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数四十层，纽约警察已经悄悄包围了第五大道酒店，维克·格林菲尔德警官带着一个特别行动组正在迅速清查每个楼层的每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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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道格拉斯已经听过了格林菲尔德的汇报，但出于安全考虑，他并没有被允许进入酒店。他站在对面街的人行道上，看着另外三辆警车驶入酒店在第五十三街的入口。
他看着对面房间的乔治，他一动不动。“迈克尔不是我儿子，”他说。“他是你父亲的儿子。你嫁的人是你哥哥。”
所有一千八百名宾客全部被疏散了。人们沿着人行道挤作一团。记者们在抓拍照片，准备向全世界播报。杰克听到一阵微弱的劈剁声，转身便看到一架警用直升机从第五大道飞旋而上，朝着第五酒店令人眩晕的灯光驶去。
“迈克尔不是我的儿子，莉亚娜，”路易斯的语气不带一丝情感，古怪极了。“曾几何时，我以为他是，对我而言他就是整个世界，但当我发现了安妮的日记，读了最后一段，我才知道乔治·雷德曼对她做了什么。我才知道他是如何玩弄了我的妻子。”
杰克感到胃部一阵痉挛，他心跳加速，头上的血管都快要爆了。行动开始了，不过还来得及吗？
迈克尔照他说的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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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迈克尔，”路易斯说。
莉亚娜的办公室里，沉默像气球一样挤满了整个房间。
他们坐在房间里的一对红色天鹅绒椅子上，身后纽约的夜幕灯火点点。她走进去的时候，他们抬头看到了她苍白的脸。看到他们，莉亚娜意识到路易·瑞恩是多么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她开始心急如焚，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恐慌。他会杀了我们的。
斯波卡蒂站在房间的后面，看着莉亚娜的脸渐渐失去血色。乔治·雷德曼没有否认瑞恩的说法，迈克尔也没有。斯波卡蒂看着她难以置信的表情，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油然而生。
时间和空间在他们身上静止了。
乔治走上前来。斯波卡蒂握着枪，蠢蠢欲动。
“是真的。”他推开门，面前正是她的父亲和迈克尔。
“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路易斯，与其他人无关。你为什么不男人一点，把他们放了？”
莉亚娜厌恶地看着他。“放屁，”她说。
路易斯把莉亚娜往前一推。他把身后一摔，朝斯波加蒂走去。“男人一点？”他说。“那你是什么，像你诱奸我老婆的时候一样吗？像你让我老婆怀孕的时候一样吗？你用步枪杀她的时候，还算得上是个男人吗？”
他们已经到了她的办公室。他打开门，说：“顺便告诉你，你丈夫不姓阿彻。这是他从我这儿逃走时用的假名。他的真名是迈克尔·瑞恩。”
“我从来没有碰过你的妻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我告诉你，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整个楼已纪被封锁了。每一扇门都是锁着的，每个出口都封起来了。你唯一的出路就是那边的电梯，但是文森特·斯波加蒂很快就会看着那里。如果你逃跑的话，我保证你的后背会挨上一枪。”
路易斯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没碰过她？”他指着迈克尔，“那他你怎么解释？你这儿子他妈的是怎么来的？你看过我寄给你的安妮的日记。她在日记里写了在我们终止合作、我自己买了松林花园之后的几个星期，你是如何让她怀孕的。”他看着莉亚娜。“他当时已经和你母亲订了婚，却在搞我的老婆。”
他们走到了大厅的尽头。莉亚娜可以听到从她办公室传来的微弱声响。她转过身，估算到电梯口的距离。她必须得逃跑。她必须得找人帮忙。但是要怎么做呢？她感觉得到路易斯正盯着她。
