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好多了，”她说。
乐队演奏着欢快的曲子，在他们开始跳舞的时候，莉亚娜觉得哈罗德似乎和之前她担心的有所不同。他脸上的皱纹没有那么深，他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他的棕色头发闪闪发光，似乎他打湿了头发。
“好多了？”
“从你的表情我看得出来，你还喜欢他的脸吧，”他伸出一只手。“跳舞吧”。
“我刚才看见你了时，你看上去有点体力不支。”
“以及电影明星。我喜欢他的书。“
“你真有心，”他说。“那是什么时候？”
“作家？”
“二十分钟前？你去洗手间了，没注意到我。“
“他是迈克尔·阿彻。”
哈罗德抓住她的手，然后带着她在舞池中旋转。莉亚娜的白色亮片礼服像扇子一样散开，她笑了起来。
“你真不可思议，”他说。“不过，我觉得他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我认识他吗？“
“我想你可能需要一副眼镜，”哈罗德说。“我从未感觉比这更好。”
“当然穿了。这只是在勾引他。“
“我很高兴，”莉亚娜说。“你让我很担心。”她四周观看。“海伦阿姨在哪儿？”
“你没穿内衣？”
哈罗德看了她一眼。“你真的要问吗？她和你的母亲在一起聊八卦呢。有时候，我都不能把她们两个分开。“他握紧了她的手。“走吧，一起喝一杯。我好多天没有看到你，也没跟你聊天了。而且我想喝一杯你的马丁尼酒。“
“我只爱逗那些长得好看的。”
“马丁尼！”
“对于遇到的每一个人，你都是如此让他们尴尬的么？”哈罗德问道。
他们离开了舞池，走到酒吧，酒保们驾轻就熟地服务着宾客。她向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酒保点了点头，他这么强壮，简直可以当安保了。她一个星期前和他上了床。酒保看着她，面带微笑。“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大块头。”
莉亚娜看着他融入人群中，她发现自己希望他们没有被打断。
“莉亚娜·雷德曼特调？”
迈克尔举起双手向后退。“好吧，”他说。“三十分钟之后。不过同时，你也得考虑后果。“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喜欢她。
她捏了捏哈罗德的胳膊。“事情正在好转，哈罗德。我父亲有他的大楼，而我有自己的酒。这就是进步。“
“意思是我没有穿内衣，动作时间长点，慢点，好让小报有料可爆。“
在他们等待的时候，她发现帕克·埃里克和戴安娜·克兰一起离开了舞池。莉亚娜看着他们去了酒吧的另一端，埃里克点了一杯饮料，而戴安娜从服务员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当埃里克拿到酒时，她已经喝完了第一杯，开始第二杯。
“你说的不得体是什么意思？”他问。
“给你，雷德曼小姐。”
莉亚娜笑了。“我也是。也许稍后你可以搂着我的腰让我不得体的后仰一下？在舞池的中心？三十分钟后？“
“上礼拜你可没这么有礼貌，叫我雷德曼小姐。”她眨眨眼，酒保脸红了。“不过礼貌是很重要的。你还有我的电话号码，对不对？“
“很高兴见到你，”他说。
他点点头。
迈克尔无奈地把莉亚娜交给他。
“有空就打给我啊，抓紧时间。”她说。她接过了酒，回头看了看埃里克和戴安娜。他们慢慢地抿着酒，安静地站着。莉亚娜注意到，戴安娜看起来很生气。她想知道为什么。
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迈克尔转过身，看到了哈罗德·贝恩斯。“可以吗？”哈罗德问道。
她把马丁尼递给哈罗德。“这酒能让你飞上天。”
他们跳舞的时候，迈克尔再次怀疑，为什么他的父亲派他来这里。为什么他一定要跟莉亚娜·雷德曼搭上关系？
“我知道”。
“呵呵，大家都知道，”莉亚娜说。“这只是我的家人因我感到尴尬的事还有很多。”她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别这么闷闷不乐，朋友。那是我在瑞士上学的时候发生的。我已经好多年没碰那些东西了。“
“太好了。所以，让我们一起飞上天吧！“
迈克尔的所谓一换一游戏瞬间没了乐趣。“我很抱歉，”他说。“我不该问的。”
他们一起干杯。
莉亚娜挑衅地看着他。“我是个瘾君子。尽管我不会再碰，但我仍然是一个瘾君子——从戒毒所出来以后，这个标签也会跟你一辈子。你永远是个瘾君子。而且，天哪，过去我爱死了可卡因。现在也是，真的，但我不能碰它，或者其他让人崩溃的东西。“
