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隔了一会才转身面对她，“不太好。”
“你还好吗？”她问。
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臂环抱着他。“你可以和我说，”她说。“你知道我一直在你身边。”
伊丽莎白·雷德曼站在她丈夫书房门口，摘着她身上的首饰。离门口较远的右墙由几扇落地窗构成，乔治站在窗边，喝着杯子里最后一点苏格兰威士忌。
“我知道你在。”他吻了吻她的手背。“不然你怎么会把那杯酒水往瑞恩脸上泼呢？”
***
“其实是两杯。”
路易斯告诉了他。
“那杯马丁尼泼的真是让人激动。”
斯波加蒂笑了。“也是，”他说。“所以，你下一步想要我做什么？”
“那也是个错误，”她说，“明天，我会因为那杯酒上报纸的。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感觉挺好的。”
“没有人让你那么做。”
“不必自责，伊丽莎白。记住，没有人喜欢瑞恩。他让人恼火，人们会站在你这边的。”
“那我们就一人让一步。我可是在外面卖命，我不会为了你把命丢了的。”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这我不能同意。”
“当然。”
“还有从现在开始，我们用我的方法办事。”
“昨晚，你睡着的时候念了两次莉亚娜的名字。你在担心她，对吧？”
“可以。”
乔治点点头。
斯波加蒂衡量了各方轻重，有了些想法，然后点了点头。“我要那笔钱明早到我的账户里。而不是下周。”
“你觉得路易斯今晚说的关于她的事是真的吗？”
“我要知道你会不会继续帮我，”路易斯说。
“我不知道，”乔治说。“不过你进来的时候我正准备弄清楚。”他从她的怀抱里离开，走到他的书桌旁，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我是，路易斯——但是最出色的杀手决不做傻事，即使为了钱。”他更正了他自己。“尤其是为了钱。”
伊丽莎白站在他旁边。“你在打给谁？”
“你说你是最出色的，文森特。”
“你觉得呢？”
一阵沉默。
“你不觉得现在打电话太晚了吗？海伦可能已经睡了。你会吵到他们的。”
“可我说的是额外的一千万美金，如果你留下来帮我的话。这笔钱不包括在我已经给你的那笔里面。下周末半数会打进你的瑞士银行账户。雷德曼死了之后，你会收到另一半。”
“我不在乎我会不会吵到他们。如果哈罗德和路易斯·瑞恩说过关于我女儿的事，我想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我们说的是黑手党，路易斯。”
“你知道瑞恩说的话你一句都不能信。”
“我们没什么处理不了的。”
“我知道。但是我也了解我女儿。你也看到了哈罗德最近的行为。那背后肯定有原因，说不定就是这个。”
“他有黑手党。事情在变，路易斯。不像原来那么简单。事态越发严重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在船上跟他面对面谈呢？”她说。“我们可能现在已经解决了。”
“别忘了，”路易斯说。“我有你帮忙。”
电话通了。“因为我太生气了，”乔治说。“惹得众人瞩目一次就已经够了。”
“那还有待观察。”
“你现在就不生气？”
“没我聪明。”
乔治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哈罗德接了电话。“我是乔治，”他说。“你能来我办公室吗？我需要见你。对的，就是今晚。”
“暂时不知道，”斯波加蒂说。“但是如果他的手下挖的够深，他会知道的。现在，他更担心为什么哈罗德·贝恩斯把莉亚娜送到你的身边。他知道哈罗德是乔治·雷德曼最好的朋友。他知道有些不对头。他很聪明。”
***
“他不知道迈克尔是我儿子，对吧？”
“怎么了？”
“不少。看上去德·奇科担心你的出现会对莉亚娜不利。你会成为莉亚娜的新雇主，他不喜欢这一点。他对此很生气，还让他的手下在这周结束前彻底调查清楚你和迈克尔。”
乔治转过椅子，看着办公室那头的哈罗德·贝恩斯。他刚走进来，现在站在门边，笼罩在阴影里。
“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不确定，”他说。“不过我想你可以帮我弄清楚。”他朝桌子另一边的椅子做了个手手势。“为什么不坐下来呢？我们有很多事要谈。”
“科技是一样绝妙的东西，路易斯。”
