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真的，”莉亚娜说。“你不觉得我父亲还会有别的计划来吸引全世界的目光？比如狙击手？或者火灾？“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小于零。”
他侧过头看着她。“你认为是你爸爸安排的射灯爆炸？”
她看着站在身边的那个男人，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她觉得他很英俊。莉亚娜看了一眼他的左手，没有戒指。有希望，但生活教会了她，没有戒指并不代表什么。“你觉得今晚这里发生爆炸的可能性有多大？”她问。
“对我来说，这一点也不奇怪。”
大厅就快到了，莉亚娜看着电梯的表盘以及飞速闪过的楼层。她听到众人的喧嚣，脚下传来乐队强劲节拍的震感，开始紧张起来。她从来不适应这样的场合。这里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这是属于她父母和她姐姐的世界，而不是她的。为什么非要让她来呢？
“但有人受伤，而你的姐姐差点儿没命。”
电梯飞快下降，像一块落石。
“那真可惜。”莉亚娜用法语咕噜了一句。
***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你的父亲想要做这么荒唐的事？这没道理。“
莉亚娜犹豫了一下，然后向大门走去。她对那个男人说，“我姐姐今天救了一个人的命，而我至少可以保住一个人的工作。我们走吧。“
“免费宣传，贝内代蒂先生，这很有道理。”
她打量着他。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庞轮廓鲜明，富有魅力。他的冷静让莉亚娜很感兴趣。他跨出门口，开着门等她，她深吸了一口气。“你母亲被气坏了，”他说。“如果你还不去大厅露面，她很可能会解雇我。请跟我来好吗？“
他靠在墙上，观察着莉亚娜。“你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其实不这么想，对吧？”
“雷德曼小姐，”他说，“经过今天早上的危险，安全组的每一个成员都带着枪。”
莉亚娜眼光闪动。“这不重要，”她说。“我更喜欢看看别人会相信什么，那挺有趣的。”
“找我需要拿枪吗？”
电梯停了下来。门开了，冰凉的空气、音乐和嘈杂声扑面而来。莉亚娜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没人注意到她，她环顾拥挤的房间，但没有看到一个自己的朋友。似乎不管她看到什么，都能想起她的姐姐。从右边的瀑布到她头顶上的莱俪水晶吊灯，显而易见，都是赛琳娜的风格。
“找你，”他说。“你迟到了。你父母让我来找你。“
有一次，当雷德曼国际大厦即将竣工时，莉亚娜问她的父亲，她可不可以帮忙装修大堂。乔治只让她别添乱，并说这是专业人士的工作。他永远不会知道，当后来决定由赛琳娜装修大堂的时候，莉亚娜有多么受伤。乔治虽然在事后感到了莉亚娜的愤怒，却并没放在心上，以为她不过又在耍小孩子脾气。
“安东尼奥·贝内代蒂，”他说。“安保组的。”他走上前去，她看出他不是之前尾随她的那个人，但长得很像。她的心脏怦怦直跳。“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离开了电梯。“好吧，”贝内代蒂说，“和你聊天很高兴。”
莉亚娜被吓得花容失色。男人把枪装入皮套，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恐惧。“我问你是谁！”
“我也是，”莉亚娜说。“留神狙击手。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蹦出来。“
那名男子离开她父亲的办公桌，放下枪。片刻安静后，他缓缓开口：“原来你在这儿啊。”
莉亚娜看着他的背影融入人群，大厅里人头攒动，犹如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次，她终于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莉亚娜远远地望着她的父母和姐姐，他们还在招呼客人——乔治在笑，伊丽莎白在聊天，赛琳娜在和什么人拥抱。
“你到底是谁？”她喊道。
莉亚娜不禁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六米宽的书柜紧挨着吧台。书柜的一侧有一个小的开口，她可以躲在后面。在男人看不到她这边的时候，莉亚娜慢慢向着书柜方向移动，衣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个男人听到声音，飞快转过身举枪瞄准。两人四目相对，莉亚娜被吓得无法动弹。
她朝着他们走过去，目光从乔治转移到伊丽莎白，然后到赛琳娜。将来，人们会像尊重她一样尊重我。但是，即便只是这样想想，她也不知如何才能做到。她在赛莉娜旁边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她的父母没有说一句话，但莉亚娜还是感觉到了他们的失望，沮丧和愤怒。
