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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火烧孤城

九月十八日晚七时许,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高安县城东门外数公里的设立在无名高地上的日军一零六师团第一旅团的前沿指挥部里,旅团长井上贤二少将和木村总一郎联队长被一群作战参谋和警卫士兵团团围绕着。井上贤二少将戴着洁白的手套,杵着将官刀,时不时从军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黄金怀表看上几眼,这个留着小胡子个子不高的将军和他手下的各级军官们,一起静静等待着与一零一师团大久保旅团的大久保三郎旅团长商定好的总攻时间的到来。

怀表上的时针一分一秒悄无声息地顺时针移动过去,当指到数字八的时候,木村联队长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最后一次向井上贤二少将询问道:“旅团长阁下,与大久保旅团长商定好的总攻时间已经到了!旅团各部队已经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击,是否按照原定计划发起总攻?”

“现在我们已经派出了几拨会讲支那语的翻译,前去高安城下设法招降支那军队了。孙子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如果能够不费一兵一卒顺利招降高安县城内的支那守军,岂不更好?我看我们是不是再等等?”村上彦宏大佐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招降高安县城守军这个主意就是他率先提出来的,所以他在手下的翻译官们还没赶回来报告之前,还想要努力争取一些时间。

井上贤二少将听着两位手下的不同意见依旧面无表情,保持着他作为最高指挥官的沉稳和严谨,他挥了挥手止住了村上彦宏大佐的话头,轻巧地合上了手中怀表的表盖,抬起头来平静地命令道:“总攻按照原计划开始!”

“哈依!”木村总一郎大佐和村上彦宏大佐以及他们手下的参谋军官们立即停止了争论,齐齐站起身来举手敬礼。随即各自返回自己所在的部队,总攻的命令迅速下达到了整装集结的各支日军部队。

井上贤二少将看着军用帐篷搭建而成的指挥部之中的桌子上铺设的赣北地区1:1650000的军用地图,拿起一支红笔,在地图上的高安县城上画了一个红圈,脸上露出了几分高深莫测的笑容。

随着高安县城一南一北四颗红色信号弹呼啸着在空中升起,早已经恭候多时的日军大久保旅团和井上旅团一南一北两个炮兵群立刻全力开火了。随着信号弹的升空,各个炮兵阵地上立即忙成了一团,各种口令声、呼喝声、射击声此起彼伏。一南一北两个旅团级别的炮兵阵地之上仿佛争先恐后一般,爆发出了一股股升腾而起的白色硝烟,在若隐若现的月光照射下好似浓郁的雾气一般。而大团大团炮弹出膛时产生的橘红色火焰,也似乎点燃了整个夜空,在地平线上连成一片,煞是好看。隆隆的好似夏日里的闷雷一般的轰鸣声要比耀眼的闪光来得略迟,那一连串密不透风的巨响好像要把天地都震碎,夹带着重型榴弹、迫击炮炮弹、步兵杀伤性榴弹划破天空时所发出的好似鬼哭狼嚎一般的尖锐声,一道道火红色的弹道在夜空之中似乎织就了一张无形的火网。

日军的第一轮炮击整整持续了三十分钟,炮击主要针对驻守高安县城的四十九军布置在县城周围的火炮阵地以及城墙上的重机枪火力点,另外加固的县城四门的城墙也是日军重点炮击的对象。日军井上旅团使用一个旅团直属炮兵大队的十八门75毫米口径步兵炮和六门75毫米口径的野战炮,木村联队的联队炮中队(四门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以及步兵炮中队(四门75毫米口径山炮),以及特批到的十二门12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共计四十四门火炮,对准高安县城的北门和东门共发射了两千四百余发炮弹。而进攻高安县城南门和西门的大久保旅团,则使用直属炮兵大队的十门10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一共六个步兵大队,每个步兵大队炮小队配备的两门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共计二十二门70毫米口径以上的火炮,加上一些口径在60毫米左右的轻型迫击炮、山炮,共计四十五门各色口径的火炮,发射了一千五百多发炮弹。

日军的105毫米口径和120毫米口径两种需要卡车才能拖动的重型榴弹炮,对四十九军阵地、城墙工事以及高安县城内部的房屋进行了猛烈的炮火打击,前所未有的强大火力给防守高安县城的四十九军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和物资损失。北门、西门内外的四十九军阵地上炸起一片火球,大团大团的浓烟混合着零星的爆燃升腾而起,紧接着堆积的弹药也被日军炮弹连续诱爆,零星的火球串连成了熊熊燃烧的火海,升腾的烟雾串连成了一道道翻滚、升腾、弥漫的烟墙。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在高安县城的四个城门内外随处可见,四面城墙上的守军们也是乱成一团,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喊杀声、呼救声、炮弹爆炸声和轻重武器的射击声,大火和浓烟笼罩之下的高安县城好似人间炼狱一般!

