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乔治杀了路易斯的老婆吗?”
马里奥从窗户前转过头来,看向贝恩斯。虽然他脸色苍白,瘦的吓人,西装也松松垮垮,但他看起来却很放松,好像吐露事实后,他也摆脱了重担似的。
“不,”哈罗德肯定地说,“乔治不可能会杀害安妮。”
数年前,乔治因为一场激烈的财产纠纷把路易斯告上了法庭。路易斯胜诉了,但他妻子两天后不幸身亡,死因非常可疑。瑞恩认为是雷德曼杀害了他老婆安妮。这不无可能。哈罗德说,路易斯为了报仇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乔治就不会怀疑是他干的了。
马里奥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他问道,“他对她有意思吗?”
贝恩斯接着就把这两人的恩怨告诉他了。
“我不认识安妮,但自从我认识乔治,只要他提起安妮,就看得出他曾经深爱过这个女人。”
那天早些时候,马里奥发现环球企业就是曼哈顿集团的国外分部。之前他还知道了埃里克·帕克拿到的九千万美金的支票上的潦草字迹就是路易斯•瑞恩的签名。马里奥唯一不清楚的就是瑞恩的动机。他为什么想要摧毁乔治•雷德曼和他的家族呢?他们这两人究竟有什么过节,要做到如此地步?
他站着,脚下有点不稳。“听着,”他说,“我累了,我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我猜你一定会让瑞恩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你也会保护莉亚娜和她父母?”
他知道路易斯•瑞恩操控着雷德曼家族的种种事故。莉亚娜一告诉他哈罗德帮忙让瑞恩给她工作,他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马里奥点了点头。今天路易斯•瑞恩就得死。“我向你保证”,他说。
贝恩斯说的,他一点都不意外。
哈罗德满意地走向大门。然后他停下,转过身来。“我还有一件烦心事,”他说,“这么多年来,我费尽心思掩饰自己。我还以为没有人会知道,但你今天早上就把我识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房里,马里奥站在大窗子前,面朝十二街。他看到一个女人推着婴儿车往前走着。哈罗德•贝恩斯站在他背后,飞快地说着话。马里奥视线没离开窗外,但却认真听着。
“你真想知道?”
***
“不想,”哈罗德说,“但你还是告诉我吧。”
她站着,直直地看向那两名保安。小象掉到了水洼里,已经被污水泡的胀起来了。她把它举起来给那两人看。“你们信吗?”她喊道,“我昨天才给她买的,现在都没用了。孩子啊!”
“莉亚娜两年前就告诉我了,”他说,“有人拍到了你在俱乐部的照片,打电话给莉亚娜,拿着底片去找她了。她卖了一件首饰,请那个人渣吃了晚饭,花了一百万买下了底片。后来我把他灭了口,我们还一起把底片烧了。莉亚娜拿回了她的钱,哈罗德。就算为了她,你也要死守秘密。”
她弯腰捡起小象,把盒子装到金牛座的油箱上,扳动了激活开关。只要德·奇科一启动车,车稍微震动一下,炸药就引爆了。
哈罗德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火光电石之间就结束了。
“她知道几年了,哈罗德。她也没有因此不再爱你。我想要你想想这件事,想想她究竟有多特别。”
他转身的时候,她松开了枪,抓起了粉色毛毯下面小黑磁盒。
“我知道她有多特别。”
她对他笑了笑,表示完全理解。
敲门声突然响起。哈罗德吓了一跳,从门边走开,乔瑟夫•斯图尔特,德·奇科家族的家庭顾问顺势推门进来了。“有些很有意思的消息,马里奥,”他说。“是关于莉亚娜的。”他斜瞥了哈罗德一眼。“介意他在这儿吗?”
“不好意思,”他说,“下次我再看,好吗?”
