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蹲在四和尚的尸体前面,用汗巾将尸体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
众人慢慢后退。
司空虎道:“魏夫人,你装睡这么多天,难免头晕,出来晒晒太阳也好。如今魏天鹰死了,王三斤死了,四和尚死了,你的亲人都没了。”
房间里,魏夫人慢慢坐起来,穿上鞋子,来到院子里。
魏夫人低着脑袋,不予理会。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
云二爷问道:“你是四和尚的姘头?不可能,他明明是高力士的手下!”
司空虎依旧摇头:“二爷有点用词不当。第一,案子没破;第二,四和尚死了,只有他自己是开心的,其他当事人都不开心。我说的对吗,魏夫人?”
司空虎道:“二爷,你真没看出来,我们这位魏夫人,和四爷的眉毛鼻子,有几分神似?”
云二爷问道:“大理寺丞,案子破了,你不开心?”
魏夫人依旧低着脑袋,不理会司空虎。
司空虎背着手,只是摇头。
司空虎继续道:“魏夫人,你弟弟和你失散多年,如今他替你顶罪,你不想说点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魏夫人终于开口了:“大理寺丞,你眼中的真相是什么?”
众衙役挥起手里的钢刀,乱刀砍去,血光过后,四和尚满身血污,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司空虎道:“四爷千算万算,留下一个破绽,就是那件银手镯。你早就计划杀人,然后栽在狐仙身上,于是你在深更半夜潜入芍药家里,留下一张字条,请芍药画像,同时在窗台上放上一个自己的银手镯,作为润笔。你弟弟知道了你的计划,就想替你顶罪。他按照手镯的图样,去银铺打造一副一模一样的银手镯,故意人尽皆知,就是希望让大家把他当成凶手。但是他疏忽了,他打造银手镯的时间,是在芍药得到银手镯之后,这成为本案最大的破绽!”
云二爷身影一闪,将四和尚一脚踹倒。
魏夫人道:“一个手镯而已,所有人都可以得到。”
四和尚右手一抬,短刀寒芒闪烁:“事情是我做的,我不会抵赖。魏天鹰是我杀的,王三斤是我杀的,下一个就是你,大理寺丞!”大喊一声,向着司空虎扑来。
司空虎道:“另一个破绽,就是案发当夜,没有听到魏总镖头与凶手的打斗声。这是因为,凶手是趁他熟睡之时下手。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魏夫人。”
司空虎盯着四和尚的眼睛:“你撒谎!”
魏夫人道:“那么,我是如何丢弃凶器的呢?”
四和尚鄙夷道:“一张破纸片,我认识它做什么?”
云二爷也问道:“大理寺丞,本案最大的疑点,就是那个铅块,怎么案发后消失,又突然出现?”
司空虎拿出那张印着四个血手印的纸片:“你认识这个吗?”
司空虎大笑起来:“这种伎俩,在我看来无异于小孩子过家家。魏夫人先把一根木柴掏空,在里面塞进铅块,然后打死魏天鹰,再在自己的脑袋上也来这么几下,好摆脱嫌疑。最后,把塞有铅块的木柴扔进壁炉,就行了。至于那两幅画像,魏天鹰房间的那幅,是行凶后挂上的,狐仙祠堂的那幅是案发之前藏在狐仙祠堂的。”
四和尚道:“是我请银铺掌柜帮我打造的,银铺掌柜可以作证。我想芍药是个小姑娘,家里又穷,一定喜欢首饰,就用这个手镯做了画像的润笔。然后把两张画像分别挂好,想把事情栽在狐仙身上,解脱自己的嫌疑。”
云二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项龙城检查房间,只看到壁炉里面的木柴,无法看到木柴里面塞着的铅块。就算他想检查,壁炉里木柴那么多,他也不可能一根一根地拿出来的。后来木柴烧成炭,铅块才露出来。”
司空虎从怀里拿出那张银铺的手镯图样,问道:“这可是你的手笔?”
司空虎把那张印着血手印的纸片,放在魏夫人面前:“你一定认识这个吧?”
四和尚道:“我没撒谎。”
魏夫人点头。
司空虎的脸色愈加严峻,高声道:“你撒谎。”
众人摒住呼吸,眼睛盯住魏夫人。
四和尚道:“我用铅块打了他们的头部,然后在门外把铅块扔在屋顶上,项龙城查看现场,没有查看屋顶,于是就被我骗过了。后来我趁仵作验尸的时候,把铅块扔进壁炉。”
魏夫人道:“这张纸片,一直放在魏天鹰收藏银两的箱子里。”
司空虎冷冷道:“你袭击魏天鹰夫妇的方法是什么?”
