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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市井高手

项龙城急忙把两人分开。

秦秀才回头去掐黄老面的脖子:“你讹上我了是吧?我反正活不了,干脆和你拼了!”

秦秀才气鼓鼓的,蹲到门口不吭声。

黄老面一把揪住秦秀才:“那可不行,我们的戏还没唱完呢。你要是溜走,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说明你可疑,倘若死于非命,不要怪我。”

黄老面嘻嘻笑道:“秦秀才,白猿老叟偷走了传国玉玺,我们要是能够抢回玉玺,朝廷必有奖赏。你看看,你这私塾年久失修,要是墙倒了砸伤学生怎么办?到时候那些孩子他娘、孩子他爹、孩子他爷爷奶奶、孩子他外公外婆来找你报仇,你还想活?不如跟我联手,去赢回奖赏。一来替你扬名,二来修修房子。”

秦秀才不搭理黄老面,从墙角抓起一个布包袱,扛在肩上就要溜走:“那我把私塾送给你,我先躲躲,山水有相逢,咱们他日再见了。”

秦秀才白了黄老面一眼:“我横竖是个死了,对吧?”

黄老面变回以前的嬉皮笑脸模样:“你们真以为,只有刑部和大理寺才会断案子?我也会。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白猿老叟有备而来,肯定知道我家在哪,此刻一定在守株待兔。同样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秦秀才是个书呆子,谁也想不到我会躲在这里。”

黄老面和项龙城十分肯定地点头。

秦秀才道:“所以你连家都不敢回?”

秦秀才抹泪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黄老面理直气壮:“我和秦秀才是同乡,自当互相照应。”

三个人蹲在门口,开始商量对付白猿老叟的招数。白猿老叟迟早会找到这个私塾,那就干脆在这里等他。到时候,随机应变,把传国玉玺偷回来。

秦秀才揶揄道:“项侠客,黄老面刚才要我帮他演戏,想主意逃命呢。”

第二天一早,秦秀才打开私塾的门,陆续有学生来到私塾。秦秀才拿着戒尺,坐在孔夫子的画像前面,心不在焉地给学生们讲课。项龙城和黄老面躲在存放米面粮食的地窖里,听着外面的声音。秦秀才觉得今天的脑子不太灵光,可能是过于紧张:“各位学子,今天学习《离骚》。屈原,本名屈平,字原,是楚国的贵族,后来因为个性耿介,不容与朝廷。大家跟我念: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黄老面吓了一跳:“迎战?你疯啦?你捡了半条命,应该吃顿好的庆祝一下。我要是你,赶紧逃走,越远越好。驿馆决斗之时,要不是我跑得快,扛着你健步如飞,咱们就要在黄泉路上见面了。”

一个学生插嘴道:“夫子,你说的不对。‘朕皇考曰伯庸’,这个朕字只有皇帝才能用。你说了这个字,那就是犯上作乱。”

项龙城皱眉道:“此人不懂人情世故,也就罢了,麻烦的是,他偷走了传国玉玺,我们如何迎战?”

秦秀才本来就憋火,站起来,一记戒尺敲在学生脑袋上:“你是夫子,还是我是夫子?有本事你来教我?反了你了!”

黄老面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躲灾避难,只好隐姓埋名。打伤你的,是我师叔白猿老叟。因为他隐居时间太长,江湖中人鲜有知晓。我师傅临死前,说白猿老叟是个武痴,醉心武艺,不懂人情世故,要我躲着他,于是我来到京城卖面为生。谁知老东西阴魂不散,还是把我找到。”

其他学生幸灾乐祸地笑。

项龙城拱手道:“黄前辈,没想到你深藏不露?”

