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这一美景花费了2500万美元。同时,他还额外花了1000万,请来曼哈顿最顶尖的室内设计师以打造出华丽家装,这样有客人的时候,他就能告诉他们“这是‘装饰艺术’风格的”。在那时,他认为这笔钱花得物有所值。作为一名国际商业巨头的高级主管——同时也是乔治·雷德曼女儿的男友——你自然会觉得钱不是什么大问题。
孩提时起,埃里克便梦想能在纽约拥有一间公寓栖身。但即便他确信梦想一定会实现,他也从未料到,自己能坐拥位于第五大道上的家。也许在曼哈顿西边,抑或是东区的普通公寓,但肯定不是第五大道上。更不用说俯瞰中央公园的景致了。
可现在,埃里克不得不考虑被解雇的可能性,到时钱说不定就是大问题了。
他敞开法式玻璃门,走进阳台,轻轻呼吸着盆栽玫瑰及城市独有的混合香气。露台下,第五大道依旧喧闹,中央公园叹息着,而灿烂的阳光正照映在来往的豪华轿车顶及道旁高大的榆树上。
***
一切都完了。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和赛琳娜之间已彻底结束。这一切都归咎于莉亚娜。
她讨厌他的理由——或者应该讨厌他的原因——在白纸上罗列地清清楚楚,并贴在了她的书桌、冰箱、卧室和客厅的墙上。她知道这是个有些幼稚的行为,却十分行之有效。
埃里克挂断了电话。她一定还在公寓里。他本打算用自己的备用钥匙开门去找她,但又觉得自己已没有权利这样做了。如果他不打招呼便突然闯入,赛琳娜一定会叫他滚出去,或是让保安把自己撵出来。埃里克很清楚这一点。
她把纸条贴在任何自己容易瞥见的地方。戴安娜·克兰花了一整晚写了这些,现在又把最后一条贴在了电脑屏幕上,但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却仍爱着那个混蛋。
“我昨晚看到她11点钟回来的,帕克先生。不,在那之后她就没有出去过了。是的,我肯定。好的,也祝你心情愉快,先生。”
她明白自己不必对埃里克情有独钟。她知道有无数男人会为她的魅力所折服(埃里克昨晚不就才这么跟她说过吗?)然而正因如此,戴安娜反而犟了起来。埃里克·帕克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必需的,他只是一种诱惑般的存在。
他返回自己的公寓,又拨打了门卫的电话。
戴安娜看着身旁桌上的电话,考虑着要不要给埃里克打过去,然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算了吧。她心想。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电话没人接听。埃里克放下听筒,脚踏着一双旧的软皮鞋,走向了住在自己二层楼之上的赛琳娜家。但同样没有任何动静。他心想,赛琳娜可能是外出了,抑或只是不愿开门。
但她最终还是拨通了号码。
他走进客厅,拿起电话拨通了赛琳娜的号码。假如她告诉乔治昨晚她看见的丑事,乔治绝对会炒了他——而这些年的辛苦也将付之东流。听着电话听筒里的连接声,埃里克的思绪又一次转回莉亚娜身上。如果他真的因为她丢了工作,那他就要真的动手报复了,到时候绝不仅仅是昨晚那样一顿殴打便罢。
三响过后,埃里克接起了电话。“你好?”
过了片刻,埃里克换上一件褪了色的足球衫和深蓝色运动裤,知道自己必须要给赛琳娜打电话解释昨晚的一切。时间拖得越久,就越难以挽回。
他在家里。她一时脸红心跳,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旋即改变主意挂断了电话。会做这种事的自己真是幼稚又愚蠢透了,她心里清楚得很。怀着对自己的失望,戴安娜走向厨房。她并不饿,但却需要做些什么让自己忙起来。吃东西就挺合适的。
***
当她正享用一盒脆皮巧克力冰淇淋时,门铃突然响了。戴安娜听着铃声,希望门口的人能赶快离开。此时的她并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她眼前最想做的,就是消灭掉整盒冰淇淋,再来上一包巧克力。
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毁掉他辛苦得到的一切。
但门铃却不识趣地继续响着。
埃里克走出浴室,明白他的愚蠢行为给了莉亚娜勒索自己的机会。莉亚娜很清楚他付出了多少努力才爬到这个位置。她也知道他的声誉和在雷德曼的工作对自己多么重要。
她无奈地走向门口,知道穿着白色T恤及蓝色牛仔裤的自己看起来糟透了,但管他呢。此时此刻,门外站着的是谁都无所谓。
他思索着莉亚娜会沉默多久。她会相信自己所说的报复吗?而如果她真的一怒之下——他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她会不会无视他虚张声势的恐吓,去向警察或她父亲告状呢?也许她已经这么做了。
她打开门,发现埃里克正拿着两只香槟杯和一瓶水晶香槟立在那儿。他露出一丝狡黠的迷人微笑,正如同数年前使戴安娜着迷的那样。可现在,戴安娜发现自己讨厌这个笑容。
但现在,浴室的水温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弥天大罪。用皮带殴打莉亚娜无疑是个致命的错误。如果那时没有威胁她,她必然会报警,或者告诉她爸爸。那样一来,埃里克现在已经是身陷囹圄,而不是站在自家浴室里了。
“我是来道歉的,”他说,“我昨晚太过分了,对不起。”他等着戴安娜的回答,却发现她只是直直站在那儿。“好吧,”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却又说道,“那我们在你这儿先喝杯咖啡,再到我家去用午餐如何?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我会告诉你我和赛琳娜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然后——”
上车后,他让司机直接开到了雷德曼公馆。那儿的豪华公寓里住着许多雷德曼国际的高管,包括他自己、赛琳娜和戴安娜。埃里克谁都不想见到,便直奔自己的公寓,剥掉身上湿透的衣服爬上床。不一会儿,他就将自己刚犯下的可怕错误置之度外,沉入梦乡了。
突然间,他注意到了戴安娜右侧的镜子上贴着的纸条。他粗略地读了几条。看到第四条的时候,他冷下脸说道,“你真觉得我走起路来奇丑无比,像便秘了一样?”
埃里克冲了马桶,从镜子前转身离开。不管他醉的多厉害,昨夜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在离开莉亚娜后,他乘着电梯下到大堂,让门童帮他叫了一辆出租车。为了避免和赛琳娜或乔治·雷德曼打照面,他就站在瓢泼大雨里等着。
“你真是,就没句正经话吗?”
他站在马桶前,无精打采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看起来比自己感觉的更糟糕:双眼浮肿充血,瞳孔有些扩张;深棕色的头发乱蓬蓬的;而平常看起来紧致健康的古铜色脸庞则布满了不均匀的淡粉色睡痕和胡茬。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沉默了片刻后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戴安娜让开了房门示意他进来。“我这可真是引狼入室,”她说。
埃里克睡到快十二点,头痛欲裂。他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找到了泰诺,坐起身,干吞下三片,又到浴室对着龙头喝了几口自来水。
“有那么可怕?”
时间已接近周六正午。
“比那更糟,但我房里有根棍子,就不害怕了。先坐一下吧。你看起来脸色很差,我去找点止吐药给你。”
阳光透过半开的百叶窗帘,金色的光束投到埃里克·帕克的睡脸、他四柱床的浅黄色床单、和那条半染血的皮带上。皮带和其他皱成一团衣服一起,堆在床边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