之上起火发信号,我们就鼓噪而上,造成国军大部队从正面强行攻山的假象,方便山上接应的兄弟从中起事。都听明白了吗?”
“那王大耳朵和他手下的那十几号人怎么样了?他们是死是活?”陆蕴轩忍不住略显焦急地询问道。
被点到名的众人都是点了点头,微笑着齐声道:“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
许大辉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微微一笑道:“你虽然身上挂了彩,但是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但是王大耳朵手下的弟兄们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你走之后,王大耳朵手下的百十号人,和张氏兄弟以及东南两位寨主手下总计五六百号人激战了一晚上。双方击发了成百上千发子弹,而且张氏兄弟还动用了机关枪,一梭子扫过去就有十几人倒下去。两派一直打到第二天清晨,王大耳朵手下的弟兄拼得只剩下十几人,个个都是浑身挂彩,弹尽粮绝,连同王大耳朵一起被韩布衣韩老爷子带人活捉,这才分出胜负。这一晚上打下来,双方总共死了接近两百人,狭窄的山坡上层层叠叠的到处都是倒伏的死尸。大大小小的伤员就有三百多号人,山上储备的药品和绷带迅速地告急了。北寨的房子都在战斗中被打得千疮百孔,成了危房,压根不能住人了。整个北坡山腰上全都是血迹,把通往山顶的青石台阶都染红了,山上用来裹死人的草席都用光了,最后只能把尸体直接往后山的悬崖下边扔,啧啧—现在想起来,那场面—还让我后颈子好一阵地发凉。”
黄泽成又对一旁眯着眼睛、悠闲地揪着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的许大辉说道:“这次行动的关键,胜败与否就寄托在许大辉许兄弟身上了。你在清风寨上深得各个寨主的信任,我想拜托你带领韩布衣的尸体上山,骗取张蛟的信任,让他亲自率领其亲信部队下山营救张嵩。只要让这个缩头乌龟下得山来,我们的计划就至少成功了一半,到时候我再派熟悉山上地形的朱彪兄弟秘密潜上山去,协助你营救王大耳朵等人,召集他们手下的喽啰,从中瓦解清风寨匪帮,内外夹击,则大事可成!”
朱彪点了点头,脸色肃然道:“不错,之前李老二和王大耳朵都请我喝过酒,言谈之中也流露出了对于张氏兄弟的不满,以及抗日救国的热情,但是那是在几个月之前,那时候他们应该还没有产生火并的念头。当天晚上确实有十多个人要来我屋子里捉拿我,但是我事先带上了绳索,顺着后山的小路逃跑了,只是身上被流弹咬了几口,昏死在了几十里之外的刘家庄,要不是当地的村民及时救治,我就已经归位了。”
许大辉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烬,严肃地对众人说道:“既然各位长官、兄弟们对我老许这么信任,那我许某人自然没什么说的。这说服张蛟下山的任务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过如果张蛟那王八盖子疑心病发作,一定要让我带路,那我无暇分身,营救王大耳朵的任务就只能交给朱彪兄弟了。这是我在清风寨做小头目时候的腰牌,也许对朱彪兄弟你有用。”许大辉说完就把一块巴掌大小的腰牌从腰带上解下来,丢给了一旁的朱彪。
“王大耳朵这家伙比较有心计,自从和李老二商量要火并张氏兄弟之后,他就没到山顶上头领的卧房里来过。一直和自己手下的十几个亲信住在后山半山腰的寨子里,寨子四周都是百十来名自己手下的喽啰兵。当天晚上,张氏兄弟也知道这小子手里有兵有枪,强攻不得,就让一个王大耳朵的同乡去他寨子里邀请他去山顶的聚义厅开会,说是有紧急军情。张氏兄弟想把他骗上山之后再做掉他。没想到王大耳朵压根就不信他这个同乡的话,坚持要等李老二和张嵩来到他寨子里之后,才肯一起上山。张氏兄弟自然不会到他寨子里来送死,而且李老二已经被张嵩一枪击碎了脑袋,自然也不会再现身。所以两方对峙了一个时辰之后就交火了。”许大辉指了指朱彪说道,“那个时候山上还有传言说,朱彪你和李老二、王大耳朵是一伙的,他们还派人去抓你了,但是没抓到,你应该就是那时候逃下山去的吧?”
朱彪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块腰牌是桃木雕刻而成,正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背面是一个“忠”字,正是清风寨的巡山腰牌无疑,当下点了点头表示谢意,收起来不提。
“李老二就这么被干掉了?那还有王大耳朵呢?王大耳朵怎么样了?”朱彪闻言也是愣了一愣,连忙询问其山寨之上最后一个有心抗日的巡山寨主的情况来。
黄泽成见该说的都说了,该安排的也都安排妥当了,当下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对身边的众人说道:“好了,各位现在分散开去召集手下的士兵,检查人数以及武器和弹药的情况,做好战斗准备,我们十分钟后出发,另外铁柱你把张嵩那小子捆在这大雄宝殿的柱子上,这间大殿里多多埋设炸药,即使不把张蛟炸死了,也要吓掉他半条小命!”
