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高虎一脸严肃地立正敬了个军礼,挎着手枪转身要走,却被王铁汉师长一把拉住。王铁汉师长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高虎那不满三十岁,略显年轻却又透着坚毅果敢的脸庞,整了整他军服的衣领,严肃地说道:“你担任我的警卫排排长已经有四五年了。你一向是个胆大心细的机灵鬼,再怎么艰难的任务交给你你也能顺顺利利完成。这次,我同样命令你,一定要活着回来!”高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再次向着这位兄长,慈父一般的师长敬了一个军礼,随后带着一队四十多人的士兵扛着炸药包、60式迫击炮向山下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被炮击炸起的漫天烟尘中。
“高虎,你立刻带警卫排下去增援二十九团!”王铁汉师长指了指正在山丘下山谷之中的二十九团阵地上横行的日军97式奇哈中型坦克,怒不可遏地吼道,“把剩下的炸药包、燃烧瓶、集束手榴弹,两门60式迫击炮全部带过去,无论如何—我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这些小鬼子的王八壳子给我统统打掉!”
王铁汉师长连忙举起了手中的军用望远镜,从望远镜中看到第二道防线上二十九团的中国士兵正在竭尽全力,利用手中的一切武器和日军的奇哈中型坦克以及即将冲上阵地的日军步兵奋战着,有些士兵怀揣着炸药包,嘶吼着冲向了日军部队,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同十几名日军士兵一起同归于尽。
看到这一幕,王铁汉师长不禁一阵气血上涌,感到好一阵头晕目眩,差点跌倒。他一手抓住了一旁的沙袋,稳了稳自己的步伐。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冲着一旁的警卫员大吼一声:“高虎—”警卫排排长高虎听到吼声立刻猫着腰,沿着战壕灵活地跑到了王铁汉师长的面前。
还有的士兵高举着手榴弹,义无反顾地向日军坦克冲了过去,但是一跃出战壕就被奇哈中型坦克上的7.7毫米口径的同轴机枪扫倒在地。
空气之中四散着硫磺以及烧焦的死尸的刺鼻气味。
看着浴血拼杀的一零五师将士们,他终于下达了一个艰难的命令:“主力炮兵立刻转移,在西侧山坡构筑炮兵临时阵地,开火支援前沿阵地上的步兵作战!”
日军的奇哈中型坦克慢悠悠地转动着自己的炮塔,将黑洞洞的57毫米口径的主炮炮口瞄准了第二道防线上的数个重机枪火力点,随着一轮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中国守军的阵地上弥漫起浓重的黑烟,无数爆炸产生的橘红色火球在一零五师的阵地上炸开,在战壕中晃动的士兵人影不见了,喷吐着火舌的马克沁重机枪哑火了,振奋人心的军号声也消失了,只有血肉和残肢以及扭曲变形的枪支金属随着升腾而起的黑烟被炸到了天上。
虽然王铁汉师长知道区区十几门60式迫击炮、75毫米口径的山炮组成的炮兵部队可能压根发挥不上什么作用,但他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了,因为如果后续炮兵再不开火,前沿阵地很可能迅速失守,被蒋委员长嘉奖并且委以重任的一零五师很可能就会成为历史。
冲上二十九团阵地,顺利攻占了第一道防线的日军步兵和二十九团的中国守军不停地对射着。
就在一零五师师长王铁汉下令高虎带领警卫排增援二十九团第二道防线、迫击炮部队炮火增援前沿阵地的命令下达五分钟之后,正在用军用望远镜观察前沿阵地的王铁汉师长忽然看到徐东根副师长的随身作战参谋王坤,面色惊慌地通过连接两山之间的战壕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报告道:“报—报告长官!徐东根副师长受伤了—”
因为日本人强大的炮群正在搜索自己一方主力炮兵的确切位置,只要这里的火炮一开火,立刻会有无数口径在75毫米以上的重炮炮弹落下,一零五师这些残余而宝贵的火炮就会像两侧山丘上原先部署着的那些轻重机枪掩体和迫击炮小队一样,顷刻间被日军的炮火硬生生地抹去。
“什么?”王铁汉师长转过身来,眼睛瞪得溜圆,双目好似要喷出火来一般,伸出手来狠狠地一把把王坤揪了过来,大声喝道:“他妈的我当初怎么跟你们说的?即使你们全死光了,也要保证徐东根副师长的安全!他现在伤得怎么样?现在是谁在指挥部队?”
