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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她们寒暄时,她想这个穿着迷人红裙的女人、这个小方达拉斯至少三十岁的女人,有没有可能捆住他。

亚历克莎·约内斯科女爵个子很高,一头黑发往后梳成发髻,黑色的眼睛闪烁着智慧与好奇的光芒;而她的嘴唇却出奇地饱满,可能是打了太多的丰唇针。赛琳娜回想起她与杰克的对话,她乐意打个赌,和在女爵脖颈间闪耀的一串串钻石不同,她的头衔是假的。

离婚两次,丧妻一次,阿纳斯塔西奥斯·方达拉斯是世界上最名副其实的黄金单身汉之一。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方达拉斯向杰克点点头。“我看到过你的消息,”他说。“你就是那个几个星期前卖掉了价值5000万美金的债券的人,对吗?现在在摩根做得风生水起?我本来想雇你的,但看得出来雷德曼已经抢先一步了。”他转向赛琳娜。“希望你们可别事事都抢我先机啊。你们俩有见过我的好朋友,来自西班牙的亚历克莎·约内斯科女爵吗?”

“我觉得你真可爱,”约内斯科女爵说。她说“可爱”的方式听上去要把这个词像橡皮筋扯开一样。

我也是这么希望的,赛琳娜想着,转向杰克。“抱歉,”她说。“我的礼节都哪里去了?这是我的朋友,杰克·道格拉斯。”

赛琳娜牵起她的手。这女人娇颤了一声。我觉得你真应该别再喝了。“您真好。”

阿纳斯塔斯奥斯耸耸肩,好似这场对话此刻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但他的眼睛里仍然有一丝警戒。“我只是希望我们互不侵犯。”他说。

“你有在秋天去过土耳其吗?”

她没有回答。

开始找话题了。“好像只在春天去过。”

“除了你们赢的那些?”

“秋天最合适了。秋天是最美的。秋天是第二春。你一定要来。答应我,你一定会来。我在那边有个小屋,靠着海,有五十间房间,十五位仆人,三个泳池,还有个美到窒息的花园,勉强凑合够用。”她看了眼杰克。“房间很多的。”

“这是生意,阿纳斯塔西奥斯。我们参与都是为了要赢。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么尊重你。但是我父亲和我从不玩花招。”

“当然了,”赛琳娜说。“我们找时间吃个午饭,然后看一下行程安排吧。”

“我不喜欢玩花招,赛琳娜。”

“我的安排不能再满了,”约内斯科女爵叹了口气。“我的助手把所有事情都给我记在那种小小的iPad上,好像这样就能把杂乱无章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他到现在都不懂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们活着的世界是没有秩序的。他觉得我的生活可以挤一挤,挤一挤!挤成闪亮圆滑的东西。所以现在情况比以往更糟了。”她猛地抬起下巴,咯咯笑着说说出两个词:“科技!上帝啊!”

一阵尴尬的沉默。赛琳娜保持和他对视。

为了稳住她,阿纳斯塔西奥斯将手扶在她的背上。

“那不可能。”

“阿纳斯塔西奥斯,”她说,抬起头看天花板。“那个水晶吊灯。我以前都没注意过。真是摄人心魄。”

“我比较希望现在就知道。”

“那是莱俪的。”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那可妙极了!”她用法语说。

“别傻了。你怎么能保证得了?”

“你准备喝点什么吗?”杰克问赛琳娜。他看向约内斯科女爵。“我们才从城里过来,我不得不说,是喝一杯的时候了。”

“我能保证WestTex不会影响你的生意。”

“试试香槟,”约内斯科女爵说。“它太美妙了。再来一杯曼哈顿鸡尾酒。上帝啊,我爱极曼哈顿。多么复古,多么现代,多么永恒。”

“有我在里面,世界就没那么大了。”

赛琳娜亲吻了阿纳斯塔西奥斯的双颊,然后也亲吻了约内斯科女爵,而她正用极大音量说着:“土耳其!秋日!午餐!”