斯波卡蒂看了看表。他想在五点钟离开那里。他看了看房间另一侧的安帕罗·格拉赫拉。她站在一幅希思里的风景画下面，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切。斯波卡蒂告诉她要看着电梯。她离开房间之后，斯波卡蒂才来到莉亚娜·雷德曼的办公桌前，走到面朝五十三街方向的窗户前面。
“说实话，我并没有，”他说。“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不过他们来了倒是更好，我做起事来更方便。”
斯波卡蒂凝视着对面的大楼，早些时候他已经和房产中介打好了招呼。他举起一只手，低头看了看出现在自己心脏处的红色激光瞄准点光束。
莉亚娜愤怒地看着他。“是你在酒吧里安插了那些人。”
他朝远处看不见的枪手点头示意，枪手关掉了激光瞄准。
“没错，”路易斯说。“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这里。但是你忘了一件事，莉亚娜。大家也都知道你姐姐的事。全世界都知道，有人要伤害你们一家。如果你今晚被枪打死了，没有人会感到惊讶的。“他又想起在大厅发现的两个酒保。“毕竟，已经有人混进来过了。”
斯波卡蒂知道今晚这里的危险性。这家酒店的安保非常严密。不过他从来都给自己留有后路，今晚他的措施万无一失。
莉亚娜已经麻木了。路易斯·瑞恩的话几乎让她崩溃。他杀死了她的姐姐。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搞鬼。“你逃不了的，”她说。“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这里。”
他转身离开窗口，等着有人开口。如果没人下命令的话，他就要自己采取行动了。
莉亚娜按他说的做了。路易斯抓住她的胳膊，朝着她的办公室走去。擦得锃亮的大理石地板上，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就这样这样了是吧，瑞恩，”乔治说。“你要把我们都杀了，外面全是人你也不管？这就是你的计划？”
“你下手还不够快，”他说。“起来。”
路易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走到莉亚娜的办公桌前，拉开了侧面的一个抽屉，取出他之前藏在那里的一把枪。他用枪指着乔治。“是呀，”他说，“这就是我的计划。”
桌上原有一盏台灯，现在它就在莉亚娜旁边。莉亚娜抓起台灯，转身向路易斯脸上砸去，但路易斯抓住了它，把它远远地甩出去，砸在了地板上。
“那么，你觉得这么做能解决什么问题？”
“起来。”
“所有的问题。”路易斯说。“你毁了我的生活，还害死了安妮，你真以为我会让你一直逍遥下去吗？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多年。”
莉亚娜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路易斯蛮横地把她推出电梯，以至于让她撞到了对面的墙上。那儿有一张桌子。她努力伸手去抓，但没抓住。她倒在桌子上，然后和带着桌子一同倒到了地上。
“安妮的死是个意外，”乔治平静地说。“你和我一样清楚。我没有害死安妮。我对她的爱远胜于你。问题是，你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安妮不爱你了的这个事实——她爱上了我。”
电梯门打开，眼前的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装饰典雅，光影斑驳。
这句话对路易斯来说仿佛当头一棒，他当即挥舞起手里的枪。
电梯停了下来。
“如果你非要报复谁，你可以冲我开枪，放了莉亚娜和迈克尔，”乔治说。“这和他们无关，这是你我之间的个人恩怨。”
路易斯伸出手攫住她的手臂。“对，”他说，“是我。”
路易斯转身把枪指向莉亚娜。她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莉亚娜缩身向退后，和他拉开距离，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她感觉膝盖发软，天旋地转。过去的几个星期发生的事情，种种线索在她的脑海慢慢拼凑起来。她倒吸一口凉气。“是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你这个女儿，乔治。不过，这也能让你稍微体会体会失去亲人是什么感觉。“他开了枪。
路易斯又逼近了一些，他的怒火骤然升起，熊熊燃烧。黑暗的恐惧笼罩着整部电梯，像她的黑色礼服裙一样让人心情沉重。路易斯声音低沉，说道，“得知她车胎被步枪击中之前，我就知道这绝不是一般的事故。你父亲和我在法庭上争斗多年，最后是我赢了。两天后他就开始复仇，害死了我为数不多的心爱之人。”他眼神冷酷，充满了仇恨。“现在我要让他一无所有。”