看着被日军奇哈中型坦克发射的57毫米口径主炮和7.7毫米口径的机枪弹组成的火网死死罩住,在战壕之中压根抬不起头来的一零五师二十九团士兵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成排成排地倒下,士兵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山谷之中的战壕,山丘上掩体之中的王铁汉师长心痛无比。但是此时此刻面对手下士兵惨重的伤亡,他却不敢下令身边的迫击炮和山炮部队开火掩护步兵后撤。
“徐东根副师长—他—他伤得很厉害!位于西侧山头的隐蔽指挥部被日本人的105毫米口径重型榴弹炮击中,指挥所里面的作战参谋和警卫员几乎都阵亡了,徐副师长也受了重伤—”王坤的眼神之中透着惊恐,惊慌失措地继续说着,“我当时在指挥所之外的机枪阵地上指挥战斗,所以幸免于难,等我听到爆炸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指挥所整个被炸塌,现场一片狼藉。徐东根副师长倒在了地上,额头上、手臂上、肚子上都是血。现在部队由一团长贺齐上校在指挥部队!”
奇哈中型坦克炮塔上一前一后两挺7.7毫米口径的同轴机枪瞬间怒吼了起来,六七辆97式奇哈中型坦克发射的机枪弹瞬间编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火网,好似一柄无形的镰刀一般横扫了整个阵地,转眼间二十九团第一道防线上的两个排的士兵的生命已经被全部收割,死伤殆尽。
“该死—”王铁汉师长狠狠地骂了一句,松开了作战参谋王坤。他焦虑地在隐蔽指挥部里来回踱着步,随即又猛地扑向观察口,抓起军用望远镜低头察看战场,只见高虎和他那一小队警卫排的士兵的身影重新出现,率领着残余的二十九团的残兵败将与敌人厮杀在一起。他转头看了看依旧惊魂未定的作战参谋王坤,仍然像根木头似的杵在自己身边,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冲着他怒吼了一声:“上尉,为什么还不返回你的岗位去指挥机枪小队进行战斗?不要像根烂木头一样杵在那里,难道你想挨老子的枪子吗?!”王坤上尉浑身哆嗦了一下,畏惧地看了王铁汉师长一眼,匆忙敬了一个军礼,连忙转身向来路跑去。
随后的几辆奇哈中型坦克以及大批日军步兵迅速压上了二十九团的第一道战壕。发射完炮弹,那辆奇哈中型坦克再次发动,发动机顿时加大了马力,阵阵青烟从车身后部飘出,隆隆声中车身一阵抖动,庞大的钢铁巨兽已然从第一道战壕上碾压了过去。
山脚下的二十九团阵地上,高虎一手持着一把二十响的驳壳枪,一手怀抱着一个填充有二十斤炸药的炸药包,蜷缩在战壕中等着日军97式奇哈中型坦克的到来。随着大地的震动,耳畔一片隆隆之声,随即就是一阵清脆的机枪扫射声,枪声之中还伴随着几声人的哀鸣。他连忙伏低身形,将自己的身体在战壕之中尽量压低。只见头顶上光线一暗,“隆隆”的引擎轰鸣声中,一辆体积庞大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从他头顶上缓缓开了过去,吱呀作响的金属履带上犹自还印着中国士兵的血渍,碎肉伴随着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履带的缝隙滴落到高虎的头上。
只见打头的一辆日军97式奇哈中型坦克车身猛地一颤,一发57毫米口径的榴弹已经伴随着白烟顺利出膛,轰隆一声巨响,一个阻挡在日军步兵前进道路上的中国守军机枪暗堡瞬间被炸塌,从射击孔之中冒出了滚滚浓烟。
冲天的怒火在高虎的心头剧烈地燃烧着,他恨不能将这些日本畜生炸他个稀巴烂。但他并不鲁莽,仍是咬牙坚持等待着,这辆打头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隆隆地开过之后,又是一辆奇哈中型坦克跟进了上来,冲上了二十九团的第二道阵地,高虎小心翼翼地抬出头来,四下看了看,见后面的日军步兵还没来得及冲上来,只是拉了一个散兵线在和死人堆里的个别还没死透的士兵较着劲。他立刻紧紧抱着手中的炸药包,从战壕之中一跃而出,对准了第二辆奇哈中型坦克的后心冲了上去。他知道这种日本产的中型主战坦克虽然正面防护力量比较强,但炮塔后方的装甲厚度只有二十毫米,防御力极弱。他撒开脚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一个虎扑跃上了奇哈中型坦克的后车身,稳住身子躲到了炮塔后机枪的射击死角之下,瞅准了坦克背部的薄弱点,将手中的炸药包背面涂有胶水的一面死死地摁在了车身上,猛地一拉导火索。嗤嗤—导火索冒着白色的烟迅速地燃烧起来。