“我们能否私下谈谈？”哈罗德问道。他放回酒杯，示意莉亚娜的酒还是满的。“你酒量不行啊，”他说。“就喝那么一点吗？喝光它。我有种感觉，你不会喜欢我要说的话。“
“你可以试试。”
他们跟着一群新贵旧富们来到烛光自助餐桌。闪烁的灯光下，冰雕天鹅里装满了橙色的伊朗鱼子酱，莉亚娜能闻到烤鸭、威斯特伐利亚火腿和鲑鱼慕斯的诱人味道。她脚步流连，但哈罗德搂住她的肩膀，敦促她前进。“不需要很长时间，”他说。“你可以稍后再吃。”
“我担心你会受不了。”
“我想现在吃。”
“轮到你了，”迈克尔说。
他们坐在哈罗德的桌子边，他转身对莉亚娜说，“刚才你在哪儿？我和海伦通过接待处的时候，你不在那儿。“
莉亚娜点点头。“现在，我相信了。”她不小心蹭到了身后跳舞的女子。两人都转过身，互相微笑致歉。
所以，是要谈这个。“我来晚了。”
“我不喜欢把钱给政府，”他说，这个谎话刚刚新鲜出炉。“我得知，你的母亲今晚将筹钱帮助感染艾滋病毒的儿童，而对我来说，这是个能够免税十万美元的好机会。帮助孩子，而不是把钱交给表现得像孩子的成年人，你觉得呢？“
“因为今天赛琳娜发生的事，还有她救了那个男人？”
“成交。到底是为什么？“
他太了解她了。“嗯，”她说。“你真是料事如神，要是你想改行算卦，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你必须告诉我一些你的糗事。一对一交换。成交吗？“
哈罗德叹了口气。莉亚娜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尝试培养她的信心。他曾告诉莉亚娜，她和赛琳娜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是不是永远无法触动她？“你姐姐不比你更好，莉亚娜。”
“说”。
“你这么认为？那么，告诉我，为什么赛琳娜是这个该死的集团董事，而我不是。“
他看到她眼里的诙谐，放松了。对她来说，这是一个游戏，他想。她知道我在撒谎，只是在逗我玩儿呢。放松下来。“好吧，”他说。“我会告诉你，但有一个条件。”
“你姐姐一直努力，所以取得了那个位置。”
“现在，没有人是好人，阿彻先生。看看你的周围吧。看到那个叼着雪茄的男人了么？他旁边是他的妻子，他的雪茄不只往烟灰缸里按，也往他旁边按。好了，现在交代吧，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如果我有她那些机会，我也会努力工作的。”她抬起头。“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被送去瑞士上学？我本来可以在这里上学，为雷德曼国际工作，像赛琳娜一样。”
“为什么一定要有特别的原因？我不能只是一个好人？“
“你知道，我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莉亚娜。”
“那你究竟为什么在这里？”
“我知道你没有，但如果我们下次还要谈这个，故事是一样的。我不喜欢成为一事无成的女儿，我不喜欢人们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想得到大家的关注，哪怕只有一次。我希望我的父母能注意到我，哪怕只有一次。“
迈克尔的手臂紧搂着她的腰。“这些事儿我自己能搞定，”他说。
“那就别叽叽歪歪的，做点成绩出来，”哈罗德说。“你真的以为，赛琳娜得到今天的地位，靠的是整天无所事事，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抱怨吗？”他没有等莉亚娜回答。眼前，触动莉亚娜的唯一办法，是让她生气。“当然，她不是。乔治的确给了她一个机会，但那个女孩一直在努力。如果她的能力不够，就不会成为董事。我了解乔治，他不会允许的。“
莉亚娜端详着他的脸。“好吧，”她说。“我信了。但是，你来这儿肯定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没有人捐给慈善机构10万美元而无须其他动机，只是单纯的好意。那些故事于五十年前就不存在了。“她看着他。“在这里，有没有你想见的人？也许是制片人？或者发行商？“
“你觉得我不知道？”
迈克尔吃了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她应该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那是不可能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她似乎能够看穿他。“我大部分时候都在文艺圈，”他说。“我的一些朋友患有这种病，各路媒体却早已不再关注。你妈妈做的事情很伟大。她会让艾滋病得到更多媒体关注，早就该这样了。“