“世界很大,阿纳斯塔西奥斯。”

赛琳娜和杰克从两人身边踱开,走进人群中。“你表现得很得体,”赛琳娜说。

“我从没觉得市场够大,也从不嫌生意多。”

“我几乎没说话。反而你真是让人印象深刻。那女人一团糟,那男人又是个聪明的混蛋。”

“我觉得市场还是够大的,这么多生意,足够大家一起做。你认为呢?”

“他可不能被小瞧,”赛琳娜。他们随着一波名流和贵族世家向船尾的酒吧走去,那边满是急切地想将生活压力抛之脑后的人。

“生意不好做啊,”阿纳斯塔西奥斯说。“有很多竞争对手——我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杰克点酒时,赛琳娜扫过抛光的甲板。

那可不只是个小道消息,赛琳娜想。你明明一清二楚。她点点头,不喜欢自己被迫警戒起来。尽管方达拉斯是个朋友,他在谈论生意时仍极为狡猾。她也因此从未信任过他。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路易斯·瑞恩。赛琳娜记得瑞恩因为拒绝向慈善机构捐款而被上流社会所排斥。一家报社曾经引用过他的话:“我的母亲曾告诉我慈善要从家庭开始。如果那样的话,我有八个住处、八个家,而我的钱都应捐到自己家里。”

“你父母也在这,”方达拉斯扫了一眼甲板。“他们两人我都多年没见了。他们看上去光彩照人。你母亲更是越来越漂亮了。”他的目光回到赛琳娜身上时,眼神忽然严肃起来。“有小道消息说,你的父亲准备进入船运业。”

她看着瑞恩,好奇为什么他会收到这次活动的邀请函。活动方肯定希望他能捐款来帮助对抗艾滋,这被遗忘的疾病现已重回慈善领域的热点。他独自站在小型管弦乐队旁,小口喝着香槟,看着宾客们嬉笑、拥抱,互相调侃打闹。

“我希望你没有。”

赛琳娜好奇她父亲是否已经看见他了。

“退休生活?”阿纳斯塔西奥斯·方达拉斯耸耸肩。“我用退休这个词,是为了每早多睡一小时而不内疚。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过了六十五这个黄金年龄就会放弃对我的船的控制权吧?”

她转而寻找乔治,却迎面碰上了戴安娜·克兰。她站在赛琳娜身边,背对着吧台,手拿一杯气泡香槟。两个女人站着相互打量、评价着对方,带来一阵沉默。随后,戴安娜向前一步。“你好,赛琳娜。”

“两年了吧,”赛琳娜说。她抽回身,离他一臂之遥。“看看你,”她说。“我从来没见过你晒得这么黑。退休生活很合适你啊,安纳斯塔西奥斯。”

赛琳娜点了点头。她注意到戴安娜眼周正在消退的瘀伤,及额头上仔细遮盖的擦痕,不禁想在那个被袭击的夜晚,她和埃里克都经历了什么。

闪光灯一闪,方达拉斯亲吻了赛琳娜的脸颊。

“你戴的项链很美,”她说。

“赛琳娜,”他边说边把她拥在怀里。“多久没见了?一年?两年?”

戴安娜将手放在颈间,手指轻轻点过上百克拉的钻石、红宝石和蓝宝石。“谢谢你,”她说。“埃里克给我的。”

聚会的组织者是身家数十亿的希腊船运大亨阿纳斯塔西奥斯·方达拉斯,他张开怀抱迎向和杰克一起走来的赛琳娜。

那是一句平常的话,不是炫耀。赛琳娜也不生气,而她为戴安娜感到悲哀。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如此聪慧的女人,会倾心于埃里克那样的人。然而她修正了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呢?我也爱过他。

他们站在那儿,她开始注意到人们看着她的目光。不管她如何努力忽略,还是听到埃里克·帕克的名字不断被人提及,男管家领着他们走向接待处,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她开始觉得,参加这场聚会或许不是个好主意。

她决定,至少送给她一个警示。

她被这个问题击中了。赛琳娜捏紧了杰克的手,努力扬起一抹笑容,而他正将赛琳娜·雷德曼及宾客的邀请函递给了衣着优雅的男管家。

“我还记得埃里克买给我的时候,”赛琳娜说。“我们那时在米兰度假,我被石头的大小和清澈度震惊了。你知道那些石头毫无瑕疵,对吧?”