这样好似噩梦一般的猛烈炮击整整持续了三十分钟,当晚上八时三十分许,日军第一轮炮击结束的时候,高安县城四门内外的四十九军阵地上已经是一片火海,倒满了枯焦的尸体和扭曲变形的枪支武器。但是一南一北两支日军主力部队的主阵地上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日本人静静地等待着秋日里的夜风吹散笼罩在高安县城周围的那些给炮弹爆炸激起的灰烬尘埃以及刺鼻的白色硝烟,同时让他们炮兵身边的那些已经打得通红的火炮炮管降降温。

随后还没等四十九军的士兵们从刚才那阵暴风骤雨一般的猛烈炮击之中回过神来,还没等中国守军们发动有效的炮火反击,日军炮兵部队的第二轮炮击就已然在五分钟之后接踵而至。这第二轮炮击持续的时间稍短,只有十五分钟,但是重点却是将那些躲过第一轮炮击的四十九军残存火力点一一定点清除。就这样,侥幸逃过一劫的四十九军残存的几个开始零星还击的迫击炮阵地,也在冲天而起的爆炸声中化为了灰烬。

当晚八时五十分,日军第二轮炮击结束。四十九军那些能够给日军步兵造成损伤的主要的支撑火力点已经几乎全部被击毁。城外战壕和城墙上工事里的中国守军死伤惨重,首当其冲的北门和东门城墙,更是被炮火击穿了两个两三米宽的大缺口,碎裂的城砖崩飞了一地。

炮击刚刚消停下来,砰砰!一南一北又几乎同时升起了四颗绿色的信号弹,早已经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日军步兵们,随即向高安县城的四个城门发动了总攻击。

日军两路大军打头的无一例外都是各自配备的装甲战车和坦克部队,97式奇哈中型坦克的57毫米口径主炮怒吼着,发射出了一发又一发的杀伤榴弹,92式重型装甲车上的13毫米口径重机枪也不甘示弱,突突突!弹壳崩飞了半米多高,激射而出的重机枪子弹在夜空之中带着一道道橘红色的曳光,打得高安县城的城楼上沙石纷飞,许多中弹的中国士兵直接一个跟头从六七米高的城墙上栽了下来,而大批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的日军步兵则高呼着“天皇万岁”的口号紧随而至。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零星地传来了高安县城城墙上的四十九军轻重机枪的反击声,经历了日军两轮炮击之后幸存下来的机枪手们顽强地疯狂扫射着,竭尽所能地阻挡蜂拥而至的日军士兵。但这零星的重火力反击好似杯水车薪一般,纷飞的机枪子弹打在日军奇哈坦克和92式重型装甲车的钢板上,砰砰直响,虽然打得火星四溅,却不能给这些钢铁巨兽造成丝毫的损伤。日军冲锋部队身后的炮兵部队不断地将一枚枚重型榴弹、迫击炮炮弹、步兵炮炮弹发射到高安县城城墙上的四十九军城防工事上,还有许多的炮弹则直接越过六七米高的城墙,打入了县城里头,将一些拥有上百年历史的民宅炸得四分五裂,城墙上、县城里头到处都是炸弹爆炸之后升起的大团大团的火球,每次爆炸都能将滚滚的浓烟暂时性地扯开一道口子,不过很快那些城防工事就重新被周围的烟雾所吞噬了。

轰!轰!爆炸而起的烟尘随风四处弥漫,不一会儿就将火光冲天的高安县城四门笼罩其中。飞溅的城砖、木排碎片好像弹片一般四下纷飞,给缺乏钢盔保护的中国士兵又造成了额外的伤亡。