秦秀才继续讲:“惟庚寅吾以降……惟庚寅吾以降,下面是什么来着?也罢,不学《离骚》了,我们学崔颢的《黄鹤楼》。大家跟我念: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黄老面急忙捂住对方的嘴巴。

众学生跟着念诗。

项龙城走出房间,门外是一个局促的大堂,摆放了六张木头桌子,和六张条凳,发现这是长安城的一间私塾。黄老面和一个高高瘦瘦,十指修长,脸上没有血色的教书先生,蹲在门口吵架,回头看到项龙城,都站起来。教书先生得意洋洋,道:“黄老面,你说我学艺不精,接骨接错,项龙城这不是照样活蹦乱跳?”

一个白衣白须白发的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门外的一颗柳树下面。老头眯着眼睛,听着私塾里的书声朗朗,似乎很惬意。秦秀才知道白猿老叟来了,右手本来抓着戒尺,此时手心开始冒汗。但是老头只是坐在那里看热闹,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

“秦秀才,那个白猿老叟已经盯上我,迟早会找到你这里。你不陪我演戏,你也好不了。”

秦秀才继续讲:“各位学子,读书是好事,但是不能读死书。比如这首《黄鹤楼》,黄鹤在里面出现了三次,明显是不符合格律规范的,但是格律是次要的,意境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首诗成为了上品。”

“当时你来投奔我,可没说你会武功,更没说你在被人追杀。”

秦秀才一边讲,一边回头看去,那个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吐出一口气,觉得腿有点软。

“秦秀才,咱们可是同乡。”

时至正午,私塾关门,学生们都回家去了。秦秀才坐在地上喘粗气,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项龙城和黄老面从地窖里爬出来。黄老面揪住秦秀才,大骂道:“都是你,害我功亏一篑!”

“黄老面,你惹祸上身,不要连累我好吧?”

秦秀才莫名其妙:“老东西不是走了吗?”

项龙城仔细听,外面传来吵闹声。

黄老面依旧怒不可遏:“你刚才念那首《黄鹤楼》做什么?”

又是一阵剧痛,项龙城昏死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昏沉,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他坐起来试着运功,但是内力尽失,立刻知道要面对什么了。从此之后,自己将会是一个普通人,与多年练就的武功无缘了。四下看看,夜色渐浓,窗外透出稀疏的星光。床边的桌案上摆满了文房四宝,倒像是一个书生的家。

秦秀才更加莫名其妙了:“不就是一首诗吗?”

“这一次,项龙城没被打死,也得痛死,算他倒霉!”

黄老面拿手指着秦秀才,再指指自己:“我的道号,就是黄鹤道人。你念那首诗,简直不打自招。老东西迟早找回来!”

“这可就难了,如今只能把接口掰断,重新接骨。”

秦秀才几乎昏厥过去:“那我还是一个死啊!”

“我说的是自锁骨往下,你是自第一根肋骨往下,你会害死人的,你个庸医!”

黄老面看着私塾的白粉墙壁,道:“咱们假装逃走,迷惑白猿老叟。只要他离开,就万事大吉。今天夜里,我点火把这个破私塾烧了,老东西肯定上当。”

“黄老面,是你告诉我的,自上而下两寸一分的地方,我哪有错?”

秦秀才惨叫:“你要我倾家荡产?”

“秦秀才,你给项龙城接骨,接错了!他被打断的是左边三根肋骨,你把下边的骨头接到了中间,中间的骨头接到了上面,你到底识不识数?”

黄老面用手挠挠头发:“把你的私塾烧了没什么,但是连累其他人家也被烧着,似乎不合适。我们把这个私塾的房梁拆断,房子塌了,我看白猿老叟去哪里找我们。”

项龙城被重伤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迷蒙之中,忽然觉得胸口剧痛,紧接着黄老面的声音响起。

三人计议已定。当天夜里,私塾旁边的邻居听到一声巨响,私塾的房梁垮塌下来,烟尘弥漫之间,这里成为一片废墟。白猿老叟并没有出现,黄老面、项龙城和秦秀才躲在地窖里,安心不少。

话分两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