紧随其后的五六辆笨拙而庞大的奇哈中型坦克排成密集的阵形,发动机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喷出滚滚黑烟,一边利用7.7毫米口径的同轴机枪压制着中国守军的火力,一边咆哮着冲上了一零五师二十九团的阵地,中国军队的捷克式轻机枪和7.92毫米口径的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以及中正式步枪子弹,如雨点般打在97式奇哈中型坦克的装甲上,却没有丝毫的作用,侥幸逃过日军炮兵定点清除的两侧山头上的迫击炮阵地,偶尔有数枚60式迫击炮发射的迫击炮弹飞过来炸翻几个日本兵,但却无法阻挡势如破竹的坦克洪流。
高虎从坦克车身上飞扑而下,就地一个骨碌滚躲到了一个弹坑里。只见眼前不远处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车上腾起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轰!炽热的爆炸射流直接击穿了单薄的装甲并诱爆了炮塔内的弹药,只听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坦克的炮塔立刻被炸飞,像玩具草帽一般在空中转了个圈,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之后,瞬间四分五裂,包括车长、射击炮手在内的三名坦克小组成员没有一名在坦克爆炸前逃出来,都被炸了个粉身碎骨。
就这样,双方互相倾泻着炮弹,在反复数次互相的对射之后,日军损失了三辆奇哈中型坦克,终于在正面阵地的雷区上开出了一条宽度在二十米左右的通道。
“小鬼子回东瀛吃屎去吧!小爷我要去干躺下一辆了。”高虎看着眼前烧成了一个大火球的日军坦克,兴奋地摸了摸鼻子。他掏出那把二十响驳壳枪,麻利地翻出了那个弹坑。他猫着腰,顺着战壕和弹坑,顺利地和迫击炮小队的成员会合。他们几个麻利地拆开弹药箱,顺利地架设起两门60式迫击炮,将发射的60毫米口径迫击炮炮弹塞进了迫击炮的炮膛,边安装迫击炮弹边寻觅着下一辆将被击毁的奇哈坦克的身影,但就在此时,高虎耳边忽然听到了三八大盖步枪子弹破空的尖啸声以及歪把子机枪的扫射声,日军步兵冲上来了……
一零五师两侧山头上的迫击炮炮火猛烈地向清扫着地雷的奇哈中型坦克倾泻而去,轻重机枪发射的各种口径机枪子弹打在奇哈中型坦克的装甲上“啪啪”作响,却无法穿透厚重的坦克装甲。而奇哈中型坦克上的炮塔迅速转动,黑洞洞的57毫米口径主炮迅即开火,利用自身的强大火力马上还以颜色。
“注意隐蔽,机枪手火力压制,掩护迫击炮手,其他兄弟跟我上!”高虎沉着冷静地指挥道,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发75毫米口径的山炮发射的炮弹打在了高虎率领的这支四十多人的小队正中,加固有成人手臂粗细的木排的战壕立刻被打塌了,破碎的木排以及纷飞的碎石、沙土好像雨点一般向着众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高虎和在场的提供火力掩护的警卫排士兵全部被直接震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大块的碎石和木排碎片打到头盔上蓬蓬作响,落下的泥土立刻将人半埋住,轰!又是一声巨响,四五名中国守军所在的一个射击点立刻被炸成了一个深坑。
冲在最前面的是日军的奇哈中型坦克,它向着中国守军的阵地倾泻着7.7毫米口径的机枪弹,一路怒吼着冲了上来,在沉重的车身碾压下,一零五师埋设在正面阵地前的反步兵地雷纷纷爆炸,但是这种低装药量的土质地雷,对于装甲厚度达到二十五毫米的97式奇哈中型坦克来说无异于挠痒一般。