“嗯，”哈罗德说。“我认为你真的不知道。我认为你只看你想看到的东西，而那不一定是事实。“
“你的谎话应该更圆滑一点，”莉亚娜说。“我的母亲会相信这个说法，但我不会。”
莉亚娜忍不住尖叫。“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说什么？”
“这些话我几年前就该跟你说，而不是安慰你，说些没意义的话。这个世界上，如果你要成功，唯一的办法就是靠自己的努力。仅仅因为你是乔治·雷德曼的女儿，就应该得到不同于其他人的待遇吗？不，事实上，这可能意味着，你必须比别人更加努力百倍工作。”
“扯淡。”
“做些什么呢？我什么也不会。“她举起一只手。“看看这只手。我知道如何调一杯超级马提尼，我知道怎么勾搭陌生男人。这可以让我得到一份工作吗？“
这个问题让迈克尔感到意外。“我以为我已经解释过，”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帮助你的母亲，为艾滋病儿童筹钱。”
“只靠那些的话，恐怕只能站在街上干活。但你拥有的是大学学历和公司股份。如果你愿意努力，世界就是你的。而你的问题是懒惰。你一向很懒惰，莉亚娜。“他看了看表。他讨厌自己对她这么严厉，但也许这一次，他触动了她的内心。
乐队正在演奏《我将会看到你》。当他们与其他夫妇一起在舞池跳舞时，莉亚娜抬头看着迈克尔，决定在他还措手不及时问一个问题。“那么，告诉我，”她说。“究竟为什么，你花10万美元来这里？”
“听着，”哈罗德说。“我得去找海伦。但我希望你很快来看我——在我和埃里克去伊朗之前。总之，我们一起来商量看看，是不是能找点事情给你做。你不一定需要你父亲的帮助才能成功。在纽约，海伦和我认识很多人。也许我可以把你介绍给别人，给你一个机会。“
莉亚娜向他招手示意，但是哈罗德没有看到，他走进了附近的一个卫生间。他似乎比她上一次见到他时更加瘦削、老迈。莉亚娜注意到他步履蹒跚，似乎他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控制自己的肌肉。当门从他身后关上时，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难道他生病了？她刚想走过去问海伦，迈克尔·阿彻就出现在人群中。他走近她伸出手。“跳舞吗？”他问。
“你会这样做吗？”莉亚娜说。
她向他们的方向走去。人群辗转腾挪，她看见哈罗德拉开椅子，站起来亲吻海伦的额头。上方的灯光加重了他脸上的皱纹和黑眼圈。哈罗德·贝恩斯才五十一岁，但是他看起来仿佛已经年过六旬。
“莉亚娜，我会把你介绍给安娜•温图尔。”
从她能记事起，哈罗德就在雷德曼国际工作，他们的关系一直很亲密。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曾去她父亲位于麦迪逊广场的旧总部玩，虽然次数不多，但每次哈罗德都愿意花时间与她在一起，而其他人关心的则是赛琳娜——那个更有前途的女儿。因为这一点，莉亚娜会永远爱他。
她把她的手放在胸前。“真的吗？”
她看到在大厅另一侧的哈罗德·贝恩斯，雷德曼国际负责国际事务的副总裁，和他的妻子海伦在昏暗角落的桌子边说话。莉亚娜笑了，终于有了一个她不仅认识，而且很喜欢的人。
“或者普京。”
莉亚娜看着说话的这个女人，想告诉她的朋友们，她自己很可能也是这样的人。在她看来，在第五大道这个圈子里，腐败、滥用药物以及扭曲的社会价值观比纽约任何其他阶层都多。
“有什么区别？他们都爱好皮草。“
她向一个男人点头致意，他在白天做着上百万美元的交易，而有传言说他晚上是性俱乐部的常客。她从一个伯爵夫人身边走过，她给一个少年犯罪基金捐了几十万美金，但众所周知，她多次从布鲁明戴尔和塞克斯百货商店偷东西。在她的右边是一个酋长，他爱他的众多妻子——并且，至少在床上，他还爱她们的一些兄弟们。在左边，她听到一个女人说，“布兰达？结婚？这太荒唐了。我告诉你吧，她是个男人婆，她卫生棉条都是自己卷的。“
她拥抱了他。
在那些她能认出的人当中，绝大多数要么正在使用某种流行药物，要么已经飘了很多次，他们的脸上挂着古怪的、长久的笑容。
“信不信由你，我爱你，莉亚娜，”哈罗德说。
莉亚娜·雷德曼在人群中穿过，大家纷纷为她让路，这让她觉得既有趣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