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莉娜走出她父亲的衣帽间，一只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晚宴夹克和一条裤子，另一只手拿着一件笔挺的白衬衫。“你不觉得，我会更想看到你清爽的样子吗？”她走进浴室，把衣服递给他，他们互相打量了片刻。“当然，我会留下来。”
杰克走进浴室，脱掉潮湿的外套和衬衫。“我很快就好，”他说。“你待在这儿好吗？”
***
他们进入她父母的卧室。“那儿有一间浴室，”赛琳娜说。
大厅里，戴安娜·克兰，雷德曼国际的首席律师，从酒保那里拿了一杯香槟，品尝着，然后转身望着埃里克·帕克，雷德曼国际公司的首席财政官。他还在和别人高谈阔论关于WestTex集团的收购。
他们来到套房里，杰克跟着赛琳娜走过几个房间，看起来就像有人拆了一个博物馆来装修它们，然而整体效果却是出奇的温暖。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就不能闭嘴不谈这件事么？他就不能开心放松下吗？多对我多关注一点，不可以吗？
赛琳娜看着他的脸和手上的泥巴和污垢，“其实，”她说。“我父母在顶楼有个套房。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那里清洗一下，然后借几件我父亲的衣服。你们俩看起来个头差不多。“她示意他旁边的电梯。“跟我来，看看我能找到什么衣服给你，怎么样？”
从他们相识的第一天，她就被埃里克吸引了。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长相好似古希腊雕塑般，肌肉发达，几乎可以说是线条优美。他有很好的幽默感，谈起话来妙语连珠，以及令人难以置信的金融头脑。
“我只希望我不太鲁莽。”他环顾四周。“在见到你父亲之前，我也许应该整理一下。”
在过去的两年中，埃里克·帕克还与赛莉娜·雷德曼在一起。他们最近分手之前，甚至有过关于结婚的传言。
“别担心，”她说。“敢来说明你有胆量。”
灯光闪烁，舞池陷入一片黑暗。人群发出嘈杂的声音，乐队停止了演奏。戴安娜看着埃里克，一道光束劈开黑暗，穿过晶莹的瀑布，在人们期待的面孔上漾出蓝色的涟漪。
杰克点了点头。“恐怕是这样。这是我的好机会，可是你看我现在，就像个拖把一样狼狈。“
她碰了碰埃里克。“这是什么？”
赛莉娜还以微笑，“赛琳娜·雷德曼，”她说。“《华尔街日报》上周对你的报道太棒了，让我印象很深刻。是我父亲亲自邀请你的，对吗？“
埃里克朝瀑布点了点头。“今晚的重头戏，注意看。“
今天上午，她是《时代周刊》的头版头条。杰克本来就觉得，她是个富有魅力的女人，但他很高兴地发现，赛琳娜·雷德曼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我需要洗个澡，”迟疑了片刻，他说。“我被困在雨里了。”他伸出手，赛琳娜握了上去，“我叫杰克·道格拉斯，”他说。“很高兴见到你。”
伊丽莎白·雷德曼从瀑布后面出现，看起来似乎要穿越瀑布一般。这是一个颇有创意的视觉效果，人群欢呼起来。她站在那里，穿着黑色丝绸礼服，非常优雅。脖子、手腕和耳朵上钻石闪烁着光芒。乔治穿过瀑布，出现在她的身边，微笑着，大厅里的人们热情高涨。聚光灯随着他们来到舞池中央。
虽然他更喜欢啤酒，杰克还是拿起一杯香槟，向那些粗鲁地盯着他看的人们举杯致意。“多么美好的夜晚啊，”他说道，微笑着看着他们转身走开。这时，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杰克转过身来，看到了赛琳娜·雷德曼。“看起来你需要一个朋友，”她说。
闪光灯闪个不停，所有人都在鼓掌。
“香槟，先生？”这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所传达的信息是：“你和你的湿衣服，以及你的脏脸在这里不受欢迎。”
“她很漂亮，”黛安娜说。
他走进了大厅。一个服务员在他旁边停下，“香槟，先生？”
“的确，”埃里克同意道。“但她的女儿更漂亮。”他把空杯子递给戴安娜。戴安娜给他倒满了酒——这次没有加冰。当乐队开始演奏“真爱时刻”时，乔治和伊丽莎白开始跳舞，人群中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不久，其他夫妇也加入其中，地板到处旋转着黑色燕尾服和闪光的裙子。
“好的。”杰克说。
戴安娜拉住埃里克的手。“一起跳舞吧。”
尽管非常不情愿，杰克还是走进大楼，把潮湿的邀请函递给了门卫。乐队并未演奏，只有衣袂在沙沙作响，没有看见他的人们在轻声喧嚣，看见了的则在嗤嗤偷笑。门卫盯着他，又看了看邀请函，似乎有点迟疑，但随后便微笑着说道，“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道格拉斯先生。”