顾仙客一怔,转头看向司空虎。司空虎转身,跑进隔壁院落魏天鹰的卧房。其他人簇拥着魏夫人,也跟了过来。司空虎从那个塞银两的箱子底下,找到了一个隔层,打开来看,一张一尺见方的纸片,被折成两折,放在里面。
四和尚怅然道:“我输了,但是我不后悔。袭击魏天鹰和魏夫人的是我,杀死王三斤的也是我。我以前和他们有旧仇,所以来到镖局埋伏,伺机下手。我唯一没料到的,就是大理寺丞也在这里。”
随着纸片的展开,上面是《山海经》里面《西山经》的槐江山一段,内容是:实惟帝之平圃,神英招饲之,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声如榴。纸片上也是四个血手印,与从马大官人家里偷出来的纸片,如出一辙。
司空虎回头看一眼云二爷,道:“行凶之后,四爷回到天鹰镖局,谎称被山贼打劫了衣服。一个武艺高强的镖师,怎么可能被山贼打劫,那么你是否在掩盖什么呢?比如醋的味道?你用乘醋的坛子打伤王三斤,衣服上溅满了醋,只好把衣服毁掉。这是一个欲盖弥彰的破绽,但是你别无他法。”
魏夫人一脸的诧异,道:“怎么会有两张?大理寺丞的纸片,难道不是魏天鹰的?”
四和尚道:“那你也安不到我身上。”
司空虎道:“我要向诸位请教,天鹰镖局里面,可有建筑,与这段文字有关?”
司空虎道:“我检查王三斤头部的伤口,的确是被碎陶片割伤不假。但是凶手有一个破绽,就是没有藏好凶器,也就是那些碎陶片,可能是惊慌过度所致。我在王三斤住的房子后面,一个草垛里看到了一堆坛子的碎片,这才是真正的凶器。”
云二爷回答:“我们的议事厅,本名槐江堂。”
四和尚冷冷道:“小清用坛子袭击王三斤,是你证实了的。”
司空虎自语道:“看样子,这张纸片,四个血手印的主人,应该各有一张,也就是一共四张。那么,另两张在哪里?”
司空虎道:“王三斤是你杀的,而非小清。”
脚步声传来。
四和尚道:“大理寺丞是长安高人,自然不会被我的小伎俩迷惑。你推想一下,我在这个案子里,有何作用?”
郎中老乔把项龙城和小清带回来了。
脚步声传来,顾仙客等人和衙役们已经回来了。众人都一脸狐疑地看着四和尚。
项龙城道:“大人,另两张纸片,我知道其中一张的的下落。”
司空虎道:“有我在这里,你就不会顺利犯案,于是我成了你的绊脚石。前天夜里,你蒙面闯到蓬莱阁,想把我灭口,阴差阳错杀了一个更夫,打草惊蛇,所以才有今天的举动。”
司空虎回头道:“龙城兄,让我推想一下。你和马大官人素来没交情,只认识神剑山庄的人……难道是十一年前,在你师傅的藏书阁里?”
黑衣人摘掉蒙面的黑巾,一个面目清秀的脸孔展现出来,正是那个下巴光光的四和尚。司空虎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而四和尚反而有一丝轻松。
项龙城点头:“不错,就在神剑山庄的藏书阁。”
司空虎脸色马上变得很严峻,冷冷道,“你会演戏,我就不会?你故意放出假消息,就是要把我们引开,你自己再趁着镖局没人,回来威胁魏夫人。我猜到你不会好心去帮魏夫人请神医,你要是有这个善心,早就去了,不会等到现在。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在撒谎!”
司空虎道:“案子越来越危险了。神剑老人应该有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真君子和伪君子,只有一线之隔。”
“大理寺丞,你不是离开了吗?”
一旁的花三爷,一改往日的沉默淡然,开口道:“大理寺丞,项侠客,实不相瞒,在下奉一个朋友的指令,在这里观察案件的走向。案子解开了一半,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了。”
黑衣人手中的寒光立刻收起,回头看去。司空虎孤身一人站在院子里,依旧是一副和蔼的笑嘻嘻模样,双手背在身后。
项龙城回头,一字一句道:“对神剑山庄感兴趣的人,只剩下断臂的叶继之。”
“四爷,你很会演戏啊。”
花三爷点头道:“不错,诸位请跟我来。”
云二爷和花三爷等人,跟着顾仙客一起离开了天鹰镖局,镖局的院子难免显得空荡荡的。一个黑衣人,手持一柄短刀,从房檐上跳下来,慢慢走近魏夫人养伤居住的偏院。屋门荡开之后,魏夫人一脸苍白,睡在床上,对于近在眼前的危机毫无知觉。黑衣人右手抬起,手中短刀的刀刃,闪烁着冷森森的寒光。