枪声在房间里回荡。看着莉亚娜倒下去，乔治犹如五雷轰顶。她双眼倏地睁大，充满了惊讶和恐惧。她晚礼服上出现了一个洞，就在肚脐左边。莉亚娜低头看着伤口，用双手捂住，手指间渗着血流到了地板上。她看了看她父亲，又看了看路易斯和迈克尔，惨叫了一声，瘫倒在地。顿时天旋地转。
莉亚娜背倚着电梯门。在她脑海深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知道路易斯在说什么，但她拒绝去相信它，因为它不可能是真的。
迈克尔跑过来，跪在她身旁，用手搂着她的腰，按住伤口。
什么这一刻？
大厅里，安帕·罗格拉赫拉大喊着。伴随着交火的声音，她大声尖叫。
“真是噩梦一样，”路易斯说。“我冲出家门，在雪地里跑呀跑，一直跑到桥那里，我看到她的车躺在河里。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我知道她不可能活下来，我知道我的安妮已经死了。”他暴怒起来。“你知道那对于我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了吗？
斯波加蒂取出枪跑到办公室另一边。他把办公室的门关上锁好，这时手机响了。他抽出电话，听到另一端在疯狂大叫，随后不可置信地望向窗边。眨眼间，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然后警用直升机进入视线，探射灯照着整个办公室，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把手指从按钮上移开，电梯缓缓启动。莉亚娜注视着他把手抽回。这一切都是陷阱，她已经深陷其中。莉亚娜盯着电梯门，想象着当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会发生什么。
斯波卡蒂看着灯光，有那么一会儿，他什么也看不见。“你怎么不提醒我？”他对着话筒说。
他似乎愈发沉浸于过去的思绪中，莉亚娜能感觉到那绝非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路易斯闭上了眼睛。“然后警察打来了电话，”他说，“他们告诉我，安妮的车偏出了车道，在离我们家不远的桥上翻了。”
直升机在办公室的窗外徘徊。路易斯愤怒地看向斯波加蒂，但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乔治·雷德曼的脸。他迅速扑向路易斯手中的枪。乔治试图把他的手掰开，但没有成功。于是他开始大力推搡路易斯。枪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板上。乔治使尽全身力气不停地推着瑞恩，直到把他狠狠按在大玻璃窗前。
“那天晚上天气情况非常恶劣，”路易斯说。“安妮和我吵了一架，然后离家出走了。外面是狂风暴雪。我试图阻止她，但她根本不听我的，开车就走了。我没法追上她，因为我们那时还只有一辆车。我还记得当时我有多担心她——安妮从来没有在雪地里开过车。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她音讯全无。我开始四处打电话给她的家人朋友，但是没有人见过她，也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警察在办公室外面重重地砸门。
莉亚娜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想起路易斯在舞池中不同寻常的表现，和他对她父亲的执着介怀。莉亚娜忽然有了一种危险即将来临的不祥预感。
斯波加蒂神经绷紧，心脏怦怦直跳，从门边闪开。他稍微看了下莉亚娜和迈克尔，然后又看了眼在房间另一边的乔治和路易斯。两人贴着玻璃幕墙缠斗在一起，枪就在离他们不远处。
“我知道我没说过。但是，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你父亲做过了什么。是时候让你和整个世界都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了。”
他有一种冲动，想把他们都打死，了结这一切，但他没有时间了。他飞奔到房间里没有窗户的一面，扯下了一根供热管，把它扔在一边，这时候瑞恩的枪响了。
莉亚娜没有回答。她看了下指示灯，他们正处于二十和二十一层之间。
