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
迈克尔紧紧握住话筒，“别想挂我电话！”
“你要说什么？”
“我现在不会跟你谈这个。等你到了纽约再打给我。”
“我要知道，我回去安不安全。”
“好吧，”迈克尔说，“那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就可以继续开会了——为什么要杀她姐姐。”
“安全。”路易斯回答。
“与你无关。”
“你确定？”
“你跟谁在一起？”
“我说了，安全。”
“我说了不行。”
但迈克尔感觉他父亲有所隐瞒。肯定出了什么事。“爸，要是你骗我……”
“不，”迈克尔说，“我必须和你谈谈，就现在。”
“我没骗你，迈克尔。你得相信我。”
“现在不行。”
迈克尔也知道除了相信父亲之外，他别无选择。此时，他不禁觉得自己被进一步地推到了悬崖边缘。“那我跟莉亚娜回去之后住哪？”他问。
“我得跟你谈谈。”
“已经安排好了。”
他父亲接起电话，“迈克尔，怎么了？”
“安排好了？”迈克尔压不住怒火，终于爆发了。“你本来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下礼拜吗！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就降落了！你什么都把我蒙在鼓里——”
事情环环相扣，他无处可逃。迈克尔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这出戏他还能演多久。
电话挂断了。
虽然父亲没明说，但迈克尔知道这条件反过来会如何：如果你不杀雷德曼，所有警察都会满世界抓你。圣地亚哥也不会放过你。
***
“不过我能帮你，”路易斯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杀掉雷德曼，警察就永远不会查到公寓是你的。”
莉亚娜看着夜幕来临，飞机引擎的声音，前座夫妇的对话，在走廊来回穿梭的空乘，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他可是名人。虽然那公寓附近住的都是些头脑不清楚的瘾君子，但他毕竟在那里待了三周，肯定会有人认出他。
她姐姐在当天早上死了，是被谋杀的。她还在试图厘清头绪，努力接受这个事实。哈罗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赛琳娜是真的爱你，莉亚娜。你走之后，她无数次对我说，她是多么想你。”
父亲之前告诉了他那具出自他公寓的烧焦的尸体已被发现，伊朗出租车司机的尸体也仅被抛于几个街区之外。虽然租公寓用的是假名，但他知道，警察迟早会发现他的公寓就是第一现场。
接到电话的当时，莉亚娜为失去亲人心痛不已。她不禁回想，当时她跟赛琳娜本可以是多么亲密的姐妹，而现在她再也没有机会去弥补这份亲情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咔嗒一声，接线等待的背景音乐响了起来。迈克尔闭上眼，又一次感到胃里纠结发紧。他的生活彻底失控了。昨天早上在他公寓里，一个人烧了他的手稿，接着他开枪杀了他。警方现在肯定正在展开调查，到处询问寻找线索。
她思考凶手是谁的时候，迈克尔就坐在旁边。他伸手揽住莉亚娜，莉亚娜望着他，想起几小时之前在酒店套房里发生的种种。她拿起听筒时，电话那头的声音是谁？她知道，肯定不是迈克尔。但她也很确定自己之前听过它——而且总有一天，她会查清那个声音究竟是谁。
“请告诉他是我打来的。我在飞机上，事情紧急。”
“你还好吧？”迈克尔问。
“他在开会呢，迈克尔。”
莉亚娜耸耸肩。
“朱迪，我是迈克尔。我爸爸在吗？”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终于，电话接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里是曼哈顿集团。”
“什么也不能做，除非你能救回我姐姐。”
当时迈克尔觉得，只要自己假装没发现莉亚娜，一切正常地洗澡，莉亚娜就会怀疑自己听到的是其他人的通话，是暴风雨使得电话串了线。但要是她不这么想呢？万一她认出了父亲的声音，只是为了找机会安全逃脱才继续跟他在一起呢？这事对迈克尔来说性命攸关，种种猜测让他心里十分忐忑。
空气中只剩沉默。迈克尔想开口，可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好紧紧握住莉亚娜的手。莉亚娜也紧紧握住他的作为回应。“对不起，”她说，“我不该那么说。只是我现在心情很糟，并不是针对你。”
他拿起电话，刷了信用卡，拨了号码。等待期间，他想起早先晚上的事：莉亚娜拿起听筒，无意中听见他和父亲的对话，他则趁路易斯歇口气的空当挂断了电话。接着莉亚娜走进浴室，看见他在洗澡。
“没关系，”迈克尔轻声道，“我理解。”
迈克尔挣脱开手臂，发现其他乘客也都向这边看了过来，要认出他了。“不，”他忙答道，“我不是迈克尔·阿彻。经常有人认错，我倒是很荣幸。”那位妇人跟旁边坐着的男士说，“我发誓，我真的可以确定……”，迈克尔不再多说，继续向电话走去。
莉亚娜向后靠在椅背上。“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她说，“我一直在想，等我揪出那个混蛋的时候，该有多痛快。”
他谢过乘务员，向电话走去。飞机碰上一阵乱流，他身体略微一晃，继续前行。这时一位满头金色乱发的老妇人拉住了他的胳膊，“你是迈克尔·阿彻。”她说。
迈克尔转过身来。
乘务员指向洗手间旁，“就在那边，阿彻先生。”
“迈克尔，我一定会找到他。我对天发誓。他逃不了。不能让杀我姐姐的凶手溜了。我有你，还有马里奥帮我。我们要找出凶手，让他付出代价。”
“电话在哪里？”迈克尔问。
“莉亚娜……”
空乘见他走来，冲他微笑。
莉亚娜一时凝噎。“我很爱她，迈克尔。我一直以为自己讨厌她，但其实我真的很爱她。”
他离开座位走向机尾处，从蒙特卡洛出发开始，他心中怒火一路渐长，此刻再也难以按捺，他知道这是他父亲在幕后操纵的，是他父亲叫人谋杀了赛琳娜·雷德曼。他八成是指使文森特·斯波加蒂干的，他想，大概就是那个混蛋动的手。
麦克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保证，我会陪你一起面对。一切都会好的。”他俯身亲吻她的脸颊。“我爱你。”他说。
迈克尔解开安全带，伸手抓住莉亚娜的手，紧紧握住。自离开希斯罗机场以来，她沉默了一路，迈克尔感到她正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让自己受到外界任何伤害。“我马上回来。”他说道。
莉亚娜望着他，看着他悲痛的神情，以及眼里的哀伤，她知道他没说谎。她感到内疚，为什么自己之前会怀疑他呢？他一直都对自己这么好。那电话肯定是因为暴风雨串线了。
一架飞机正飞越大西洋上空，在天空留下一道长长的轨迹，向纽约肯尼迪机场呼啸驶去。
她握着他的手，望向飞机窗外，世界沉入了黑暗中。这时，她终于又想起埃里克·帕克和他发出的暗杀令，她不知道自己回到美国会有怎样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