高虎骂骂咧咧地从沙土之中抽出身子,还没来得及向进攻的日军举枪还击,小鬼子的歪把子机枪的怒吼声就响了起来,纷飞的机枪子弹像狂风暴雨一样从战壕被炸塌的裂口扫射了进来,立刻打得整个工事掩体之内尘土飞扬,数发机枪子弹就打在高虎身边不足三米的地方,溅起的石子崩到他的身上,震得他肋骨、后背阵阵疼痛。他伸手按按差点被爆炸的巨响震穿孔的耳膜,晃了晃脑袋,发觉自己双耳之中都是轰鸣之声。刚想要趴在战壕之上观察一下形势,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甜,嘴角不自觉地渗出了一缕乌黑的血丝,一连串的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击波,震得他五脏六腑几乎都要移位了。
下午四点十分,日本人的又一轮进攻开始了。
他刚刚忍痛从战壕之中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向外看上一眼,一发三八大盖步枪发射的子弹嗖的一声,从他头顶上划过,高虎连忙缩回了脑袋。紧接着日军机枪手朝着高虎所在的方向又是一梭子,迫使得高虎不得不趴在地上忍住疼痛滚了几滚,机枪子弹死死地钻入土地之中,带起了好一阵尘土。从战壕的裂口向外看去,只见阵地正面已经有大批的日军士兵围了上来,数辆奇哈坦克上的7.7毫米口径同轴机枪正疯狂地向二十九团阵地开火,一辆奇哈坦克缓缓地停下庞大而笨拙的车身,炮塔缓缓转动,黑洞洞的57毫米口径主炮上下调整,正在瞄准,准备再度开火。
经过七个多小时高强度的连续激战和无休止的炮击,一零五师伤亡极大,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整体防线已然是岌岌可危了……
“排长,不行了!小鬼子的王八坦克和三轮摩托车都他娘的上来了,我们挡不住!”警卫排的一个班长刘大石趴在已经被炸成一堆废墟的机枪掩体里,冲着高虎大叫着。
对方的中国守军的顽强出乎大久保三郎旅团长的预料,在暴怒的同时,也激起了他作为一名帝国军人的强烈的好胜之心,在他三番五次的严令下,一零一师团第一旅团的直属炮兵毫不吝惜手中的弹药,将尽可能多而且密集的炮火倾泻到两侧山头上山谷正面的中国军队的防御阵地上。
“全体撤退,向西侧山头靠拢!”高虎用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大叫着,他知道刚才小日本的那轮坦克和火炮协同配合的袭击肯定让二十九团的士兵伤亡不小,现在敌我力量悬殊,坚守二十九团前沿阵地,击毁日军坦克的任务根本无法达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西侧山头靠拢收缩兵力,利用地形优势,能打死几个鬼子就打死几个!
“仅仅凭借眼前的这两座高度不超过五十米的小小的山丘和一支缺乏重炮的纯步兵部队,怎么可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就让你们这些难缠的支那人在帝国军队强大的装甲部队和炮火打击之下,被彻底地碾碎吧!”大久保三郎轻蔑地冷哼道,在大久保三郎旅团长的军令下,日本军队发动了更为猛烈的进攻,从十五日的早上八点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点。虽然日本军队的97式奇哈坦克对于两侧山头上的重机枪火力可以完全无视,数度轻易地突破了阵地前布设的雷区,攻上了一零五步兵师的防线,但坦克后的伴随步兵却屡屡被两侧山头上轻重机枪、迫击炮组成的交叉火力给打了回来。而失去步兵掩护的奇哈中型坦克由于自身速度不快,运动掉头什么的都比较笨拙,轻易就成为了一零五师炮兵的活靶子,成为了75毫米山炮和60毫米口径迫击炮重点照顾的对象。从早晨到下午,日本军队的数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望着远处奇哈中型坦克那黑洞洞的57毫米口径主炮的炮口,高虎第一次感到有些绝望和恐惧,他手足并用,不顾地上的沙砾碎石,挣扎着向西侧山头撤退过去。其间日军的五辆奇哈坦克轮番开火,再加上7.7毫米口径的同轴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网,给撤退的二十九团和警卫排士兵造成了很大的伤亡。二十九团的士兵们冒着日军密集的弹雨,尽量地拖带着所能找到的伤员,艰难地向西侧山头奔去,小鬼子的轻重机枪划出道道火线,好似一柄犁头一般一遍遍地梳理着二十九团的阵地,将所有的抵抗,所有的活人,一一消灭。