“有关埃里克·帕克的事,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回应吗?”

有一会儿,戴安娜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她的手指按住项链,石头陷进肉里。“埃里克为你买的?”她说。

“有消息说不久你会出发前往伊朗。收购WestTex的计划现在进展如何?”

赛琳娜点点头。“三年前吧。之前我把它——还有其他一些东西,在分手的时候都还给他了。不过,我觉得你戴着更好看。蓝宝石很衬你蓝色眼睛。”

“赛琳娜,你看上去美极了。能麻烦往这边看看吗?”

戴安娜·克兰走开了。赛琳娜看着她离开,一阵内疚。“我必须要说,”她大声说。“他给了她那条项链,还让她以为是为她买的。真是个混蛋。”

一群记者顺着铺着红毯的斜坡两侧聚集。闪光灯不停闪烁、话筒高举,他们走过时,狗仔队喊着他们的名字。

“谁是个混蛋?”

云朵从西边涌来。赛琳娜和杰克下了车,沿着斜坡往水晶公主号走去。杰克穿着黑色晚礼服和配套西裤,赛琳娜身着一条简洁的白色晚宴裙。因河水而微凉的清风闻上去带着一点儿淡咸味,远处,管乐团的演奏轻声弥漫在空气中。

赛琳娜把手搭在杰克的胳膊上。她想知道他在他身后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不重要,”她说着,接过了他递出的香槟。她抿了一口,发现那并不是香槟。是啤酒。“你真狡猾”,她说。

***

“你更喜欢从易拉罐里喝?”

乔治眼神里藏着坏笑,颇有些意味深长。他朝门边走去。“我告诉你母亲后再说吧。”他说。

“我们以前喝过。这次怎么不继续了?”

“可是他挺可爱的,不是吗?”赛琳娜说。

“好主意,”杰克说。“下次我会让他们来半打的。”

一瞬间的沉默。相对无言。

“你可以那么做,”赛琳娜边说边因冲动而身体前倾,在他脸颊亲了一口。“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谁会想一个人去?”

杰克摇摇头。

“我不想一个人去。”

“我想在这所漂浮宫殿开船前和你跳一场舞。你说呢?”

“当然。”

他们一开始跳得很缓慢,杰克的手温柔地拥着她的,赛琳娜的脸颊贴着他的,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阿纳斯塔西奥斯从世界各地邀来的宾客们旋转着飘入舞池,身边的人有些笑着,有些则在谈天,享受着管弦乐队的演奏。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朋友。”

赛琳娜知道坐在周围的桌子旁的人在看他们,但她尽力忽视那些人的目光。她很高兴和杰克一起。她很庆幸杰克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乔治挑起了眉。“你认真的……?”

“那不是哈罗德·贝恩斯吗?”杰克问。

“杰克和我一起去。”

赛琳娜的目光随着杰克的方向看去。哈罗德背靠着栏杆站着,手拿一杯酒。他正在跟路易斯·瑞恩说话。她点点头,很诧异看到这两个男人站在一起。

“我晚点告诉你情况,”他说。“你准备去方达拉斯的晚宴?”

“我想知道他和瑞恩在吵些什么?”

赛琳娜看向了堆在她桌上的文件,还有她还没来得及看的报告。这真是不言而喻,她想。

“你怎么会觉得他们在吵架?”

“不用了,”他说。“你手头上有足够多的事要忙了。”

“哈罗德刚刚大声说了些话,”杰克说。“我听到他的声音了。你看看瑞恩的脸,和那女人的裙子一样红。他们在争吵。”

“要我陪你去吗?”