莉亚娜不能让他发现自己。
他们竟然这样在意自己来或者不来——莉亚娜本以为自己会很得意，但她没有。相反，她内心的一部分，为迟到而感到内疚。
莉亚娜感到一阵恐慌。她又往阴影里缩进了一些，不明白他没有出入卡是如何进来的。她看着他进入房间。他不是直接走进屋子，而是像猫一样敏捷地移动着。男人向她父亲的办公桌走去，目光四顾。
大厅外面，迈克尔·阿彻从他的豪华轿车出来的时候，狗仔队疯狂了，闪光灯闪个不停。他走进大厅，围观的人群欢呼起来。莉亚娜一眼就认出了他。“我怎么不知道妈妈也给他发了邀请，”她对赛琳娜说。“我几个月前看过他的一本书。”
莉亚娜站着一动不动，屏住呼吸。虽然她不是百分百肯定，但是那个男人很像早些时候曾尾随她的那个人……
赛琳娜看起来很疑惑。“妈妈没有邀请他。我俩检查了两次嘉宾名单。迈克尔·阿彻的名字不在上面。“她瞪了妹妹一眼，”话说，你刚才去哪儿了？“
那个男人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神情专注。他的左手拿着一样东西，一把枪。
“剔牙。”
她吃了一惊，转过身。现在门几乎完全打开了，一角光线洒入房间。她正要问是谁在那儿，就看到有个男人在向房间里面张望。他没有看到她——莉亚娜在房间的另一端，一部分隐藏在阴影里。
莉亚娜注意到，伊丽莎白在看迈克尔·阿彻和乔治握手。她知道，妈妈对于那些在聚会上不请自来的人是零容忍的，尤其是她自己的派对。她不知道妈妈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天色已晚。无论有多么不情愿，她都必须去参加晚会。莉亚娜把照片扣在书桌上，关上台灯，前往吧台。当她弯腰把香槟放回小冰箱的时候，瞥了一眼旁边窗户中的自己。从窗户的反射中，她还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书房的门被打开了。
“对不起，”当迈克尔走过来的时候，伊丽莎白很有礼貌地说。“但我不得不请你离开。”她的声音很坚定。她没有握上他伸出的手。“这是一个私人聚会。”
她不禁想，究竟从何时开始，她对赛琳娜的感情发生了变化。答案呼之欲出。从爸爸带她到雷德曼国际大厦开始。
气氛有点尴尬，乔治和赛莉娜转过身听发生了什么。莉亚娜看着迈克尔。“我很抱歉不请自来，”他说。“但据我所知，你们今晚会为感染艾滋病毒的儿童筹集资金，而我想贡献一点微薄之力。”他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伊丽莎白。“我希望这会有所帮助。”
她来到父亲的书桌前，打开绿色灯罩的台灯，坐了下来。书桌上有几张装裱着相框的家庭照片。莉亚娜拿起了一张她和赛琳娜的合影。那时候，她们还是孩子——莉亚娜七岁，赛琳娜十一岁。她很惊讶地发现，她们看上去那么的快乐。她们在康涅狄格州的家后面有一片草地，女孩们手牵着手，靠在树桩上，头上戴着巨大的草帽，她们的脸庞笼罩在阴凉中。在他们身后，伊丽莎白在微笑着，她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
伊丽莎白瞟了一眼支票，然后冷静地看着迈克尔。“十万美元，您真是太慷慨了，”她说。
她来到书房，弯腰从脚边的小冰箱里取出一瓶香槟，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想起了之前尾随她的那个男人。莉亚娜还处在惊吓之中，她觉得没有去报警或许是个错误，现在尤为如此。
“我在娱乐业工作，”他说。“在这一行艾滋病并不罕见。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相信这份善举定会成功。“
莉亚娜决定在去晚会之前先喝一杯。
虽然莉亚娜怀疑，迈克尔·阿彻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刚刚递给了她母亲500万美元，也许是600万。一旦消息传开，他给了伊丽莎白一张10万美元的支票，其他客人为了不丢脸，肯定会争相挥舞他们的支票簿。伊丽莎白心里明白，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已经迟到了30分钟。她的父母会很生气，而媒体会猜测她在哪里——但这正是莉亚娜所希望的。她根本不想参加那个晚会。然而，她知道她必须得去。否则，雷德曼夫妇肯定会和她断绝关系。
“我很抱歉，”伊丽莎白对他说。“您真是太有善心了。如果您愿意留下来，我们将很高兴。“
雷德曼夫妇的三室套间位于雷德曼国际大厦的顶层。在长长的走廊尽头，莉亚娜·雷德曼站在窗边，看着大厦下面第五大道上望不到尽头的车水马龙。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迈克尔·阿彻脸上展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莉亚娜抬起下巴，而同一时刻，迈克尔也转过头去看着她。他们四目相对，迈克尔面露微笑。“雷德曼太太，“他说，”这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