他马上下令前沿部队停止盲目的进攻,使用强大的炮火对整个中国守军阵地进行试探性攻击,虽然这次攻击并没有造成中国守军方面多大的损失,但他也从前线部队发来的实际报告以及作战损失报告之中敏锐地发现对方的这支阻击部队并没有太多的反坦克武器和重炮,只是凭借着天然的地形优势和人数上的优势在组织防御作战,这大大鼓舞了大久保三郎旅团长攻克高安的信心。
“他妈的!这些该死的小日本,这机枪弹还真他娘的够劲!”高虎一边举枪回射一边怒骂着。日本人根据高虎等人所在的二十九团回击火力,判断出了二十九团在经过了刚才那一阵冲锋以及炮战之后,伤亡惨重,已经没有多少兵力能够继续投入到阻击作战之中了,于是紧随其后的日军步兵有恃无恐地围攻了上来,他们想彻底歼灭前沿阵地这里的二十九团士兵,绝不放走一人。
综合前方的先头部队发来的战况报告和自己的研究,大久保三郎旅团长明白了,挡在自己这支先头部队前面的可不再是中国军队驻守在高安城外围据点的一些游兵散勇,而是一支正规的至少有旅级规模的步兵部队。
“排长,西边山冈上有一百多名鬼子围上来了!我看我们是不是……”一名正在后撤的警卫排士兵举起手中的步枪,向着远处围堵上来的日军开了一枪,焦急地冲高虎报告道。哪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只是由于举枪射击的时候身形稍微高了一点,啪的一声闷响,一发三八大盖步枪发射的子弹顿时洞穿了他的脑袋,脑袋上的军帽由于子弹的惯性而被击飞,整个脑袋好像熟透的西瓜一般炸裂开来,两股鲜血从额头和后脑勺几乎同时喷溅而出,刹那之间血光飞溅。
第一天的交战,第四十九军有接近两千人伤亡,而日军方面死伤人数则只有五百余人。九月十五日一早,不甘失败的日军大久保旅团前线部队又连续发动了两次针对一零五师的攻击,却全被击退,打头的日军这才不敢马虎,将战况报告给了大久保旅团的旅团长大久保三郎。
“小赵……”同样在后撤途中的高虎,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战友在身边被敌军一枪爆头,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就是一骨碌滚到了一块岩石背后,扯着喉咙大声吼道:“小心!有日军狙击手!”高虎再度伏低身形,给自己手中的驳壳枪换了一个新的弹夹,小心翼翼地从岩石背后探出脑袋,观察着日军狙击手的位置。警卫排一班长刘大石躲在一个深陷的弹坑旁破口大骂着:“狗娘养的小日本,他妈的死全家的杂碎!派上了王八坦克和重机枪还不够,连驴日的狙击手都上了—”
战斗是在昨天中午打响的,日军大久保旅团强大的装甲开道部队一头撞在了一零五师的防御阵线上,在道路上埋设的地雷轰炸和两座山上的迫击炮炮火以及轻重机枪的支援下,日本人的先头部队确实遭遇了一定数量的损失,三辆97式奇哈中型坦克被击毁,几十名士兵伤亡。不过根据军部发来的电文,日军大久保旅团在其他方向上却取得了不小的战果。
之前的那辆寻找着目标的日军奇哈中型坦克终于再次装弹完毕,只听“咚”一声轰响,一发57毫米的榴弹炮弹再度打向了高虎等人藏身的岩石和弹坑组成的射击壕里。
整个工程花了一天的时间,但好在会埠方向的六十军的坚守已经拖慢了日军进军的速度,消耗了他们大量的弹药和油料,使得第一零五师能有充足的时间构筑好工事,以逸待劳地等待日军一零一师团大久保旅团的到来。
轰!一声沉闷而强烈的爆炸声在高虎身边响起,他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顿时一股强大而灼热的气浪将他的身体抛离了地面,然后整个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不由自主地重重撞在一堆碎石上,他浑身一痛,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而原先自己藏身的那块岩石连同周围的五六名士兵在内都被炸得踪迹全无……
在雷场后方构筑了好几道步兵的防御战线,在这些步兵战线中布置了60式迫击炮和集束手榴弹、燃烧瓶等简易的反坦克武器。
日军的奇哈中型坦克和97式三轮摩托车的引擎轰鸣着,架设的轻重机枪哒哒哒,似乎无休止一般地倾泻着机枪子弹,轻轻松松地直截了当地冲上了二十九团的阵地。看着紧随其后高呼“万岁”口号的士兵,二十九团团长带着一丝绝望、一丝愤恨,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开火!”
