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已不在人世。有人夺走了他女儿的生命。
虽然乔治一直在听着他女儿死时的所有细节,以及别人是如何试图营救她的,但他却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他已经麻木,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内心逐渐累积的压力、愤怒和悲伤开始影响他——他的女儿去世了。赛琳娜被谋杀了。一切仿佛是那么不真实。昨天,她还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对于公司的事,以及自己跟杰克的交往都感到兴奋不已。
他脑海被自己心底的怒火完全占据。他有力量去报复,他也定会运用自己的力量。他的挚友中,位高权重的不在少数。女儿死了,但他还活着。以他的人脉,他的财力,足以让任何与他为敌的人胆寒。
他告诉他们,赛琳娜因为挣扎着想浮起来,腿被系在船锚上的绳索缠住了。又讲述了杰克是如何努力解救她的。
他看着探长,目光如炬,“我要知道那个杀我女儿的王八蛋后来怎么样了。”
探长没等其他人再说什么,就告诉了乔治和伊丽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向他们说明了赛琳娜是怎么跳的,是如何安全地被降到了救生筏上,而第一个蹦极的人又为何滑到,似乎正是因为他的摔倒,才导致救生筏倾覆,把所有人都掀到了水里。而这个人目前身份不明,警方还在搜寻他的下落。
“我们还在找,雷德曼先生。”
“我说这是谋杀。”
“你是要告诉我桥上站着的人都没看到他从救生筏那里游走?”
伊丽莎白看向杰克,这时家里的宠物猫伊莎朵拉也慢悠悠地走进起居室,在一细长条的阳光下梳理起自己的毛来。伊丽莎白阴沉地看了猫一眼,低着嗓子问杰克,“你刚才说什么?”
“是的。”他说。“我们询问过目击者,但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没人记得看见有人游走。很多人觉得他也溺水了。”
“不,不是意外。”杰克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传来。“是谋杀。”
“但他没有。”乔治说。“他还逍遥法外呢。你们必须抓住他,懂了吗?”
“这是个意外。”
探长抿着嘴,咬咬牙,“当然,雷德曼先生。”
“要是她不跟他去,也就不会死。”
乔治此刻感觉简直就像有人在一根根往他肚里钉钉子。“给聚光灯安炸弹的人,就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
“不是那样的。你也知道赛琳娜的脾气。”
“这还不能确定,”探长谨慎地回答,“不过这的确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难道不是吗?”
“你难道是说你看不出这其中的联系?”
“伊丽莎白。”乔治说。
“在掌握更多信息之前,我只能说,这在我们考虑过这个可能。”
伊丽莎白狠狠地看了探长一眼。“那我倒不介意,格林菲尔德先生。在我看来,他要对我女儿的死负责。”
“那眼下还有件事也该考虑,”乔治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等你们查出爆炸案的元凶已有几个星期了,可你们什么也没查到。一点线索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您也许不知道,道格拉斯先生为了救您女儿,自己也差点溺水。如果不是一个叫阿历克斯•史蒂文斯的人救了他,他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作案手法很专业,”探长说,“给聚光灯做手脚的人没留下任何线索。”
她向坐在房间对面的杰克投去锐利的目光。他的手插在自己的头发中,虽然他红着脸,眼睛里也有悲伤的泪水,但伊丽莎白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悔意,只有她自己的愤恨和失落。“我女儿说她必须去,因为她跟道格拉斯先生已经有言在先。我女儿从不食言,探长先生。她从不食言。”
“一定有,”乔治说,“是你和你那群无能的手下没有认真找而已。”
“这我知道,”伊丽莎白尖声打断道,“昨晚的宴会上我就和赛琳娜谈过,我说这么做太傻了。我告诉她我不希望她去,可她说她必须得去。”
探长脸涨红了。两个站在他身后的制服警员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可以负责地说,雷德曼先生,我们对此事倾尽了全力。”
维克•格林菲尔德,负责这件案子的探长看了看乔治,发现他已做好心理准备,便站了起来。“她跟道格拉斯先生去蹦极……”
“胡扯,”乔治说道,“在聚光灯上安炸弹的人就是杀我女儿的凶手,而眼下他们仍逍遥法外。他们很可能已在筹备新计划,要对我家人不利。你们为什么还闲在这儿,为什么不赶紧滚去阻止他们?”
