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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阿芙尼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办公室。过去三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里。“你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苏米特说。他自己也请假了,并向她道别。

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她拿出便签本胡乱写起来。她写了莎瑞雅丝的名字,包括丧生于车祸的莎瑞雅丝和苏米特称之为跟踪狂的莎瑞雅丝,然后琢磨两者之间的联系。如果相信后者是跟踪狂的话,三年前她就应该露面了,比达曼那天遇见的在车祸中丧生的莎瑞雅丝要早整整一年。而且,她还证明过自己和达曼同时出现在果阿邦。阿芙尼闭上眼揉着太阳穴。

手机响了,是卡伦从办公室打来的。他们今天要在一个演示会上合作,而此前她已经迟到好几次了。昨天,卡伦直言说她工作很懈怠。她没有反击,因为他说得对。自打巴克莱银行的职位泡汤以后,她一直非常消沉:上班迟到早退,没事就盯着电脑。虽然大家不再谈论疯狂传播的视频,但这仍给她留下了污点。

她想要逃脱,可她发出去的求职简历全都石沉大海。盯着眼前字迹潦草的便签本,她心想——自己遇到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跟踪狂——莎瑞雅丝。

汽车停住了。

“为什么停车?”阿芙尼问。

“还有人也预订了出租车。”司机说,“你订的是拼车出租。”

“我们能直接走吗?我会付额外的费用。”

“女士,这违反公司的规定。”司机说。

阿芙尼叹口气。几分钟过去了,订车的人还没出现。“你打算在这儿等一整天吗?”阿芙尼问。

“再等几分钟,女士。”他说。

他话音未落,车门就被拉开了,一个女孩坐到了阿芙尼旁边。

“嗨。”莎瑞雅丝微笑着对阿芙尼说。

阿芙尼往后退:“你怎么在这儿?”她紧张地从包里摸出两百块卢比,把它们抛到驾驶座旁边。“我要下车。”她说,随后打开车门,莎瑞雅丝抓住了她的手。阿芙尼一脸厌恶,但莎瑞雅丝抓得很紧。“放开我。”阿芙尼说。

“我们需要谈谈。”

“没必要!”阿芙尼反驳说。

“我知道你发现莎瑞雅丝已经死了。”莎瑞雅丝说,“我们需要谈谈达曼,这对我们俩都好。”

阿芙尼挣脱她下车走开。出租车跟在后面。

“滚开!”阿芙尼朝着车叫道,可车仍然跟着她。她大步走过去说:“你想干什么!你已经得到一切了!现在给我滚开!”

出租车仍旧跟着。

“我想谈谈。”莎瑞雅丝说。

她打开门,对阿芙尼说:“为了达曼,来吧。”

阿芙尼抗拒了一会儿,然后上了车。我要杀了她,这是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别哭!别哭!

“他怎么样?”莎瑞雅丝问,递给阿芙尼一盒纸巾。阿芙尼不屑地挥开了。

“我想去看他,可苏米特像猎犬一样守着他。”

“他防的就是你。”阿芙尼厉声说。

莎瑞雅丝得意地笑笑:“我要说的正相反。他需要我,他需要莎瑞雅丝。”

“你根本不是莎瑞雅丝!”阿芙尼咆哮说,两只手紧握成拳。

莎瑞雅丝咯咯笑着说:“我当然是莎瑞雅丝。虽然我不是在车祸里死掉的那个莎瑞雅丝,但我是莎瑞雅丝,是他一直爱着的女孩,他每次醒过来都会来找我。”

“你是骗子!你什么也不是。你假装自己是莎瑞雅丝,但你不是她。他写书和网文的时候想着的不是你,他想着的女孩已经死了。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阿芙尼气冲冲地说。

“你还有脸说,你不过和他在一起一年,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了。”她举起手伸出三根手指,“我等了一年才和他说上话!不像你,一见到他就开始交谈。我为他做的难道比不上你在几个月里为他做的吗!”

“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吗?”

“我不想发脾气的。”莎瑞雅丝轻声说,“抱歉。事实上,我有个提议。”

“你认为我会接受吗?你卑鄙、邪恶,你只会破坏别人的生活。”

“我没有破坏谁的生活。我只是想要爱情,而我现在已经得到了。要不是苏米特画蛇添足地把莎瑞雅丝的死讯告诉达曼,他根本不会住院。”莎瑞雅丝说,“但他会好起来的。他会发现莎瑞雅丝死去的真相,但医生会骗他相信莎瑞雅丝还活着——这是唯一对他有效的治疗方法。提取诱发性遗忘?我猜是这个名字。当他开始相信莎瑞雅丝死里逃生了,他就会记起我——他的毕生所爱,跟踪他的守护者。他会想起一切,然后回到我的身边。”

阿芙尼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如果那天晚上和他在车里的不是你,那是谁呢?”