几天前当王铁汉师长带领一零五师来到高安以北十公里仅有两座小山丘和少量树木的无名高地后,王铁汉师长亲自登上其中的一个山头观察地形,命令将迫击炮和重机枪阵地设在两侧的山丘上,俯视着两山间的一条从会埠通往高安的道路,而在这条几十米宽的主要道路上,埋了大量的地雷并且挖掘了不少陷阱。
突突突突!飞迸的机枪弹弹壳跳起足有半米多高,愤怒而耀眼的火光从重机枪的枪口之中喷吐而出,四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的11.43毫米口径的机枪子弹猛烈地向着第二道阵地上的日军士兵开火了。
在昨天得知会埠的六十军已经无法阻挡日军一零一师团和一零六师团的前进后,王铁汉师长毅然亲自赶到了第一零五步兵师主力所在的山头进行督战,准备与进犯的日军一零一师团大久保旅团进行一场硬碰硬的阻击战。
四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组成的强大的火力如同一柄无形的大砍刀,立刻将面前的几十名日军士兵横扫在地,整个进攻阵形也被斩为两截,而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7.92毫米口径的机枪子弹的巨大冲击力立刻将被击中的日军士兵的尸体打得洞穿,甚至撕扯成碎片,浑身上下爆成血沫。
几天前在得知驻守武宁、靖安、奉新等地的日军蠢蠢欲动,意图南下的情报后,驻守高安外围阵地的王铁汉师长就已经命令部队加固工事,修筑战壕做好战斗准备。
二十九团团部指挥所一旁重机枪掩体中的二十九团士兵怒吼着,将一串串的机枪子弹倾泻到日军冲锋步兵的头上,将百十名日军步兵打得血肉横飞,延缓了日军步兵进攻的速度。纷飞的机枪子弹打在当先开道的几辆97式奇哈中型坦克的车身装甲上,一时之间火花四溅,却丝毫伤不得它们。正当重机枪掩体中的二十九团机枪手们打得过瘾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发现三辆奇哈中型坦克已经齐齐停下前进的车轮,将自己那57毫米口径的主炮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是!长官!为了党国对我们的栽培,我们必将战斗到最后一人!”徐东根副师长敬了一个军礼,声音低沉而又严肃地说道。王铁汉师长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伸手用力地拍了拍徐东根的肩膀,就走出了隐蔽指挥所,在警卫排的护送下,通过战壕向另一个山丘上的阻击阵地走去。
“快隐蔽—注意炮击—”一名作战参谋猛地将二十九团团长扑倒在地,死死地摁在身下,只听轰隆隆一连串巨响,三发57毫米的榴弹以及五六发70毫米曲射步兵炮发射的炮弹,重重地砸在了由沙包、木排和夯土构筑而成的机枪掩体和二十九团团部指挥所上,将重机枪工事里的几个士兵和两挺他们心爱的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炸上了天,炸成了四散的碎零件。巨大的气浪下,沙包顷刻之间四分五裂,扬起漫天的沙土。
“通令全师将士,不管多长时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给我死死地钉在阵地上!我们要死守住高安城,直到增援的三十二军抵达,擅自后退者军法从事!你听明白了吗?”王铁汉眼神凌厉地看着徐东根副师长,严肃地命令道。
二十九团团部指挥所被炸塌了半边,指挥所内一片狼藉,桌椅倒了一地,到处都是四散飞舞的文件。几名作战参谋和警卫员躺倒在地,脸上、身上一片血肉模糊,早已没了呼吸。