死守在高安县城四门城头的士兵们一边忍受着日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一边还要忍受足以将人窒息而亡的刺鼻呛人的硝烟,当真是痛苦不堪。当笼罩在四门的硝烟暂时被夜风吹散些许的时候,四十九军的士兵们却愕然发现日军的装甲战车已经抵近到了城墙根下,这一二十辆打头的钢铁巨兽一边隆隆地前进,一边向着城墙上工事里头的中国士兵喷吐着罪恶的火舌,57毫米口径主炮、7.7毫米同轴机枪和13毫米口径的重机枪组成了数道火力网,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数个中国军队的街垒、路障都被他们无情地碾碎……

位于高安县城东街的一栋类似四合院的民宅里,四十九军副军长杜伟负责指挥三个团外加一个炮兵营的兵力防守东南两道门。在杜伟副军长亲自督战的鼓舞之下,加上一个步兵炮营的十五门步兵炮的掩护射击,四十九军的士兵们顽强防守,始终坚守着高安县城东门以及县城东街等主要街道,攻城的日军部队虽然对东门倾泻了几百发炮弹,东面城墙也被日军炮火击穿了好几个大窟窿,但四十九军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之后,还是击退了日军的第一波进攻。

“副军长,小鬼子太疯狂了!他们这是下定了决心要攻占我们高安县城了!刚才那次冲锋,小鬼子居然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啊!如果我们的部队再得不到及时的人员和武器补充,防守住东门会很困难啊!”杜伟副军长手下的一名步兵团团长心有余悸地说道。

“小鬼子百里奔袭,三天之内接连在会埠、上富、村前街以及斜桥等地遭遇了多场恶战,等他们到了我们高安县城之下的时候已然是强弩之末了。只要我们挺过今晚,小鬼子人困马乏,人员伤亡和弹药耗损都上去了,自然会撤军的!命令弟兄们一定要咬牙坚持!今晚比拼的就是敌我双方的意志力问题了!”杜伟副军长握紧了双拳,激励自己的部下道。他没有想到日本人居然会下如此血本,不计伤亡地猛攻这座中国军队重兵把守的县城。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部队居然如此争气,经过了三十五分钟的激战,县城东门居然还能在自己的部队手里。

虽然自己的部队伤亡惨重,三十五分钟的战斗又有两个连出头,约三百人阵亡,士兵的尸体在城头上、城墙下的街垒里横七竖八地堆积着,东门和东大街的城墙、门楼、民宅更是几乎被日军炮火炸了个遍,但自己手下的儿郎们却依旧死守着阵地,东门城楼上的那一面青天白日旗虽然破碎不堪,却依然好似擎天之柱一般屹立不倒。

杜伟副军长深吸了一口气,神态严厉地对那名主力团的团长命令道:“这次军部在人手以及重型武器有限的情况下,给我们划拨了三个团外加一个炮营,就是期望我们能发挥敢打敢拼的顽强作风,抵挡住日军疯狂的进攻,我们不能让上峰们失望。传达我杜某人的命令,从现在起,所有军官不准待在设立在民宅里的指挥部内,全都给我亲临前线指挥,跟自己的部队在一起。谁要是敢畏敌不前,临阵脱逃……”说到这里,杜伟副军长从腰带上的手枪匣里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勃朗宁手枪,喀喇!将一发子弹上膛,啪的一声按在了桌子上,怒喝道:“就地枪决!”

就在杜伟副军长下达这道严令,指挥部内鸦雀无声的时候,忽然大伙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县城东大门传来的密集的机枪射击声以及隆隆的炮击声,他们所处的民宅似乎也在炮声之中微微颤抖,房梁之上不时有石灰剥落下来,好像下沙一般。杜伟副军长和那名主力团团长对视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焦虑和一丝隐忧。在场的军官和警卫们立即掏出了各自的武器,准备向指挥部门外冲去,就在他们踏入宅院的时候,远处的东门城墙忽然“轰隆隆—”一下子轰然倒塌,漫天的尘土之下,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东北侧城墙出现了一个六七米宽的缺口,明清时期的城墙砖碎裂了一地。随着城墙的轰然倒塌,众人就听到了再次冲锋上来的日军部队的疯狂的欢呼声。

