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罗德顺从地将那只装有一万美元的公文包递给了他。
“那就交出来。”
接着，他沿阶梯而上。顺着昏暗的灯光，迷幻的舞曲从楼上回旋而下。随之而来的还有隐约传来的尖叫、笑声和哭泣声。来自一个女人……？
哈罗德点点头。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与此同时，那令人兴奋雀跃的熟悉感也向他袭来。二楼是个密闭的大厅。被黑色颜料喷满的窗户紧锁着，聚光灯随着音乐投下红色的暗影。铁笼里，无数赤裸扭动的身躯组成一道道人墙。空气中布满了汗水和酒精混合的味道。
接着，他用头示意哈罗德手里的公文包。“这是你的会员卡吗？”
哈罗德和一群男男女女脱下衣服，交给衣帽员。他认出人群中有一位名演员、财团总裁、国会议员，甚至还有二位牧师。他解下自己的衬衫纽扣。
他拿起手中点燃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又肆无忌惮地把烟雾全部吐到哈罗德脸上。这里是他的地盘。
大厅里挤满了人。哈罗德光着身体穿过房间，并和其他人点头示意着——那些和他一样，被秘密和过去所包围的人们。
哈罗德走进大楼。靠着一堵黄色的墙边，正站着一个深色头发、面容英俊、打扮精致且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他裸着上半身，仅穿着一条黑色的皮裤，还带着乳环。
几个铁笼里，无数的男男女女纠缠在一起。而在最角落隐藏的那个笼子，则是哈罗德来这里的目的。
但这也十分有趣。
站在黑色皮制吊索后面的男人全身赤裸，头戴面罩。他看起来十分高大且肥胖，右手臂上戴着一只油腻的橡胶手套。
“我没出来的话，你就在这儿等着。”叮嘱过司机后，哈罗德走下车，刚好看见一辆货车和两辆宾利在自己面前停下。他觉得这场景有些古怪。毕竟，在此处见到价值五十万美元的豪车的机会微乎其微。
哈罗德中意他的原因正是因为他精壮的前臂。
这儿的人们不是在交易、就是在注射海洛因等毒品。哈罗德望着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倚在一辆废弃的公交上，在上臂系住一条橡胶带。在她注射海洛因前，哈罗德忍不住移开了视线，看向右边的大厦。他检查了一遍地址，确认无误后，便告诉司机3小时后再回来。
他微微点头示意。在面罩男将他架上吊索时，海伦、乔治和莉亚娜的身影闪过他的脑海。他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以及雷德曼国际。接着，当男人对他施暴时，他因疼痛而变得畏缩。
哈罗德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色，那与他在第五大道上的生活天差地别。他心里不禁涌上阵阵不安。
他不停地流汗，眼里也满是泪水。当男人拿着药物吸入器接近自己时，突然袭来的内疚感使他不禁想喊停。
下东区沿路交通拥堵得厉害。司机连着闯了两三个个红灯，哈罗德则闭目养神，一边轻抚着自己握着公文包的手，隐约辨着周围尖锐的喇叭声。司机终于在靠近休斯敦大街的一栋楼前停了下来。
哈罗德在男人的注视下大口喘着气。过强的药物作用几乎令他窒息。在雷德曼的晚宴后，他就没有再吸食过可卡因了——正是他和莉亚娜共舞前不久的事。而莉亚娜的担心和觉察使他惶恐不已。倘若有人知道了他的这一面，他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
离开家后，哈罗德拐上81大街。街角处，一辆豪华轿车正在待命。他上了车，并让司机开快点。
他深吸了一口又一口。接着便感觉疼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暧昧而甜美的幸福和满足感。哈罗德随着毒品的作用愈加飘飘欲仙。
“好的，贝恩斯先生。”
他望着眼前的男人那被面罩遮掩的深色眼睛。哈罗德觉得那几乎是自己看过的最漂亮的眼睛。他试着抬起一只手去摘男人的面具，却因药物的作用感到手臂无比沉重，只能移动几英寸的距离。
“等海伦从午餐会回来后，帮我告诉她我不在家吃晚饭，好吗？我有个应酬，估计要晚点回来。”
接着，他闭上了双眼。哈罗德感觉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并不时伴随着阵阵激痛。而他为此等待了漫长的四周，此时，他觉得十分快乐，挥霍掉的金钱也不值一提了。
他又走进离楼梯几步之遥的办公房，拿起早先放在那儿的皮包，接着锁上房门。
***
“不用了，泰德。我不去太远，走路就行。”
“你不想和我玩玩吗？”
哈罗德从红木阶梯走下，向着站在他房子门廊处的高个子、有着灰色头发的男人微笑道：
文森特•斯波加蒂站在房间远端，背靠着一个金属笼子。眼前女人的声音使他的注意力从哈罗德身上移开片刻。她有着高挑健美的迷人身段。被灯光映红的长发在胸前打着卷儿。
“您需要用车吗，贝恩斯先生？”
“我下面很大。”女人说。“牧师喜欢，你也会喜欢我的。”
***
他看着女人随音乐摆动的双手。
马里奥用拇指回握了莉亚娜的手。“当然，我会的。”他说。
“你韵律感不错”，文森特说。
莉亚娜有些伤感地看着他。“我知道，”她说。“但你已经结婚了，马里奥，我也曾说过不会再当个第三者。现在，我需要你做我的好友，行吗？”
“不仅如此。”
“我们随时可以重新开始，不是吗？”
“还有过人天赋？”
莉亚娜不禁握紧了马里奥的手。“那现在我不仅有哈罗德，还有你。你知道，这几年来，我曾无数次地后悔我们之间就那样结束了。我很想念你。”
“很多人都这样说。”
“从他对你犯下暴行的那刻起，我就已是你的盟友了。”
“真可惜，我现在不太方便，”文森特接着说，并伸出手指划着女人的下唇。