“在路上?我操他妈的在路上!两天以前他娘的就说在路上,现在两天过去了居然没有前进一步—再坚守两天,说得倒轻松!”王铁汉师长将手中的电报纸揉成了一团,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激愤地大声怒吼道。
幸存的几名军官互相搀扶挣扎着站起身来,急急忙忙向着角落里的二十九团团长所在的位置跑去。
“我们刚刚和三十二军联系上,他们十五分钟前刚刚发来答复的电报,第三十二军遭遇日军一零一师团的牵制性攻击,正在突破日军防线,在赶来的路上,让我们务必再坚守两天!”徐东根副师长从上衣的军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电报纸,递给了王铁汉师长,面色阴郁地回答道。
“团长,团长你还好吧?!”众人将二十九团团长身上的那名挺身而出将其护在身下而英勇牺牲的作战参谋拉到一边,连忙将气息奄奄的二十九团团长搀扶到了作战指挥部外边的一处战壕里。二十九团团长被灌了一些凉水,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三十二军那帮孙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赶到?照这么下去,不等他们赶来增援,我们四十九军就要跟小鬼子拼光啦!在这么猛烈的炮火打击之下,我们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王铁汉师长在战壕里来回踱着步,激动地冲徐东根副师长吼道。
“传我的命令,就算全团拼完了也不准后撤!我们要死守阵地,保护师部的安全,让小鬼子看看什么是中国军人的血性!”二十九团团长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把推开了上前试图搀扶他的警卫士兵的手,一瘸一拐地趴到战壕之上继续指挥战斗。
“你说什么?三团团长葛忠良阵亡了?”王铁汉师长心中不禁猛地一颤,虽然这个葛忠良团长有点有勇无谋,喜欢酒喜欢女人,文化水平不高,是个出了名的大老粗,但也是四十九军一零五师的资深军官之一,曾经跟自己一起随着四十九军北上增援淞沪会战,是立过战功的,听到他阵亡的消息,王铁汉师长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冲进去,干掉那辆日军坦克—”刘大石大吼了一声,侥幸不死的他带领着一行七八个士兵,冒着日军密集的枪炮,在遍地的死尸和弹坑之间来回穿梭,冲到了距离日军坦克不足五十米的地方。七八个士兵跳下一个战壕,开始解下背上的炸药包,背着几十公斤炸药的士兵开始制作引爆装置,等到日军坦克行驶过来就瞬间起爆。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进攻了,日军的前两次进攻都被我们给强行顶了回去,现在日军休整了四个小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进攻。而且这次进攻,日军投入的兵力比前两次加起来的还要多。前沿阵地的情况很紧张。我们的部队由于缺少重火力尤其是反坦克武器以及75毫米口径以上的重炮,在日军坦克和火炮的联合打击下,伤亡很大,仅昨晚和今天早上,我们整个四十九军负伤和阵亡的士兵就超过两千人,我们一零五师在今天也已经有了一千多人的伤亡,前沿阵地三团团长葛忠良上校今天早上在指挥部被日军炮火击中,阵亡了……”徐东根副师长脸色黯淡,焦急而又无奈地一口气把话说完,显然前线的态势对守卫高安城的中国军队非常不妙。
“立刻安装炸药,埋设好导火索,等日军坦克行驶过来就给我炸掉它!”刘大石端着一支步枪一边担任警戒,一边指示道。
“狗日的小鬼子!”王铁汉师长怒骂了一声,转过头来皱着眉头向徐东根副师长询问道:“这是今天的第几次进攻了?现在前线的战况如何?部队的伤亡大不大?”
