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现在在撒谎了？放手！”
乔治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告诉我真相。别撒谎。”
但乔治仍不放开她。“你为什么要帮那个混蛋掩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对你做了什么？”
“你弄疼我了，”她说。她试着挣脱开，但手腕却被牢牢钳住。“怎么？难不成你也想打我？”
莉亚娜好不容易挣脱了，又向后退了几步。“他什么都没做，行吗？让我静静。”
“你当然清楚，”乔治说。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的脸扳向自己。“告诉我事实，这些都是埃里克干的，不是吗？”
“不，除非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莉亚娜转身走向门口。不管她有多想坦白一切，她都不能告诉父亲自己的任何遭遇。埃里克的威胁仍盘绕在她脑海中。“我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她回答。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关你什么事？你从没有关心过我。你也不爱我。从来都没有。”
“这是埃里克干的好事，对不对？”乔治问。
“啊，又来了。”
莉亚娜转回了头，愤怒瞬间包围了她。她怎么会这么傻？这下她要怎么向父亲解释？
“没错，”莉亚娜说。“我又来了。你就听不得我这么说，是不是？听到事实可真不开心。”
“我的上帝，”乔治说。
“你所谓的事实。”
好一会儿，乔治只能死死地盯着她。瘀青遍布了莉亚娜浮肿的脸庞。她的上嘴唇也破了，原本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难以辨认。
“随你怎么说，”她答道。“一直以来你心里只有赛琳娜，你自己也清楚。可现在——一切都到此为止了。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我也不想再和你有联系。你让我痛苦。”
随后，她读懂了乔治脸上的诧异，明白他发现了埃里克殴打自己的痕迹。”
乔治涨红了脸。“你胆子不小啊，敢这样和我说话。”
她猛地拧过身瞪着他。“我没什么好承认的，”她说。“我也不管那个保安怎么说的。那不是我干的。”
“一想到我可怜的童年，我还能再说。”
“胡说，”乔治说道。“赛琳娜看见你们在同一张床上。她还问了你安保处的朋友。他证实是你授意他的。赶快承认吧。”
“是啊，”乔治接道。“没有人比你过的更惨了，莉亚娜。体面的家、最好的衣服和教育。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最昂贵、最高级的。”
让他相信自己就那么困难吗？“没什么好解释的，”她说。“埃里克和我什么都没做。我也没有设计赛琳娜。”
“你和你的臭钱，”莉亚娜说。“你眼里就只剩钱了吗？我需要的根本不是金钱。我要的是你，爸爸，而不是无谓的奢华房间、衣物或是贵族学校。这些怎样都行。我唯一想要的，只是你的关怀，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只要能证明你心里还有我就行。可你却从来都不愿意关心我一下。你总是沉浸在你自己的事业里，还有你的钱，还有赛琳娜。当然可不能忘了她，毕竟她也帮你赚了不少。
“那你最好解释清楚。”
乔治默默盯着他的女儿看了一会儿。他觉得即愤怒又受伤，即内疚又难过。因为他明白莉亚娜说的没错。对于小女儿，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所给她的仅仅是优越的物质生活。仅此而已。
“全部。”
他走向隔壁。现在什么都说不清楚。眼前的气氛实在太糟糕了。“我要走了，”他说。
“哪一部分？”
莉亚娜跟着他走向门口。“那再好不过。”
“讲真的，不是。”
“别高兴得太早，”乔治又说。“你也要一块儿走。”他打开房门，随即，莉亚娜看到两个身着制服的侍者正在廊下等候着。他们年轻面孔上浮现出的尴尬神情，她知道谈话内容肯定全都被听见了。
“我在问，这是不是真的。”
“她的行李都在卧室里，”乔治对服务生说道。他侧身给他们让出路，再次望向自己的女儿。她正背对着窗户站着，手臂重叠，并微仰着头。而她的注意力全在乔治身上，并不关心擦身而过的侍者。
透过父亲的语气，莉亚娜明白乔治对此深信不疑。她被激怒了。他难道不能至少尝试相信她怀疑一下吗？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乔治说。“要么就立刻带着行李和我回家，那才是你该待着的地方；要么就把你的车钥匙和房间钥匙都交出来，让人把行李搬到酒店大堂。如果你确实想独立，那就凡事都靠自己——而不是依赖我。决定权在于你。”
“好吧，”乔治说。“你的姐姐说你和埃里克睡了。她说你都算计好了，让她亲眼看到你们在一起。这是真的？”
没有丝毫犹豫，莉亚娜转身拿起桌上自己的钱包。她找出房卡和车钥匙，向乔治扔了过去，并冷冷地望着他拾起它们。
“我肯定赛琳娜已经告诉过你了。不如你说吧。”
乔治把东西装进口袋。“你的决定是个错误，”他说。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各人观点不同。”
“你看不出来吗？”她回道。“我搬出来了。”
“不，”他说。“不是观点问题，是事实。”他冲着莉亚娜的钱包示意道。“把你的信用卡都交出来。全部。”
“回答我，”乔治又说。“这是怎么了？”
莉亚娜照办了，一种莫名的自由与轻松笼罩了她。接着，她又把钱包里的现金通通取出来扔到乔治面前。他以为她没了他就不行？那正好，借此机会，她要向他，向所有人证明她的能力。”