“莎瑞雅丝。”她回答。

“我知道,但是……”

“那女孩的名字叫莎瑞雅丝。”莎瑞雅丝说,她轻声地笑。

“这样说她的名字很奇怪。总之,她想要他离开我,结果呢,可怜的女孩!最后她死了,碎成一堆,烧成焦炭。”莎瑞雅丝看向阿芙尼,“哦,你看上去很疑惑。太可爱了。”她笑出声。

“你那天在咖啡馆里听到的都是真事。我爱上了他,偷看他的邮件,监视了他几乎一年。我知道他要去果阿邦。我也精心规划了我的旅程。我打算带给他一段他希望的并且充满幻想的爱情故事。我预订了同样的酒店。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她走了进来……”她的声音渐渐减弱。

“然后呢?”

“……莎瑞雅丝,那个和我同名的女孩走了进来。”莎瑞雅丝说,“因为名字一样,酒店里的蠢货搞错了我们的房间。她住到了达曼房间的正对面,而我却住到了另一层楼。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开始交谈了。该死的!他们说话的时候,我还在争取我的房间!我等了一年,结果她……就在我眼皮底下和他搭话。你相信吗?他们欢声笑语,仿佛早就是朋友似的。我想要勒死那个女孩,然后告诉达曼,他在这里遇见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另外一个来自班加罗尔的莎瑞雅丝。我崩溃了。”

“阿芙尼,你知道吗?在接下来的三天里,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莎瑞雅丝不知羞耻地和达曼调情!而达曼却大胆而无耻地回应她!他们每天一起出去,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待在那儿……我为他做了那么多,结果呢,他和另一个莎瑞雅丝在一起了!”她抓着阿芙尼的手越收越紧,“你说?这公平吗?他不是应该和我在一起吗?他应该和我在一起!但他和她在一起!总是和她在一起!”她放开阿芙尼的手,盯着自己的手指。

“车祸让我非常害怕。但她死了。”她盯着阿芙尼,“她活该,这是命。”

“你希望她死吗?”阿芙尼问。

“当然!但是车祸……”她叹息,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以为他永远不会苏醒,所以我结婚了。我以为我会忘记他,但我没有。我一直想着他,一直为他祈祷,过了几个月他醒了。他满身创伤,精神崩溃,但他活下来了。”她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他想起了她,那个莎瑞雅丝。”

她疯了。下车,离她越远越好。阿芙尼说:“但你说你就是网文里的那个人。你和她做了同样的事。你说你是人物原型,所以对他在书里没有好好描写你而怒火中烧。可你不是人物原型。他根本不认识你。”

“没错,我不是人物原型!但我成了她!我变成了网文里的女孩。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们之间没什么不同!我变成了他爱的莎瑞雅丝,我变成了他描写的女孩,我变成了网文里的角色。我像她一样说话、打扮,还留了长头发。我做了他写出来的一切。我变成了他可能会爱上的那个——他笔下描写的人……结果他却背叛我!”

“我等了那么长时间才等到这本书。我想象过书的出版……想象过读者问达曼女主角的原型是谁,然后我会慢慢地、稳稳地在他面前揭开自己的面纱。他会发现我和莎瑞雅丝一模一样——他最终会发现我,他会哭着爱我,他会拥抱我,然后向全世界公开我的身份。可是他写的这堆垃圾,这是对我为他所做的一切的嘲弄!我受够了。我必须要让一切回到正轨。如果他又写了一本这样的满是垃圾的书,我该怎么办?我为他做过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他自以为爱着的莎瑞雅丝已经死了,但他对她的爱可以通过我留存下来。他可以爱我。”

“你需要帮助。你疯了。”阿芙尼说。“因为我爱他吗?”

“因为你疯了。我不打算掺和,我退出。”她拍拍司机的肩膀,让他在下一个信号灯处停车。

“你仍然可以和达曼在一起。”

阿芙尼皱起眉:“什么?”

“虽然我结婚了,但这不能阻止我爱达曼。我和达曼不需要形式上的婚姻来维持我们的爱情。我们讨论过这一点。”

“达曼同意了?”阿芙尼惊讶地问。莎瑞雅丝点点头。“你想让我和达曼像你和你丈夫那样维持关系?你脑子有病吗?”

“我是认真的。”

“真难以置信!你耍我!”