“班长,我们携带的导火索不够长啊,按照目前的长度计算,只能有十二秒的倒计时时间。但是我们埋设的这几十公斤炸药,足以将爆点中心方圆百米之内的人员炸死炸伤,这么点时间,在这种炮火密集的战场上,我们压根来不及撤退到安全距离之外!”爆破手无可奈何地看着刘大石,懊恼地说道。
王铁汉师长接过徐东根副师长递过来的望远镜,观察着前沿阵地的情况,只见前沿阵地以北烟尘滚滚,七八辆日军的奇哈中型坦克正在一字排开,组织冲锋,数目不详的日军步兵紧紧跟随在那些奇哈中型坦克后面,猫着腰向一零五师前沿阵地摸了过来。
“你们闪开,引爆炸药的事交给我了!”刘大虎闻言喝道,从战壕之上跳了下来,一把推开了爆破手,命令道,“你们几个向二十九团团部靠拢,这里就交给我了!不就是十二秒爆破时间么?对我来说足够了!你们放心吧。”
一零五师副师长徐东根带着几名警卫人员和作战参谋沿着战壕猫着腰走进了这间前沿指挥部,见王铁汉师长灰头土脸,一身是土,连忙关切地问道:“师长,你没事吧?这些混蛋小日本休整了半天时间,他娘的又开始炮击了,弟兄们的伤亡很大啊!”说着他将王铁汉师长迎进了战壕中段的隐蔽所。
“班长,我们这里可有七八十公斤的高爆炸药啊!别说是人了,就是小鬼子的97式中型坦克,只要靠近爆点十五米之内都能被炸趴下,这东西可开不得玩笑。”
日军的炮声刚一停歇,警卫排长高虎就连忙起身查看身下的王铁汉师长是否无碍,好在王铁汉师长并没有受伤,总算让他舒了口气,连忙站起来伸手去拉师长。王铁汉师长艰难地站了起来,一边扑打着身上和脑袋上的灰尘,一边低声咒骂着阵地前轮番进攻的日军部队。
“他娘的,少啰嗦,赶紧按我说的去办。你们都是上有老小有小的,家中还有老婆盼着你们回家,不像我刘大石,自幼父母双亡,光棍一条,无牵无挂。这个险我今天还就是冒定了,你们谁不听我的号令,我现在就将他军法从事!”说罢刘大石就端起了手中的步枪,冲着那几名爆破手唬道。
炸飞的石块和弹片劈里啪啦地落下来,打得头上的钢盔砰砰作响。
“班长,那你多保重,弟兄们盼着你回来!”几名爆破手看到刘大石犟劲上来了,也知道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当即也不勉强,乖乖地俯下身子帮他埋设好了炸药,铺设好了导火索,几个人默默地对他敬了一个军礼,算是最后的告别。
巨大的爆炸声接连不断响了十几下,这一连串的爆炸声汇成了一声无比巨大的闷响。在这巨响声中,爆炸掀起的烟尘沙石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沿着战壕和作战工事间的缝隙渗透下来,让置身于其中的士兵眼前立刻灰蒙蒙一片。
看着那几名爆破手提起自己的枪支,转身就要向着二十九团团部撤退而去。刘大石一脸严肃地嘱咐道:“如果我刘某人今天真光荣了,老哥几个记得在清明冬至的时候给我坟头上倒上一杯酒!拜托了!”说完深深地一鞠躬,在场众人都忍不住流下了泪来。
前一发炮弹爆炸声尚未完全消失,又一枚105毫米口径的重型榴弹炮炮弹打来,然后一发接着一发,日军疯狂地向着同一个目标周围二十米范围内发射了十几发口径在70毫米以上的炮弹。
轰!五分钟之后,一声石破天惊一般的巨大爆炸声,从适才刘大石所在的那个战壕前传来,两辆向着二十九团阵地冲锋而上的日军97式坦克的沉重的车身猛然一震,车上的炮塔、引擎部冒出了浓浓的黑烟,车身上的机枪、瞭望镜等物都被炸得不翼而飞。
“咻—”空中传来一声炮弹尾翼划破空气独有的尖厉呼啸声,警卫员高虎猛地扑了过去,将四十九军一零五师师长王铁汉按倒在地,一发75毫米口径的炮弹拖着烟迹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在师部指挥战壕前面不远的地方爆炸了。
随即从炮塔之中冒出滚滚黑烟,车尾的引擎部也迅即窜出了一人多高的火苗,随即坦克车的油箱和弹药舱被高温和火焰点燃了,轰隆隆!又是一连串的爆炸,两辆坦克发生了大爆炸,整个炮塔被炸上了天,炮塔之中的车长、炮手、驾驶员连同炮塔一起被炸飞,整辆坦克车身也被炸成了一堆废铁,只剩下两个坦克底盘,还在剧烈地燃烧着。
九月十五日下午三时许,高安四十九军阻击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