“李老二和王大耳朵这两个人空有一腔报国杀敌的爱国热情,但是脑袋实在不怎么灵光,缺乏谋略,脾气暴躁,又爱喝酒误事。两个人原先计划在半个月前动手,火并掉张氏兄弟,迫使东、南两位巡山寨主屈服,然后带领清风寨的众兄弟一起去投靠国军,混个一官半职。没想到李老二酒后胡言,在计划实施的前一晚,把自己的计划告知了自己从山下抢来的一个戏子小红,那小红是什么人?是个戏子啊!听闻这样的消息,当然是保命要紧,结果等李老二一昏睡过去,就向张氏兄弟告了密,结果张蛟直接带领一批喽啰把还在睡梦中的李老二抓个正着,直接就给毙了。”许大辉说着说着,脸有悲色,这李老二虽然酒后毒打过自己,还将自己降了职,但是毕竟和自己做了多年的兄弟,一想起李老二居然毁在一个戏子手里,如今想来许大辉犹自唏嘘不已。
高大的铁柱点了点头,随即询问道:“这个好办,不过,黄长官,那个女土匪该如何处置?要将她和张嵩绑在一起吗?”
而且这批人看起来确实是一支国军组成的抗日武装,他许大辉自己虽然有些胆小,有些怕死,只会耍嘴皮子,但是他对于伤天害理、烧杀抢掠的小鬼子一向没有好感,也乐于和抗日武装合作,当下也没什么顾虑,把自己知道的清风寨上的情况一股脑儿地告诉了陆蕴轩等人。
黄泽成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一起解决,但是陆蕴轩却及时地出言制止了:“慢着,这个女土匪不能杀,让赵胜才负责把她转移到别处去,这个女的留着还有用。”
许大辉也知道接下来的问话才是陆蕴轩、黄泽成等人最想要知道的情况,如果自己讲半点胡话或者并没有他们想要知道的情报,保不定墙角的那两个恶汉会把自己给怎么样。
黄泽成疑惑地看了陆蕴轩一眼,也没有表示什么反对意见,对铁柱挥了挥手说道:“别愣着了,就按陆连长说的去执行!”
黄泽成见许大辉也不气恼,连忙询问道:“许兄弟是从清风寨上下来的。听之前下山的朱彪兄弟说,清风寨因为抗日还是降日,分成了两派。西、北两位巡山寨主李老二、王大耳朵是一心想要拉起队伍北上抗日,而大寨主张蛟、二当家张嵩两兄弟和东、南两位巡山寨主却为了自个儿的荣华富贵想要投靠日本人,为此两派还起了冲突,现在清风寨的情况如何?李老二、王大耳朵还活着吗?”
“是!”铁柱敬了一个军礼,率先走出了大雄宝殿。大伙也纷纷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向着大殿之外走去。
许大辉摆了摆手,淡然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开开玩笑无伤大碍,连长你不必介怀。”
大伙都走到罗汉寺两侧的厢房里,开始组织队伍和检查各自手中的武器。朱彪也站起身来,玩弄着手中的那块许大辉给自己的腰牌,正要前往东厢房向黄泽成索要枪支和武器,忽然看到走在最后的陆蕴轩朝自己招了招手,朱彪看看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立即跑了过去。陆蕴轩将他拉到一边,四下看了一下确定周围无人的情况下悄悄地说道:“朱彪,你跟我说实话,这个许大辉到底可不可靠?”
陆蕴轩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笑了笑,宽慰道:“呵呵,老杨、得胜两个人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上阵杀鬼子一点都不含糊,就是平时嘴损了一点,爱乱开玩笑。”
朱彪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许大辉是清风寨上的老资格了,从上任大寨主开始他就一直跟随在左右。如果不是张蛟担任了新的大寨主,急需培养自己的亲信,依照他的威望和资历,是完全可以胜任巡山大寨主一职的。不过张蛟虽然对他客客气气,但是却只给了他一个巡山寨主副官的职务。他对此多有怨言,对自己的直接上司李老二也是口服心不服,某次醉酒后就讥讽了李老二,结果被李老二毒打了一顿,而且还被贬为巡山小队长,据说这次将他贬职也是张蛟的意思,这件事清风寨上的士卒们都知道。我认为他不太可能再和张氏兄弟和清风寨的几个头目一条心了。”
被陆蕴轩和黄泽成这两个长官一训斥,杨尚武和李得胜都不吭声了,只是抱着自己的枪支,靠在墙角边饶有趣味地看着许大辉。
陆蕴轩闻言思索了一下,继续询问道:“那他对待日本人上的态度如何?有没有发现他有亲日的言论或者和日本人的接触?”