哈罗德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穿过房间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喝一杯？”
“放松，”斯波加蒂说。“德·奇科发现了。他会用他的人脉取消追杀的，他也会追踪到帕克的行踪，然后亲手杀了他。”
哈罗德一边坐下，一边看着乔治。尽管他很紧张，甚至有些害怕这场会面，他还是想办法保持淡定。“你喝吗？”
“什么？他做了什么？”
“我已经喝了几杯了。再喝一杯也不会怎么样。你想喝什么？”
“意思是帕克把他的口头威胁落实了。他找了人追杀莉亚娜·雷德曼。”
“和你一样的。”
“那是什么意思？”
乔治起身，走向吧台。
斯波加蒂耸耸肩。“那取决于你有多想利用埃里克·帕克。下一次你给他送玫瑰，可能就要送到他的坟头了。”
哈罗德转过椅子。他看着他最好的朋友，想知道杰克·道格拉斯有没有告诉乔治他在阿纳斯塔西奥斯·方达拉斯的游艇上看到的事。
“多大的问题？”
他焦躁不安。他不确定如果乔治真的问了，他要怎么回应。从来没有人当面质问过哈罗德的同性取向。从没有人和他谈过他吸毒的问题。他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可最近，他有些心不在焉，忘乎所以。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逐渐丧失了对生活的控制力。和WestTex还有伊朗的交易，以及他对毒品的逐渐依赖，都在渐渐吞噬他原有的自律生活。
“他会是个问题。”
多年以来，他一直生活在谎言之中。多年来，他因此过得凄惨悲凉。毒品和性是他的逃避，逃避他已确信没有意义的生活。他不爱他的妻子，也不爱他的孩子，因为他几乎不了解他们。他唯一在乎的人，就是从未辜负他的乔治和莉亚娜。而如今他无法面对他们，因为他背叛了他们两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马里奥·德·奇科呢？”路易斯问。
“我们是老朋友了，废话没必要说，”乔治在吧台边开口。“我就直接讲重点了。我今晚和路易斯·瑞恩谈了下，或者，更像是他和我说了些话。他告诉我了一些我不确定是否该相信的事。”
斯波加蒂想了几周，为什么这场婚姻对路易斯如此重要。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不问为什么。
哈罗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从他面前的窗户看去，纽约城在夜色中闪烁。
“她会和他结婚的，”路易斯说。“她不得不这么做。”
乔治拿着酒走了过来。“他说你们两个关系不错。他也说，因为你的缘故，莉亚娜准备帮他管理他的新酒店。”乔治站在哈罗德身边，把他的马丁尼递给他。“我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迈克尔很害怕。他需要钱，他也准备好结婚了。莉亚娜才是问题。”
哈罗德将酒杯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他知道，如果现在对乔治撒谎，就会毁掉他们三十年的信任和友谊。
“然后呢？”
“当然不是真的。”
“和莉亚娜一起在飞往欧洲的航班上。”
乔治坐在椅子上。他身子朝桌子前倾，手撑着头。他感到筋疲力尽，但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现在在哪？”
“我没觉得你会那么做，”他说着，直起身子。“不过我必须要问。我希望我没有冒犯你。”
路易斯脸上没有丝毫担心的痕迹。迈克尔活着。那才是重点。
“你没有冒犯我，”哈罗德说。
“待到他的肺干净了。里面都是烟。”
“我必须要弄清楚。”
“不重要。迈克尔和你一起待了多久？”
“我明白。”
“我的公寓。我试着联系你，但是找不到你。你今晚在哪？”
喝酒时两人都没有说话。
“你把他带到哪去了？”
哈罗德将视线转回窗外的风景。他坐在那，四肢麻木。他看着两台直升飞机在他开始讨厌的城市上空巡航。这座城，和他生命中很多别的东西一样，对他不再有什么吸引力了。
“我不能肯定。当时太混乱了。”
他看着乔治。背叛乔治和他的家庭让他愧疚不已，但他知道没有什么能够缓解他的感受。也没有什么能填满他空虚的生活——不是友情、爱情，也绝非真相。
“有人认出迈克尔了吗？”
他想知道他还能做多久的伪君子。他在想什么时候他的世界会开始坍塌。
“很多人看到了我。有一些想来帮忙。”
“这场收购对你来说很折磨人，对吗？”乔治说。