他们一起来到舞池，舞步轻盈，落落大方。戴安娜抬头看着埃里克的脸，他微笑着低头看她，戴安娜还以笑容。他把她搂得更紧，戴安娜不知他是否知道，自己爱上了他，而且已经好几年了。他把嘴靠近她的耳朵，戴安娜紧张了一小会儿，以为他会亲吻自己。但他的话毁掉了这份美好的错觉。“你觉得要是她看见我们这样，会吃醋吗？”
打动一个人如此简单。雷德曼国际是全球领先的大企业集团。如果能在这儿工作，杰克的职业生涯将一定会成功。我对公司已足够忠诚了，他想。
戴安娜抬头看着他，察觉到他嘴里的浓烈酒气。“你在说什么？”
杰克拒绝了这些诱惑，他决心忠于最初带他入行的公司，直到他收到了乔治·雷德曼的邀请函，请他参加新的雷德曼国际大厦的落成开幕式。“恭喜你上了《华尔街日报》，”乔治在邀请函上写道。“我希望你能来参加晚会，我想和你讨论一些事情。“
“要是赛琳娜看到我和你跳舞，”他说。“你认为她会吃醋吗？“
上周，他前所未有地卖出了5亿美元债券给一个法国客户，而如今他已经成为金融圈里最受尊敬的人士——一位传奇大人物。就在第二天早上，《华尔街日报》已把他评为华尔街最炙手可热的金融奇才，曼哈顿的每一个投资公司，都试图引诱他离开摩根史丹利，但没有奏效。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为什么不亲自问她？”她说。
风雨交加，杰克不免心生惶恐，他开始奔跑起来，低着头俯冲进瓢泼大雨里。经过的每一辆车都溅了他一身水。在跑了七个街区后，雷德曼国际大厦映入眼帘，杰克放缓了脚步。如果乔治·雷德曼本人没有向他发出晚会邀请，他肯定会不管这些，转头回家了。但他不能这么做。
音乐停了。
但天不遂人愿。
***
他刚刚走过第六十一街，天空中开始电闪雷鸣。杰克抬头看天，拂面的微风似乎更强劲了一些，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最好不要下雨，他想。
杰克在洗澡，赛莉娜踢掉鞋子，坐在她父母的床上，目光在卧室里四处游荡。卧室的装潢颇有她母亲的风格，一切布置得适度得宜，美观但低调。只有一件事引起了她的注意——齐宾代尔边桌上银质相框里的家庭照片。
今晚也许将改变他的一生。
她走下床，拿起了一张照片。里面是她和埃里克，他们在麦迪逊大道上的旧雷德曼国际大厦外面牵着手。赛莉娜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她的父亲拍下这张照片不久，她和埃里克第一次发生了亲密关系。然后，赛琳娜告诉自己，她把自己给了一个她愿意与之共度余生的男人。然而现在，她的心里一片迷茫。
别克车熄火的地点，在第五大道和七十五街的拐角处，距离雷德曼国际大厦还有一英里多，他丢下车，开始步行。他知道，车会被拖走，但他不在乎。今晚，杰克·道格拉斯的脑子里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把照片放回桌上，想知道埃里克是不是来参加宴会了。她亲自邀请他来的。虽然他们不再是恋人挂你，但他们之间的任何敌意都是毫无意义的。赛琳娜其实还爱着埃里克。如果他不是那么想要结婚，他们应该还在一起。
杰克不禁苦笑。现在，他只能走路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她才29岁，这时结婚太早了，更别说埃里克还想要孩子。她愿意生孩子，如果埃里克能耐心点，赛琳娜会和他一起生孩子的。但在那之前，赛琳娜希望能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她一个人过，不论埃里克·帕克喜欢与否。
他打开手提箱，扒拉开一大堆碎纸和烂铅笔，找出了晚会邀请函，他还想找到钱包，但一无所获。他找了旁边的座位、地板、黑色小礼服和裤子的口袋，然后终于想起来，他把钱包落在公寓里了。他把它特意摆在厨房的桌子上，以免自己会忘记，可终究还是忘了。
在房间的另一端，浴室门打开了，杰克·道格拉斯刚刚洗完澡，穿着乔治的晚礼服走进了卧室。赛琳娜十分欣赏他帅气的外表，他沙褐色的头发与其说梳理更像是用手抓过的。杰克·道格拉斯有一种吸引人的运动员气质，赛莉娜猜测他刚三十出头。
他不得不找辆计程车。
他用手轻抚夹克的前襟，“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杰克·道格拉斯坐在那里，感觉麻木，这时，发动机开始冒出蒸汽，大灯渐渐熄灭。他很清楚这车有什么毛病，根本用不着检查发动机。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想装一个新的散热器和发电机，只是他工作实在太忙了，只能一拖再拖。于是，它们就在乔治·雷德曼的派对之夜罢工了。
“非常得体，”赛琳娜说。“你拾掇得很好。现在，我们下去找我父亲吧。我敢肯定，他很想和你谈谈。“
老别克车仿佛一位迟暮老人般，又咳又喘，颤抖了一阵后，车子猛地停了下来，熄火在曼哈顿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