“怎么回事?东北段的城墙怎么会一下子塌掉这么多?”杜伟副军长不敢置信地大喊大叫道,希望身边那些被惊呆的军官和警卫之中能有人告诉他答案。

“长官,不好了!糟了啊,日本人的炮兵似乎观察到了东北段城墙砖色新旧不一,墙体因为年代久远而已经变得十分脆弱,接连不断地用重型榴弹炮轰击这段城墙,那段城墙一下子挨了八发日军炮弹,结果城墙三年前修补的那个原先的破口处就整个崩塌了。现在小鬼子的步兵已经踩着城墙的废墟冲到东街上来了!”一名满脸血污的士兵提着一杆汉阳造急匆匆地跑进了庭院里,带着哭腔汇报道。

“该死的—狗日的小鬼子—立刻命令所有部队进入东街两侧的民宅之中的射击点以及街道上构筑的街垒里,通知炮营让他们立即对东城门到杀猪巷一带进行炮火射击,命令各部,不惜一切代价,全力防守,阻止日军部队沿着东街进入县城中心!还有你,立即向军部汇报,让他们组织人手从西门转移,尤其是要将负伤的王铁汉军长转移出去!那里的日军兵力较少,突围出去成功率高!其他人就地组织防御,尽量拖延日军进军速度!”杜伟副军长几乎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了。

“是—长官!”那名满面血污的士兵立即敬了一个军礼,向着县城中心的四十九军军部飞奔而去。而其他军官们也带上武器,向各自的部队下达坚守的命令。

杜伟副军长在警卫排四十多人的保护之下,依旧倔强地留在指挥部里,拒绝向西门撤离,听着远处东门那边密集的逐渐逼近的隆隆炮声和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机枪射击声,杜伟副军长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助感……

九月十八日晚上十时许,以一零六师团井上旅团村上大队为首的突击部队,在装甲战车以及重炮的火力掩护之下,向高安县城东门发动了第二波进攻。面对城墙坚实的高安县城,日军步兵没有像前两轮一般发起无谓的冲锋,而是利用远程炮火不断地轰击城墙东北段一处明显有修补痕迹的城墙,果然,在八门120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的一轮齐射之下,这段城墙轰然倒塌,而几乎在同时,蛰伏许久的日军步兵一拥而上,还不等城墙上被烟雾笼罩的守军们回过神来,日军步兵就已经踩着残垣断壁杀入了高安县城东城。

防守东门城门的是两个主力步兵营以及一个装备有数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的加强连,这几百人的队伍无论是在武器装备还是人员数量上,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日军没有丝毫优势可言。他们唯一可以依托的就是街道上的一个又一个的街垒以及那些狭窄的街道两侧的低矮的民宅。他们舍弃了城头防线,退到了这些民宅里,直接利用民宅的屋顶、窗户、门缝,对攻入东街的日军部队展开打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打法,是他们唯一可以与日军周旋的法宝。

日军两个中队的兵力率先从缺口里踩着残垣断壁冲入了与县城东街主干道相连的杀猪巷。这个巷子口拥有一左一右两个用沙袋垒成的防御工事,驻扎有四十九军一个排的兵力。日军部队的突然而至,让这支小部队十分惊愕。

带队的那名排长刚要指挥机枪手对日军进行打击,突然对面的日军狙击手率先开火了,几乎是在那名排长心口中弹的同时,他身后的街垒内的四十九军士兵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和汉阳造步枪齐齐开火了。与此同时,冲锋而来的日军步兵手中的三八大盖步枪和歪把子机枪也不甘示弱,齐齐还击。狭窄的街道里立刻响起了密集如炒豆子一般的清脆的枪声。日本士兵手中的所有三八大盖步枪、歪把子机枪、92式机枪,都拼命地向驻守在街垒里的这支四十九军的步兵排倾泻着子弹,十多名举枪还击的中国士兵陆续倒下。但剩下的中国士兵仍然默默地接过死去战友手中的枪支,嘶吼着向着围堵上来的日本鬼子进行着顽强的反击。眼看中国士兵人数虽少,但依然咬紧牙关,死守不退,愤怒的日本兵将无数的香瓜手雷和迫击炮发射的迫击炮弹打入了这两个街垒之中,炸倒了十多名中国士兵。趁着香瓜手雷爆炸激起的烟尘,日军士兵迅速冲到了巷子口,只要是没有被炸死的中国士兵一律被他们用刺刀杀死,一左一右两个街垒两侧的民房里更是被他们扔进去了好几个香瓜手雷,木质的房屋瞬间被点燃,不消一会儿就有火苗从窗户里窜出。