“有人看到你把他扛出公寓吗？”
“什么意思？”
一切进展得太快了。路易斯雇凯恩的目的，原本只是为了恐吓迈克尔，为了让他更痛恨那个叫史蒂芬诺·圣地亚哥的人。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
“你瘦了，”乔治说。“瘦了很多。海伦告诉伊丽莎白你吃得不好。我今晚也注意到了，你几乎没有碰盘子里的吃的。出什么事了？你身体不舒服？”
“他杀了凯恩，正好在我杀了那个堵住他公寓入口的人的同时。我告诉过你我们不能相信凯恩，路易斯。我警告过你不要用他。那个男人自己定游戏规则，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杀人。如果我不是出于直觉去了迈克尔的公寓，你的儿子可能就死了。我救了他的命，在那之前，凯恩烧了迈克尔在写的手稿。我找到他的时候，整个公寓都着火了，房里的烟让迈克尔昏过去了。我只能把他扛出大楼。”
“只是溃疡的关系，”哈罗德说。“不过我承认等收购完成我会舒服些。”
“他还开枪打了凯恩？”
“你确定没有别的事？”
“藏在他的床底下。”
“没有什么我解决不了的，只要我动下脑子。”哈罗德说。
“迈克尔有把枪？”
乔治往后靠在椅背上，有些好奇哈罗德话里的真意。但他决定不深究。“我今天见了弗罗斯特曼，”他说。
路易斯一动不动地坐着。文森特把一切，那场追逐、那个的士司机、迈克尔的手稿，还有那场火，都告诉他了。
哈罗德看上去很惊讶——随后可能又稍有些难过。“我没有错过哪个会议吧？”
“凯恩和他的手下死了。”
“这一次你没有。我单独见的他。”他喝完杯里的酒，站了起来。“大通加入了，不过他们给的交易要求太多。我也提了个类似的作为回报。我觉得这个我能接受。这样我们所有人都能接受。”
“因为我巧喜欢这里的风景，”路易斯说着，却仍打开桌子抽屉，拨了一下开关。窗帘悄声关上了。“现在捕猎者被挡住了，我安全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用多少来换他们投的钱？”
“任何一个有权有钱的人都有危险，路易斯。尤其是那些和你一样招人恨的。既然能避免，为什么还要把你自己暴露给潜在的狙击手呢？”
“百分之八。”
路易斯皱起了眉头。“你觉得我有危险？”
哈罗德挑起了一边眉毛。“还不错。有限债务归谁？”
“出了些问题，”他说。“我会告诉你的，只要你从窗边走开，或者放下窗帘。”
“我们，”乔治说。“不过代价是他们最终拿WestTex股份的百分之三十五。”
走到路易斯的桌子前四五米时，斯波加蒂停下了脚步。他盯着路易斯背后的落地窗，直觉让他往左移。
哈罗德摇了摇头。“要让董事会同意，你得花很大工夫了。”
“我想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路易斯说。
“我知道，”乔治说。“但那是他们提出的交易条件，而且我们也快没时间了。董事会只能同意——否则我们会损失数十亿。”
在他们逐渐相互了解的几周里，两个男人都萌生了对彼此的崇敬。路易斯钦佩斯波加蒂的头脑和智慧，而斯波加蒂对路易斯有着强烈的兄弟情义。在他看来，能让自己儿子相信一个名字叫史蒂芬诺·圣地亚哥的人真实存在，不论是谁都是值得尊敬的。
“万一失败了呢？”哈罗德问。
门开了，斯波加蒂走了进来。他往路易斯的桌子边走去。
乔治开口的样子好似已经战败了一般：“我想我们会再找别人吧。”
“进来，”他喊。
***
十二点三十分，敲门声响起。瑞恩扫了眼手表，是斯波加蒂出现的时候了。路易斯已经一整天没有看见他，也没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晚些时候，哈罗德离开雷德曼国际大楼时，等在第五十街的黑色梅赛德斯豪华轿车发动了引擎，切入车流，顺着交通方向，最后停在他旁边。
他在等。
哈罗德从路边退开，与此同时轿车的后门弹开，文森特·斯波加蒂走了下来。
他走了几步，来到桌边坐下。盯着雷德曼国际大楼光彩夺目的门面，他啜了一口酒。
哈罗德一阵惶恐。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饮尽，接着又倒了一杯。
斯波加蒂冷静地把枪抵在他的身侧，“上车，哈罗德。你今天还没结束。”
那晚午夜，路易斯·瑞恩离开了阿纳斯塔西奥斯·方达拉斯的游艇派对，回到他位于曼哈顿企业大楼的办公室，将方达拉斯在他下船时给他的DVD锁进嵌入式保险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