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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独孤飞羽之死

庙祝哭喊道:“大人,我虽然贪财,但是你不能讹我!”

司空虎道:“但是凶手没用这个方法。用这种方法,进到城隍庙容易,出去可就难了。如果相爷想继续听,下官再说一种。比如,贼喊捉贼。庙祝对案发现场做了手脚。这座城隍庙里,除了死者的脚印和庙祝的脚印,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庙祝最可疑。”

司空虎眼睛闪出冷光:“贪财?你贪了谁的财?”

李林甫抬头看着挂满星斗的夜空,手指拈着胡髭:“掉包计?有这种可能。”

庙祝怔在原地,自知露馅。

司空虎道:“下官随便举两个例子。比如,凶手杀了死者,把尸体装进麻袋,然后打扮成死者的样子,进到院子之后,再把衣服穿回死者身上。下官曾经在这里说过,有三个线索——脚印,麻袋,斩首。倘若是掉包计,凶手可以隐藏自己的脚印,也可以用到麻袋,也可以将死者斩首。”

司空虎狐疑道:“庙祝,我只是说可能,没说就是你。刚才我说的两种犯案手法,凶手没用第一种,因为凶手换回自己的衣服之后,无法离开庙祝看管的城隍庙。我本来想说,凶手也没用第二种。你如今自露马脚,是怎么回事呢?”

李林甫对断案好奇,眼睛露出笑意:“哦?说来听听。”

布书仁挥手道:“拿下!”

司空虎道:“确实不难,只是找不到凶手。相爷可能觉得下官卖关子,可是很多情况下,没有确凿的罪证,不能打草惊蛇。倘若相爷想听听犯案的方法,下官这里就有好几种。”

门外的大理寺官兵,立刻一拥而上,将庙祝扑倒在地。庙祝惨叫起来:“我说实话!俞天池死前,小人看到他扛着一个麻袋进门,案发后,悄悄检查他丢在地上的麻袋,发现里面是满满的银锭。小人一时财迷心窍,就把那袋银锭藏到了柴房,但是我没杀人!”

李林甫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问道:“大理寺丞,这一次的案子,不难破解吧?”

司空虎笑道:“多谢庙祝,解清了本案的一个疑点。既然麻袋里是银锭,自然不会用于掉包计。本官曾经讲过,在城隍庙里,还有第四个线索。看来,我的设想是对的,死者被害时,城隍庙里没有其他人在场。”

城隍庙附近的邻居听到争吵声,渐渐聚拢来看稀罕,挤在庙门口指指点点。司空虎抬起头,城隍奶奶的塑像上面,再次溅满了血渍。他从仵作手里接过灯笼,仔细检查地面,这一次依旧只有死者和庙祝的脚印,再顺着梯子爬到屋檐上,一刻钟后回到院子里。

庙祝问道:“难道真的是城隍奶奶显灵?”

大理寺仵作道:“大人,这道伤疤很新鲜,看来死者不久前曾与人打斗过。”

司空虎不悦道:“别瞎说!”

李林甫依旧怒不可遏,皱眉撇嘴,摆摆手走到一边。只见城隍庙里,情形与上次一样,地面上是独孤飞羽的尸体,上面盖着白被单。司空虎忍着恶心,掀开白被单,发现尸体的锁骨处,有一处结疤不久的刀伤。

城隍奶奶的塑像依旧向着众人微笑。

司空虎插嘴道:“相爷息怒,下官先查验现场。”

李林甫忽发奇想,自己无处避难,干脆到大牢里躲躲:“不管凶手是谁,本相爷都是凶案的见证,那么本相爷应该去大牢暂住,等候审问。”

布书仁急忙解释:“绝无此事!”

司空虎狐疑更甚。李林甫先是悄然失踪,然后假扮樵夫出现在凶杀现场,确实很难解释清楚。对方心态焦急,似乎盼着去大牢里,这更使人觉得奇怪。李林甫不依不饶,布书仁没办法,只得叫官兵把他带走。

李林甫大怒,指着布书仁叫骂:“本相爷微服私访,查看案情,竟然被你们当成凶犯?”

当晚子时,李林甫身穿囚衣,进了大牢。布书仁找人收拾好一间干净的牢房,还从自己府邸送来一床新被子和一个荞麦枕,然后带着司空虎,去大明宫觐见皇帝。

原来,今天夜里,庙祝睡不着觉,在城隍庙里四下转转,忽然看到城隍奶奶的塑像前面倒着一个物事,上前细瞧,差点吓死。只见画师独孤飞羽身首两处,地板上和塑像上全是殷红的血渍。庙祝立刻跑去报官。布书仁没睡好觉,一脸怒气,带着官兵气势汹汹地闯进庙门,看到一个樵夫打扮的人从客房里走出来,立刻上前按倒。对方抬起头,竟然是李林甫。

丹凤门前,斑白头发的高力士已经守候多时。布书仁拱手作揖道:“相爷进了大牢,不敢瞒着陛下,劳烦阿翁帮下官美言。”

城隍庙门前,大理寺卿布书仁对着宰相李林甫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地赔不是。大理寺的仵作手里举着一只灯笼,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李林甫穿着一身平民百姓的粗布衣服,脚下草鞋,这更使司空虎一头雾水。

高力士笑道:“两位大人运气好,陛下今夜失眠,正在和御医聊天,专候两位。”

司空虎急忙换上官服,紧随官兵而去。

布书仁吐出一口气,跟在高力士身后。

独孤飞羽居然出现在了城隍庙,而且被杀?