音乐变得更为轻柔舒缓,而杰克把她搂得更近了。此时,哈罗德气冲冲地从路易斯·瑞恩身边快步走开,赛琳娜不再看他了。她用脸颊蹭着杰克的脸,闻着他的古龙水味,透过裙子的薄料子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她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注意到了这些细节;她想知道她是不是经常出现在他脑海里,就像他出现在她的一样;她想知道他们是否为彼此而倾倒。

“好消息是,他们知道我如果没有一举成功的把握,就绝不会拿雷德曼国际去冒险。我今天会和泰德还有一些大通的高层会面。”

渐渐地,她陶醉在两人的共舞中。他在跟她说话。他的声音低沉,盖过了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还有微弱的开船引擎声。她听到他提到了游艇和来宾,渐渐聚起的雷雨云和极可能会下的雨,但这些她全没听进去。眼下的环境一点都不重要,因为在赛琳娜的思绪中,他们二人已是神游天外的神仙眷侣。

赛琳娜能懂。即便是她,也对父亲和伊朗方面达成的口头协议担忧不已。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们拿下WestTex的时候,伊朗方面决定退出,情况会有多糟糕。我们会因此一无所有的。

过了一会,杰克问:“我让你觉得无聊了?”他们跳了大概二十分钟。“有什么不对吗?”

“胶着点就在这,”乔治说。“不用想就知道,他们之中一些人觉得这桩生意不太稳固,更有些几乎因此退出。”

赛琳娜回过神,她知道他问了一个她没听到的问题。她觉得有些尴尬。“没有,我——我刚刚有些走神。对不起。”

“他们对伊朗方面的态度怎么样?”

杰克很聪明。他往前倾,亲上了她的嘴唇。赛琳娜回应了他的亲吻,朦胧中听到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毫无疑问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乔治踱起了步,斗志昂扬,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还没有。首先,他们想先讨论费用、与管理层商讨我们的交易及外在投资者的可能性等等。”

“跟我来,”他说着,牵起了她的手。

她走到桌子旁坐下。“您都知道些什么?我们得到大通的保证了吗?”

他们找到一条通往船只下层的阶梯,然后沿着狭窄的过道走到了底。他们转而进入一条较宽的过道,在寻找特等客舱时,赛琳娜想,她从来没有像想要他一样渴望过任何一个男人。

赛琳娜仿佛感觉肩上一轻。终于到了最后关头。一周内,海军入驻海湾地区的确切日期就会公之于众。如果在那时他们还没有拿下WestTex,和伊朗方面的交易就会谈崩,他们就不得不取消所有安排,损失掉数以十亿的资金。

她意识到,这人可能会成为她的第二任男友,这个想法令她雀跃不已。她觉得和杰克在一起会和埃里克不一样。她觉得会更好。

“我们拿下他们了,”他说。“泰德几分钟前打来,说大通方面已经完成他们的尽职调查了,我们给掌权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希望为我们提供资金。”

他们在门厅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杰克打开门,先迈了一步进去。在房间的另一头,四柱大床的床脚,哈罗德·贝恩斯赤身裸体地坐在地上。一根橡胶管紧勒着他的左上臂,皮肤的皱褶遮住了注射器的针头。

赛琳娜站在门廊上没动。他们等了数天才收到他的答复。“然后呢?”

他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的腿缠在哈罗德日渐消瘦的腰上,侍者制服随意地散落在地上。

赛琳娜回到她的办公室,看到她的父亲双手抱臂站在桌旁。“我刚和泰德·福罗斯特曼打完电话,”他说。

哈罗德和杰克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脸震惊。杰克随即关上了门,以防赛琳娜看见。

***

“怎么了?”她问道。

杰克笑了。“那就成交了,小姐。”

“没事,”他说。

赛琳娜看到了他眼里的挑战意味,点了点头。“我去,”她说。“不过要蒙着眼睛。”

她走过去想开门。杰克牵住她的手,把她扯向自己身边。他吻了她的额头,又亲了她的嘴唇。“我们这样太快了,”他说。“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走进来,撞见我们,那样我们会后悔的。这里不是个合适的地方。我们再等等吧。”

“唷,拜托了,”他说。“那很安全。你的冒险精神都去哪了?好吧——不如这样。如果你明天早上陪我去玩蹦极,我今晚就陪你去这场派对。纽约北部有个地方,我和朋友常去。那里非常宁静,只有树、鸟和蚊子——你看不见楼房,也会忘记收购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跳完之后,你对生活的态度绝对会焕然一新。你敢吗?”