斯波加蒂看到乔治·雷德曼倒在地毯上，他的脸庞有一瞬间被直升机的探照灯照亮了。路易斯打中了他的胸口。乔治倒在他的身边，他的眼睛虽然是张开的，但眼神已经空洞了。
“三十一年前，”路易斯说，他的手指仍放在按钮上，“她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他对着莉亚娜挑起一边的眉毛，“至少警察是这么说的。但我知道这蹊跷得很，绝非事实。我一直都知道，是你父亲谋杀了我的妻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发生了什么，莉亚娜？”
瑞恩用枪指着乔治的头说了些话，斯波加蒂听不清楚。他正要开枪，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撞开，警察端着枪冲了进来。
恐惧爬上莉亚娜的心头。
“把枪放下！”
他俯身向前按下按钮，电梯停了下来，窗外的城市也定格了。
电花火石间，路易斯做了决定。他开了枪，却看到子弹射偏到了乔治·雷德曼的头旁的地板上。居然没打中！没打中！
他把头扭向一边。莉亚娜看到了他表情的变化，仿佛开关合上，帘幕落下。“我想这就是你爸爸害死她的原因。”
他正想补上一枪，警察就开枪了。一梭梭子弹击中了他的腹部和胸部。
“噢，是的，”路易斯说。“我们是完美的一对，莉亚娜。你无法想象我是多么思念她。”
路易斯张大了嘴巴。
莉亚娜知道自己应该对此做出回应，但她并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杀害她姐姐的凶手就在她的办公室里，这才是重点，而并非路易斯·瑞恩的妻子。莉亚娜希望电梯能再快一点。“她听起来那么完美，路易斯，你一定很想念她。”
枪从他手中滑落，掉到了地板上。
她不知道路易斯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但是她不想问。她心里想着别的事情。莉亚娜抬头看看电梯的亮着的楼层按钮说，“我们快到了，路易斯。”
他胸口又挨了一枪，跌跌撞撞地来到窗户旁。就在他们的头顶，直升机呼啸盘旋着。两个狙击手端着狙击步枪靠在栏杆上，从直升机门探出身，用枪指着路易斯。当他转向他们时，冰雹似的子弹向他喷射而来。斯波加蒂完全麻木了。他都告诉路易斯多少次要关上窗帘了，他还是不听。
路易斯没有理会莉亚娜冷淡的口气。“我猜安妮一定会很享受今晚的，”他说。“她总是很喜欢参加宴会。她是个完美的女主人——美丽，聪慧，成熟。安妮结交朋友就像我树立敌人一样容易。”他沉浸在回忆里，面带笑容。“如果她现在还活着，我敢和你打赌，男爵和他夫人一定会邀请我们参加他们的宴会。他们也会像我一样爱上她。所有人都喜欢她。”
路易斯瘫坐在地，直升机的探照灯照亮了他银灰色的头发。他正滑向冰冷的死亡，灵魂在离开他的身体。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隐约觉得胸部和腹部有温热感在蔓延。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但他无所谓。他看了看对面的迈克尔，却发现安妮惊恐地盯着他。他的身体开始像羽毛一样轻。他在想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幻觉，但接着就不再有意识了。他扑倒在地，脸重重地撞在地板上。
她不知道路易斯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但是她不想问，她在想别的事情。莉亚娜抬头看看电梯的亮着的楼层按钮，说道，“我们快到了，路易斯。”
斯波加蒂缩到阴影里面。他站在办公室的另一侧，看着路易斯·瑞恩在警察眼前死去。他对着他的手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听到他身处对面大楼的手下把直升机的油箱打爆了。
莉亚娜看着路易斯。他看起来像是背靠着整个纽约市一样。他双手搭在铬合金扶手上，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虽然他们从未讨论过这个话题，但莉亚娜知道，路易斯曾经指控她父亲谋杀了安妮·瑞恩。
斯波卡蒂跳进暖气管道，急速滑下。
他们站在室外的观光电梯里，曼哈顿上东区的全景尽收眼底，第五大道上金碧辉煌的摩天大楼从身边急闪而过。
尽管周围充斥着噪音，但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很安静。然后，闪闪发光的螺旋桨顿了一下，直升机随即从空中坠下，撞进了雷德曼大厦，爆炸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