司空虎一直保持缄默,忽发奇想,倘若自己开始数数,等见到李隆基,脚下走的步数是单数,那就去洗脱李林甫的罪名。倘若是双数,自己就作壁上观。他低着脑袋,嘴里小声数数,布书仁嫌他不稳当,瞪他好几眼。到了皇帝寝殿,司空虎发现自己走的步数是单数,只好笑笑。

他立刻清醒了。

李隆基坐在床榻之上,脸色暗沉。他那暗黄的脸色,映衬着松弛的脸颊,和腮边的黄褐斑点,眼睛盯着御医:“朕多日失眠,吃鹿茸和蜂蜜也不管用,究竟是何缘故?”

当夜亥时,司空虎正在家里睡觉,忽然有人擂鼓般地敲门,披上衣服开门,只见是一个大理寺的官兵:“大人,出事了,城隍庙又死人了,死的是画师独孤飞羽!”

御医小声道:“陛下忧心国事,劳精费神,不如多休息。”

李林甫觉得很满意,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晦气的地方也最安全,俞连城绝不会找到这里来,是一个绝佳的避难所,于是在城隍庙选了一间宽敞的房间住下。昨天夜里他一宿没睡,此刻难免犯困,睡眼惺忪,倒在床上鼾声大作。

李隆基道:“朕年逾六十,想和贵妃生一个子嗣,但是一直不能如愿。这是贵妃的心意,也是朕的心意,你们要仔细。”

李林甫拍着对方的肩膀,虚情假意地叹息道:“你也是难得的奇才,可惜境遇不佳,委屈你啦。案子结束之后,本相爷一定向朝廷报功,请陛下把你招进翰林院!”

高力士觉出话头不对,走进寝殿笑道:“陛下多虑了,太子是陛下的皇子,自然也是贵妃的皇子。御医你是怎么为国尽忠的,不仅不尽心,还惹陛下担忧,快滚出去!”

独孤飞羽黯然道:“小人手头拮据,正巧庙祝想找人壮胆做伴,所以小人花了很少的价钱就住下了。”

御医如蒙大赦,向李隆基磕头之后,退出寝殿。

李林甫抬眼看看城隍庙:“这是你住的地方?多晦气?”

李隆基盯着布书仁和司空虎,冷冷问道:“李林甫又在耍什么幺蛾子,居然惹上了人命官司?”

独孤飞羽道:“相爷,这里稳妥。”

布书仁哪里答得上来,回头看司空虎。

独孤飞羽点头,擦擦嘴巴,把饭钱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往前走。李林甫扛着柴禾,低头跟在后面,一路上还有人打听柴禾价钱,他哭笑不得,假装没听见。两人相隔一丈远,来到一条小巷前面,停住脚步。小巷的尽头,是那座城隍庙。

司空虎道:“相爷是一宗杀人凶案的见证。相爷行事光明正大,为防他人口舌,到牢里暂住,仅此而已。”

李林甫贼兮兮地,小声道:“别吭声,待会儿你帮我找一个住的地方。”

李隆基“嗯”了一声:“当朝宰相进了大牢,让人笑话。朕给你三天期限,断清传国玉玺和城隍庙的案子。你在大理寺为官近一年,这种案子,不算难为你吧?”

眼见得日上三竿,李林甫肚子里一点油水也没有,钱也花光了,只好顺着大街没头没脑地乱撞。一个熟悉的瘦削身影坐在一旁的小摊上吃烤山芋,原来是那个画师独孤飞羽。李林甫凑过去坐下,独孤飞羽抬起头,立刻一怔。

司空虎跪下叩头:“臣领旨,三日之内,一定断请案子,倘若失败,臣愿意削职为民,永不断案!”

大家对李林甫的猜测,是对的。李林甫此刻已经换了一身粗布衣服,扛着一担柴禾,脚下踩着草鞋,扮作樵夫坐在街道的角落,静观事态发展。昨天他偶然间听到了俞连城的阴谋,担心被灭口,连家都没敢回,在城墙底下躲了一夜。李林甫看完布告,觉得总算是占了先机,下一步得找个地方避难,直到案子结束。

李隆基摆摆手,示意布书仁和司空虎离开。

正午的阳光有点刺眼,但是这里人潮涌动,好多人都在观看两张布告。其中一张,是朝廷缉捕项龙城的消息。布告里有四个字,是皇帝李隆基的原话——“不留活口”。众人议论纷纷,看来传国玉玺一案,皇帝想让项龙城当替罪羊。另一张布告,是当今宰相李林甫无故失踪,朝廷悬赏寻人。众看客更加狐疑了,李林甫老奸巨猾,是个地道的老狐狸,怎么可能无故失踪?

高力士看着二人的背影,笑道:“陛下最近肝火失调,御医开的方子里面,鹿茸和蜂蜜又全是上火的,难免不对症。老奴另换一个方子给陛下,一定管用。”

长安城,朱雀大街。

李隆基随口答应,靠在床上闭目养神。高力士慢慢退出寝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