“我没有,我只是……”

“这里面有本质的区别。你丈夫不知道达曼,他不知道你做的事,但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在约会。”阿芙尼脱口而出。莎瑞雅丝看着阿芙尼笑。“怎么了?”阿芙尼问。

莎瑞雅丝推高衬衫的袖子。她的右手臂上有三处瘀青,肯定是有人用力抓住她的原因。她拉下袖子。

“他打你?你应该——”

莎瑞雅丝咯咯地笑,告诉阿芙尼说她太天真了。“我让他抓住我,推搡我,然后我才告诉他达曼的事。”她笑着说,“婚姻就是欺骗,阿芙尼。你知道阿卡什对我毫无忠诚可言吗?猜猜他做了什么?那简直像一部烂电影。”

“什么?”

“我知道他一直出轨。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是唯一能蒙蔽我的人。他比你们都要小心谨慎。就是这个女孩。”莎瑞雅丝轻笑着说。她翻翻手机,给阿芙尼看一个女孩的照片。莎瑞雅丝继续说:“你知道这是谁吗?她看上去眼熟吧?认不出来吗?她是我姐姐,补充一句,她也结婚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在他的通话记录里找到过可疑的名字了吧?我没想过会是我姐姐的号码。”

莎瑞雅丝笑出声:“我的婚姻一直是个谎言。几天前,我当面质问他,他如我所愿地殴打了我。他骂我侵犯他的隐私!那个混蛋。他不知道我把一切都录了下来。”

莎瑞雅丝眨眨眼:“我得到视频后立刻告诉了他达曼的事。他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像一条吓坏了的狗一样听着。”

她是个巫婆。“为什么他不和你离婚?”

“他不能,也不会。他家里人会剥掉他的皮。他可乖巧了,很怕他母亲。还有,想象一下,如果我在离婚诉讼过程中公开视频会发生什么后果。他哪里也不会去,他会乖乖当我的丈夫。当然,他也得到了很多好处。他可以在外面随心所欲,而我再也不用伺候他了。”

“但为什么你不离开他和达曼在一起呢?”阿芙尼反驳说。

“你不会理解的。”莎瑞雅丝说,“妻子和缪斯之间有一些微妙的差别。我是达曼的缪斯。他把我写下来的时候会让我不朽。妻子能得到什么呢?几年好日子,几个孩子。一点儿安全感?那有什么好处?作家是不会写他们的妻子的,他们写的是缪斯。妻子,只是为他们的生活服务的——妻子只会束缚他们的翅膀。除了你很无趣这个事实以外,你以为他为什么不写你?”

阿芙尼气急,但没有开口。

“因为你太容易得到了。他每天能见到你,每天能和你说话。即便你很有趣,过一段时间他也会感到厌倦。你会变得像听过无数遍的歌曲一样令人难以忍受。妻子的保存期限太短,缪斯却是永恒的。他会永远爱我。他无法完整地拥有我,但他会爱我,渴求我,需要我。”

“我想……”

“你可以成为他的妻子。”

阿芙尼苦闷地笑笑:“你真好,但我放弃了。司机!我在下个地铁站下车,载着这个女人离我越远越好。”

“阿芙尼?”莎瑞雅丝说,等着阿芙尼看过来。

她死死盯着阿芙尼继续道:“我不许你告诉达曼我说过的任何事,不管是我丈夫还是我对你慷慨的提议。否则,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我不怕你的威胁。”阿芙尼厉声说。

“你怕的。除非你想看见达曼重新被绑在医院的病床上,同时你自己进监狱。不要这么惊讶。我有你把卡西克推下台阶的视频,高清的。有时间我会让你看看,但我们似乎不算朋友。”

“你没有。”

“我有,达曼也看过了。它时刻提醒着他不可以和你说话。”莎瑞雅丝微微一笑。

阿芙尼气得大骂脏话。过了一会儿,她镇定下来了,说:“好吧,你赢了。我退出。但我离开前要指出一个小问题,莎瑞雅丝。”

“什么?”

“即使医生让他相信莎瑞雅丝还活着,然后他好起来,但他也会永远记得你是一个跟踪狂。你策划了果阿邦的事。他永远不会像你想的那样爱你。”阿芙尼说。

“哦,阿芙尼,你真笨!你以为这些细节能分开我和达曼吗?你根本不懂爱情,是吧?”莎瑞雅丝笑着说。

阿芙尼在下个地铁站下车了。她在离开前问了莎瑞雅丝一个问题:“那场车祸是你引起的吗?”

“不是。”莎瑞雅丝回答,“我永远不会危及他的生命。”

出租车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