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她躺在旁边,听着达尔的气息;是她诱惑了达尔,但达尔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那么恰当,那么舒心惬意!然而,也有一丝疑惑升起,很明显,不过是一点儿轻微的犹豫,微妙地从激情移到了清醒的意识;问题在于,她不知道这个犹豫到底是来自于达尔还是她自己。
亚力克诗帮着达尔脱掉了汗衫并扔到了地板上;看见他眼里的渴望,看着他脱掉裤子,把他推倒在了床上,然后慢慢脱下自己的衬衣;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亚力克诗滑下自己的内裤,跨坐在了他身上……
几小时以后,亚力克诗才醒来,达尔正在穿衣服。
“嘘!”亚力克诗伸起指头封住达尔的嘴唇,然后拉着他靠拢自己。最初,他试图挣脱,但亚力克诗拉住他的腰带,亲吻他,用舌头抚弄他的嘴唇。于是达尔温顺下来,回吻亚力克诗,手指缠绕着她的头发;她仰头进一步靠拢;达尔的舌头移到她的喉咙,她的脖子,她的锁骨……
“亚力克诗,我们必须谈谈。”
“不,别动。”达尔双手迅速伸出,似乎在挡住危险。“我们得谈谈。”
亚力克诗伸了个懒腰,冲他一笑:“早上好!”
亚力克诗盯着他;只见他一脸倦容,瘦削忧伤——他需要先去冲个澡。“你来了,我很高兴,”亚力克诗说,挣扎着要起身。
“亚力克诗,我要离开了,佩顿和泰迪也要搬出去。”
达尔进来,关上门,来到床边。
亚力克诗的胃子一阵痉挛,两边太阳穴顿时隐隐作痛:“为什么?”
亚力克诗点了下头。
“我费尽心血想要使一切都好起来,”达尔柔声说道,“你、比利,一切的一切。”
“亚力克诗?”达尔低声叫道;门厅的光线把他的身影镶嵌在门框里。“你醒了吗?”
亚力克诗下了床,走向达尔:“我们都尽力了。”她伸手抚摸达尔的额头。“这不是你的……”
一天晚上,达尔直到天亮才回来。亚力克诗仍躺在床上但并未睡着——她一次只能睡一两个小时;时有恶心头晕,只得像往常一样盯着天花板,等着过一会儿恢复正常;这种情况已经一个月了,主要发生在早上。她想可能是这段时间照看比利太过劳累,心理压力太大引起的。这时门开了,她看向门口。
“不,”达尔推开了她的手。她一下子僵住了——达尔以前从未有此举动!她简直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儿!
最终还是凯西去了比利生前的寄宿之处结清了未尽事宜,也带回比利为亚力克诗所做的手链和比利母亲留给他的绿松石饰坠,一并交给了亚力克诗。最初,她抓住那两样东西紧紧贴在胸前,但很快就还给凯西:“我无法面对这些,还是你留着吧。”
“最初,我以为是我的错,以为是我辜负了你,以为假如我干得更多一些,更多地留心一些,钱挣得更多一些,比利的悲剧就可以避免。”
其后的一段日子里,听着亚力克诗卧室里传出哭泣声,凯西恰似被陶瓷碎片割穿了全身。没哭时,亚力克诗游荡在公寓里,凝视着空中,似乎看见了比利的鬼魂。达尔则是每天一早逃离公寓,夜里很晚才回来。他俩肯定是同样的悲伤,同样的懊悔,同样的内疚,但就是相互躲避,无法分担——两人在一起时的那份沉默,会使他俩无法忍受!这个大家庭的核心已经崩塌!其他人也很难受,尽管他们不愿承认:雨彩踮起脚走来走去,佩顿和泰迪也反常地沉默寡言。
她放下手来:“我和你想的一样,达尔,我……”
追悼仪式安静而凄凉。亚力克诗从头至尾目光呆滞神情恍惚。鲍比,碰壁首饰店的老板,请来曾为唐娜和琳达主持过婚礼的牧师致悼词;雨彩发言讲述生命的不朽,滔滔雄辩令人吃惊;见到佩顿在场,凯西颇感意外,因为佩顿一直不赞成亚力克诗和达尔与比利的关系,但他依旧来了,一身洁白的衬衣、干净的牛仔裤。泰迪也来了。不用说,达尔肯定是在场的,只是没跟任何人说话。
达尔举起一只手:“不,听我说,亚力克诗。其实,过错不在我,也不在你,是这个制度对不起比利。这个制度从一开始就对不起他!”