***

“这么体验人生简直是玩儿命。”

“这是在开玩笑吧,”伊丽莎白·雷德曼悄声对她丈夫说。“他不该坐在这里。他不可以和我们一桌。阿纳斯塔西奥斯是个聪明人,他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体验人生嘛。”

“别太肯定了,”乔治说着,不看坐在他对面的路易斯·瑞恩。“阿纳斯塔西奥斯知道我正在收购WestTex。他知道我会成为竞争对手。这正是他做得出来的事。”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好吧,这简直难以置信。那人压根不属于这儿。路易斯·瑞恩会关心发现了十二幅莫奈画作?他会关心艾滋病和艾滋病病毒?你看看他,”她低声说。“坐在那若无其事地笑,装作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一样。好像他不记得那些年前,他曾让我们经受过什么。说什么你谋杀了他的妻子。真荒谬。”

“我觉得像特工伯恩多一点吧。”

乔治捏了捏她的手。他花了点时间才把眼前闪现的安妮·瑞恩的模样赶走。“听着,”他悄声说。“我们很长时间没见他了。这总有一天会发生的。我们无视他,享受宴会就好,好吗?”

“没看出来啊,你还走印第安纳·琼斯的路线?”

“我有个更棒的注意。不如我往桌子对面扔一把刀,捅了他的眼睛?”她向他眨眨眼。“说真的,我们不能走吗?”

“我还跳伞。”

“不能,因为我们在哈德逊河中央的一条船上。”

赛琳娜看着他。“你玩这个?”

“噢,拜托了,乔治。这个漂浮小岛的某一个地方肯定有直升机。我们可以告诉阿纳斯塔西奥斯有急事发生。”她环顾四周,人们要么已经坐下吃晚餐,要么正在准备坐下。空气中满是低声的熙攘。“赛琳娜坐在哪?她和杰克可能不介意和我们换个位子。”

“蹦极。别告诉我你没听过。绑一根很重的弹力绳在脚踝上,从悬崖或者桥上跳下去,往水里,一般会是河或者溪里栽。那很好玩。就在你觉得你快要掉到水面的时候,弹力绳会让你的坠落减速,猛地弹回到半空中,再一次掉下去。”

“所以,我们就把烂摊子丢给赛琳娜?”

“你说什么?”

“我们的孩子在这里,就是为了在我们老去时帮助我们。”

“你玩过蹦极吗?”他问。

“你说得对。”

“好吧,”杰克说。“我明白了。不过我觉得,你想要的生活不仅仅是事业上的成功。”他们沉默了一阵,杰克朝他身前的窗户外望去。即使在这个高度,市中心区的喧嚣和活力也都尽在眼前。

“除非你肯听我的。”

“因为这会让我爸爸高兴,”她说着,走进了房间。“而且这很取巧。他总是说,你永远不会知道何时何地能做成一笔生意。偏偏正是在这类聚会上总能合作成功。”

“其实,我还没看到赛琳娜。”

“如果你这么讨厌这些活动,为什么还要去?”

“我也没看到哈罗德。看看那边可怜的海伦,一个人坐着,还得和讨厌的梅蜜·费兹伯根说话,听她那些圣水一撒就恢复青春的无聊故事。我本以为哈罗德会更体贴她的。”

“请吧。”

“哈罗德有些不对劲,”乔治说。“他最近看上去心事重重,像丢了魂一样。我准备找他聊聊,看看是不是一切正常。”

“那我最好开始祈祷两件事都会发生,”他说。“我的所有衣服都在洗衣店。”他把脚从桌上放下,站了起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找他的时候,”桌子那边的路易斯·瑞恩突然说,“确保帮我跟他说声谢谢。”

“除非你的车坏了,而且又下雨了。”

他高声说着,让其他人都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划过桌子。坐在雷德曼一桌的人继续沉默着,坐在附近桌上的人也都停止了交谈,静静听着。

他坐在曾经属于埃里克·帕克的桌子后面,脚交叉搭在闪亮的木质桌面上,被包围在空咖啡杯和收购WestTex的相关文件中。“如果我去的话,我能再借一次你爸爸的晚礼服吗?”