杀猪巷里的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五分钟,日本人在付出了两人阵亡、三人受伤的微弱代价后,就全歼了两个街垒里头四十多人的四十九军一个步兵排的兵力,占领了紧邻高安县城东门的这条巷子。

日军部队迅速的以杀猪巷为依托,就地建立了支撑火力点,掩护后续的部队发动新一轮的进攻。这条拥有高安县城最多的猪肉铺子的小巷子,两头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的爆炸声似乎就没有停止过,守卫高安县城东门门楼的一个步兵连还试图发起冲锋夺回这个巷子,但是在日军两个完整的步兵中队的交叉火力打击之下,这支步兵连在巷口白白丢下了几十具年轻士兵的尸体,灰头土脸地向着东大街撤退了下去。

而在杀猪巷被日军攻占五分钟之后,在高安县城东门门外,村上彦宏大佐就指挥自己的战车部队用坦克炮轰开了东门的那两扇老旧的木制城门。日军差不多一个步兵大队近千人的队伍,在五辆奇哈坦克和十辆92式重型装甲车的火力引导之下,攻入了高安县城东大街。头戴钢盔、身穿土黄色军服、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的日军步兵好似蜂拥而至的蝗虫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了这条东西向的县城主干道,兵锋直指设立在县城中心旧时县衙之内的四十九军军部。

这条六米五宽的铺满砖石的大街是高安县城南北向、东西向两条主要街道中的一条,东大街的前方两百多米就是杜伟副军长所在的东门南门前沿指挥部。而再向前两百多米,则是县城内旧时的县衙、现在整个四十九军军部所在地。东大街自然是整个高安县城防御体系内的重中之重,东侧街道两侧驻扎有一个步兵团的警卫兵力,保护东侧城区以及杜伟副军长所在的前沿指挥部。但是拥有坦克和重型装甲车开道的日军进攻部队火力委实过于强大,隆隆而至的日军坦克利用自己的57毫米口径主炮,轻易就摧毁了一路之上该主力团在东大街上设立的三个重机枪火力点。紧随其后的92式重型装甲车上的13毫米口径重机枪发射的机枪子弹,更是将那些街垒里头的中国士兵连同他们的工事一起撕扯成了碎片。

突然出现的大批装甲战车,让缺乏有效的反坦克武器的四十九军官兵们死伤惨重,但是还不等他们的指挥官下令暂时撤退,街垒、工事以及设有隐蔽火力点的民宅就遭遇了紧随而至的日军炮兵的猛烈炮击。

木制的房屋、沙袋垒成的街垒根本无法抵御日军搬来的步兵炮的近距离炮击,狭小的工事里头,低矮拥挤的木质民宅里头,步兵炮炮弹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顿时将隐蔽在其中的四十九军的官兵们炸成了碎肉。一间又一间,街道两旁的那些个有可能被四十九军士兵们利用、成为隐蔽火力点的民宅,不断遭遇日军坦克和步兵炮的近距离炮击,一些隐蔽其中的士兵直接连同倒塌的房屋一同被炸死,一些侥幸冲出街垒和民房的士兵也被日军装甲车上的轻重机枪直接打死。不消二十分钟,东大街两侧已经到处都是起火燃烧、焦黑一片的残垣断壁,铺满青砖的路面上也早已经被鲜血染红。

在街角的一片类似北京四合院一般布局的小院子里,一个披着军大衣、紧握着勃朗宁手枪的军官,在四十多名士兵的保护下冲了出来,一边举枪向进攻的日军开枪,一边大声地下达着什么命令。他高大的身躯在一群士兵里头显得分外突兀。他立刻就被一辆奇哈坦克里头的炮手大前田发现。虽然现在已然是临近午夜,夜空之上也没有多少的星月之光,但是因为坦克车灯照射的关系,那名身材高大的军官的一举一动,大前田都看得一清二楚。

“车长!那边的支那军官似乎来头不小啊!要解决他吗?”大前田看到这名身材高大的军官似乎在招呼身边的中国士兵边打边撤,连忙向坐在炮塔里的车长左之助请示。

“既然被我们看到了,哪能让他给跑了?顺带着解决他吧!”左之助车长奸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奇哈坦克的车身猛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是遭遇了四十九军士兵自杀式的手榴弹攻击,但是装甲厚度达到25毫米的奇哈坦克,对于中国军队自制的木柄手榴弹根本不惧,这次付出了一名年轻士兵生命的手榴弹投掷,并没有给这辆隆隆向前的日军坦克造成任何损伤。