“我自己肯定做不到，”莉亚娜接着说。“这再明显不过了。看着我的眼睛，马里奥。你愿意帮我吗？”
“没关系，”她说。“我不介意。”
“那是他应得的。”
虽然她刻意掩盖，但语气中仍透露出一丝上流社会的痕迹。文森特想象着她的另一面。“我想，我的朋友会喜欢你。”他指向正在不远处，深陷甜蜜与痛苦夹缝之中的哈罗德。
“我想让他尝尝和伤害我时相同的痛苦。”
女人眯起眼睛，透过闪烁的红色灯光向那儿望去。看清是哈罗德后，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很难讲，”马里奥答道。
“你朋友是个混蛋，”她说。“两个月前他侮辱了我。”
“我考虑过很多，”她说。“包括埃里克的威胁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但我绝不能让他对我做出那种事情之后还逍遥自在——无论结果他是否要找人干掉我。我知道我父亲肯定会炒了他，但那远远不够。埃里克很快就会在别处找到下家，一切就会不了了之了。
“侮辱？”斯波加蒂问道。
莉亚娜摘下墨镜，把一切都告诉了马里奥。包括埃里克·帕克的所作所为，以及她父亲的反应和他的最后通牒。当她讲完时，马里奥不可抑制的怒火甚至超过了自己。
“他越过了我的底线。”
“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着落就搬出来了？”他靠向椅背。“好吧，”他接着说。“那不妨告诉我，都发生了些什么，以及你嘴角、脸上和眼眶周围的那些欲盖弥彰的伤是怎么来的？你肯定不会平白无故打电话给我的。我想了解清楚你联系我的原因，再看看怎么帮你。”
“我理解。那是多久前的事？”
“朋友家。”
她耸了耸肩。“记不太清了，大概两个月前吧？”
马里奥看来有些惊讶。“那你现在住在哪儿？”
“那他常来这儿吗？”
“我昨晚刚从家里搬出来。我决心自己生活看看。”
“这里？”她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我们刚搬到这儿。你第一次来？”她歪着头问道。
莉亚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曾经，她向马里奥讲述了只对哈罗德坦坦白过、有关她家族的事情。他们曾是如此亲密。马里奥的支持、理解、宽容和不妄加评判是她爱上他的一个重要原因。
斯波加蒂承认了。
“那还用问？”
“我们换了不少地方，”她说。“他们没告诉你吗？”
“还在跟家里闹矛盾？”
“还没，”他答道。“我常参与的那群人有个固定的场所。”他顿了一下。“那你经常在这种地方见到他吗？”
“确实不怎么关心。”
“听起来你觉得我们的聚会像病毒似的。”
“听起来，你对这事毫不在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说。
“你是警察？”
待罗莎再过来时，马里奥点了餐。她走开后，他又问莉亚娜，警察是否已找出了那天破坏聚光灯的犯人。
“不，”斯波加蒂答道。“当然不是。”
莉亚娜决定不去探究他的话外之音。她雀跃地望着罗莎拿来的红酒，和马里奥畅谈起来。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内，他们一边谈着，一边喝着酒，一直在回忆往昔的美好时光和趣事。他们只在一起了6个月，却实在令人难以忘怀。
“你得向我坦白。”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他回答道。“家族里需要一处能安心用餐的场所，我就开了这家马里奥餐厅。能避免不少问题。”
“我不是警察。”
“简直太棒了，”莉亚娜说。“这儿生意一定很好。你什么时候买下它的？不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的事吧？”
“那为什么问这些蠢问题？”
马里奥要了一瓶红酒。“我们待会儿再点餐，”他对他姑姑罗莎眨了眨眼，说道。他发现莉亚娜正四处打量着餐厅装潢，便询问了她的意见。
斯波加蒂准备开口时，她摆了摆手。“算了吧，”她说。“我没兴趣知道。”接着她又指指哈罗德·贝恩斯。“我是这家俱乐部的老会员了——他也是。不介意的话，我要去找别人寻欢作乐了。”
尽管在室内带着太阳镜显得格格不入，莉亚娜还是没有摘掉它。
在她离开后，斯波加蒂不禁困惑地望着屋子里的一切。这种聚会他曾有耳闻，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些纽约上流阶级的人们竟愿意花大把金钱干这种事——在他看来也极为荒谬。
待一位有着深色头发的丰满女士带他们入座时，莉亚娜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视线。位于餐厅最里面的这张餐桌上，铺着一张洁白的桌布，简单的前菜与餐具陈列其上。这肯定是马里奥的专属座位，她想。虽然看起来低调，却能从这里轻松观察到整个餐厅的状况。
而他不需一文，只要向门口的人秀下自己的枪就足够震慑他了。
餐馆位于第三大道上，常客从普通的蓝领工人到公司高层应有尽有。莉亚娜和马里奥进门后，人们纷纷停止了交谈，回头向马里奥招呼示意，脸上写满尊敬与笑意。
他把注意力转回哈罗德·贝恩斯身上。他正不停呻吟，头左右摇摆耷拉着。斯波加蒂看了看表，希望贝恩斯不要拖太久。
在马里奥经营的餐厅吧台那儿正坐着三伙人。他们有些看着电视里洋基队的比赛，其他人则在高谈阔论着。这餐厅不算大——只能容纳70人——但它的氛围很棒，食物非常美味，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们还会记下客人的名字。
他已等不及在夜幕之前把一切向路易斯·瑞恩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