莉亚娜站在卧室的一扇窗前，透过窗户的倒影，她能看见乔治正站在她身后，背着双手。一条仿佛看不见的深深鸿沟隔开了两人。而他们却有着同样的蓝色眼眸，黑色头发，以及相似的急躁脾气。莉亚娜时常在想——现在也不例外——为什么两个看起来如此类似的人，却从未真正亲近过呢？
乔治吩咐侍者捡起那些钱当作小费。“我知道你银行账户里还有点钱，”他接着对莉亚娜说。“我不管那些，但我肯定那没多少。不久你就会花光它们，变得身无分文。也许那时，你才会意识到所拥有的一切是多么可贵，而选择回家。”
“怎么回事？”乔治问道。“这些是什么？”
“我拥有的一切是多么可贵，”她说道。“天呐，你太可笑了。我绝不会回去。”
昨夜，她只收拾了自己的一个行李箱的东西。剩下的二个行李箱和几件衣服仍乱糟糟地堆在屋子里。
莉亚娜语气中所透露的冷静和轻蔑，让乔治倍受打击。她这番话是真心的吗？而她一个人又怎能谋生？她这辈子连一天都没有工作过。“你说的不过是气话。”
当乔治打开门迈入房间时，莉亚娜正背对着他。伴随着短暂的沉默，莉亚娜知道乔治正在犹豫，她仿佛能感觉到他正在皱着眉头、环视着四周。
“你的自我意识未免太过剩了？给我听清楚。我说我讨厌你，我讨厌什么事都排在赛琳娜后面。我绝不会反悔。”
她穿过房间，强忍着从下半身传来的剧烈疼痛感。她不能让父亲看出埃里克对自己做了什么。
“那我们等着瞧，”乔治答道。他又转向那两个侍者。“看着她离开这儿，”话音刚落，乔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拍门声停止了，随后传来好似钥匙的叮当声。莉亚娜站了起来，瞥见自己映在镜子里的倒影，又转过了身。
“我需要几分钟时间，”莉亚娜对两人说。“你们能把行李再放进来并等我换好衣服吗？不会耽搁太久的。”
莉亚娜不禁打了个寒战。是她爸爸。可为什么？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行踪。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她昨晚是被酒店经理送到房间里的，同时是他父亲的朋友。虽然没有过问她的伤势，但那位经理眼中的神色却映着担忧。莉亚娜曾让他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在这儿。她多希望他能保守这个秘密更久一点啊。倘若如此，她就能在做好充分准备后，再来面对乔治和伊丽莎白的质问。
再次独处时，她蜷进身旁的椅子里，阖上了双眼。她感觉自己已筋疲力尽。父亲终于走了。挨过这么多年，她终于面对面地告诉了他自己的真实感受。可为何此时，自己感到的却是深切悲伤，而不是喜悦呢？
拍门声变得越来越猛烈。莉亚娜勉强坐起身，听着外面的动静。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她隐约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开门，莉亚娜，快点。”
可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她已经做了决定，也会坚持下去。她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乔治·雷德曼还有个小女儿。她更要让父母亲眼见证自己的成就。即使没有她父亲帮忙，不花他一分钱，她也一定能成功。
昨晚离开家前，她给酒店去了电话，并预定了一间雷德曼家族一直专为客人预留的套间。在找到属于自己的公寓前，这就算是她的临时住所了。
和赛琳娜不同。
她躺回床上，翻过身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红色指针的闹钟完全不见踪影，床头柜也无处可寻。她困惑了片刻，终于想起她此刻并不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广场酒店的套房里。
走进浴室，莉亚娜用梳子理了头发，换上了一条褪色牛仔裤，一件宽松的白色丝质衬衫。她化妆盖住了两颊和鼻头的伤疤，又戴上了一副墨镜以掩饰眼周的痕迹。而嘴上的伤虽不大却清晰可见，怎么也盖不住，她就随它去了。
或者说，她努力试着起身。但很快便发现自己全身都疼痛不已，只是稍微动一动都很困难。埃里克，她想。
走出房门后，她向服务生道了谢。侍者把行李从房间里拎了出来，她跟着他们下了电梯。到了大堂之后，莉亚娜吩咐服务生把她的包放到计程车里，然后打了个电话。她必须得打给哈罗德•贝恩斯。在雷德曼国际的落成晚宴上，他曾提及要帮她找份工作。而如今，她意识到他的介绍将是多么可贵。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电话接通后，莉亚娜向他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并询问是否可以暂住在他家客房里。“等我找到住处就搬出去，”她说。“恩，我没事，等咱们见面后再细谈。”停顿了一下，她又说道，“还有，哈罗德叔叔？请不要告诉我爸爸我在你这儿。即使只是一次也好，我希望他能为我担心。如果有可能的话。”
莉亚娜是被惊醒的。有人在拍打她卧室的房门。她从枕头上抬起头，不禁皱了皱眉——突然的动作使她的肩膀、脖子和后背处传来一阵剧痛。
莉亚娜离开广场酒店的时候，天气十分晴暖，微风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头发和肌肤。在下楼迈进计程车前，她为没有小费再次向服务生致歉，并感谢了他们的帮助，随即便坐上车前往哈罗德家，完全没注意到文森特•斯波加蒂——也乘了另一部计程车，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