“严肃点,许大辉兄弟脱离了清风寨,加入了我们六十军下辖的当地保安团,就是我们的战友兄弟,以后要以同之礼相待,不能拿来自清风寨兄弟的出身说事。”一边的黄泽成也忍不住,出声训斥。
朱彪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摇了摇头说道:“山上的生活也很枯燥,大伙闲下来聚在一起不是喝酒聊女人就是赌钱,一般都不会谈论什么军国大事。即使要谈论,也是张氏兄弟和四个巡山大寨主聚在一起开闭门会议,我和许大辉的职务太低,根本没有参加会议的资格,所以许大辉亲日与否也不得而知。不过那小子总喜欢在兄弟们喝酒聊天的时候吹嘘自己祖上是藤牌军,跟随戚继光戚爷爷在东南沿海打过倭寇,真假与否就不得而知了。另外许大辉和韩布衣两人负责山上物资的采购和军火的购置,两三个月就要下山采购一次,至于他们到底跟谁进行交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排除他们跟敌占区的日本商人交易的可能。”
“没啥,我们就是赞叹许大辉许兄弟口才好,并且有爱国杀敌的赤子之心,应该去团部当文化教员!”杨尚武嘿嘿一笑道。
陆蕴轩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朱彪的肩膀,推心置腹地说道:“按照计划,你要配合许大辉的行动,一起潜回清风山上,协助他营救被囚禁的王大耳朵和他手下的那十几名亲信,帮助他召集有抗日志向、不满张氏兄弟投敌策略的清风寨士卒。如果许大辉被张蛟这王八盖子胁迫一同下山带路,这个任务就只能交由你一个人完成,你要务必小心。这是两发信号弹,如果你解救成功,就发绿色信号给我们。你可以到黄泽成黄长官那里领取四把驳壳枪和四枚手榴弹,这些武器你可以分发给营救出来的那些王大耳朵手下的人。另外—”陆蕴轩附在朱彪耳边,低声说道,“如果许大辉有反水的迹象,我授权你,可以随时将其击毙!并且发射红色信号弹。你自己多多保重!”
“你们两个在那里磨磨唧唧说啥呢?”看到杨尚武和李得胜两个人在那里咬耳朵,一脸不信任地看着许大辉,陆蕴轩觉得十分尴尬,脸上浮现了一丝怒色,连忙出声喝止。
朱彪接过那两发信号弹,坚定地点点头,敬佩地看了眼前这个三十岁的男人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如此信任自己这么一个刚刚加入的、拥有不怎么光彩的过去的新兵。而且他只凭一席讲话,就让那些还在游移不定的清风寨小喽啰们群情激昂,发出了杀敌抗日的豪言壮语。但他也不多想了,因为陆蕴轩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一名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的优秀的指挥官,成了算无遗策的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当然,这个小诸葛如此信任自己,朱彪感觉自己也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三国时期战无不胜、在曹军阵中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一股豪情壮志顿时填满胸中,他顿时豪情万丈地给陆蕴轩敬了一个军礼,坚定地说道:“陆连长你放心,我朱彪保证完成任务。”
许大辉也听到了杨尚武和李得胜两人一搭一档,好似对口相声一般的对话,也明白他们两个这是在揶揄自己,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他也不生气,一番慷慨陈词之后,接过朱彪递过来的一个蒲团,也不推辞,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向着陆蕴轩等人微笑着,随时准备迎接他们关于清风寨的提问。
陆蕴轩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地微笑着说道:“好的,你去领取武器吧,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这小子去当山贼实在是可惜了,他应该去当文化教员或者督战官,凭他这口才,谁能比得上他?他这么一番慷慨陈词下来,手下的士兵肯定嗷嗷叫着跟着他和敌人玩命。不过我看这家伙也不是那种带头冲锋的料。”杨尚武对于那种喜爱说大话的人向来没什么好感,忍不住出声揶揄道。
别的不说,此时铁柱来到了庭院正中,看着依旧在破口大骂的张嵩和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的韩璐瑶,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文化教员哪比得上他啊,我看就连师部的督战官在做战前动员的时候,也没他这两下子!”李得胜慢吞吞地把手枪放入枪套,不冷不热地说道。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你们这帮王八蛋居然敢绑我?你们蹦跶不了几天了!我大哥一定会把你们赶尽杀绝的!哼哼,皇军的大部队就要南下了,到时候不但是你们,就是第九战区司令薛岳那老小子都要彻底玩完!哈哈—”张嵩面对怒目而视的铁柱等几个负责看押的士兵,依旧大放厥词。
“这小子可真能吹,就连我当年在步兵学堂里的文化教员都比不上他!”杨尚武撇了撇嘴,对身边的李得胜嘀咕道。
铁柱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沉着脸对身边的几个士兵说道:“你们是木头人吗?就任由这小子在这里喷粪?”说罢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满是尘土和污泥的神幡,一扬手捏住了张嵩的下巴。张嵩吃痛,“啊—”了一声,说时迟那时快,铁柱一把就将手中的神幡揉成一团,塞进了张嵩的嘴巴里,随即反手给了他两记大耳光,在张嵩愤怒的“呜呜”声中对身边的士兵呵斥道:“这样他不就老实了吗?笨!”说罢揪着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张嵩,好似拎小鸡一般,将他拖到了大雄宝殿里不提。
许大辉“嘚吧嘚吧”一番慷慨陈词讲完,似乎是把自己也感染了,胸口犹自起伏不定,两只眼睛因为充血而微微泛红,一副心绪难平的架势。原本略显脏乱的脸上也第一次有了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