马里奥说不介意。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在反复权衡——是回他朋友身边,丢面子呢,还是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偷偷瞄一眼这个孩子。男人和她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
斯图尔特继续道,“我深挖了一下,查到了不少莉亚娜新老公的资料。迈克尔·阿彻好像只是他的笔名。他真名叫做迈克尔·瑞恩,他父亲叫路易斯。”
“你知道德·奇科夫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他的朋友说,“你知道她疑神疑鬼的生怕安保不周全。要是她看到你跑那么远去搭讪,小心你小命不保。快滚回来。”
果真如此。
男人停下了,死死地盯着他的朋友。
马里奥的头脑飞速运转起来。哈罗德脸上血色尽失。“我们要快点行动,”斯图尔特说,“不知道他给她下了些什么套。”
“喂!”他说,“快过来,伙计。你搞什么鬼?快滚过来,别管那个女人了。马里奥发现你在那儿肯定会发脾气的。”
“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吗?”马里奥问道。
他的保镖朋友走到街道上,扬起手,雨衣敞开,露出挂在胸口附近的枪。
“没有,”斯图尔特说,“只有我们三个。”
“一岁零六个月,”她依旧笑着说道,“她好像跟他爸爸一样有劲。”男人走过豪华轿车,她的手马上抓住了枪。再走近一点,他就能看清楚婴儿车里没有孩子,她也就要行动了。
马里奥从办公房间走了出来,快速穿过长廊,脸色沉重。看到露西娅站在玄关,他只是稍微顿了一下。她火冒三丈,狠狠地关上了门。“是谁把那么大一辆轿车停在大门口?”她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发脾气,“把路都堵死了。”
她的枪藏在垫子下面,伸手就能拿到。和以前所有任务一样,她随时准备赴死。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她会和他搏命——如果她失手身亡,她远在他乡的孩子将会继承斯波加蒂替她存在瑞士银行账户的报酬。
她还没看到他,马里奥也就没有答话。他没时间搭理他老婆,也懒得搭她的话。要是附近还有别的出口,他肯定立马抓着斯图尔特一起飞走。
男人还以为她是邀请他去看看孩子。他穿过街道,让他的保镖朋友一个人守在台阶前面。“我特别喜欢小孩儿,”他说,“她多大了?”
他们走到了大厅,地毯已经到了尽头,他们的鞋子在镶木地板上笃笃作响。露西娅从她对着的镜子前转过身来,看到了他。他眼里的冷酷决绝让她吃惊地张大了嘴。
“我女儿都快把我累死了”,她说。
“你去哪儿?”她问道。
有个保镖笑了。女人的视线穿过金牛座,穿过加长豪华轿车锃亮的黑色车顶,对他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美。
马里奥指着她说,“你少管闲事。”
女人停下来,愠怒地朝推车里面看去。“吉莉安,”她声音穿透了整个街道,“这是第二次了。你老把玩具扔出来,它们就全没用了。听话,不然我们现在就回家。”
她向前一步,堵住了他的去路。“你别吓唬我,”她说,“肯定有什么猫腻。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她一边朝车走去,一边把手伸进婴儿车,假装是在调整婴儿毯子或是奶瓶。她还把粉色缎面内衬里的四个毛绒玩具扔了一个出来,弄得好像是里面的孩子扔出来的一样。毛绒小象掉到路边,弹起来,翻滚了几下,最后停在了福特金牛座的右后轮旁。
一瞬间死寂一片,没人动,连眼都没人眨。紧接着,哈罗德•贝恩斯从他们身边走过了。
她继续向前走着,注意到这两个保镖走下台阶,注视着她。现在时机就是一切。
露西娅看着这个男人,她认出了他,眼睛骤然睁大。宣布莉亚娜•雷德曼担任路易斯•瑞恩新酒店经理的时候,《每日新闻》登了几张她的照片,其中一张里面,她的手臂就环在这个男人的肩膀上。
她离车越来越近。站在台阶上的两个保安对望了一眼,说了几句她听不清楚的话,接着开始注意她。她一边轻声“哄”着藏在婴儿车里的炸药,一边朝街上看去。街道尽头的长椅上坐着一对老年夫妇。除了她,保安,加长豪华轿车的司机和这对夫妇,街上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看着马里奥,眼神像两束光射到他脸上。“又是莉亚娜,不是吗?”她说。
黑色的福特金牛座在近中午的阳光里闪耀着,像是在召唤着她。旁边停着的加长豪华轿车不在她预料之中,但她反倒觉得这样比较好——它能掩护她顺利躲到马里奥车旁,现在只有不到二十码的距离了。
他走过她身旁。“我们以后再谈,”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前面那辆车就是他的。
他走下狭窄的砖砌台阶,在毒辣的阳光下眯了眯眼。哈罗德•贝恩斯已经不见了。他的豪华轿车在街尾转了个弯,飞驰上了第五大道。
都是些蠢货。动不了她一根指头。随随便便就能撂倒。
马里奥把手伸到裤子口袋,拿出车钥匙,扔给在人行道上等着的斯图尔特。他却看着马里奥身后敞开的门。
她可以看到他们——马路对面的华丽的砂石建筑门外,站着几个体态魁梧的保镖。正如她所料,有两名,都年轻英俊,黑色长雨衣下面装备着枪支。
露西娅还站在那儿。“我刚刚去见你父亲了,马里奥,”她声音不大,但还是传到街道对面,“他什么都知道了。”
迎着凉风,走在斑驳的树荫下,她依旧敏锐专注,双眼隐藏在墨镜之后。
马里奥慢了下来。
雨停了,她也放心了。斯波加蒂没有告诉她下雨要怎么行动。雨不停的话,她也不清楚要如何执行任务。但事实绝非如此——她受过高强度特工训练,而且训练任务完成得相当好。她肯定能找到办法的,斯波加蒂很清楚这一点,她也清楚。她只是希望天气更配合一些,确实天也放晴了。
“我告诉他你又和她好了,”她说,“他说你继续这样的话,他就会杀了她。”
走的时候,她小心避开了水泥地上的坑坑洼洼——因为她知道只要稍有一点异动,她和周围的所有东西都会炸为乌有。
马里奥看着斯图尔特,看到了他一脸冷酷,不表明态度。“开车,乔,”他说,“我马上就来。”
她衣着休闲——褪色牛仔裤,大码格子衬衫,深色头发从瘦削的脸庞束起。她沿着人行道推着一辆粉色的婴儿车,轻声哄着小婴儿——虽然婴儿车里什么也没有。
露西娅顺着台阶往下看。“你别想走,马里奥,”她说,“你们俩哪儿也去不了。如果乔上了那辆车,我担保他死在哈德逊河里。我保证。快回房子里来。”
走过十二大道的女人看起来完全是个母亲的样子。
斯图尔特抿起了嘴,满脸厌恶。他看向马里奥。
***
“你现在是替我工作,乔,”马里奥说,“开车。”
“你能对付那些警卫的。那将是她一辈子最骄傲的时刻。”她知道他对这个肯定感兴趣。“那到时候……?”