“我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哑着嗓子,“你告诉我,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探长回身冲门的方向点点头,示意他的人离开,自己也跟着往外走着,但他又停下来望着乔治,再次开口。“雷德曼先生,我知道你现在非常难过,对你和你的家人我感到非常同情。但杀你女儿的凶手不是我们。希望你下次跟我们说话的时候记住这一点。”
“我很抱歉。”他再次说道。
他没等乔治再说半个字,就离开了。
乔治进来时发现她在二楼的起居室,电话翻倒在她脚边的地上。她脸色血色全无。彷徨,悲伤,愤怒又难以置信,各种情绪在她的眼中一起翻涌。乔治拾起电话,海伦•贝恩斯还在电话那头喊着她的名字,问她有没有事。他松开她的手,拉到自己怀中双臂环抱着把她,亲吻着她的头顶,告诉她他们一定会熬过去的。他极少向她说谎,可这个谎,伊丽莎白根本不相信。她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透过泪水看看乔治,接着又望向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警探。
***
乔治用力握着伊丽莎白的手,希望从她身上汲取一些坚强的力量,但却没得到多少。她的手像她的眼神一样冰冷,呼吸也很凌乱。她也是在乔治、杰克和警察进屋之前几秒才从新闻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过了好一阵,屋内谁也没有说话。
“对不起,雷德曼先生。”
乔治听见远处电话铃在响。他可以想见他的员工正在告诉记者们,雷德曼先生和夫人目前对一切都无可奉告。
屋内一片死寂。
他看看在一旁的杰克,他双肘撑在膝盖上,捂着脸颤抖着。我知道你尽力救她了,他默默想,我不怪你。
***
伊丽莎白打破了沉默,她看上去出奇的冷静。“乔治,我们得跟她在一起,”她说,“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得过去,我不想她孤零零一个人。如果他们允许,我要整晚都守在她身边。”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
她还处于极度震惊中。无论从她的脸色,还是她的声音都可以分辨出来。他非常希望自己能说点或做点什么来抚慰她的伤痛。但此刻他有些力不从心。
没人说话。接着传来车门被关上的声音。乔治看见杰克•道格拉斯从一辆警车中走出来——面色苍白,衣衫凌乱——此时,人群后方传来一个声音:“是赛琳娜,雷德曼先生,我们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她今天早上溺水了。遗体已经送去法医那里了。”
伊丽莎白身旁的桌子上,电话响了——是他们的私人号码。除了密友和家族中的至亲,没有外人知道它。
“你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治伸手越过伊丽莎白接起电话。他知道,接下来几天会接到很多这种慰问的来电。
人群远处,两辆警车停在了路边,还闪着警灯。
是哈罗德•贝恩斯。令乔治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提及赛琳娜,反而让乔治赶快打开电视。乔治找到遥控器对准房间那头的电视机,按下开关,然后问哈罗德哪个频道。更令乔治意外的是,哈罗德让他看的竟是个娱乐频道。
刚刚走上前来的记者又退了回去。
没等画面出现,声音先响了起来。
人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乔治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接着莉亚娜出现在了屏幕上,旁边站着迈克尔•阿彻。
“为什么?”乔治问,“难过什么?”
他们手牵着手,笑容点亮了整个屏幕。乔治和伊丽莎白还有杰克听着电视里传来他们最近已经结婚的报道。
被打到胸口的那人先开口了,“我想代表大家对您说句话,雷德曼先生。我们真的非常难过。”
伊丽莎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背后一阵发凉——出事了。记者们只是站在那里,尝试与他对视,却沉默着,期待他说些什么。然而他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视中传来莉亚娜的声音。“我们很幸福。”她说。
乔治转身面对人群。70多台相机闪光灯不停闪烁着,似乎把清晨的天空也点亮了。第五大道上的车流也慢了下来,好奇的司机都想看看他名下的大厦门口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一时间鸣笛声四起。路过的一辆车里,有人正冲这边喊着什么。
乔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这才发觉,莉亚娜穿着的是一套白色礼服,阿彻穿着无可挑剔的深灰西服。在他们身后,群山环绕,旁边是停满白色游艇的港口。那里阳光明媚。
万分抱歉?就因为挡了我的路?
“你还在听吗?”哈罗德问。
他挤开一位挡了他路的记者时,不小心打到了他的胸口。他听见记者说他很抱歉,万分抱歉。
“在。”乔治说。
他有些纳闷,推开人群继续往前走,听到人们提到赛琳娜的名字,一次,两次。
“我打电话就是想提前告诉你,免得记者又问得你措手不及。我觉得这肯定是早前的录像。很明显他们是在蒙特卡洛。他们身后是蒙特卡洛宫酒店。
他听着记者们的提问,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人们争相发言,个个扯着嗓子,情绪激动,他难以分辨记者们究竟在问什么,但没听见有人提及WestTex,一次也没有。
乔治没有说话。
一波又一波的记者把他包围了起来,先是正面,然后两侧,再是后方,将他围得严丝合缝。闪光灯如群星燃爆般四处闪耀。乔治眯着眼睛快速前行。这个礼拜他已加强了身边的安保,采取了种种预防措施,就是为防止这类事情的发生。但今天早上他还以为自己应该可以悄悄溜出去,他只想避开纷扰,与树木和其他慢跑者为伴,在中央公园慢跑一下。我太天真了,他想。
“她跟你联系过吗?”哈罗德问。
一位站在人群后方的女记者率先发现了他。只见她转向右边的摄像师尖声说了些什么,摄像师刚把摄像机抗到肩上,三十多个记者就蜂拥而来,人们举着话筒和摄像机,个个都是不采访到乔治不罢休的样子……他们的脸上还带有一些复杂的神色,可乔治一时也分辨不出那究竟蕴含着什么意味。
“我把她赶出广场酒店以后,她就再也没联系过我。”
他放慢步伐,考虑从侧门进去,但又转念一想,所有入口都会有记者蹲守,不管从哪儿进,他的行踪都会很快被众人知晓,结果还是一样被包围。因此他又加快脚步,做好被围攻的准备,决心尽快穿过他们,进入自己的顶层豪华套房。
“乔治,她并不知道赛琳娜的事。如果莉亚娜听到消息一定会打电话的。一切都太突然。”
这样的重重围堵十分耗人心力,而乔治早就受够了。别看他们现在说三道四,对我指指点点,过一阵他们就会换上笑脸,说他们对我一直是很有信心的。他这样想着。
乔治还是没有说话。
过去一周以来,媒体对他围追堵截。电话,电子邮件,推特,他们甚至还找人送信给他,只为取得一个采访机会。一个特别激进的记者竟还混过了安检,冲进了他的办公室,声称他的股东有权知情,为什么乔治要对一个自中东战争开始股价就直线下跌的运输公司进行收购。
伊丽莎白关掉了电视机的同时,他挂掉了电话。
乔治•雷德曼从中央公园跑步回来,看见一群记者聚集在他第五大道的大厦外,首先想到的是这肯定又跟WestTex的收购有关,可能是他和大通银行的联手的事,有人跟媒体爆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