伊丽莎白和乔治看向瑞恩。他那一脸被逗笑的样子证实,他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她咧嘴笑了。“我知道这听上去很可笑,可它们都是事实。我也不想去,但我没有选择。”

“你那是是什么意思,路易斯?”乔治发问。

“还是别说了。”

路易斯下巴往里收,双眼从眼镜上方盯着乔治。“我希望我能更简单地说清楚,但很遗憾,没有更为直白的说法了。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你帮我向哈罗德致谢。”

“取决于支付方式。我们说的是现金还是别的?”

乔治忽视了他的嘲讽,语调故作轻松地问。“谢什么?”

“他们为此付出了多少?”

“谢他帮我找了个管理我新酒店的人。”

“他们人都很好。只不过有这些名号罢了。”

乔治是会演戏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成为这群人中的佼佼者。他保持着平静,尽管他的内心拒绝相信,他的好朋友会和这个男人交谈。“你和哈罗德聊天是件好事。”

“唷,”他说。“好吧。我是美国本土化的。”

“别装了,”路易斯说。“不过无所谓,我们继续吧。事实上,哈罗德和我会面过。他让我佩服,我非常满意他的选择。”他笑了。“当然,我应该也要谢谢你和伊丽莎白。没有你们的辛勤付出,哈罗德让我注意到的这个年轻女人也不会活到今天。”

“他们比较国际化。”

乔治的神色有点绷不住了,他努力不去在意路易斯的话。“不如我们晚点再谈?”他说。“换个时间?”他拿起他的香槟,举起向路易斯示意,喝了一口。“对我来说,谈生意在几个小时前就结束了。”

“这些名字都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样子好似没有听到他的建议。

“你也会喜欢安纳斯塔西奥的。”

路易斯往后靠在椅子上,放松身体,说道:“这个年轻女人最震撼我的是,看到她,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我的亡妻。你还记得安妮吗,乔治?你还记得她的长发有多么乌黑吗?而夏天她晒得多么健康吗?她是多么美丽、倔强而坚韧吗?她又是多么生机勃勃吗?”他停顿了一下。“或许你都忘了吧。我猜,杀死一个人,然后逍遥法外,这一定会逼着他把任何相关的回忆都吞进肚子里。但我却永远不会忘记。”

“我同意。”

一个记者向前一步给他们照相的同时,路易斯身体前倾,他和乔治的目光锁定在对方身上。灯光一闪。

“聚会的出发点是好的。”

伊丽莎白·雷德曼带着强烈的敌意看着记者,她起身太快,椅子都翻倒了,撞到了硬木甲板上。

他抱怨了一声。

兴奋像涟漪般在人群中漾开了。

“我不知道怎如何解释——她有些地方是真的。她人很好,但比较复杂。”

记者不停拍了一张又一张。

“她是真人,还是个真人秀明星?”

伊丽莎白抓起她的水,往瑞恩脸上扔去。他因为惊吓没躲开,但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嘲笑她,直到她拿起她的马丁尼,直直地往他的眼睛泼去。酒烧得眼睛很疼。

“没错。”

现在,所有人都在围观。乔治伸出手,在伊丽莎白做出其他她会后悔的事之前,牢牢抓紧了她的手臂。镜头突然在他们周围冒了出来。

杰克咧嘴一笑。“你刚刚说,卡斯特兰尼女伯爵?”

“你胆子不小,瑞恩,”他说。

“今晚有个小宴会,”赛琳娜靠在雷德曼国际大楼里,杰克·道格拉斯办公室的门廊上,下定决心说道,“一是为了表彰卡斯特兰尼女伯爵在艾滋病病毒研究上的付出,二是庆祝近期在一间巴黎妓院的阁楼发现的十二幅莫奈的画作。听着,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活动,但是聚会举行在安纳斯塔西奥斯·方达拉斯的游艇上,那可是世界上最大的私人游艇。单是这一点就会很有意思了。我在想,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去?”

“我大胆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路易斯说着,用丝绸餐巾擦了脸,抹了抹眼睛。“瞄的真准,伊丽莎白。真是优雅。”他看着他们两人。“我说的人,就是你们的女儿,莉亚娜。我雇了她来为我管理我的新酒店。从下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