片刻之后,亚力克诗出来坐在了沙发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凯西看得出来,她心冷至极,犹如寒风穿过洞开的窗户;知道她是因为强烈的内疚而苛责自己,以为本来可以挽救比利却没办到;于是抱起一床毯子裹在了她肩上;但她没有任何反应,而且就在沙发上睡下了——这可是她遇见达尔以来的第一次!
“制度?”
达尔待在医院处理后事,尽力联系玫瑰花蕾印第安人保护区寻找比利的家人或其他亲友。凯西带着亚力克诗回到公寓,亚力克诗立即进入自己的卧室并关上门。一个小时以后达尔才回来,谁也没理会就进入了男生寝室。
“最初在急诊室就错了,没能让他得到正确的治疗,结果就太晚了!本来应该有一套恰当的救助制度来保护比利这样的孩子,好几个月以前他就病德很重了,可是偏偏就没有!”他叹了口气,“亚力克诗,我断定佩顿那一套是正确的。”
但是,一个小时之后,就在那个冬天,黎明前灰色的微光里,比利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亚力克诗突然想起比利拿起棋盘露齿而笑的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亚力克诗双手捂脸。“我不要他死!”
“我们必须改变这个社会,从根本上彻底改变。比利的悲剧绝不应该重演。”
“他很可能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感染了。假如我们发现得早一些……假如他在6年以前就得到了正确的治疗……即便是6个月以前……”她瞥了亚力克诗一眼(眼里满含同情),“你可得做好准备。”
“可你说过,运动已经走到了尽头,派别太多,策略愚蠢,已被分而治之各个击破。”
“你说什么?”
“的确如此,”他承认道,“但我一直在重新思考;假如我不再试一次,就会输得更惨!”
“那么,”护士说道,“也许药量太小,吃药太晚了;通常就是那种很早以前感染的结核病毒,长期潜伏,现在到了爆发期。”
亚力克诗突然开始发抖,就像那晚比利死于急诊室那种感觉。“试什么?”
“可我们是从市立卫生部门拿到的药啊!”
“你不知道最好。”达尔停顿了一下。“雨彩说得对,你知道的,我们……不是一路人。”
护士叹了一口气:“他的病可能具有抗药性,要么就是他吃的药没有效果;有时候,药品质量并没达到应有的标准。”
“你撒谎,达尔,我离不开你!”
“求求你,”亚力克诗抓住护士的胳膊,满脸极度担忧,“一定要告诉我真实情况!”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真相,”他语速放慢,“真相就是,你爱比利甚于爱我。”
护士摇了摇头:“我得赶回去了;医生一有时间,就会出来询问你们。”
“你错了!我爱比利是因为他总是让我想起你;还有,我们一起照顾他的时候,我觉得我们……”
“这三个月,我一直带他去市立结核病疗养院的诊所;怎么啦?”
“就像一家人?”达尔朝向她,脸色极度痛苦。“什么样的家人,亚力克诗?你对你父亲说,假如他支付比利的医疗费,你愿意回到印第安纳!”
“他每天都在吃这些药吗?”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别无选择!”
亚力克诗告诉了她。
“选择?”达尔停顿了一下。“对,这个词儿用得好!那么,你就能理解我为什么非走不可了——我才是别无选择!”
护士假装没听见亚力克诗的问题:“医生想知道他吃的是什么药?”
“不!”她眼里噙满泪水。“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吧!一想到无法和你联系,我就不能忍受!”
“那怎么办?”尽管候诊室里颇为闷热,可亚力克诗依然发起抖来。
达尔双手捧着她的下巴,凝视着她,似乎正在把她的五官刻录下来;然后,轻柔地吻了吻她,转身走了出去。
几分钟以后,一个护士过来说道:“情况不好;医生们想给他插管子,但他不断往上冒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插进去;很可能他肺里有一个气泡破裂。”
亚力克诗突然全身变冷,冷得发痛!只好抱着自己。也许他依然站在门那边,等着我去求他留下。
新年过了的两个星期之后,一个狂风大作、冰冷严寒的夜晚,亚力克诗和凯西发现比利咳嗽严重、大量出血、呼吸极其困难,于是带着他打车急匆匆赶到医院急诊室;护士看了比利一眼,就立即把他放上轮床,推着他冲进了双重门里。凯西和亚历克斯按要求去了候诊室,达尔已在那儿等着。
“达尔?”
可是凯西永远没有等来比利加工的绿松石。
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