他对马里奥的态度喜闻乐见,因为他从来没喜欢过露西娅那个婊子。斯图尔特过了马路,打开了金牛座的沉重的黑色车门,坐了进去。
“警卫也会尤其森严。”
露西娅突然跑向他,冲到街对面,把手伸进开着的车窗里,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力道惊人。
“各界人士都会到场,”她说。
“滚出来!”她尖声喊到,“滚出来,不然我亲自毙了你!”
德·奇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斯图尔图猛然挣脱了她的手。他看向街对面的马里奥,一只手捋了捋头发。“放手吧,露西娅,”斯图尔特说,“都结束了。”
“这个你看着办吧,”她说,“但我知道周二晚上,她会出席第五大道酒店的开幕礼。我一直在关注《每日新闻》的报道,她到时候肯定会发表讲话的。她是酒店的经理。”
他把钥匙插到了点火开关里。
德·奇科眼睛都没眨一下,“你想她怎么死呢?”
露西娅扇了他一巴掌。她用指甲划过他的脸,划出了血。他试着推开他,接着听到马里奥喊着她的名字。
露西娅面露凶色。“我想要你杀了她,”她平静地说,“我想要你杀了她,这样马里奥和我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他把车启动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他问道。
爆炸把金牛座抛出了六米高,炸掉了四个车门,轮胎和挡板。车猛地翻滚了一圈,把周围所有东西都烧没了,最后落在马里奥身边。他胸口也被飞滚的残骸狠狠地撞到了。
德·奇科吸了一口雪茄。这个女人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她。以前有人威胁要杀她,她离开了安全的家,来到这里寻求他的帮助。虽然他不确信马里奥是否真的和莉亚娜睡了——那个女的不是才和迈克尔·阿彻结婚吗?——但至少他还是要考虑一下露西娅的请求的。
***
“没有。但我知道他们睡了。她老是打电话来,他又几个月都没碰过我了。我每天独守空房,醒来的时候都看到他在客房里。我在努力拯救我们的婚姻,他却好像下定决心要结束了。你能帮帮忙吗?”
西四街地铁站口,哈罗德目送他的加长豪华轿车消失在视野内后,才挤进人潮,走下地铁站看似没有尽头的台阶。
“你有他跟她乱搞的证据吗?”
他试着赶上别人的步伐,但他必须紧握着扶手才能站稳。一伙小青年从他身边飞奔下楼,差点把他绊倒,但他自己又站稳了。要下这些台阶对他来说实在是困难重重,他虽精疲力竭,但终究还是值得的。
露西娅点头道,“他恐吓我。”
哈罗德到了地下一层,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心跳快得有点危险。地铁还没到。人们不是靠在贴着瓷砖的柱子上,就是不耐烦地在站台边上张望。他热得不行了,空气完全不流通。很多年没坐过地铁的哈罗德,也忘记了夏天等地铁有多难受。
“马里奥这么说的?”