“八格,那名支那军官身边的警卫太多,而且距离太远,前置机枪在这么远的距离上射击恐怕精度不高。”坦克车身前部的驾驶员镇雄通过观察口向前望去,有些焦躁地愤怒地说道。

左之助车长闻言微微摇了摇头,狞笑着说道:“直接用主炮发射的榴弹将他和他身边的那些支那军人统统干掉!”随即他命令炮手大前田道:“测距!修正主炮射击角度!”

炮手大前田通过望远镜上的标尺进行人工测距:“距离两百六十米,炮口上调三度,向右调整一度,目标正在向西撤离,建议主炮射击之后用前置机枪连续射击!”

“哟西!大前田你负责前置机枪的跟进射击,主炮的这次射击交给我啦!我数到三大家一起射击。镇雄君尽量保持车身平稳!”左之助冷静地下令道。

大前田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将自己的手指缓缓地按在了前置机枪的扳机上,一边通过观察口小心翼翼地瞄准。

“三—二—”左之助车长仍然在倒数着,那名身材高大的中国军官则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步步逼近,依旧在一边用手枪射击着,一边大声地指挥身边的几名士兵用掷弹筒轰击碾压过来的日军坦克。“一!”就在左之助车长话音刚一出口的瞬间,大前田扣动了前置机枪的扳机。

砰!奇哈坦克的车身微微一震,57毫米口径的主炮炮口腾起一片白色的硝烟,一发榴弹被从炮膛之中击发了出去,向着那名身材高大的四十九军军官飞去。这么近的距离,炮弹从出膛到击中目标不过是一两秒钟的时间,当榴弹被击发之后,左之助车长通过炮塔上的观察口继续看了过去。出膛的炮弹由于车身瞬间的抖动,并没有在那名军官脚下直接爆炸,而是落在了他身后不到两米的街道上。只见轰地一下,榴弹炸裂开来,腾起了一个硕大的火球,浓烟弥漫之间,那名身材高大的四十九军军官左侧肩头以及胸口顿时血肉模糊,向前倒了下去。

几乎就在炮弹爆炸的同时,哒哒哒!奇哈坦克车身前部的那挺7.7毫米口径的前置机枪也瞬间开火了。大前田通过观察口清晰地看到,纷飞的机枪子弹命中了那名军官身边的警卫士兵们,大前田看到那群士兵之中好一片血雾飞溅出来,十几名士兵血肉模糊地躺在了地上。而其他幸存的士兵则像发了疯一般,哭喊着朝那名中弹倒下的身材高大的军官冲去。原先那些躲藏在工事和断壁残垣后头的中国士兵们也像不要命了一般,纷纷跳出了隐蔽处,怒吼着举起手中的武器向着日军扫射,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被日军的炮火打得血肉横飞。

大前田咕噜一声吞咽了一口唾沫,看着街道尽头的中国士兵发了疯一样从日军的枪口下救走了那名中弹倒地的高个子军官,转身报告道:“车长,命中目标!”

“哟西!干得好,镇雄君,踩下油门,战车继续前进!”左之助车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左之助车长和大前田以及镇雄这三个日军坦克兵不知道,被他们用坦克炮炸死的这名身材高大的中国军官,正是四十九军副军长杜伟。随着东门和南门守备最高指挥官杜伟副军长的阵亡,高安县城东片城区和南片城区的部队一片混乱。四十九军军部已经在主力部队的掩护之下,从西门的日军防线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先行转移了。现如今整个高安县城的指挥权都落在了执意不肯撤退,誓要与高安城共存亡的杜伟一人的肩上。他这一身亡,原先就处于下风的高安东城和南城的部队的防线迅速崩溃。十九日凌晨一时许,日军村上大队的两个步兵中队已经攻占了原四十九军军部所在地的县衙。东片城区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日军共伤亡三百余人,被击毁了两辆92式重型装甲车,负责防守东片县城的四十九军三个步兵团以及一个炮兵营共有一千两百余人死伤,近两百人被俘虏,其余部队抢回了阵亡的杜伟副军长的遗体,边打边退撤到了西片城区继续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