他在人群里找到了一个开口,慢慢移过去,看向脏污不堪的铁轨。看到那只老鼠的时候,他的胃猛地一抽。它看起来有点紧张——尾巴来回拂动着,耳朵也在颤抖。它正吃着的好像是另一只老鼠的尸体。
“我不管他知道什么,”她说,“我说的是真的。我周五晚上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他刚走,去他建的该死的收容所里找她。他对我坦白了一切,东尼叔叔。他说,如果我敢告诉你,如果他或者莉亚娜受到了任何伤害,他就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哈罗德别开眼去。他不会想念这座城市的,也不会想念这肮脏的一幕。
德·奇科审视着她。“露西娅,”他说。“露西娅,你到底为什么要瞎想呢?马里奥又不傻。他知道只要他敢碰那个骚货一下,我就会弄死她。我们已经谈过这件事了。”
他闭上眼,开始想念莉亚娜。她都知道。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知道,却对他爱得从不迟疑。一想到她看到过他不堪的照片,他就羞愧得想哭。有多少次她看到他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些照片?有多少次,她的拥抱不是出于敬爱,而是同情?
露西娅措辞很小心。“是关于马里奥的,”她说。“他又和莉亚娜睡了。我肯定。”
湿润的空气流动起来。水泥地面开始震动。人们向前几步,准备上车。
“当时没和你仔细聊聊,对不起啦。我最近很忙,手上事多,”他说。“你怎么了?”
哈罗德看向铁轨,看到老鼠消失在一根枕木下方。它浅灰色的尾巴已经无处可寻。
他的幽默起了效果。虽然她很紧张,但还是笑了。
他想到了路易斯•瑞恩,想着要是马里奥•德•奇科抓到他,他会怎样。我想要马里奥割断他的喉咙,哈罗德想。我想要他把他的心挖出来,用手捏碎……
“前几天你打来说要谈谈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啦。”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但他对德•奇科出奇的信任。
露西娅摇了摇头。她把玩着别在她白色外套领子上的钻石领针,说道,“我们得谈谈。”
哈罗德知道德•奇科出手,就一定能保雷德曼家族平安。虽然他自己没能做到,但他知道马里奥一定会替他保护好这一家。他心里其实还有点想亲眼看到明天早上的各大头条。
“喝咖啡吗?”他说。
一阵强风掠过。地铁驶进了隧道,向人群逼近,列车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虽然安东尼奥·德·奇科出身卑微,从西西里起家的时候和别人一样爱慕虚荣,但他为了看起来和华尔街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样专业,有教养,努力奋斗了许久。这么看着他就很容易被这种幻象欺骗。不过只要他一开口说话,他小学五年级的教育水平就暴露无遗了。
哈罗德看着列车朝他袭来。他毫不退缩,只是心下有些苦涩。三天前,他查出HIV阳性。他的海洛因和可卡因瘾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哈罗德清楚地知道,即便瑞恩会死,那人用来威胁他的那卷影片总会落到媒体手里,让他蒙羞,甚至可能会毁掉他的家庭。
她看着她面前坐着的男人。他可谓是仪表堂堂,真的。身着灰色套装,衣冠楚楚,脸因为长时间日晒呈现着古铜色——安东尼奥·德·奇科都快七十岁了,看起来却还是五十岁的光景。
这样做是最好的。他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
安东尼奥从椅子上稍微前倾,在用银质咖啡壶泡好的两杯咖啡里选了一杯,拿到嘴边。他们坐在他在托德山别墅的书房里。他总是抽着一根雪茄,现在雪茄的烟都快把露西娅的眼睛熏瞎了。
列车越来越近。
女人离开了房间。
他想到了海伦和他的孩子们,但他想得最多的还是莉亚娜。他爱她。他最想念的还是她。遗嘱里,他留给了她全部财产的一半。
“没有了,格洛丽亚,”他说,“没别的事了。”
列车要驶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毫不畏惧,纵身一跃。
出奇意料地,安东尼奥·德·奇科给了这位年轻的小姐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露西娅立刻就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了。
被列车撞到的前一秒,哈罗德听到了人群的尖声惊呼,然而正是这群人所组成的社会排斥了他,让他无法做真实的自己——这群伪君子一起吸了一口气,呼出了怪物一般的惊叫。这些杂种竟然想要他别死!
“还有别的吩咐吗,德·奇科先生?”
哈罗德当即火冒三丈,想要对他们叫嚣,告诉他们活在谎言中有多让人恼火,告诉他们自己没他们那么幸运——他没办法像他们那样理所当然地做真实的自己,不用受嘲弄,不用担惊受怕,不用煎熬,也不会被羞辱。
她想和马里奥的父亲单独待在一起。她想单独和他说话。她想要让这个女人离开。
但隆隆的列车碾过他身体,在他四分五裂的瞬间,盖过了他的呼喊,就像之前让他无法发声的那些人一样,徒留他了无生气的尸体,绝望地躺在轨道上。
银质咖啡壶上方盘旋着丝缎般的香浓蒸汽,慢慢上升到污浊、烟雾缭绕的空气中。穿着制服的女佣弯向桌子,把滚烫的液体倒到两个瓷杯里。露西娅·德·奇科跷着二郎腿,恼怒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